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有才能的文盲

在聽到這位青年人，保羅所說的話之後，威廉理所當然的有些不高興了——不識字？識字的話可是基本的前提來著。但是看起來這個年輕人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好像就不認識別的字了。這怎麽可以呢？

於是，本來就有些不耐煩了的威廉徹底失去了耐心，明顯的露出了不耐煩的表情出來：“保羅先生。即使是不識字，看不懂招聘的告示，您也應該聽說過，我們招聘的人員是抄寫員，書記員，或者賬房。這有一個前提，就是識字……我不求你能熟練地掌握哥特語。但是至少，你也應該知道最常用的至少兩百個單詞。很明顯的，保羅先生，你不符合我們的招聘保準，很遺憾，我不能夠錄用你，請便吧。”

說完之後，威廉就搖了搖頭，希望對方能夠知難而退，趕緊的離開，省的給自己不自在，也浪費自己的時間了。

在聽到威廉這樣的話之後，這個叫保羅的年輕人很明顯的緊張了起來。他趕忙的，用幾乎是語無倫次的話對威廉說：

“不，並不是這樣的，那個，騎士先生，請您再考慮一下。雖然我並不識字，但是，但是，但是……”

“但是什麽呢？”威廉搖了搖頭：“如果您有別的手藝的話，比如吹玻璃，紡織，鍛造，或者是雕塑之類的，那麽也不需要和我說。最近一段時間，我會再舉行一個招聘工匠的招聘活動，那對於識字與否並不是太在意，或許您可以到時候再碰碰運氣。”說完之後，威廉便站了起來，然後準備離開了。

“不，請等一下，騎士先生——雖然我不識字，但是我可以勝任賬房的工作的！”他趕忙的這麽說著，再然後打開了自己隨身攜帶的一口麻袋。然後準備掏東西。

這讓威廉更覺得不爽了……事實上在這之前有不少人都是選擇了這麽做的。送禮物……有錢一點的鄉紳，或者是商人子弟什麽的送出的通常是些比較值錢的藝術品，小擺設什麽的。而沒有錢的人或多或少也會拿一些土產出來。

如果說是賄賂的話好像又稍微難聽了一點兒，因為有些禮物本身的價值並不是很大。不過當然了，這並不代表說威廉會心安理得的收下那些東西……當然了，威廉也知道，如果不收下他們的禮物的話他們就不會安心。但是這個口子真的不能從自己這裏開。

所以說，為了要平衡兩者之間的關系，向這些有著小農性格的應聘者們說明白，自己是只看能力，不講人情的這一點，這讓威廉花費了。或者說浪費了很多很多的時間。甚至很多時候，招聘的工作都無法順利的進行下去。

所以說，保羅的這個舉動，讓威廉回想起了前幾天時間裏的各種不爽，而想到這裏，威廉就對這個叫保羅的年輕人更不耐煩了。

於是，威廉開始考慮，是不是要叫衛兵過來，把這個年輕人叉出去。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那個叫保羅的年輕人，將麻袋裏的東西給拿了出來。

並不像是威廉所想的那樣，是山裏的土特產或者很意外的拿出了什麽昂貴的東西做禮物，而是拿出了幾只泥板。

“是這樣的，”年輕人保羅用盡可能快的語速向威廉解釋說：“是這樣的，請您看一下這個……”他一邊說，一邊將那些泥板放在了桌子上。威廉註意到，那上面有著不少奇怪的記號。

“我在我家老爺……啊，是西爾斯老爺家裏面做工。那個時候西爾斯老爺要我放羊來著。那是個很吝嗇也很刻薄的人。他總是說我養的羊的數量不對。想方設法的削減我的工錢。所以說，我就想辦法，把這些羊的數量給記錄了下來，公羊的數量，母羊的數量，羊羔的數量……

再然後，西爾斯老爺又要我負責剪羊毛，給羊擠奶，還有與販賣羊毛，羊肉和羊奶的商販們討價還價的這些事情。我又把這些相關的數據都記錄了下來。再然後，隨著羊群的不斷增加，這些數據我都一點點的記錄下來了……就是……”

“這些東西，都是你一點點記錄下來的？”威廉回憶了一下，想起來了之前他說過的那個叫西爾斯的人到底是誰……那是個又蠢，又貪婪的家夥。同時也是最近的幾個領地內有名的牧場主。靠著牧羊起家的有錢人。

威廉時常會覺得奇怪，好像這樣一個智力與能力都很一般的人，為什麽會有機會將他的家產翻上幾番呢？這簡直就是不科學……

“你是不是要說，西爾斯的羊群全都是由你來照顧的？”威廉忍不住這樣問。

“是的……啊，不，不是。”保羅先是點了點頭，之後又搖了搖頭：“除了我之外，還有別的不少的雇工，他們負責具體的擠奶，剪羊毛，還有放牧的事情。我算是他們的頭……當然，牧場裏還有西爾斯先生的兩個侄子……不過他們只會給我添亂……”

說到這裏保羅顯得有些情緒低落。

“……”在這之後，威廉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去。

事實上在這之前，那個叫做西爾斯的家夥的確帶了他的兩個侄子來打擾過威廉。之所以要用“打擾”這個詞匯，是因為他的兩個侄子實在是愚蠢透頂。除了愚蠢之外還是文盲。除了文盲之外還是傲慢自大，而且很喜歡幻想的文盲。

他們給人的感覺就是，雖然我又蠢又無能還不識字。但是莫欺少年窮。只要你敢不給我機會，等我發達了就要殺你全家。而如果你給了我機會，那麽我自然就理所當然的要搶走你的一切，你乖乖給我當小弟然後送老婆的話我還能留你一條活路，不然的話就是你不對你就應該死……

所以，理所當然的，威廉毫不猶豫的將這些無法理喻的家夥拒之門外了。反正這樣的家夥，就算到外面去宣傳威廉嫉賢妒能，也不可能會有人相信的吧。

不過，如果這個保羅說的話是真的的話，那麽，事情就又不一樣了。

“也就是說，你不識字，而且你也沒有系統的學習過計算，數學，以及會計學？”威廉這樣問道。

“是的，就是這樣，騎士先生。”保羅聽威廉這麽問，不由得再次羞愧的低下了頭。

“嗯……有點兒意思了。”威廉這樣自言自語……如果說這個年輕人保羅說的話都是真的的話，那麽他還真有可能，是個可造之材。

“給我詳細的說一下吧。”於是，威廉重新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然後指著那些被人用小刀雕過的泥板，對年輕人保羅說道：“這些符號，是不是都代表了那些羊的種類，還有數量？再然後，還有一些符號，表示增加，減少了多少只羊？”

“是的，是，是的。就是這個意思。”聽威廉這麽問，年輕人保羅顯得有些激動：“我就是這個意思，騎士先生，您看這個符號，這是公，這個是母，這個是羊羔，還有這個，是山羊，這個是綿羊。這個代表種類，這個是增加，減少，還有這個是價格，這些是數字……”

就這樣，年輕人保羅滿懷信心的給威廉解釋了一下他的“發明”。這些被他編造出來的，也只有他一個人認識的象形符號，全面的記錄了最近十年來，他的主人家的牧場的所有變動。而且數據詳實，計算上也沒有差錯。很難想象，這是一個不識字的年輕人自己琢磨出來的東西。

“看來，這家夥還真的有點本事。”威廉暗暗點頭，然後制止了還想要繼續滔滔不絕的說下去的保羅。然後問道：“那麽，保羅先生。這麽看起來，你對於你原本的工作的確很認真負責。這一點值得人們讚賞。那麽我現在要再問你幾個問題。”

“是的，請問吧，騎士先生。”感覺到威廉的語氣和口風都產生了變化。年輕人保羅顯得有些激動的這樣回答說。

“嗯，首先，您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把這個東西……研究出來的？”威廉一時間沒有辦法將這些記錄在泥板上的東西，用一個恰當的名詞來形容。所以只能籠統的稱之為“東西”。

“額……”保羅真的很認真很認真的回憶。但是很可惜，他完全回憶不起來。他只能低著頭，小心翼翼的回答說：“具體的時間已經記不清了……不過，我記得，我把這個東西完善的那段時間裏，領地內來了新的教堂司事。也就是彼得神父。”

“那就是在八、九年前了。”威廉繼續自言自語，然後接著問道：“那麽你幾年的年齡是？”

“二十二歲。”保羅回答說。

“二十二歲……”威廉若有所思。也就是說，這個人從十三四歲的時候，就已經將這個東西給完成的很不錯了。而他“發明”了這個東西，自然得是在這之前，也就是十一二歲，甚至更早的時候。

想到這裏，威廉心裏有了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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