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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沈慧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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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沈慧芝

徐振華口中的“四哥”姓吳, 上世紀七十年代生人,和徐振華同齡,認識的人大多喊他吳老四、小老四;當然了, 像徐振華這種人渣裏的底層濫賭鬼顯然是不夠格跟吳老四稱兄道弟的,要也敢沒大沒小地叫他“小老四”,吳老四大嘴巴子就抽過去了。

雖說一向看不起徐振華, 不過這次徐振華弄來的“貨”確實不錯……氣質銥錵又好、相貌又周正的中年女人, 還是剛斷氣的“新貨”,拿冰櫃裝了往外省一拉, 少說也能值個十幾二十來萬。

吳老四對床單包裹下的新鮮女屍很滿意, 面兒上倒是沒有透出半分來,橫挑鼻子豎挑眼地打量了會兒周氏,嫌棄地對徐振華兩口子道:“這女的太老了,賣不出價錢, 這樣吧, 看在你們有事兒能想著洪師父的份上,我做主, 給你們兩萬塊錢辛苦費。”

“什麽?!”婦女當場就炸了, “哪可能才兩萬, 上回明明——”

“閉到(閉嘴),有你說話的份鎂!”徐振華連忙喝住自家老婆,賠著笑朝吳老四道,“四哥你別介意,我婆娘不懂事。就是說,四哥你看麽, 這女的也不算老的,臉都還年輕得很嘞, 最多四十出頭呢,要是活著的話娃娃都還生得出來……兩萬會不會少了點啊?”

人命都背了兩條,要只能拿兩萬塊的豈不是虧大了——上次那兩個女的,徐振華兩口子可是親眼看見洪師父扔下了起碼幾十萬!

吳老四嗤笑一聲,他就曉得上次洪師父給錢的時候太過大方,讓這兩人上心了。

沒錯兒,床單裏的女屍是不止值兩萬,但這錢兄弟們自家分了不安逸嗎,有必要送給這個癟三?

他花了多少心思都才搭上洪師父這艘大船,徐振華沾了他的光就算了,還想越過他去攀附洪師父,不是做夢麽!

“徐振華,這個話講起就沒道理了啊,你覺得上回我們兄弟幾個從洪師父那裏拿的錢多,你也應該要這麽多,是吧?那你咋不想想,我們幾個送到洪師父面前的可是活生生的大活人,你這個嘞?都已經是屍體嘍!”吳老四反正是不急的,拉長了語調慢悠悠地道,“死都死了,人是啥時候死的還不是你說了算?哪個講得清楚這個貨還新鮮不新鮮?”

“再說了,你以為洪師父把屍體弄出去不要成本的啊,冰櫃,油錢,路上打點,兄弟們一路吃喝拉撒,出去了還要辛辛苦苦找買家……哪樣不是錢?”

“我也不是不講情面的人,看在都是幾十年的老交情份上,要麽我跟洪師父那邊爭取一下,多出幾千塊錢當你們兩口子的辛苦費好了,兩萬六,夠意思了吧?”說到這兒,吳老四刻意停頓了下,慢條斯理地道,“你們要願意嘞,我和洪師父那邊說一聲,錢給你們,貨我拉走。要是你兩個實在想不通,那也沒得關系,買賣不成仁義在嘛,我們哥幾個開車回去睡覺,油費也不會和你們要,你們兩口子在這山裏頭自己挖個坑,把這屍體埋了吧。”

徐振華夫妻倆的臉色變了又變。

以為能發一筆橫財的婦女整張臉都氣紅了,要不是來了三個大男人、她兩口子難占到便宜,她簡直恨不能撲上去抓爛吳老四的臉。

徐振華更是恨得心裏頭滴血,他也不是猜不到吳老四肯定要狠狠抽他一筆抽水,就是沒想到吳老四會刮得這麽狠,簡直是從他嘴巴裏頭把肉搶走了再吐兩口肉沫來打發他!

這夫妻倆,算是被吳老四上了一課……做壞事就能發財,某種程度上來說其實也只不過是“幸存者偏差”罷了,普通人踏進灰黑地帶,遇到的可不是會和你講規矩、講契約精神的文明人,黑吃黑才是常態。

多餘的不說,社會上那些相信“女人變壞就有錢”的傻子,學人家墮落結果被白嫖的就數都數不過來。

徐振華隱約意識到今天估計是要吃悶虧,但他左思右想還是覺得不甘心,強撐著堆起笑臉哀求:“我曉得,我曉得大家都有難處,四哥,我體諒你們辛苦勒,就是說……這個事情我和我家婆娘也是擔了老大的風險,我們兩口子也真的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來做這個事,四哥你看,能不能說多分我們點錢,有啥子意外的話,至少我兩個也有本錢防身?”

吳老四再次嗤笑出聲:“這種閑話(廢話)就別扯了麽,徐振華,洪師父有喊你們幫他殺人?還是我交代你們幫忙弄屍體了?你們兩口子自己貪心不足謀財害命,殺了人家過路的母子,老子幫你們把屍體收走都是幫了你兩口子天大的忙了,你還想搞哪樣?”

這一母一子都細皮嫩肉的,看著就是有錢人家出來的,身上半點值錢的東西都沒佩戴,真當他吳老四不懂行、啥子都看不出來呢!

本來憤怒不已的徐振華夫妻兩再次臉色大變。

要從這個方面來說的話……吳老四還真沒說錯!他兩個確實是一個見財起意、一個見色起意謀害了這兩個外地人!

吳老四看了眼時間,懶得跟這夫妻倆繼續廢話,把臉一沈、下了最後通牒:“反正好歹話我都跟你兩個講了,要麽男的屍體當搭頭,我再給你們加兩千塊錢,一起算二萬八;要麽就都不要裹攪(扯皮)了,老子開車走人,你們自己收拾爛攤子!”

婦女是又氣又急又心虛,連忙拽了下自家男人的衣袖,讓徐振華趕緊拿主意。

徐振華咬著牙關,有心硬扛著不答應吧,處理兩具屍體確實是個為難事,不答應吧……想想吳老四這個狗日的幹這一票就要從他手頭刮走十幾萬的油水,他簡直心裏都在滴血。

徐振華正左右為難,他旁邊吳老四帶來的叫老八的人忽然咦了一聲,面色驚恐地後退了半步。

這個房間是開給周氏的那間客房,說是客房,其實簡陋得很,就是個二十來平的小單間,廁所都沒有,陳設只有一個半人高的櫃子、一張床和一套桌椅。

“不值錢”的“男屍”彭天明這會兒被隨意地放在墻角,而“值錢”的“女屍”周氏,則用床單裹著放在床上。

老八是跟著吳老四混了多年的鐵桿,也是吳老四最信任的兄弟,見老八反應不對,正準備繼續給徐振華施壓的吳老四註意力也被引了過去,扭臉問道:“老八,啥情況?”

老八神色緊張地道:“四哥,這個屍體的眼睛不對。”

吳老四連忙朝床上的女屍看過去,然後臉色就變了。

女屍那雙睜大的眼睛,瞳仁果然和剛才看到的不一樣了!

這個省城本地的老混混好歹跟了一段時間洪師父,基本的玄學常識是有的,立即大喝一聲:“都後退!離遠點!”

老八和小周顯然也在洪師父那邊“開過眼界”,二話不說齊齊遠離床邊。

仍然在糾結價錢的徐振華兩口子並沒意識到這三人的反應意味著什麽,婦女還忍不住出口道:“怪模怪樣的搞哪樣,這個女的就是剛死的,屍體都是我拿床單裹起來的,能有啥子不對?”

吳老四三人進門開始,希望能把女屍賣個好價錢的徐振華就反覆強調過女人是剛死的。

自認把徐振華的心態拿捏得死死的吳老四並沒有懷疑徐振華的話有假,這會兒聽到婦女在那裏陰陽怪氣,便神色古怪地看了徐振華一眼……

洪師父說過只有怨氣特別大、恨意特別重的人,才會在死了以後的三天內就開始出現屍變現象,吳老四覺得自己搞不好還小看許振華這個私兒了,這狗日的對這個外地女的到底做了啥?

現在倒也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吳老四嘴巴上掛著要走要走,真要他舍棄這個轉運出去就能撈一筆的女屍他也是舍不得的——現在到處都在搞火化,女人骨灰多得是,女人的新鮮屍體還真不好找!

眼珠子一轉,吳老四便朝還呆楞楞站在床邊的夫妻倆吼道:“你兩個是要找死不是?!還不退過來!”

徐振華骨子裏是畏懼這個老混混的,下意識就想聽話退過去和他們三個靠攏,只走出半步,他又頓了一下。

他也沒動吳老四怪模怪樣的是在搞什麽,但他這會兒心心念念惦記的都是女屍的價錢——這個老東西改不會又想作怪詐他們兩口子,連那答應好的兩萬八都不願意掏了吧?!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徐振華便氣血上湧,他本來就心頭滴血,吳老四這老狗要是連這點肉沫都不肯吐,那他非和吳老四拼命不可!

徐振華站住腳,強忍著怒火憤慨地道:“四哥,再咋個說麽你我都是好多年的交情了,兄弟不說求你幫帶著大富大貴,你吃肉,總要給兄弟留點湯吧?好好的貨擺在這裏,你說兩萬八打包,兄弟也不是不認,何必搞這些花頭勒?!”

吳老四的臉色頓時有些不自然,他還真升起過借女屍屍變的借口把那兩萬八也賴掉的心思,還沒來得及實施呢就給徐振華揭開了,面子上確實不太好看。

但想想開始屍變的屍體他們三個也處理不了,只能把洪師父請過來,到時候讓洪師父曉得他對“外面的小兄弟”這麽刻薄、連一毛錢都不分給人家的話,讓洪師父覺得他冷心冷肺、不是可以托付信任的人,那他的損失可就不止這麽點了。

轉過這個思路,吳老四便眼睛一瞪,用一副無比光明正大的得理樣兒喝道:“扯鬼話,你第一天認識我麽,我吳老四是那種人?!你睜大眼睛好好瞧瞧,那女的屍變了!”

徐振華夫妻倆一楞,同時扭臉去看床上的女屍。

雙眼圓睜、仰面朝上的女屍,此時不僅兩只眼睛的瞳孔都變成了死白死白的灰白色,臉上、脖子上,竟然也冒出了細細的白毛!

“媽呀”、“菩薩”聲中,徐振華和婦女兩個哪裏還顧得上什麽錢不錢的,嗷嗷叫著轉身就朝門口跑。

吳老四一把抓住徐振華,擺出更加理直氣壯的姿態大聲呵斥道:“跑啥子跑,不頂事的東西,這東西擱在你屋頭,你跑得到哪裏去!”

徐振華說到底就是個吃軟飯的濫賭鬼,打殺體格嬌小的陌生女人時他兇悍得很,真遇到事兒,他腿都軟了,借力攀住了吳老四的胳膊,語無倫次地道:“四哥、四哥,你可得幫幫兄弟,這個、這兩個貨,兩萬八就兩萬八,你帶走你帶走,我絕沒有二話講!”

婦女都跑出門去了,聽到她男人提起兩萬八,又站住腳倒了回來……

“我帶走個屁,都屍變了我咋個帶,老子路上不怕出事?”吳老四沒好氣地甩開徐振華,一面掏手機一面罵罵咧咧,“這種情況只能請洪師父過來,別個都不得行!艹你X的,老子好好和你說幹這個不容易,你狗日的還不信,這哈你曉得厲害了不?舍你兩萬八辛苦費,還搞得像是老子占你的便宜一樣!”

“沒得沒得,四哥說的哪裏話哦,我們絕對沒得這麽想的。”徐振華都快哭出來了。

婦女也嚇得不輕,挽著自家男人的手臂連連點頭。

吳老四撥出電話,恭恭敬敬地朝電話那頭介紹起這邊屍變的情況、請那個洪師父來現場坐鎮時,窗外,耐心等到出結果的姑獲鳥拍了拍翅膀,悄無聲息地離開。

十二月二十日,淩晨四點。

又一輛打著遠光燈的車出現在進出溫泉山谷的渣土路上。

蹲在山谷裏頭吹了一晚上冷風的林霄遠遠看到車燈,暗暗松了口氣……還好沒出意外,總算順利把正主兒引過來的。

她這個利用周氏和彭天明被殺也不會死的“特性”來引蛇出洞的計劃吧,其實是有破綻的——周氏和彭天明利用好劇組戲服和羅小燕私人提供的行頭倒是可以扮演好完美無缺的肥羊沒錯,但林霄沒地兒去弄一輛拋錨的車停在進山的路邊。

不管是先進山來的那三個人,還是後頭來的這個正主兒,這兩夥人但凡有人註意到進雞冠山的這條路上沒發現拋錨的外地牌照車,那這計劃就得流產……林霄也只能暗暗祈禱經營溫泉的那對公母能少說幾句話,別把他們害死的人的來歷和別個交代得那麽清楚了。

幸好最壞的情況沒有發生,也可能是幹了謀財害命行為的那對公母本來就不會願意去和別人說自家的罪行細節,總之,這一晚上的冷風林霄沒白吹。

冷眼看著剛來的這輛車也挺在了小樓面前,林霄立即動身,抱著貓往小樓方向跑去。

林霄跑到竹林附近,借著小樓外面的燈光,看清了後面進來的這輛車是部奧迪。

奧迪車裏也下來了三個人,一個披著風衣外套的中老年男性,一個穿夾克的壯年男性,和一個踩著高跟鞋、穿著皮毛外套的卷發女人。

卷發女人攙扶著中老年男性下了車,上一批來的那個被稱為“四哥”、看著像個小老板的人就點頭哈腰地迎了上去,恭恭敬敬地把人往樓裏請……顯然,這個讓“四哥”畢恭畢敬的老頭就是洪師父了。

跟洪師父一趟來的那個壯年男性下車後,從奧迪後備箱裏拎出來兩個密碼箱,快走兩步跟上洪師父的腳步進了小樓……從年齡上推測,這個男的應該是洪師父的徒弟。

至於那個攙扶著洪師父的洋氣卷發女人,估計不是徒弟就是情人之類的——總歸能被洪師父領來這種場合,甭管是男是女是洋是土,絕幹凈不到哪去。

目送洪師父三人都進了樓、小樓外面已經沒得人了,林霄才輕輕用手拍了拍懷裏的貓:“小巴。”

巴巴托斯從林霄手臂上跳下來,落地後伸了個懶腰,搖著尾巴悠閑地朝小樓大門走去。

放出了小巴這個大殺O器,林霄也沒閑著,躡手躡腳繞到小樓背面,拿出手機給姑獲鳥發信息。

不多會兒,姑獲鳥便悄無聲息地飛了過來……

小樓內,吳老四正領著洪師父一行三人往樓上走。

“才死了半晚上就屍變?你確定?”洪師父對吳老四的描述似乎頗有興趣,混濁的老眼都發亮了,“這女的是咋個死的,著虐殺了?”

“這個……看著不大像。”吳老四可不敢在這種時候亂說話,小心謹慎地解釋著道,“屍體倒是還好好的,沒啥子皮肉傷,就是瞪起眼睛斷的氣,眼皮都合不攏了,估計怨氣是挺大的。”

——周氏特地選擇了雙目圓睜的“死狀”,其實是不想讓人亂摸她具象化的鬼體……倒也算誤打誤著了。

洪師父嘿嘿一笑,這老頭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陰森森地道:“要把人活活整死又不不弄出皮外傷的辦法也不是沒得,就是會的人不多,你這個姓徐的小兄弟,倒是有幾分本事的麽。”

吳老四打心眼裏看不起徐振華,但也不願意讓洪師父曉得他是個連“小兄弟”都容不下的人,便只跟著賠笑。

說話間,一行人上到二樓,等在走廊上的老八、小周這兩個吳老四的小弟看到洪師父,一個比一個態度好,畢恭畢敬地喊人;徐振華也壯著膽子湊上前,點頭哈腰地跟著喊了一聲“洪師父”。

洪師父上個月來這裏的時候都沒正眼看過徐振華,這回倒是饒有興致地看了徐振華一眼,還沖他點了下頭。

只這一眼就讓徐振華大受鼓舞,仿佛看到了讓吳老四少刮點油水的希望,一群人呼啦啦往有屍體的房間裏走時,他也硬著頭皮跟了進去。

婦女躊躇了下,沒敢跟進房間。

等洪師父來的這兩個鐘頭裏面,那女人面部的白毛越來越密,都快和敷了個毛絨面膜差不多了……一想到自己不久前還從那女人屍體的脖子上摘走金項鏈,婦女就實在是害怕看到那張詭異的臉。

想想自己男人反正也跟進去了,他們兩口子再吃虧那二萬八還是能拿到的,婦女便扭頭朝樓下走。

剛下到一樓,婦女就看到有一只半大橘貓大搖大擺地進了自家小樓裏面,還豎著尾巴朝樓梯這邊走來。

婦女疑惑地看向這只貓,啥時候雞冠山裏頭都有野貓了?

野貓仰起小貓腦殼,幽綠豎瞳冷冰冰掃了婦女一眼,忽然張開貓嘴。

那全張開了也沒有小孩巴掌大的貓嘴中……躥出來個和比老虎還大的、通體漆黑的恐怖兇獸。

婦女疑惑的表情還掛在臉上,一張血盆大口已然攔住了她的去路。

下一刻,婦女便眼前一黑,鋪天蓋地的劇痛襲來。

恨不能當場死去的婦女被這仿佛身體斷裂般的痛苦刺激得精神前所未有地清晰,耳中甚至聽到了自己雙手手肘和腰腹處的骨頭被什麽東西咬斷的聲音。

這一刻極其短暫,不管是對吞噬者而言,還是被吞噬者而言皆如是……但被來自異位面的兇獸所吞噬的婦女,卻在這極為短暫的剎那之間,腦子裏走馬燈似的閃過她這半長不短一生。

她叫沈慧芝,雙陽區本地人,出生於上世紀七十年代末,現年四十五歲,她男人徐振華大她兩歲,和她是一個寨子裏出來的人。

兩口子出生的寨子叫雞冠寨,是原來雞冠山山裏的村寨。

上世紀九十年代中期轟動一時的雙陽雞冠山詐騙大案案發後,一些血本無歸的小老板走投無路下來山裏自殺,把住在山裏的寨民嚇得不輕,國家來人動員村寨搬遷的時候就全寨的人都搬去公路邊了,當時才十幾歲的沈慧芝也跟著家人搬出了大山。

山中日子清貧,從山裏出去的沈慧芝很滿意搬出大山後能搭乘過路中巴車、進城去幹零工賺點松快錢的日子,可惜好景不長,等她嫁給當時各方面條件看起來還不錯、也比別人會說話的徐振華,苦日子就來了……

婚後沒多久就暴露了游手好閑、懶惰成性缺點的徐振華,讓一度想靠勞力多攢點錢把日子過好的沈慧芝大失所望,更要命的是在孩子出生後,自覺有孩子就能栓住娘、已經不怕沈慧芝跑了的徐振華,開始爛賭。

如果是現在的小年輕,男人爛賭大不了離婚換一個就是了,但生於上世紀七十年代末的沈慧芝,打骨子裏認同離婚女人就是丟臉、就是擡不起頭來這種老觀點,哪怕恨徐振華入骨也沒想著放棄這個男人,艱難地把孩子養到能去住校讀書後,就拽著徐振華回到了雞冠山大山裏。

和雞冠寨只隔兩座山的雞冠山溫泉,在當年詐騙的老板跑路之前已經修好了拿來哄人投資的溫泉池,這一點身為本地人的沈慧芝是老早就曉得了的;下定決心把男人捆在身邊的她,以為只要兩人避開人群躲到山裏,學著人家在山裏頭開溫泉民宿、賺點辛苦錢維持生計,就應該能把男人管好,拉回正路來。

但顯然,年輕時有父母長輩無條件幫扶、人到中年還有一個不離不棄的妻子的幫著兜底的徐振華,連痛的前提條件都沒有就更不可能改前非,沈慧芝的一番苦心並不能讓他勤快起來,更不會戒掉賭博;兩口子背著官方私底下經營溫泉資源這麽多年來也只是勉強過日子,連皮卡都只是為了進出大山補給所需才沒有被徐振華賭輸掉。

為了生計,為了交孩子的學費,沈慧芝不得不更加辛勞地維持溫泉經營,一個人做幾個人的活兒,忙碌到半夜是常有的事。

超出人類承受力極限的劇痛讓走馬燈回閃中的沈慧芝有些恍惚,她忽然困惑起來,她原本也是個本分人來的,她是什麽時候……成了個能面不改色地從死人脖子上摘下金項鏈的人的?

啊,是了。

是她自己的選擇讓她變成這樣的。

認定了要一輩子相依為命的男人爛泥扶不上墻,而偏偏有條件跑到這種深山小眾景點來消費的女人又往往或身家寬裕、或與丈夫男友濃情蜜意,只是個不那麽好命的普通人的她,心理很難不失衡。

明明她曾經也是個看到人家日子不好過也會感同身受的傳統女人,在一個月之前的那個晚上,遙遙聽到那兩個陌生女孩子的哭叫求饒、無助求助聲時,沈慧芝明明也害怕得不得了——

可在看到了把那兩個女孩子哄來的吳老四他們輕輕松松就到手了那堆在桌子上的紅票子後,她就再也沒產生過一絲一毫的、對於目睹那兩個女孩慘死卻見死不救的內疚了。

她男人想弄死人家母子,先前還為那兩個女孩子的慘死害怕內疚過的她,竟然沒覺得哪裏不對。

她這輩子都在為錢辛苦,她實在太想要錢了。

而她想要的錢,卻只是……用來給她男人拿去敗家的賭資嫖資而已。

她明明曉得她男人只要有點錢在身上就會忍不住去嫖去賭的,她明明……是全都知道的。

意識消散的最後一刻,這個心底其實還殘存著微弱良知,在看到穿著高中校服的林霄誤入自家死過人的溫泉時,會下意識把懵懂不懂事的學生娃娃趕走的婦女,終於後悔了。

只是她的後悔來得太晚,甚至無法為人所知。

把沈慧芝本人連帶她的一生和她那不為人知的後悔一口吞掉的巴巴托斯,邁著優雅的小貓步走進樓梯,上到二樓。

二樓唯一亮著燈的房間裏站了七個人,洪師父正驚奇地圍著床上“屍變”狀態聞所未聞的女屍觀摩,沒去理會躺在角落裏裝死的彭天明;他帶來的夾克衫徒弟和那個卷發女人把房間裏的小桌子搬到了床前面,正在布置法壇。

大大方方從敞開的房門進入房間內的巴巴托斯,視線依次打量過這七名人類。

位面法則容許他吞的有六個,不讓他吞的有一個。

愚蠢的仆人……好吧,在查證謎題般的事件上似乎有著特別的天賦、在這方面即使是災厄陛下也不得不承認的仆人或許不能稱之為愚蠢,只是不夠聰明。

不夠聰明的仆人事前叮囑了半天,懇求巴巴托斯在進入這棟小樓後,能吞的人類可以盡情的吞,但吞噬時不能有不能吞的人類在場——如果這夥人裏面有人是不能吞的話。

巴巴托斯也不是不能理解這是為了避免他的身份暴露,銥錵索性他現在也不是特別缺魔力,不缺乏這點兒耐心。

左右打量了下,巴巴托斯走到挺屍的彭天明旁邊,用貓爪子按了按彭天明那幹癟成凹坑狀的幹屍肚子,安安穩穩地臥了上去。

裝死中的彭天明:“……”

正對著這個房間的大樹樹枝上,靜靜觀察著室內動靜的姑獲鳥伸長脖子,朝蹲在樹下的林霄微微搖頭。

小神獸沒有大開“吞”戒。

林霄略感意外。

當初喬秀英對小孩起了殺心的時候就給小巴吞了,她還以為這幫人大概率一個都逃不脫貓嘴呢,叮囑小巴看情況行事也不過是以防萬一罷了。

既然真有萬一,那林霄就得采取另一套行動方案了。

林霄舉起雙臂,朝姑獲鳥比劃了下手勢,又把手握成拳頭,做了個鼓勵的動作。

蹲樹枝上的姑獲鳥鳥嘴開合了下,似乎有些畏懼,但還是勇敢地點了點鳥頭。

房間內,正對床上女屍的“屍變”狀況嘖嘖稱奇的洪師父、以及遠遠站在墻邊緊張地看著洪師父師徒三個的徐振華、吳老四等人,同時聽到窗子玻璃被什麽硬物敲擊發出的“叩、叩”聲。

除了忙著布置法壇的倆徒弟,其餘五人都下意識把視線投向床側面的窗子。

一張人面鳥臉貼在玻璃後面,睜著圓溜溜的、大到恐怖的鳥眼,正瞪視著室內眾人。

“——媽呀!”

膽子最小、也沒啥機會“見世面”的徐振華,一屁股坐到地上。

人面鳥臉像是被人的驚叫聲取悅,鳥嘴大張、露出個滲人的非人笑臉,忽地猛然用頭往窗子上一撞,整扇窗戶都被撞得哐啷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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