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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間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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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間意

平日裏燈火通明的飛煙閣今日也在夜空下黯然失色。

樂於時走過此處,碰巧藍煙獨自一人正從裏面出來。即使過去發生了諸多不愉快,她也無法裝作視而不見,還是熱情地上前去打招呼。

“樂捕快這是要去放荷燈?”

“嗯。”樂於時默許她暫且將往日恩怨放到一邊,低聲回應著。

“我也正要過去,不如我們一起走?”

“好。”

“今日怎麽自己出來?不找你哥哥陪你一起?”

她知道藍煙指的是誰,“他在忙,一會兒再來。”

“哦。”

兩人隨意閑扯了幾句無關痛癢的話題,看樂於時沒有聊天的興致,藍煙識趣地噤了聲。

時辰尚早,河道兩岸卻早已站滿人。瞧著沒什麽好位置,樂於時就想等這撥人都散了再過去,畢竟她那些哥哥還不知道要待到何時才能來。

“咱們去橋上吧?那兒視野好,人也少。”

“也好。”

樂於時仔細提著裙擺,踏上石階時總覺得腳步有千斤重。不知這是心緒在作祟,還是近些日子的疲憊堆積而來的後遺癥。

橋中央一男子長身玉立,淡綠色長袍清新雅致,絲質衣擺隨夜風輕輕飄動,宛若此悶熱夏日間一碗清涼的綠豆湯,沁入心脾,直達肺腑。

男子覺察到了什麽似的,驀然轉頭,穿過人群,對上了那雙靈動水潤的漆黑眸眼。

她眼中從開始的無意,隨著距離的拉近,逐漸夾雜了幾分疑惑,最終充斥了滿滿的怒氣。

異於常人的琥珀色眸子,縱使化成灰,樂於時也能認出它來。

藍煙在他面前停下,喚了聲“阿適”,語氣中是明耳人皆能聽出的柔情蜜意來。

挺拔的鼻梁下,纖薄的雙唇仿若沾染了姑娘家的口脂而格外紅粉,開口應道:“好巧。”

巧合皆非天意所賜,而是人心有意所得。

藍煙篤定他今夜會來,頭先在遠處便依稀看見他的身影,心中難免驚喜,卻忘了身邊的姑娘興許才是他來到這兒真正的目的。

眼下情形如此,她倒似替他人做了嫁衣。

“這位姑娘是?”

這阿適嘴上問著藍煙,眼神隨著心看向的始終是她身後之人。

“公子不必佯裝不認識。”他們站的位子顯眼,人潮往來中,樂於時刻意壓低了聲音,避免引起註意。

“什麽?”也不知是真被人聲鼎沸吵得聽不到,還是故作姿態,

他借此機會,挪上前兩步,將耳朵湊得愈發近了些,“在下並未聽清,可否請姑娘重覆一遍?”

樂於時一字一頓,咬牙切齒地說道:“我生平還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姑娘謬讚。敢問姑娘芳名?”

“你演夠了沒有?”她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男人爽朗地笑出聲,展開手中的扇子扇了扇風。

眼見二人之間的氛圍有些劍拔弩張,藍煙立馬在中間做起了和事老,免得戰況愈演愈烈。

“樂捕快,容我替你們介紹。這位是柯適,柯公子。”

“這位,”她頓了頓,“這位是六扇門的樂捕快。”

“原來是那鼎鼎有名的女捕快,久聞大名,只是百聞不如一見。”

“是嗎?”見他們倆默契地接著裝聾作啞,樂於時充分發揮了自己冷嘲熱諷的本領,“我倒覺得公子你眼熟得很。”

“哦?怎麽個說法?”

“跟我前些日子抓進大牢的人有個七八分相似,”她想到了什麽似的捂住自己的嘴,“呀,該不會是你的同胞兄弟吧?”

男人笑了笑,“那你說,前些日子上你屋頂的,該不會也是我那同胞兄弟吧?”

他還是第一次體會到女子的情緒可以轉變得如此之快,仿佛晴空萬裏忽而間電閃雷鳴。

樂於時收斂其玩笑模樣,扭頭就走了。

柯適合起扇子,點了點藍煙的後背,“你們怎麽會在一起?”

“路上碰巧遇到,就結個伴。”

“沒找其他姐妹陪你?”

“嗯,想自己出來走走。”藍煙不是沒人陪,飛煙閣眾多姐妹本都是要好極了。只是她藏了私心,才婉言拒絕了她們同行的邀約。

“等會兒記得找個好位置,晚些時候我來陪你放荷燈。”

“好。”

沒等這個字的尾音消散在空氣中,柯適早已無所蹤了。

追上樂於時是在橋下不遠處的大樹旁,他伸手攔住她的去路。

“上回我同你說的話,你都當成耳邊風了是不是?”

“你當真冤枉我,今日明明是我先到此處來的。”

“所以我走了還不行嗎?”樂於時心裏是真後悔沒等三哥一起來。

“今日無意之中又見面了,你不覺得我們二人之間很有緣分嗎?”

“我怎麽知道你這回不是和藍煙串通起來蒙我的?”

“哦?要這麽說,你接近她的目的也不單純吧?”樂於時瞪了對面的男人一眼,心中不免有些發虛。

柯適接著說道:“以你的性子,能委身與她同行?怕不是想借機套出些什麽話來吧?”

“不錯,我起初確有此意。只是想著夏至日還是先放過她算了。”

“樂捕快倒是挺坦蕩的。”

“為民除害有什麽拿不出手的?”

“也是。”他點點頭,“夏至日你都能放過她,不如也先繞了我。你說我們既然都已經見面了,就別辜負老天爺的一番良苦用心,一起去放個荷燈感謝他老人家吧?”

“你別得寸進尺。更何況,你和她的問題性質不同,怎麽能同日而語?”

“你答應和我去,我就答應從此不再打擾你,這筆買賣不吃虧吧,捕快大人?”

“你言而無信,我拿什麽相信你?”

“拿我柯適的性命。”

樂於時最終還是答應了。

從男人手裏接過荷燈,連眼都不眨就直接將它扔水裏去了。他倒是一本正經,雙手合十虔誠地緊閉雙眼,不知許的可否真是剛才那個願望。

他蹲下將荷燈緩緩滑進水中,任由它隨波逐流地混入其他燈中,慢慢漂遠。

“答應你的事情我做了,希望你也履行你的諾言。”她居高臨下看著他的背影,仿佛在發號施令。

“想聽聽我方才許的是何心願?”

“說來聽聽?”說不好奇是不可能的,可問出口的那一剎那,樂於時就已經後悔了。這個男人總有無數的圈套等著她鉆,這回不知道又是哪出?

“我的願望就是……”柯適站起身,“我剛才答應你的話不作數。你說,我的願望能實現嗎?”

樂於時被他的厚顏無恥氣笑了,“你沒聽說過嗎?許的願望是不能說出來的,說出來就不靈了。恐怕你的願望,這輩子都無法實現了。告辭。”

“事在人為,老天爺實現不了的願望,我便憑己之力去實現。”

柯適拽住樂於時的袖子,不讓她走。她順勢旋了個身,一腳向他踢了過去。男人借力一蹲,饒了過去。

樂於時轉到他的背後,雙手剛觸及他的肩膀,被他輕輕一托,順勢翻了個跟頭,覆又面對面赤手空拳打了起來。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黑影從二人之間穿過。柯適迅速反應,伸手接住遠方擲來的暗器。定睛一看,不過是隨手從路上撿起的小石子兒。

如此強的指力,絕非一般人。

趁他分神,已有人卷帶起一陣風出現在他眼前,將樂於時擋在身後。

“二哥?你怎麽來了?”

“怎麽回事兒?”於鏡反問她。

正猶豫如何解釋之際,柯適主動解起圍來:“剛才姑娘手中拿的荷燈與我相似,鬧了點小矛盾。現在看來應該只是場誤會。”

“誤會?誤會還用得著大打出手?”

“真的是誤會,二哥。”樂於時走上前,拉了拉於鏡的衣袖,頗有撒嬌的意味。

其他人總是覺得,三個哥哥裏最寵她的是於遙。兩人年齡差的最小,他又是個好脾氣,所有無理取鬧的事他都心甘情願陪著她做。

只有親近的人才明白,最疼愛小四的人是於鏡。他明明嘴巴毒,有事沒事老愛逗她玩兒,小時候還常常把她惹哭。可在大是大非面前,他從不失耐心地引導她,陪著她找到屬於自己的人生路。

樂於時年幼時,於章四處奔波。大哥虛長她十來歲,自她有記憶以來,他便已跟著父親東征西戰,到底是帶著些大哥的威嚴與距離感。

那短短兩三年裏,於鏡填補了這份空缺。

樂於時的世界觀是於鏡一手塑造的,只要他說,她便義無反顧地相信。

反之亦然。

所以她明白,若不加阻攔,只怕二哥會要了柯適的小命。

“知道了。”於鏡收起架勢,小四才長舒一口氣,偷偷用眼神示意對面的人趕緊離開。

他們之間的恩怨還不至於要了他的姓名,她雖是這麽想過,但真要發生了,恐怕也是件罪過。

柯適自然領情。她願意幫他求情,他又有什麽不高興的呢?

離開前,他聽見於鏡輕飄飄遞來一句:“不知你我是否曾見過?”

“在下是大眾臉,今日這話聽的已是第二回了。若是見過,只怕也是萍水相逢,不必掛記心上。”說完便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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