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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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菌人

“你的臉?”秦三驚呼道,但一晃眼,江燁又恢覆正常。他以為是自己一人的錯覺,可在江燁身後,隊長的□□已經舉起來了。

江燁一轉頭,袁惑的臉竟與往日的某人有幾分重合。

不過當時,那位先生扣動了扳機。

槍裏沒有子彈。

他活下來了。

“先生,好先生,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吧。”一個腆著大肚子的女人跪在男人的腳邊,抓著他的衣角,甚至低頭親吻人類的鞋面,妄圖取悅他。

她已經後悔查看兒子的基因了。

地球的環境早已不適宜人類生存,但頑固的水蛭還是動用了巨型機械,硬生生把滅絕時間往後拖了幾倍。

臭氧層的縫縫補補,不知名氣體和水體的汙染,就算標明再怎麽純凈的氧氣和水源中也有害人的雜質。生下來的新生兒變得畸形,天生的缺陷讓人類在刀尖上活著,不得已才開啟了克隆人這樣有悖道德的工程。

無數死去的人類開啟自己的另一段人生,不間斷地燃燒自己的生命,赤條條地死去,赤條條地回來。

世界就好像一張巨大的網,沒有人類能逃離其中。

而這一次,輪到了她的孩子。

高層瞞著平民,把一些不屬於他們的基因編入未出生的嬰兒體內,去改變他們既定的人生。

但這個孩子,卻成了活生生的失敗品。

先天性失明,耳聾,原本好看的臉上有醜陋的胎記占了大半張臉,兩條腿先天殘疾,可經濟原因和脆弱的胯骨不允許他後天調換成機械的義肢。

以孩子的人生為代價進行他們慘絕人寰的□□實驗。

“救你的孩子,可以。”高高在上的男人開口,極為冷漠的機械音在耳膜邊響著,他的聲帶也用機械替代。

“但你的孩子,必須加入實驗室。”女人剛想說謝謝,聽聞此話,顫顫巍巍地擡頭,深凹下去的眼窩不似活人,算沒死透。

女人不同意,男人答應了。

生了不養,只當是一支香火罷。

改了基因,強行融入了狼和師陸的基因,本我的基因被擠到角落,我已非我。

嬰兒的啼哭炸響在密閉的病房,他被醫生抱起,從母親身邊帶離,徹底與父母斷了關系。

師陸的樣貌,狼的敏捷,雙腿康覆,身體健全,只是頭發蒼白。

“名字。”護士抱著他坐在醫生旁邊,醫生瞟了眼手邊的楓樹模型,說:“江燁。”

“葉?”“不,火字旁的繁華燁。”

“我要他為人類燃燒自己的姓名。”醫生闔眸,疲憊感湧上大腦。他轉頭去看懵懂的嬰兒,把他的手指從嘴裏拔了出來。

“別吃手,臟。”“哇啊。”江燁似聽懂了,點點頭。

嘖,得換個手套了,全是口水。醫生嫌棄地看著滿手套的透明液體,有點手足無措。

特意定制的課程對江燁沒什麽作用,他不聰明,卻有狼的野性,三天兩頭就逮幾只鳥雀回來,惹得生物實驗室的大叔好一陣怒罵。

“我頂多忍到這小兔崽子十歲!”大叔喝斥道,把報廢的數據檔案扔到醫生的辦公桌上。

熟悉的人形站在醫生旁邊,懷裏抱著一沓理出來的資料,見桌上被扔得沒地方了,幹脆先把資料留自己這兒。

微卷的黑發下是沒有暖意的棕眼,平淡的臉上沒有表情,似見慣了這種場景。

醫生只是一挑眉,示意那人把資料照舊放在桌上,而後,命令他對前來鬧事的大叔下逐客令。

當然,這道逐客令可不友好。

資料剛放下,棕色的眼眸中劃過淩厲,他擡腿掃向大叔,被擒住後腰部用力,以一種詭異的姿勢把自己甩到大叔肩上,雙腿夾緊,猛地向後用力。

大叔沒來得及反應,就被甩出辦公室,在柱子上生生砸出一個人形的殘缺。

“27號穆遠,幹得不錯。”醫生鼓著掌,算了算使用穆遠的時間,問他:“接受死亡嗎?”

“去下一代,堅持你絕對忠誠的騎士道。”這話,頗有幾分譏諷的意味。

絕對忠誠,不允違逆。

27號穆遠思考著,從腰間抽出配槍,當場吞槍自殺,鮮血濺在資料上,模糊了數字。

“啊......報廢了呢。”醫生有點嫌棄這具屍體,跨過,找了個角落,打開了通訊。

“把江燁送到北亞去,十歲了,就該送了。”

“謹諾。”

江燁當然聽到了他們的話語,他直到自己接下來的命運並不屬於自己,而後,跑出了實驗室,連鞋都跑丟了。

小巷裏,他開了人生中的第一槍,槍聲炸裂時,他楞住了,發麻的手臂止不住地抖。聽著聲響,他又跑開了。

但北亞可不好呆,人生地不熟的江燁險些因為旱鴨子的奇怪屬性而死在那兒,好在有幾人把“狼”救起,糾正他結結巴巴的話語。

他此刻站在袁惑面前,直視著他的槍口。

出於某種原因,對方最終還是放下了。

畢竟還未徹底獸化,有救。

以前的規矩,可不是這樣。

形成本能的趕盡殺絕已經讓人類失去了太多太多本可以再次利用的資源和人力,他們這才懂得節省,節省人才,節省資源,能省則省,手上的血腥味也少了幾分,但不多。

他轉頭看向正在逼近的巡邏隊,冷聲對江燁說道:“你,跟上。”隨後,端著槍大步走去。

“天平塔清理部隊紅日小隊隊長袁惑,以塔之名前來友好交流。”紅發的男人站在幾人面前,不緊不慢地說。他很從容,語氣沈穩帶著說服力,但他手上的槍支可就沒什麽說服力了。

“友、好、交、流?你開玩笑的吧。”對面的士兵有點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眼神很快地轉為譏諷,說道:“要知道我們老爺和你們天平一向不對付,不打起來都算好了更別談什麽友好交流。”

“你,是在撒謊吧。”士兵擡起槍,紅色的光點逐漸挪向袁惑的眉心。

“你們確定,要和我動手?”只身一人,但氣場不輸幾個哨兵,他從容地掏出證件,亮在幾人面前。

袁氏,那可是個大頭。幾個圍上來的哨兵如臨大敵般向後退去,豈知袁惑又說:“你們要什麽我都可以滿足,只要放我們小隊通行便成。”

目的不純,利益和欲望卻是純粹。

對面應是思索了會兒,其中一人開口說道:“一箱白蘭地和兩箱朗姆酒還有幾瓶伏特加,成嗎?”

袁惑:?

“如果可以的話,還要套婚紗......”

袁惑:??

見袁惑的臉上閃過疑惑,於是解釋說:“兄弟凱撒要和通訊員安娜結婚,就在這周,但最近任務多,基本沒時間給他們安排婚禮。”

“可,這是女孩子一生可能僅有一次的事情啊,一定要辦好的啊。”有個哨兵跟老媽子一樣碎碎念著。袁惑知道他們的心意,只覺他們天真得有點可笑。

在前線,你能活著都算萬幸,誰又會去管你婚禮什麽時候辦?

再說,這種戀愛游戲,最好還是在家裏辦吧。

面對幾人這樣“幼稚”的要求,袁惑還是點頭,答應了,拍了拍面前一位士兵的肩膀,說:“代我向那位凱撒捎句新婚快樂。”

士兵也毫不猶豫,朝不遠處的幾個哨兵欣喜地喊道:“放行!!!”

幾乎迎接似的,紅日帶著後置的江燁入了使館,設置了屏蔽裝置後,分頭開啟了行動。

作為隊長,袁惑選擇帶著秦三往數據庫的方向去,江燁則負責守住門口,在緊要關頭拖延時間。

“狼”思考了下這個方案的安全性,擡眼看到那雙金色眼睛,點頭應允下,就換了裝束在大廳晃蕩起來。

好像那個誤入使館的街溜子。

但街溜子的那種氣質可不好模仿,走了一圈楞是沒幾個人問他的來意,就好像他本來就是這裏的員工一樣。

直到不小心撞上了某個研究狂魔,非要抓著他研究基因,體內不屬於他自己的基因被研究個明白。江燁從裝置上下來,視線就被研究人員眼中的熾熱燙得徹底。

“完美,簡直是完美的實驗體!”他跌跌撞撞地跑向江燁,伸手想要捉住他進行進一步的研究,甚至為此掃掉了一桌的文件,狂熱地宛如看到獵物的盜獵者。

江燁慢慢後退,直到這研究瘋子拉響了警報器。

“有可疑人員進入,有可疑人員進入,請驅逐,請驅逐!”他聲嘶力竭地喊著,江燁想起任務要求,從桌上抄起一支筆,狠狠地刺入研究人員的頭顱,使之一命嗚呼。

身後的門不斷湧出人類,江燁趁亂跑入人群。但背心很快就被匕首刺穿,血的腥味刺激獸性,眼中的白光泛出,他轉身搶過匕首,刀刃在手上劃出口子,紅色撫過手腕,喚醒了“狼”。

他奪過去,甩手,開出一圈紅花。

瘋了般從人群中跑出,眼前的血霧已經讓他近乎發狂,耳中像是有液體咕嘟咕嘟地亂冒,將要湧出,大腦亂糟糟得好似融化的漿糊,各種電子噪音混合在一起,一齊在腦內炸開。

停下,給我停下!!他對著這具身體嘶吼著。

江燁一面跑一面將匕首對準自己的心臟,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將它挖出來,好好地質問它到底要做什麽。

是殺人,還是救人。

是克己,還是放開本性,讓自己變成一臺殺戮機器。

“好啦,安靜。”突然,熟悉的聲音響在耳邊,他看過去,從黑色膠體的倒影中,看到了自己那雙充血的眼眸。

紅色,是海水。

他的眼中,有紅色的海水。

眼前的黑色膠體凝成人形,是熟悉的模樣,只堪堪扯出了迷你樣的小人,站在刀尖上。

“安靜,沒關系了。”

在如此本我的驅使下,江燁就像書中渺小的菌人,無法克己,無法救人。

“狼”的本質永遠是狼,不會成人。

靈魂的本質與□□的本質不一,矛盾就會在體內生產,最終如五馬分屍那般,靈魂被撕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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