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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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頭頂的燈照在地上，落下巨大的影子，仿若能吞噬人的野獸。鮮血滴在船板上，滴滴答答。
司屹野捂住胳膊。一路奔波趕到天山雪海，被人追殺，他本就受了很重的傷。沒吃到那群美味的馬，更讓他氣血上湧，忿忿難以甘心。
他微微回頭，後面兩個人追的越來越近。那小郎君身法詭異，倒不像仙修中人。
在長廊的拐角處，司屹野咒罵了兩句，朝面前的船板嘰裏呱啦說了一通覆雜難懂的語句。
語句念完，泥潭般漆黑的入口驟然現於船板，司屹野跳了進去。
靈犀擔心有詐，剛要停下來，身側大小姐已經毫不猶豫地跟了進去。
黎瞳單手展開折扇，護在靈犀與自己身前。跳進入口，卻不是什麽龍潭虎穴，先是感受到空氣中熱浪滾滾，緊接著才看清十八張大長桌。
桌旁人妖混坐，每個人都聚精會神，死死盯著桌面上的賭註，聲嘶力竭：
“大大大…押大…”
“今天誰不跟誰是孫子！”
“玄虎一號桌，炸金花，還剩最後一個空位…沒有了，開局！”
看起來，此處是蜃船下的秘密賭坊。
黎瞳的目光穿過激動狂躁的人群，鎖住那長袍覆腳的身影，見他一路不停，撞倒端酒的夥計，登上木梯，微一彎腰，徑直鉆進二樓雅間。
她冷臉跟上，到雅間前，折扇剛要撩開半截門簾。一道濃濃的煙霧撲面而來，嗆得黎瞳忍不住輕聲咳嗽兩聲。
“喲，”一個貌美妖嬈的女子扭著腰從簾後走出，她右手持著一只煙鬥，上下打量著黎瞳。見這小公子頭戴額帶，身上披著厚厚的毛領雪白大氅，有銀絲鑲邊、竹雁暗銹，當得起人中龍鳳、氣度不凡，便笑逐言開道，“有貴客來了。”
靈犀註意到她脖子上掛著一條九珠項鏈，每顆珠上都有一顆眼睛，正左右轉動著，鬧哄哄地不知道在叫嚷著什麽。
靈犀心中暗暗知曉這女子乃是一只孔雀大妖。
“敢問姑娘芳名？”煙霧繚繞中，黎瞳拱手問道。
女人嗤笑一聲，盯著她道：“貴客不知道我是誰，還敢闖我的賭坊？”
“原來是賭坊老板。”
黎瞳身高腿長，微微探身鞠躬，離女人更近些。大小姐臉上笑容迷人，像沈醉於那煙霧之中，如耳語般道，“幸會幸會。”
女人果然受用，九珠項鏈上的眼睛瞬間變為紅心形。她伸出長煙鬥在黎瞳柔嫩的下巴上輕輕蹭了蹭，歡喜道：“老板我名為孔明顏。小公子可記住了？”
“明秀掩今古，荷花羞玉顏，”黎瞳以折扇掩在心口，鄭重道，“童十四記下了。”
“原來是十四公子。”孔明顏踢了一腳路過端酒的夥計，“手腳這麽慢，又偷懶！”
“快將新到的冰露葡萄釀請十四公子品嘗。”
黎瞳接過夜光杯，鮮紅的葡萄釀被襯著晶瑩透亮，真如鮮血一般。
她微微一笑，爽快地一飲而盡。看著孔明顏更加暢懷，她稱還有事情要忙，請黎瞳在賭坊自便，又吸了一口煙鬥吐出煙圈，笑道：“只是小賭怡情，大賭賣身。小公子可不要把人輸給我了。”
“老板貌美明顏，小十四早已輸的心甘情願。”黎瞳紅唇染著酒氣，光彩照人。她牽著靈犀轉身下梯，走入熙熙攘攘的賭坊之中。
“明秀掩今古，荷花羞玉顏。”靈犀笑道，“公子越來越會誇人了。”
“怎麽，我家靈犀吃醋了？”黎瞳擡手刮了刮她的鼻子，“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孔明顏從高處俯瞰兩人調笑著走遠，擡手也喝了一杯，這才回到雅間之中。
“這兩個是什麽人？”她坐下來，翹起長腿，露出開叉裙下光滑的肌膚，問，“你認識？”
“不知道。”
司屹野不耐煩地回答她。他撕下一片袍子裹住流血的手臂，腦門上冒出大顆大顆的汗水。
汗水滴落在臉上。
這是一張任何人看到都要忍不住尖叫的臉。
——密密麻麻的刀疤在臉上蔓延，一個極深的傷痕貫穿他整個左頰，像一條咆哮的鬼影，向任何接近他的人宣告著一個字：“滾。”
孔明顏自顧自對鏡整理頭上繁瑣的首飾：“你被曹家的人發現了？”
“不知道。”
“呵，你手上的傷不就是曹家的人幹的？”
“不知道。”
越來越惱火的語氣和猙獰的刀疤臉使司屹野顯得更加可怖。
鏡子裏，嫵媚的美人翻了個白眼。這只夜月狼不管多潦倒，都改不了暴躁的臭脾氣。
就算他說不知道，孔明顏也知道，肯定是曹家的人幹的。一年前，司屹野行刺曹氏家主失敗，從昆吾鎮逃離，他就被曹氏秘密列為通緝對象，只要他出現在雪海天山，就一定會被曹家人追殺。
兩個人其實並不相熟，心照不宣地都不再開口說話。寂靜的空氣當中，只聽見司屹野痛的悶哼聲和孔明顏步搖擺動的聲音。
“閉嘴。”司屹野冷不丁道。
孔明顏反應過來他是在嫌她的步搖聲音響亮，於是偏更用力撥動手腕上的銀鐲，邊嘲笑道：“怎麽，還當自己是曹家大少爺呢？”
這個稱呼是他的逆鱗。
“曹家大少爺……”
果然，司屹野猛地站起身來，如山一般魁梧的身材在孔明顏的梳妝臺上投下整整一大片陰影，叫人沒來由地毛骨悚然。
然而他只是兀自玩味著這個稱呼，良久，忽然低聲問道：“……小狐貍怎麽樣？”
孔明顏：“不知道。”
司屹野的語氣沒有波瀾：“是你給我傳信說，她有危險。”
“虞晚現在下落不明，我確實不知道她的情況。”孔明顏如實道。心想，雖然她從前見司屹野的次數不超過三回，但她果然猜得不錯，這只夜月狼對虞晚有某種不一樣的情愫。
當然，自始至終，她沒有戳破他的這層心思。
兩個人都默契地沒有再說話。雅間裏飄蕩起濃濃的胭脂香和煙霧，將血腥的氣味掩蓋。
——
與密不透風的下層船艙不同，賭坊的窗戶是清澈透明的水晶所制，能看到窗外遼闊的水域，宛如花園般的珊瑚礁搖曳在碧藍的水波中，色彩斑斕的魚兒如同一道道流光游過，安靜而悠閑。
可惜，滿屋的賭徒們根本無暇註意到窗外美景。
賭坊的長桌上鋪上華麗的紅色綾帷，賭客們簇擁著，震耳欲聾的人聲、擲骰子和翻牌的聲音都交織在一起。
桌上堆滿了炫目的賭資和賭具，堆成山的靈石、金銀骰子、銅質投註牌等，讓人眼花繚亂。
“公子，我們不再找剛才那人了嗎？”靈犀走在黎瞳身側，低聲問道。
“他進的是孔老板的雅間。咱們對這裏人生地不熟，還是貿然不要得罪賭坊主人為好。”黎瞳輕搖折扇，尋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頗有幾分閑情雅致地觀賞著窗外游魚。
“況且我找他，著實也沒什麽特別要緊的事情。”
起初只是想警告他，別再打她馬群的主意；後來是想打聽虞晚的消息。
靈犀托腮。人聲鼎沸，她只輕笑著，陪大小姐靜靜地看魚，看珊瑚，看海水中向上升騰的無數小氣泡。
海中風景無限，充耳不聞賭坊的叫囂。
直到一道熟悉的哀求聲鉆入耳中。
靈犀回過頭去，在人群中很快找到聲音的來源。她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說道：“公子，有熟人。”
黎瞳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在長桌邊又跪著葉作舟曾幫過的中年男子和他的跛足女兒。
“求求你們了……”中年男子痛哭流涕、悔不當初，話語都與在砸金蛋攤位旁如初一撤，“這三十靈石是我給女兒治病的，求求你們可憐可憐，還給我吧。”
跛足女兒歪斜著身子，表情麻木。耳畔傳來賭桌上的人推搡其父的聲音。
她爹愛賭，又沒錢，就用一點靈石東騙西騙，享受一時賭博的刺激和快感。贏了再賭，輸了就博別人同情。偶有心腸軟的人就信了。
她若揭穿，爹就打她。
就這樣賭一日，混一日。不能在一個地方久待。
說什麽給她治病……娘病重垂死時，他連人都沒出現。
娘親讓她逃，離開賭鬼爹。可她要怎麽逃，爹看她看的緊，而她天生跛足，跑得慢，特征明顯，爹稍微一打聽就能追上她。
……
“這三十靈石我給你。”一道慵懶的聲音在鬧哄哄聲中響起，接著被鬧嚷聲淹沒。
又來了一個被騙的好心人。
跛足女孩擡頭看去。
一張華麗小公子的臉映入眼簾。
小公子生了雙極好看狹長的丹鳳眼，居高臨下看人的時候，表情淡倦，長睫壓眉，白玉折扇漫不經心地在手掌一下一下地敲著。明明看年紀還不足弱冠，無形中卻給人一種極強的壓迫感。
身旁，靈犀從腰間取下芥子袋，雙手捧著。
“我可以給你三十兩靈石，條件是你拿了立馬離開這裏，再也不許出現。又或者——”黎瞳向下直視著中年男子的眼睛，慢悠悠道，“我給你三百兩靈石，你留下來繼續賭。賭贏了都歸你。”
瞳孔裏倒映著小公子的畫眉鳳眼，中年男子竟下意識地低下頭不敢看。
只是這位小公子開出的條件實在誘惑。三百兩，他咽了咽口水。
中年男子橫下心來：“那……要是賭輸了，怎麽樣？”
“哼。”
黎瞳輕笑一聲。
幾縷華發垂落在她肩頭，驅散周身三分淩厲之氣，卻更顯出威儀。
“如果賭輸了，就把你的一條腿卸下來給我。”黎瞳道，“你自己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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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屹野捂住胳膊。一路奔波趕到天山雪海，被人追殺，他本就受了很重的傷。沒吃到那群美味的馬，更讓他氣血上湧，忿忿難以甘心。
他微微回頭，後面兩個人追的越來越近。那小郎君身法詭異，倒不像仙修中人。
在長廊的拐角處，司屹野咒罵了兩句，朝面前的船板嘰裏呱啦說了一通覆雜難懂的語句。
語句念完，泥潭般漆黑的入口驟然現於船板，司屹野跳了進去。
靈犀擔心有詐，剛要停下來，身側大小姐已經毫不猶豫地跟了進去。
黎瞳單手展開折扇，護在靈犀與自己身前。跳進入口，卻不是什麽龍潭虎穴，先是感受到空氣中熱浪滾滾，緊接著才看清十八張大長桌。
桌旁人妖混坐，每個人都聚精會神，死死盯著桌面上的賭註，聲嘶力竭：
“大大大…押大…”
“今天誰不跟誰是孫子！”
“玄虎一號桌，炸金花，還剩最後一個空位…沒有了，開局！”
看起來，此處是蜃船下的秘密賭坊。
黎瞳的目光穿過激動狂躁的人群，鎖住那長袍覆腳的身影，見他一路不停，撞倒端酒的夥計，登上木梯，微一彎腰，徑直鉆進二樓雅間。
她冷臉跟上，到雅間前，折扇剛要撩開半截門簾。一道濃濃的煙霧撲面而來，嗆得黎瞳忍不住輕聲咳嗽兩聲。
“喲，”一個貌美妖嬈的女子扭著腰從簾後走出，她右手持著一只煙鬥，上下打量著黎瞳。見這小公子頭戴額帶，身上披著厚厚的毛領雪白大氅，有銀絲鑲邊、竹雁暗銹，當得起人中龍鳳、氣度不凡，便笑逐言開道，“有貴客來了。”
靈犀註意到她脖子上掛著一條九珠項鏈，每顆珠上都有一顆眼睛，正左右轉動著，鬧哄哄地不知道在叫嚷著什麽。
靈犀心中暗暗知曉這女子乃是一只孔雀大妖。
“敢問姑娘芳名？”煙霧繚繞中，黎瞳拱手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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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賭坊老板。”
黎瞳身高腿長，微微探身鞠躬，離女人更近些。大小姐臉上笑容迷人，像沈醉於那煙霧之中，如耳語般道，“幸會幸會。”
女人果然受用，九珠項鏈上的眼睛瞬間變為紅心形。她伸出長煙鬥在黎瞳柔嫩的下巴上輕輕蹭了蹭，歡喜道：“老板我名為孔明顏。小公子可記住了？”
“明秀掩今古，荷花羞玉顏，”黎瞳以折扇掩在心口，鄭重道，“童十四記下了。”
“原來是十四公子。”孔明顏踢了一腳路過端酒的夥計，“手腳這麽慢，又偷懶！”
“快將新到的冰露葡萄釀請十四公子品嘗。”
黎瞳接過夜光杯，鮮紅的葡萄釀被襯著晶瑩透亮，真如鮮血一般。
她微微一笑，爽快地一飲而盡。看著孔明顏更加暢懷，她稱還有事情要忙，請黎瞳在賭坊自便，又吸了一口煙鬥吐出煙圈，笑道：“只是小賭怡情，大賭賣身。小公子可不要把人輸給我了。”
“老板貌美明顏，小十四早已輸的心甘情願。”黎瞳紅唇染著酒氣，光彩照人。她牽著靈犀轉身下梯，走入熙熙攘攘的賭坊之中。
“明秀掩今古，荷花羞玉顏。”靈犀笑道，“公子越來越會誇人了。”
“怎麽，我家靈犀吃醋了？”黎瞳擡手刮了刮她的鼻子，“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孔明顏從高處俯瞰兩人調笑著走遠，擡手也喝了一杯，這才回到雅間之中。
“這兩個是什麽人？”她坐下來，翹起長腿，露出開叉裙下光滑的肌膚，問，“你認識？”
“不知道。”
司屹野不耐煩地回答她。他撕下一片袍子裹住流血的手臂，腦門上冒出大顆大顆的汗水。
汗水滴落在臉上。
這是一張任何人看到都要忍不住尖叫的臉。
——密密麻麻的刀疤在臉上蔓延，一個極深的傷痕貫穿他整個左頰，像一條咆哮的鬼影，向任何接近他的人宣告著一個字：“滾。”
孔明顏自顧自對鏡整理頭上繁瑣的首飾：“你被曹家的人發現了？”
“不知道。”
“呵，你手上的傷不就是曹家的人幹的？”
“不知道。”
越來越惱火的語氣和猙獰的刀疤臉使司屹野顯得更加可怖。
鏡子裏，嫵媚的美人翻了個白眼。這只夜月狼不管多潦倒，都改不了暴躁的臭脾氣。
就算他說不知道，孔明顏也知道，肯定是曹家的人幹的。一年前，司屹野行刺曹氏家主失敗，從昆吾鎮逃離，他就被曹氏秘密列為通緝對象，只要他出現在雪海天山，就一定會被曹家人追殺。
兩個人其實並不相熟，心照不宣地都不再開口說話。寂靜的空氣當中，只聽見司屹野痛的悶哼聲和孔明顏步搖擺動的聲音。
“閉嘴。”司屹野冷不丁道。
孔明顏反應過來他是在嫌她的步搖聲音響亮，於是偏更用力撥動手腕上的銀鐲，邊嘲笑道：“怎麽，還當自己是曹家大少爺呢？”
這個稱呼是他的逆鱗。
“曹家大少爺……”
果然，司屹野猛地站起身來，如山一般魁梧的身材在孔明顏的梳妝臺上投下整整一大片陰影，叫人沒來由地毛骨悚然。
然而他只是兀自玩味著這個稱呼，良久，忽然低聲問道：“……小狐貍怎麽樣？”
孔明顏：“不知道。”
司屹野的語氣沒有波瀾：“是你給我傳信說，她有危險。”
“虞晚現在下落不明，我確實不知道她的情況。”孔明顏如實道。心想，雖然她從前見司屹野的次數不超過三回，但她果然猜得不錯，這只夜月狼對虞晚有某種不一樣的情愫。
當然，自始至終，她沒有戳破他的這層心思。
兩個人都默契地沒有再說話。雅間裏飄蕩起濃濃的胭脂香和煙霧，將血腥的氣味掩蓋。
——
與密不透風的下層船艙不同，賭坊的窗戶是清澈透明的水晶所制，能看到窗外遼闊的水域，宛如花園般的珊瑚礁搖曳在碧藍的水波中，色彩斑斕的魚兒如同一道道流光游過，安靜而悠閑。
可惜，滿屋的賭徒們根本無暇註意到窗外美景。
賭坊的長桌上鋪上華麗的紅色綾帷，賭客們簇擁著，震耳欲聾的人聲、擲骰子和翻牌的聲音都交織在一起。
桌上堆滿了炫目的賭資和賭具，堆成山的靈石、金銀骰子、銅質投註牌等，讓人眼花繚亂。
“公子，我們不再找剛才那人了嗎？”靈犀走在黎瞳身側，低聲問道。
“他進的是孔老板的雅間。咱們對這裏人生地不熟，還是貿然不要得罪賭坊主人為好。”黎瞳輕搖折扇，尋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頗有幾分閑情雅致地觀賞著窗外游魚。
“況且我找他，著實也沒什麽特別要緊的事情。”
起初只是想警告他，別再打她馬群的主意；後來是想打聽虞晚的消息。
靈犀托腮。人聲鼎沸，她只輕笑著，陪大小姐靜靜地看魚，看珊瑚，看海水中向上升騰的無數小氣泡。
海中風景無限，充耳不聞賭坊的叫囂。
直到一道熟悉的哀求聲鉆入耳中。
靈犀回過頭去，在人群中很快找到聲音的來源。她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說道：“公子，有熟人。”
黎瞳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在長桌邊又跪著葉作舟曾幫過的中年男子和他的跛足女兒。
“求求你們了……”中年男子痛哭流涕、悔不當初，話語都與在砸金蛋攤位旁如初一撤，“這三十靈石是我給女兒治病的，求求你們可憐可憐，還給我吧。”
跛足女兒歪斜著身子，表情麻木。耳畔傳來賭桌上的人推搡其父的聲音。
她爹愛賭，又沒錢，就用一點靈石東騙西騙，享受一時賭博的刺激和快感。贏了再賭，輸了就博別人同情。偶有心腸軟的人就信了。
她若揭穿，爹就打她。
就這樣賭一日，混一日。不能在一個地方久待。
說什麽給她治病……娘病重垂死時，他連人都沒出現。
娘親讓她逃，離開賭鬼爹。可她要怎麽逃，爹看她看的緊，而她天生跛足，跑得慢，特征明顯，爹稍微一打聽就能追上她。
……
“這三十靈石我給你。”一道慵懶的聲音在鬧哄哄聲中響起，接著被鬧嚷聲淹沒。
又來了一個被騙的好心人。
跛足女孩擡頭看去。
一張華麗小公子的臉映入眼簾。
小公子生了雙極好看狹長的丹鳳眼，居高臨下看人的時候，表情淡倦，長睫壓眉，白玉折扇漫不經心地在手掌一下一下地敲著。明明看年紀還不足弱冠，無形中卻給人一種極強的壓迫感。
身旁，靈犀從腰間取下芥子袋，雙手捧著。
“我可以給你三十兩靈石，條件是你拿了立馬離開這裏，再也不許出現。又或者——”黎瞳向下直視著中年男子的眼睛，慢悠悠道，“我給你三百兩靈石，你留下來繼續賭。賭贏了都歸你。”
瞳孔裏倒映著小公子的畫眉鳳眼，中年男子竟下意識地低下頭不敢看。
只是這位小公子開出的條件實在誘惑。三百兩，他咽了咽口水。
中年男子橫下心來：“那……要是賭輸了，怎麽樣？”
“哼。”
黎瞳輕笑一聲。
幾縷華發垂落在她肩頭，驅散周身三分淩厲之氣，卻更顯出威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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