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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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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還不夠, 你可以抱緊我嗎?”

張晚霽的嗓音,仿佛浸裹在了飴糖蜜餞之中,一字一句, 皆顯出了一種軟糯的感覺。

如此脆弱, 如此易碎, 如此不安, 讓聽者心生憐惜之意。

沈仲祁沒有答覆。

但在昏晦的光影之中, 他已經做出了具體的行動。

張晚霽感受到了一只勁韌結實的大臂, 徐緩地伸了

過來, 先是墊在她的後腦勺下, 繼而將她摟攬了過去。

下一息,張晚霽就被抱入了一個溫暖結實的懷中。

她的鼻梁緊緊地貼在沈仲祁的胸膛前,獨屬於他的雪松冷香撲面而至, 是記憶之中熟悉的氣息,織成了一道渾然天成的屏障, 嚴嚴實實地罩在她身上, 讓她莫名感受到了一份安心的力量。

張晚霽埋在他心口前, 靜靜地諦聽著他的心跳聲,一聲一聲地撞在她的耳屏處, 溫韌而有力。

是真實存在著的觸感和溫度,不再如夢中那般飄渺。

這一回, 不再是夢中人了。

她下意識要去尋找他的手。

似乎是洞察到了她的心理活動,在衾被之下,自己的手很快被一只大掌牽握住了, 力道是極溫柔的, 但力度透著一股緊勁。

少年的手穿過了她的指縫,與她十指緊緊交扣, 嚴絲合縫地貼抵在了一起。

交握的時候,她能夠感受到他的手掌溫實寬大,包裹在她掌心之時,就如包裹筍衣似的。

沈仲祁:“現在還會冷嗎?”

張晚霽很輕很輕地搖了搖螓首:“現在很暖和。”

沈仲祁道:“那睡罷,我在這裏。”

——等她醒來,一切傷害過她的人和事,皆是會如實解決掉的。

張晚霽並沒有聽出沈仲祁的言外之意,蝶翼般的眉眸於昏晦的光影之中輕輕扇動著,在寧寂的光影之中扇出了一片低低的細影。

她還是不願意睡,怕一睜眼,他就不在身邊了。

也不知從何時起,她變得特別依賴他了。

沈仲祁覺察出她情緒上的變化,指尖化作了篦梳,徐緩地耙梳著她的額前發絲,道:“怎麽了?”

張晚霽道:“沒有,就是很想你。”

少年的身軀稍稍一頓。

邇後。

她聽到了一陣低啞的輕笑,額庭處落下了一陣溫熱的氣息,最新資源都在疼訓裙期六陸伍零叭巴而五若即若離,儼如一枚鵝絨羽,輕輕掃刮著她的額間肌膚。

沈仲祁道:“微臣也一樣。”

“啊?”張晚霽沒反應過來,“你也一樣什麽?”

沈仲祁極淡地笑了一聲,沒有順著她的問話往下回答,只是道:“睡罷。“

這一會兒,張晚霽亦是剛巧添了一些睡意,眼瞼微微變得沈重,她含糊地嗯了一聲,問了最後一個問題:“你會一直在嗎?”

沈仲祁的下頷在她的鬢角間輕輕摩挲,道:“我一直在。“

張晚霽聽到了這一陣答覆,便是慢慢地放下了心,徐緩地闔攏住了眸眶。

過了一刻鐘,沈仲祁聽到她清淺的吐息聲,確證她是入眠了,遂是斂臂收身,輕輕地將她放在床榻上,且替她掖了一掖衾被。

沈仲祁靜坐在床榻上,垂眸靜視了她片晌,將她散落在頰前的發絲,輕輕放置在耳根後。

她眼角有些濡濕的淚漬,臥蠶亦是蘸染了一抹薄紅。

沈仲祁眸色深了一深,她又哭了。

總是這麽愛哭。

當然,此番受了這般大的委屈,哭也是很尋常的。

回想一下,賜婚前,兩人見面次數不算多,但每次見到她的時候,她都是笑著的,純真嬌憨,無憂無慮。

但打從被賜婚之後,他發覺她流淚的次數變多了,經常會哭,大部分的光景之中,都是他把她惹哭了。

她待在他身邊,受委屈的總是她。

偏偏他不善於蘊藉與陳情。

但這次的情況不一樣,讓她受到傷害的那些人,他一定會讓他們血債血償。

夜色朝著深處走去,更漏綿長,夜色未央。

沈仲祁離開寢屋,行至書房之中,搗劍出鞘,徐緩地擦拭了一下劍身。

因是久經沙場,劍身蘸染了一層料峭的風霜,點點滴滴的血漬映染此間,像是在劍身之上綻放出的一枝枝血色小花。

沈仲祁低聲吩咐道:“李廣。”

李廣適時出現,他身上添了傷,但目下已經上過了藥,傷情無甚打緊。

“將柔昭這數日所歷經的一切的事,說一遍。”

李廣頓時感受到了沈仲祁沈冷肅殺的氣場,書房內氣壓極低,庶幾是要冷凍成霜。

李廣遂是將張晚霽這幾日的遭際細細說了——

阿岑給皇後上了湯藥被張晚霽揭穿。

瓊花宴前,寧國公主三番五次尋張晚霽的麻煩,要麽是在仗勢欺人,要麽是在聯合文嶧山,對張晚霽行輕侮之事。

瓊花宴上,張晚霽被安排坐在張家澤身邊。

瓊花宴期間,寧國公主給張晚霽安排了一杯果酒,酒中摻了幾許麻藥,是打算將張晚霽麻暈,送到文嶧山的府上。

瓊花宴後,張晚霽回公主府的路途上,遭遇到刺客劫掠,被帶到了文嶧山的府上。

——

沈仲祁眸心黯了一黯,前幾件事,他心裏已經有了定數,但在後面這件事上,他道:“刺客審訊得如何?”

李廣道:“還在審,此人口風甚緊。”

沈仲祁眸心一凜,朝著審訊室行了過去。

李廣微怔,將軍這是要親自審人。

他趕忙跟了上去。

-

不到盞茶的功夫,沈仲祁從審訊室出來,道:“果不其然,是文妃的手筆。“

刺客原本是個口風極緊的,是抱著被活生生折磨致死的決心,但沈仲祁拷問人的手段極其狠戾且沈鷙,讓他感受到一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覺。

實在無法忍受,只能選擇招供。

他們都是文貴妃借來的人,本質是文國舅豢養的兵卒。

這樣的結果,就委實有一些微妙了。

文國舅乃是文臣,不屬於武將,按照鄴都舊歷,是不能豢養私兵的。

他豢養私兵,是想要做什麽?

這些問題,容後再忖,在目下的光景,先要解決掉一些人。

至於第一個人。

沈仲祁眸色黯沈得庶幾可以擰出水來,

“去文府。”

-

夤夜時分,風雨如晦,一重霾雲聚攏於大內宮城的上方,冰涼的雨絲撞在了琉璃瓦楞之上,即刻掀起了一陣飛商流羽之音。

其勢儼如一支戰前的挽歌。

文府內,文嶧山正齜牙咧嘴,近旁的宮醫正在為他身上療傷。

宮醫道;“世子爺,您身上傷勢不輕,今日發生之事,可要話與舅爺知?不然的話,讓一介先鋒將軍占了風頭,您的顏面今後該往哪兒擱放?”

文嶧山面容上添了傷,在今時的光景裏,顯出了一種狼狽,他以往根本沒有將沈仲祁放在眼裏,覺得他不過是個粗野莽夫,徒用蠻勁與武力,毫無章法可言。

但一夜之間,他對沈仲祁的認知,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永遠也忘不了被沈仲祁一劍封喉時,那一種鋪天蓋地籠罩而來的恐懼感。

嚇得他整個人都動彈不了。

沈仲祁的氣場委實是太強悍了。

這也讓文嶧山弄不懂了,柔昭帝姬到底喜歡沈仲祁哪裏,這樣一個氣場恐怖、與風華雪月毫不相關的粗野莽夫,到底是哪一點吸引到她了?

這兩人看不出有一點登對的。

文嶧山覺得,自己與張晚霽才是當之無愧的一對。

他遲早要將沈仲祁弄死。

但現在還不是時候,他得先養精蓄銳。

今日之仇,他一定會報。

甫一思及此,文嶧山便是想起了自己的父親,也就是權傾朝野的文國舅。

他權柄赫赫,想要弄走碾死沈仲祁,就像如碾死一只螻蟻那般簡單罷?

正思忖之間,外頭來了一個司閽,大驚失色地道:“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此人來得極為匆忙,衣衫皆濕,過程當中還撞歪了好幾株盆栽。

一抹凝色浮掠過了文嶧山的眉庭,他輕輕地揉了一揉太陽穴,凝聲問道:“發生了何事?”

司閽面容之上血色盡褪,慘淡若紙,顫顫瑟瑟的道:“是沈將軍,他來了!……”

什麽,沈仲祁來文府了?

文嶧山觳觫一滯,唇畔處笑意僵了一僵。

這個時間點了,他來文府做甚?

事出反常必有妖。

文嶧山心中生出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在當下的光景之中,尚未來得及起身,只聞一陣槖槖靴聲,一道漠黑的少年身影,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之中。

少年手執長劍,劍尖銀亮,儼如一柄淬了鋒芒的鍘刀,見之,讓人生畏膽寒。

遠觀而去,就像是從陰曹之中走出來的冷面羅剎。

府上女婢俱是畏葸,紛紛避讓到了一旁。

那些侍衛見狀,亦是兩股戰戰,幾欲先走。

文嶧山晃著折扇,很輕很輕地笑了笑:“真是稀客啊,沈將軍,數個時辰前剛來,如今怎的又來了,你來得如此突然,我也沒有準備好茶好生招待你。”

沈仲祁寥寥然地扯了扯唇角:“不需要茶。”

“那需要什麽?”

“你的命。”

少年的嗓音,儼如沈金冷玉,又如一柄驚堂木,當空砸落而下,重重地敲撞在了陰冷的空氣之中,掀起萬丈狂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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