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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 他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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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他她

◎“你下回親我的時候能不能走點心呢。”◎

言笑是個有原則的人, 她決定好的事,任何糖衣炮彈、柔情蜜意、寶馬香車都攻陷不了。

她朝他擺了擺手,“這三個字我收下, 祝您今天晚上有個好眠。”

目送她一瘸一拐離開的背影, 宴之峋微微失神,也就那麽十幾秒的工夫,言笑第三次去而覆返,善心大發道:“行吧。”

改口得太突然, 宴之峋懵了一瞬, “行什麽?”

“晚上一起睡。”言笑吊兒郎當地朝他勾了勾手指,挺暧昧的姿勢。

宴之峋承認自己有那麽一霎感到了暈眩,但他沒有表現出來,直起腰腰, 用僅有的骨氣支撐自己面無表情地拿起床上的枕頭。

言笑看他,淡淡說:“我那有枕頭。”

宴之峋頓了頓,爽快地將枕頭拋到床尾, 忽而聽見她補充了句:“你把被子帶上就行。”

“……”

他確認一遍, “你那有枕頭, 但沒被子?”

她在說什麽瞎話?

言笑大大方方地說有,“你這人跟火爐一樣,貼在一起太難受了。”

“我也可以不貼。”宴之峋看不見自己的表情,也能想象出究竟有多不值錢。

言笑的神態沒表現出明確的信不信, 只重覆:“記得把被子帶上。”

“……”

宴之峋將被子放到主臥後,給掃地機器人充好電,又打掃了遍玩具房, 才去洗的澡。

到主臥時, 言笑正背對著自己, 分辨不出是不是已經睡著了,宴之峋隔著兩條被子抱她,“言笑。”

然後輕輕推了下她的肩,“我是誰?”

言笑扭頭瞥他眼,“你是對你的二狗名字心懷不滿了是嗎?”

宴之峋木著臉說沒有這回事,“你這兩天使喚我使喚得太勤快了,我怕你忘了我的身份。”

言笑聽樂了,當他小少爺脾氣上來,“我媽年紀大了,你總不能讓她在帶言出的同時,還要給我做家務吧,你就再辛苦幾天,等我請到一個辦事靠譜的保姆再放你自由。”

她賞賜一般地親了親他的臉,緊接著將自己埋進被窩,再次拿背對向他。

涼颼颼的嗓音從身後浮起,“你下回親我能不能走點心呢?”

她伸出手,一個OK的手勢。

宴之峋又說:“你的回應呢?”

言笑聲線含糊,是真納悶了,“什麽回應。”

“我說我愛你。”

她扯開嗓,一字一頓:“聽到啦。”

“……那你呢?”

“愛!愛!愛!”

好敷衍。

宴之峋咬牙切齒,故作大方道:“其實你愛不愛我根本無所謂。”

不對,他不是這麽無私的人,既然付出了,他就想得到些回饋,不多,夠滿足他的心就行了。

他改口道:“還是有所謂的。”

“但你別變成我媽那樣的,一邊愛著一個人一邊哭,我受不了……當然我說的這個哭,是難過的哭,至於感動、欣喜的淚,你可以流。”

“言笑,我會讓你感受到很多的愛,一天比一天更多。”

“你相信我吧。”

女人不能在深夜做決定,他好像也不能,思緒和情緒一經打開,就泛濫到恨不得一次性全傾瀉出來,但他也清楚他不能這麽做,這樣容易讓他陷入自我感動的陷阱裏。

宴之峋正準備來一句總結結束這個矯情的話題,耳邊傳來均勻平穩的呼吸聲,他擡起頭,借著窗外月色掩映進來的光亮,看到她低垂的眼簾,睫毛一動不動,嘴唇習慣性地微微張開。

不知道什麽時候睡熟的,能確定的是,他剛才那些纏綿悱惻的情話,她是一個字都沒聽見。

他心裏有點不爽,但他不會跟她計較。

誰讓他愛她,還愛到了非她不可的地步。

-

隔天早上,言笑又提起趙藍心和宴瑞林的事,宴之峋說:“我媽還是那態度,但宴瑞林不同意離婚。”

言笑點評了句:“這宴什麽林的好沒意思啊。”

明明不愛對方,卻為了自己的顏面非要把她桎梏在身邊,大概到現在他還覺得趙藍心提出離婚,是一時鬼迷心竅,又或者受人挑撥,等她重新想通了,她就能做回被自己掌控、讓她往東她就不敢往西的被過度馴養的雀。

言笑又問:“你媽現在住哪呢?”

“我給她訂了酒店,哪家酒店,我沒告訴宴瑞林。”

他不告訴沒多少作用,以宴瑞林的本事,查出來是早晚的事。

“被他查出你媽的行蹤後,你媽會怎麽樣?”

宴之峋小幅度搖搖頭,“我打算隔幾天給她換個住所,過段時間,找個機會送她去國外,宴瑞林沒那麽閑、手也沒那麽長,能伸到萬裏之外的地方。”

言笑腦袋轉了一圈,一間間臥室看過去,宴之峋敏感地捕捉到她的目光軌跡,遲疑片刻後,自認為體貼地說:“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媽,你也不用勉強自己讓她住——”

言笑擡起手直接打斷:“誰說我要邀請她到我家住了?”

他在想什麽呢?

“我其實大學時沒打算談戀愛,準確來說,這輩子談不談戀愛、結不結婚對我來說都無所謂,非要結婚的話,我也會給自己找一個男方母親形同虛設的家庭,這樣就能省去很多不必要的婆媳矛盾。”

“……”

“如果這要求達不到,那我就找一個男方沒有姐妹的家庭。”

宴之峋不理解這個限制條件。

言笑解釋說:“不管兒媳婦對自己有多好,也總是比不上自己親閨女的……”

她一副看透世態炎涼的口吻,“沒辦法,這就是人心。”

話又有些扯遠了,言笑及時剎車,“總而言之,不管結不結婚,我是絕對不可能和男朋友的父母住在一起的……所以問你她住哪,只是出於好奇。”

宴之峋不疑有他,拿起手機,把酒店位置傳到她手機上。

-

吃完早餐,宴之峋開車去市一,去科室前先去了趟宴瑞林的單人病房,看他今天的狀態怎麽樣。

來得不巧,宴瑞林還在睡,自己也就錯失了當面嘲諷他躺在床上跟條死蟲一樣的機會。

離開病房不久,宴之峋收到兩條消息,一條周程修的,問他今天晚上有沒有空,另一條是言笑的,問他趙藍心酒店房間號是多少。

宴之峋照實說。

言笑回了個OK的手勢。

宴之峋這才不緊不慢地點開周程修頭像:【幹什麽?】

周程修:【你爸那事我聽說了,現在還在醫院躺著呢。】

宴之峋:【那你知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在醫院躺著?】

周程修:【不是因為遇到了醫鬧?】

宴之峋沒回答。

周程修察覺到其中存在著隱情,見他有隱瞞到底的意思,難得有了眼力見沒追問到底,切換成語音,“下周六晚上值班不?”

“不值。”

“那出來聚個餐吧。”

宴之峋聽笑了,“我在這節骨眼上出來跟你們喝酒,慶祝自己的爹躺在病床上半死不活?”

周程修知道宴之峋和他爸一向不對付,於是沒心沒肺地來了句:“那還真得好好慶祝一番了。”

宴之峋輕笑,還是沒答應,他最近一堆煩心事,沒那興致去喝酒。

周程修使出殺手鐧,“其實找你喝酒是假,是我們幾個人想要給你兒子送點禮物,畢竟他都長這麽大了,我們做叔叔的什麽都不給,太說不過去了。”

“你突然又大方了?”

“我明明一直都大方……去不去,給個準話吧。”

宴之峋說不去,“你們把禮物寄到我醫院就行了。”

周程修服了。

拿人手短,宴之峋最後還是在通話裏表明自己決定去了,下班回住所前,特地開車去了一家甜品店,買了一份巧克力慕斯和芒果千層,很奇怪,言笑最愛的水果就是芒果,偏偏言出對芒果過敏。

言文秀今天有事,還沒回來,言笑洗了些草莓,但她一個沒吃,全給宴之峋墊肚子了,自己則打開千層包裝,挖起一勺往嘴裏送的同時,慢悠悠提了句:“今天下午我帶著言出去見你媽了。”

趙藍心像是很意外她會出現在這裏,門是開了,但手一直握著門把沒松開。

沈默讓人無所適從,但言笑不是普通人,她將不請自來的不要臉行為貫徹到底,側過身,牽著言出進了房間,半路還扭頭提醒了句:“阿姨,記得把門關上。”

趙藍心頓了幾秒,才關上門,轉過身,就看到言笑大剌剌地坐在沙發上,完全把這當成了自己家。

“你來這有什麽事?”

“不是我要來,是言出。”

趙藍心一楞,偏頭看向言出,小家夥也在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她,他的面容讓她升起一種久違的熟悉感,隨即想起了小時候的宴之峋,一開始他很親近她,後來沒多久就變成了一副怯生生的模樣。

意識游離了會,她忽然察覺到有人在靠近。

在她看去前,先聽到了柔軟的童音,“奶奶,你疼不疼呀?”

“嗯?”她懵了下。

言出隔著空氣點了點她的手背,那裏有一塊青紫,是她昨天不小心敲到門把上留下的傷痕。

“出出給奶奶吹吹,奶奶就不疼了。”

他呼出的氣息綿長又溫熱,照拂進趙藍心荒原一般幹燥的心,她失神了好一會,再次擡眼,對上一雙亮晶晶的眼眸,眼型和宴之峋的不太一樣,而是像他媽媽,漂亮又有生機,讓人挪不開目光。

離開前,趙藍心交給言笑一個首飾盒,“這是我早兩年打的長命鎖,本來打算等阿峋結婚生子後送給他的孩子……”

她點到為止。

言笑心領神會,沒怎麽猶豫地收下了。

……

宴之峋事先猜到她問自己趙藍心房間號的目的,這會也就毫不意外,意外的是她的下一句話,“對了,我還給了你媽一張七位數的支票。”

“什麽?”他震驚到只能說出這兩個字了。

“她不是要獨立生活了嗎?就她那點小金庫,怎麽夠她下半輩子吃喝玩樂?”

宴之峋沈默了。

言笑讓他趕緊打住,“你也別太感動了,拿出的錢是你的信托基金。”

她得意一笑,自顧自往下說:“當初她給我的分手費,我可是一分沒要,現在怎麽可能讓我倒貼出去?當然得用你的錢了。”

言笑現在不缺錢,礙於是窮過的人,平時花錢很少大手大腳,除非偶爾犒勞自己一回。另外,她和趙藍心不存在法律上的贍養關系,也就沒什麽立場和身份給她撫養費。

宴之峋並不在乎自己存放在她那裏的錢,到底被她花在哪裏,畢竟說到底,這錢就是給她花的,她有權自行支配。

他哦一聲,對這個話題興致缺缺。

言笑情緒卻莫名激昂,用品嘗完一顆草莓的唇,湊過去親了他一下,“什麽味道?”

宴之峋心不在焉,想也沒想就說:“你有點甜。”

言笑以為他在說情話,直到他用疑惑的表情蹦出一句:“你剛才是不是吃了草莓?”

言笑差點沒忍住翻了個白眼,“我覺得我們總不在一個頻道上。”

宴之峋沒聽明白,言笑把話挑明,“你矯情的時候,我直女,我想給你玩點暧昧的戲碼時,你倒成了不解風情的大直男。”

她幽幽感慨了句:“我們還能在一起,真是不可思議。”

宴之峋這兩天因為趙藍心的事變得神經敏感,甚至有些脆弱,聽不得任何能揣摩出千百種隱晦含義的話,他帶點示好和補救心理地說道:“那我餵你?”

“餵什麽?”

“草莓。”

他正要叼起一顆,言笑二話不說給了他一巴掌,“臟不臟呢?我有嘴,能自己吃。”

人退出兩米遠後,還在嘀咕,“明明不看肥皂劇,怎麽腦子裏有這麽多肥皂泡泡?膩不膩歪。”

“……”宴之峋給氣笑了。

晚上七點,言文秀才回來,簡單做了幾碗面條,喊人出來吃飯,沒見宴之峋,她轉頭問言笑,“忙著工作還是又生氣了啊?”

“又”這個字用得相當巧妙,言笑心大地接上一句:“沒事,給他點時間,他能把自己攻略好的。”

耗費的時間比言笑想象的要短,面都沒端上來,書房門打開,男人面色平淡,仿佛無事發生。

言笑差點吹了聲口哨,“這次才半小時,進步顯著呢。”

言文秀在桌子下輕輕碰了碰她的膝蓋,壓低音量說:“快別說了,小心他等會又一個人生悶氣。”

空間就這麽大,這話一字不差地鉆進宴之峋耳朵裏,一點笑容都擠不出了。

飯後,言笑趁宴之峋回房寫報告的空檔,給趙藍心發去一條消息,問她下周二晚上有沒有時間。

微信是今天加上的,言笑本來沒這想法,就因言出提了嘴“還想和奶奶待在一起”,她才把手機掏出來,為了以後聯系方便。

趙藍心回覆得算及時:【我沒有資格去。】

言笑挑了下眉,自己明明什麽用意都沒說,她猜得倒挺準的:【沒有你,就沒有他了,他的生日,你比誰都有資格到場。】

像在經歷一場漫長的心理抗爭,隔了近半小時,趙藍心才回了三個字:【算了吧。】

然後說:【禮物我會提前準備好,找個時間帶給你,你幫我在那天轉交給他吧。】

言笑沒再強求,幹幹脆脆地回了個行。

聽見腳步聲,言笑做賊一般,迅速把手機丟進兜裏,果然看見宴之峋的臉,隔著一小段距離,瞇著眼,以雙手環胸的姿勢倚靠在墻邊,“你剛才在給誰發消息?”

他嗓音卡頓兩秒,補充道:“當然我這不是在查戶口,只是在展示我的好奇心。”

言笑裝作沒聽到他畫蛇添足的一句,聳了聳肩說:“沒誰啊,就回了條垃圾短信。”

她準備繞過他離開。

宴之峋不信,擡高音量:“言出,過來告訴你媽什麽叫做賊噓噓。”

她眼一橫,“你才做賊噓噓!”

“那你走路倒是別同手同腳。”

言笑收住勢,拿出手機,解鎖屏幕,不著痕跡地將與趙藍心的對話刪除後,點進短信,遞給他看。

【哥哥你好,我是xxx,22歲,和幾個大學同學兼職賺生活費,在你附近,可上門做服務,不接酒後和暴力,可以帶情趣|用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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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之峋看了眼收到信息的時間,確實對得上,就是底下沒有她的回覆。

見他一臉陰晴不定,言笑臉不紅心不跳地說:“本來想勸她苦海無涯回頭是岸,後來想想,又覺得不合適,她自己選好的路,我一個陌生哥哥可改變不了。”

宴之峋聽她胡扯完,準備把手機還回去,有消息進來,明知不應該窺探,還是無意識地瞥了眼,是李芮彤發來的,具體發了什麽,他沒看清,在那之前,他的手先伸了出去。

言笑接過,點開,李芮彤告訴她她唯一一部入了二世祖法眼的劇本將在下周二正式開始拍攝。

李芮彤:【拍攝地就在申城,我看了下,離你住所挺近,你要是身體行的話,要不要去看看?我抽個時間出來陪你一起。】

言笑:【再說吧。】

幾秒後她改口:【那二世祖不在,我就去。】

李芮彤:【行,我到時候打探一下他的行蹤,有消息了告訴你。】

言笑:【OK。】

她將視線從手機上挪開,發現宴之峋還站在原地,也還在盯著她看,就在她猶豫著要不要把這事跟他說時,他搶先控訴:“言笑,你最近對我是不是過分冷淡了?”

“我這身體也熱情不起來啊?”

宴之峋讓她別想歪,“我說的是態度問題,你到底在瞞著我做什麽?”

言笑張了張嘴,“沒——”

“雖然我早就已經習慣了,但習慣是一回事,傷心也是一回事。”

她抿了抿唇,選擇裝聾作啞,不問他在傷心什麽,“那你多吃點糖吧,沒煩惱。”

“我三歲嗎?”

“你哪來的三歲?”

宴之峋也開始選擇性屏蔽她的話,強調道:“你最近很冷落我,真的。”

言笑笑到不行,剛才背地裏聯系趙藍心的心虛被沖刷得一幹二凈,“你被古代妃子奪舍了?還冷落,你怎麽不說我把你打入冷宮了呢?”

“也沒區別了。”

住在女朋友家裏白吃白喝,他現在的情況和倒插門沒多少區別——雖然他已經把自己全部資產抵押到她那,連同從桐樓運回來的海絲騰床墊。

言笑沈默了會,“那你想要我怎麽對你?直說吧,最好拿出刺別人的那種狠勁,別再拐彎抹角了。”

宴之峋食指頂開她突然湊近的額頭,故作平靜道:“等你身體養好,我們去旅游。”

不是什麽為難人的要求,言笑應得爽快,“行。”

她借這機會,見縫插針地一問:“下周二晚上,你能騰出時間來嗎?”

宴之峋差點脫口而出“你想做什麽”,幸好在這前一秒,他腦袋裏先蹦出來“她是不是現在就想跟我約會了”這種困惑。

浪漫需要保持神秘感,他願意裝傻充楞一回,端出無知且莫名其妙的姿態,配合她演出,“能,什麽事?”

在他的意料之中,她含糊其辭:“沒什麽,隨口一問。”

“……”

不湊巧的是,那天下午四點接到一臺緊急手術,結束是三個小時後的事,他一分鐘沒有休息,離開醫院的路上,看見了一道酷似趙藍心的身影,追上前一看,真的是本人。

顯然趙藍心不想讓自己知道她這一趟的目的,目光飄忽一陣,才輕聲說:“我來找他有點事。”

“什麽事?和離婚有關?”周圍人來人往,他將聲音壓成只有他們兩個能聽見的分貝。

趙藍心遲緩地點了點頭。

宴之峋垂在大腿兩側的手指稍稍收緊,“具體什麽事,告訴我就行,我去轉達。”

“不行,”她語氣忽然變得急迫,“只能我去說。”

見她這麽堅持,宴之峋退了一步,“行,但我也要跟去,一會我就站在邊上。”

趙藍心沒答應,面色凝重。

宴之峋有了不好的預感,“你這次來是想威脅他?你握住了他的什麽把柄?”

離婚是目的,威脅是手段?

趙藍心還是沒說話,“這事你別參與了,我能看著辦的。”

宴之峋從她的反應裏,琢磨出了另一種可能性,“你除了想用他的把柄威脅他和你離婚外,還有其他目的,這目的還跟我有點關系?”

天色早就暗了下來,飛蟲在昏黃光束下來回打轉,趙藍心的臉背著光,沈沈黯黯。

宴之峋扯了扯唇,忽然笑了,“既然這裏面還有我的事,那我就更得去了,剛好我手上也有他之前打我的視頻,用作把柄也不錯。”

趙藍心情緒激動,“你別出手,他這人狠,你要真這麽做了,他——”

她閉了閉眼,“就當媽求你,這事就讓我來,你和阿樾不能牽扯進來。”

宴之峋垂眼,淡淡說:“可我沒法隔岸觀火。”

突然響起的鈴聲打斷了他們的對峙氛圍,宴之峋沒接,一瞬不停地看著趙藍心。

趙藍心嘴唇咬到發白,“這事今晚就算了,以後再說吧,你去赴你的約。”

“我送你回去。”

她小幅度地點了點頭。

宴之峋將趙藍心送到酒店,臨走前沈著嗓說:“媽,這事你別想撇開我,至於你倆離婚的事,我和哥會幫你的。”

趙藍心哽咽著應了聲好。

宴之峋沒再停留,十分鐘後,車停在言笑小區的地下車庫裏。

開鎖進門前,他甩開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情緒,嘗試構建出一段飽含真情實感的道歉詞。

可無論多真誠的話,以言笑的脾性,一定不會輕而易舉原諒他遲到的行為。

不然,他給她跪下?

是不是太沒骨氣了?

覆雜的思緒百轉千回間,門從裏面被人打開,言笑瞇著眼睛問:“你鬼鬼祟祟的不進來幹什麽呢?”

“正在思考怎麽征求你的原諒。”

她拍拍他,“不用想了,你今天最大,我原諒你了。”

這麽好說話?

宴之峋挑了下眉,視線越過她肩頭,這才註意到離開沒開燈,有模糊的腳步聲傳來。

幾秒後,言出的笑顏進入畫面,捧著一個蛋糕,燭光閃爍,將他眼睛映得異常亮。

“爸爸,出出祝你生日快樂哦。”

第二次聽到這個稱呼,宴之峋心臟依舊一顫,還沒來得及表達出內心翻湧的感動,言出皺著小臉催促道:“狗蛋,可以許願吹蠟燭了嗎?出出想吃蛋糕了。”

“……”

吃完蛋糕的言出被困意襲卷,言笑帶他去刷好牙,連睡前故事都沒講,小家夥就睡熟了。

言笑折返回去,和宴之峋面對面坐下,餐桌上擺放著她準備好的牛排,有些冷了,口感不佳。

她放下刀叉,雙手交疊托住下巴,忽然出聲:“宴峋。”

宴之峋楞了下,他只跟她提過一嘴這名字,沒想到她還記得。

“你過過幾次生日?”

“忘了。”他只記得十歲之後,就再也沒過過像樣的生日,周程修興師動眾為他舉辦的生日party,對他來說過分喧鬧,要是他再不領情些,當場就能耍冷臉離開。

“雖然記不清了,但也能確定,這次會是我截至目前為止過過最好的一次生日。”

他其實根本不記得今天是自己生日。

言笑擡起眼皮看他,順理成章地撞進他的眼睛裏,在他欲言又止的神色裏,她輕輕一笑。

氛圍渲染到這,不親一個說不過去,宴之峋換了個方便她主動,又能表現自己看似不在乎、實則游刃有餘的姿勢,視線悄無聲息地緊隨她打轉,然後就看見她拿出一張紙巾,在他唇角輕柔揩了兩下,“瞧瞧你,多大的人了,吃個牛排嘴角還能蘸上油漬。”

他這才明白她剛才為什麽會在臉上展露出幾分微妙的寵溺,讓他差點叫了她一聲“媽”。

言笑放下紙巾,幽幽一聲長嘆後,進入回憶時間,“不瞞你說,我也沒過過幾次生日。”

她不是沒有過像他一樣自怨自艾、顧影自憐的階段,剛上初中那段時間,她突然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不幸的人,她也抱怨天,抱怨地,當然最多的是對言文秀的責怪。

那時她還陷入了一個思想怪圈,認為少數就該服從多數,多數人統一認定的結論就是事實——言文秀未婚生子的行為屬於三觀不正,行為不檢點。

責怪言文秀的同時,她不忘一味地去討好那些中傷過自己的人,把自己活得像只會奴顏婢膝的仆人還是好聽的說法,其實更像一條搖尾乞憐的狗。

十三歲那年生日,言文秀給她辦了場不算風光的生日會,一開始她是開心的,還邀請了幾個同班同學,那幾人答應得很痛快,可到最後整齊劃一地放了她鴿子。

她的失望傷心還有惱火無處發洩,選擇遷怒於言文秀。

宴之峋沈默了會,問她然後呢。

“然後我把蛋糕砸了,當著她的面砸了。”

那時候她犯下最大的錯其實不是不認可言文秀,甚至當面和言文秀對著幹,而是她遺忘了很重要的事實。

忘了是誰在她生病時,廢寢忘食地守著,忘了是誰,用指腹的粗糙替她換來溫飽,忘了那時誰才是全世界最愛她最疼她的人。

“從那天起,我才真正想要改變自己的現狀,跳出不公平的上帝分到我手裏的人生劇本,也正因為那次生日,我對我媽的愧疚變成了我心裏的一小部分陰影,沒法再坦然接受她給我慶祝生日了。”

兩個人沈默著對視了會,宴之峋說:“以後我和言出會替你過生日,每一年的生日,你只管心安理得地接受。”

言笑一頓,“行啊。”

他開始蹬鼻子上臉,“當然我希望你——”

她猜到他會說什麽,連忙舉手,“OKOKOK。”

宴之峋滿意地勾起唇,想到什麽,臉色稍微變了,“我有件事要和你說,關於我家的那點事。”

他花了點時間斟酌措辭:“過段時間,我會和宴瑞林開誠布公,最壞的結果是就此斷了關系,以他那睚眥必報的性格,他肯定會收回一切對我的便利,把我踢出醫院也說不準。到那時候,我大概率只能待在他手伸不到、或者他看不上的小醫院從零開始,也就是說,我肯定沒現在這麽閑,你每天見到我的時間只會越來越少,我能陪言出的時間估計也擠不出多少,不過,我跟你——”

言笑突然笑了下,再次打斷。

笑得莫名其妙,宴之峋問:“你是被氣傻了嗎?”

“我是在笑你原來你知道自己行了這麽多便利啊。”

“……”

“OK我了解了,你想做什麽就去做吧,只要你認為是對的就行。”

宴之峋盯住她看了會,再次將氣氛推到暧昧的節點上,如果他沒有來一句:“我的禮物呢?”

一人來一次掃興,也算公平了。

言笑翻了個白眼,“你跟我來。”

進的是宴之峋住的客房,言笑說:“在你枕頭底下,你去拿吧。”

宴之峋偏頭看去,那裏不像藏著什麽東西,上前一探,才知道是一封信。

等他回頭,已經不見言笑的身影。

遲疑幾秒,他打開信封。

言笑正兒八經時寫得字很漂亮,筆鋒重,蠶頭燕尾。

你好,宴之峋

說實話,第一次見到你時,我不喜歡你,或者該說我很討厭你。對我來說,我的人生就是一場賽跑,我就算再累,哪怕是跪著爬著也得一直前進,你不一樣,你從出生起,就領先了我一大截,也就意味著,在同一個機會面前,我永遠競爭不過你。

這種認知讓我體會到前所未有的挫敗感。

直到那天,你像個英雄一樣出現在我面前,我突然意識到我們之間的關系不一定非得是宿敵,還可以是互相激勵著前進的朋友,以及,互相取暖、親密的戀人。

我喜歡你吻我時發燙的耳根,喜歡你為了給我制造驚喜,卻非要瞞著我不說的拙劣演技,喜歡你在我生病時,望著我心疼的神情。

喜歡到了一定階段,它會變成愛。

我確信我是愛你的,現在更是,但我的愛施展起來會和主流定義的與眾不同。

《吉檀迦利》裏有一句話:塵世上那些愛我的人,用盡方法拉住我,你的愛就不是那樣,你的愛比他們偉大的多,你讓我自由。

我想給你的愛,也是自由,是平等,是不受約束,我希望它能讓你有底氣構建出你未來人生中無數次的“放手一搏”。

另外,我還想要你知道,你的潛力遠比你認為的多得多,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能取代你的存在,不管你是宴峋,還是宴之峋。

我希望你一生有愛,一生被愛。

這世界上你最愛的小仙女

……

屋裏開著燈,燈光刺目,他微微瞇起眼睛,胸腔被什麽東西塞得滿滿當當,卻沒有半分不適。

他好像因為他們的存在,重新長起了血肉。

門口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他不著痕跡地用餘光看去,只見兩個腦袋一上一下疊在一起,看著有些滑稽,尤其是言出,剛睡醒,整個人還是懵的,噴泉頭亂得不成樣子。

“乖寶,媽媽說什麽來著?你這爹就是個矯情包,總喜歡一個人躲著偷偷抹珍珠淚。”

宴之峋木著臉,提醒:“矯情包全聽見了,麻煩你下回吐槽我時聲音輕點。”

言笑比了個OK的手勢,拉著懵懵的言出回到臥室。

宴之峋在房間裏多待了會,在漫長的發呆時間裏,他想起剛才許下的願,準確來說,其實不是許願,而是告白,他對神明說:他好愛他們哦。

他拿上信去了言笑臥室,今晚她和言出一起睡,那會他們都睡了過去,床頭櫃上亮著一盞燈,光線微弱,應該是給他留的,他小心翼翼地掀開被子,側過身,垂眸看他們。

一旁的信紙翻了個身,寫著簡短的幾行字:

親愛的狗蛋

願你在知世故的同時,依舊能保留自己最為珍貴的純真與善良。

這世界上最愛你的兩個人

【作者有話說】

下本可能開《渝歡》吧,專欄其他文也有可能,畢竟我這人也是想一出是一出:)

另:感謝閱讀,感謝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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