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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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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他對你的好, 已經超出了一個兄長對胞妹該有的好。

這句話,三不五時的回蕩於張晚霽的腦海之中,起初, 她是不信的, 但後來, 與張家澤的逐日接觸之中, 她逐漸感受到他越來越強烈的占有欲以及控制欲, 他的控制欲就像是一張密不透風的網, 嚴嚴實實地籠罩住了她, 這一張網仿佛有千斤般沈重, 完全壓得她喘息不過來。

不論是什麽事,都必須要過問他的意見,她的任何一樁事體, 都必須落在他的掌控之中,世人都覺得她與張家澤情誼深篤, 但只有她一個人覺得, 張家澤對她的偏愛, 委實是太過於沈重了,沈重得讓她根本喘息不過來, 張晚霽想要逃離,想要掙脫這種枷鎖, 但她發現自己的力量無比渺小。

面對張家澤,整個人她就像是一只被褫奪了蟹螯的瘦蟹,毫無招架與抵禦之力, 又如刀俎魚肉, 只能任人宰割。

張晚霽低低地垂落眼睫,掩藏在袖裾之下的手, 緊了一緊,指骨之上浮泛起了一層淺淺的青筋,這些蒼青色的筋絡虬結成團,以大開大闔之勢,一徑地蔓延入了袖裾深邃處。

質言之,那是她噩夢的開端,更是她夢魘的開始。

在前世的時候,張晚霽有些分辨不出張家澤對她的所作所為,是一種兄長對胞妹的偏愛,抑或著是說,是一種隸屬於男人對女人的畸形別扭的情感。

她深陷在這種謎團之中,摸不著頭腦,一直以為張家澤對她的情感,不過是尋常的兄妹之情,張家澤之所以會對她有占有欲,有偏愛,不過是出於關心的目的了。

既然是出於關心的目的,又怎麽能夠去懷疑他對她的所作所為呢?

只是,後來,父皇為她談論婚事之時,她驀覺皇兄變得很奇怪。

每日夜裏,都會來她榻前小駐一番,當時張晚霽已然入睡了,他就佇在她的暖榻前,垂眸註視她,也沒什麽做其他多餘的事。

張晚霽為何會知道這些事,那是因為婢女煙羅有一回夜半入內,想要給炭盆添一些火,她的動作非常輕,但甫一入內,只一眼,她整個人都怔楞住了。

她看到張家澤停駐在柔昭帝姬的暖榻前,他不知是何時來的,來得有多久,那姿影儼如一只鬼魅,教人沒來由生出了一絲膽寒。

翌日,煙羅就秘密地將這件事告訴給張晚霽,想問她是如何作想的。

皇兄夜半入皇妹的寢閨,一聲招呼也不打,這合理嗎,這似乎太不合理了,這正常嗎?似乎也不太正常。

總而言之,張家澤對張晚霽的行為舉止,表面看上去合情合理,但實際上,處處滲透出了一種詭譎的氣息。

煙羅是有些警惕之心的,她讓張晚霽留個心眼,勸她與這位二皇兄少些來往。

張晚霽有些不信,二皇兄怎的可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她沒有特地去問皇兄有沒有做這件事,因為她不想因此事去懷疑皇兄,這也不是說她不相信煙羅,只是,她就是有些難以置信。

張晚霽當夜就闔眸假寐,她想要知道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張家澤到底會不會來她的榻前。

等了好一會兒,都沒有等到,張晚霽驀然覺得自己的行為舉止有一些可笑與滑稽,如果沒有等到的話,那不就證明張家澤沒有對她做過逾矩之事嗎?

張晚霽出神地想著,時而久之,她忽然聽到了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響,好像是窗檻外紗簾被輕輕搴開撩動的聲響。在當下的光景之中,以為是煙羅進來了,張晚霽正想要說是誤會一場,哪承想,她在空氣之中,嗅到了一陣隱微的龍涎香。

是皇兄身上的所獨有的氣息。

張晚霽是面對著丹壁的,丹壁之上,驀然浮現出了一道清瘦修長的人影,人影由淺漸濃。

——是張家澤。

張晚霽在昏暗的光影之中慢慢瞠住了眸心,確證了某件事情之後,她心中浮現了出了一份荒誕而詭異的念頭。

看來煙羅說得是真的,張家澤夜裏真的來過她的寢屋。

——他為何要這般做?

——目的是什麽?

——是因為什麽事情?

張晚霽腦海之中的思緒,剪不斷,理還亂,心律怦然如懸鼓,噗通,噗通直跳,縮藏在衾被之中的指尖,逐漸蜷緊,緊接著,她的指骨之上,迸出了幾條淺淺的青筋。

她腦海裏的思緒有些亂,冥冥之中,她能夠明晰地感受到張家澤靠得越來越近了,她身後的床榻隱微地凹陷了下去——

他就這般端坐在了她的榻前。

張晚霽大腦亂哄哄的,手腳都不知道該如何安放了,好在她假寐慣了,假寐與真睡的時候沒什麽區別。

哪承想,身後傳了一句低沈的嗓音:“柔昭,我知道你醒著。”

張晚霽的眸睫在昏昧的光影之中,瞠住了眸心。

張家澤是怎麽知道她醒著的?

她掩藏於袖裾之下的纖纖素指,松了又緊,緊了又松,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偏生她又不是一個善於說謊與演戲的人,在當下的光景之中,她只能艱難地翻轉過身軀,緩緩地坐起身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故作受驚了一般,道:“皇兄為何會出現在此?”

張家澤道:“柔昭覺得呢?你覺得,我為何會出現在此?”

張晚霽搖了搖螓首,她大腦亂亂的,思緒剪不斷理還亂,下意識道:“我不知道。”

張家澤傾過身軀,修長峻直的手指,輕輕撚住了她的下頷,力道由輕漸重,道:“柔昭當真不知道嗎?”

張晚霽感到有些疼:“皇兄,你弄疼我了。”

張家澤:“柔昭,你還沒有回答我。“

張晚霽眸睫不安地顫動著:“回答你什麽?”

張家澤忽然淡淡地笑了,溫聲道:“沒想到,柔昭也有故意裝傻的時候,很可愛。”

張晚霽微微紅著眼眶,看著眼前的男子,覺得他是前所未有的陌生,她輕聲道:“我真的不知曉皇兄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這裏是公主府,循理而言,你是不能夠進來的。”

張家澤笑了:“擱放在平時,我自然不會來此,但是,柔昭啊,你馬上就要嫁人了。”

他撚住她的腕骨,深深抵在了他的胸口,“你知道皇兄心裏是怎麽想的麽?”

這個動作,委實有一些親昵了,張晚霽掙了一掙,想要掙脫,卻是發現自己沒能掙脫開。

她徐緩地擡起眸,不安又脆弱地撞入了張家澤的眸瞳之中。

少年的眸就像是寂寥的荒野,更像是廢墟,讓人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生機。

與他對視的時候,張晚霽沒來由感受到一種巨大的壓迫感和侵略感。

張晚霽感到今夜的張家澤有些古怪,她蹙了蹙眉,道:“皇兄,你怎麽了?”

張家澤道:“我想讓你永久待在這裏,你是我一個人的。”

——什麽?

張晚霽沒有真正聽清楚他的意思,翛忽之間,張家澤伸過大臂,摟住她的腰肢,她眼前一片天旋地轉,下一息,整個人被摟攬入一個涼冽的懷中。

張晚霽驚呼一聲,整個人變得有些無措,道:“皇兄……“

男子埋抵於她的脖頸,淺淺地勻吐了一口氣,道:“晚霽,你是我一個人的,你知道嗎?”

張晚霽覺得氛圍頗為不對勁,她是有些害怕的,眼前的少年是前所未有的陌生,讓她有些畏懼,她緩緩伸手,抵住他的胸.膛,道:“我聽不懂皇兄在說什麽。“

哪承想,她的手被他的大掌抓住了。

張晚霽擡起眸,被動又脆弱地看著他。

張家澤道:“柔昭,我們之間相處了這麽長的時間,我的心意,你難道一點都看不出來嗎?”

這句話的意思非常明顯,饒是張晚霽再遲鈍,此一刻也聽出來了,她簡直是難以置信,道:“皇兄,我們之間是兄妹,你明白這件事嗎?”

張家澤聞及「兄妹」二字,淡淡地笑出了聲,笑意完全不達眸底,道:“我們是名義上的兄妹罷了。”

——啊?

張晚霽完全聽不明白這句話,惘惑地看了張家澤一眼,“什麽意思?”

張家澤覆雜而又深沈地看著她,視線儼如一枝細膩的工筆,溫沈地描摹著她的輪廓,過了晌久,他適才道:“以後你會知道的,現在還不是時候。”

這個「以後」,是多久?

張晚霽雲裏霧裏的,她揪緊了張家澤的袖口,撚出了一個極淺的褶皺,道:“我們不都是父皇的兒女嗎?”

女郎的面龐沈浸在皎潔的月色裏,剔透得如上釉的白瓷,她的嗓音亦是變得無比嬌軟,猶若一池蜜漿飴糖,字字句句都蘸染了濃重的軟糯之意。

張家澤松開了她,眸底蘸染了一抹晦暗的笑意,他很輕很輕地摸了摸她的腦袋,道:“是,我們都是父皇的兒女,這一點並沒有錯。”

張晚霽感覺這一段話還有下文,但張家澤囿於什麽,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他在隱瞞什麽?

張晚霽的思緒到底是有些繚亂,也是從那一刻開始,她驀覺張家澤對她的感情,就像是陰暗角落的植株,完全見不得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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