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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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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少年

於遙是樂濟堂的接班人這點,即使樂逸不說,大家心裏也都跟明鏡似的。

他膝下攏共一兒一女。

前些年戰事吃緊,於遙的舅舅為報祖國,做了軍醫。眼下萬世太平,他在太醫院當差,自然再無暇顧及醫館。兩個兒子也隨他,歸朝廷管,這樂濟堂便只能仰仗於遙發揚光大了。

“祖父,你再培養我也不遲啊。”

“你啊你,當年我可不是想培養你的嗎?”

於遙罕見地帶著撒嬌的口氣:“祖父,您這樣說我可要撂挑子不幹了。”

“哎喲哎喲,三哥還吃醋了。”樂於時踮起腳刮了刮他的鼻子,“放心,我這頭腦比不上你,這麽多的藥材和功效我可背不出來。若是替人看病,怕不是要了人家性命。”

“不準胡說。”

“說起這個,小時候祖父還讓我認了不少藥材呢。”

“是啊,每回要你看醫書,都像上刑似的。一會兒頭疼,一會兒腦熱,只想著溜出去玩兒。每每還讓阿遙替你掩護,小時候他可沒少為你挨罵。”

樂於時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嘿嘿,這種事兒就別提了,都過去了。”

樂逸飲了口茶,繼續回憶道:“偏偏你二哥教你練武,你倒是積極,不怕吃苦受罪,還樂得很。當時我就該替你瞧瞧有沒有多動癥來著。”

“那時候我就看出來,你不是做大夫的材料。”

“原本我是想著,你若能行醫治病,樂濟堂就交到你的手裏。無論家境如何,姑娘家總不能無所事事不是,有個可以養活自己的本事比什麽都強。”

“你們母親未出閣前,總時不時地去醫館裏幫襯著,只是後來有了你們,她也就抽不出那個時間了。”

面前的姑娘點點頭,“所以我說要做捕快時,家裏只有您支持我。”

“我本意並非是支持你做那危險差事,只是你實在喜歡,也算是門能養家糊口的活兒,也就罷了。

“再說了,萬一你心血來潮,同你二哥一般做了錦衣衛,那才真是讓人日日提心吊膽了。”

樂於時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我算是明白您怎麽想的了。”

“這些不過玩笑話,人啊,能找到件自己願意做的事,可真是不容易啊。”

“是啊,咳咳。”三人敘著閑話,突然有人附和了一句,還夾雜著咳嗽聲。

那人步履維艱地走於遙面前,長發遮面,露出的部分依稀可見沾著泥土灰塵。身上的衣服打滿了補丁,哪怕乞丐來了也得避讓三分。

於遙見這陌生男子,示意他坐下。

那人擺了擺手,“別弄臟了你的椅子。”

於遙也不勉強,“小哥是哪兒不適?我先替你把把脈。”說著將手指搭上了他的手腕。

強有力的脈搏透過肌膚傳遞出來,於遙下意識地蹙了蹙眉。

那人似乎是察覺到了,倏地抽回了手臂,“倒沒有其他不適,只是嗓子疼得很,想找您抓幾副清喉潤肺的藥。”

“好說。”

拿了藥,他徑直走到樂於時面前。似乎是害怕嚇到她,離了大抵三步之遙。

她倒是不介意的樣子,熱情地詢問道:“想吃點兒什麽?饅頭燒餅都可以,現在還有點兒微微熱。如果你想喝茶,這兒有碗,可以自己倒。”

那人站在原地,沒有要動的意思。

見他不說話,樂於時抓起糧食,悉心用布包好,“我們這兒的東西都是免費的,不收錢。”

見他還是沒反應,她一個大跨步將東西塞到他手裏,“別客氣,如果吃完了還可以再來取。”

透過雜亂的頭發,樂於時對上了他的眼神。那是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男子微微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麽。最後仍只是點了點頭,不發一言地轉身離開了。

月色已至,打道回醫館的路上,碰巧遇上準備收攤的商販。

樂於時剛想掏荷包,驚覺自己換了身新衣裳,並未帶錢出門。

她轉頭看了看身後的薔薇,只見那人面露難色地搖了搖頭,“小姐,今日出門匆忙,薔薇沒來得及檢查。”

眼看自力更生不成,樂於時只能求助他人。她一把拽著於遙,“我要吃糖葫蘆!”

“這大晚上的,吃甜的容易牙疼。”

“我今日這麽辛苦幫忙,你就不能可憐可憐我?”

見他無動於衷,只能拿出不氣餒的精神,“阿遙,你是我們家最好、最英俊、最優秀的人,你就大發慈悲吧。”

“比二哥還厲害?”

“對啊,二哥跟你比起來算什麽。”

於遙氣笑了,生怕她繼續說下去又會蹦出些大逆不道的話來,只得替她買上一串。

吃上好吃的,樂於時算是心滿意足了,回醫館的腳步也加快了不少,只是她不知,這不速之客的腳步也緊隨其後。

待她吃完糖葫蘆從內廳出來時,就聽見於遙和不知什麽人聊得正歡。她想去湊個熱鬧,剛撩開簾子就見一曼妙的背影婀娜多姿。

“喲,三哥,這回又是哪家人家的小姐看上你了?”

眼見那人回頭,笑容頓時凝固在了她的臉上,“怎麽又是你?我們這兒不歡迎你。”說著,走過去輕輕推了推那人的肩膀,示意她離開。

“哎……”藍煙沒有防備,冷不丁被推了個踉蹌,於遙順勢攙了她一把,姿勢看著倒有些難以言說。

“還有你,”她撇了眼二人,“原來你們早就認識,所以上次你才幫她說話的對嗎?”

“自然不是這個原因,你聽我慢慢解釋……”

“我不想聽!你能不能不要總是出現在我面前?你不嫌晦氣,我還嫌呢!”

“吵吵嚷嚷的,這是做什麽?”

樂逸頗為嚴厲地呵斥了一聲,這才止住了這出鬧劇。

“我這是醫館,不是茶室。你這種態度對待病人合適嗎?”

“她算哪門子病人?怕不是壞事做多了,才惹得一身毛病吧?”

“休得胡說!我從前是怎麽教你的,全都忘了?”

於遙眼見情況不妙,轉身從櫃子裏掏出瓶藥膏來,遞給藍煙,“藍姑娘,今日藥膏你先拿去。其餘的,咱們改日再說。”

“藍姑娘,我替這不懂事的孩子給你賠禮道歉,望你不要將今日之事放在心上。”

樂逸同她道歉,她便回了個禮,說完“無妨”二字就遮上面紗,步履匆匆地離開了。

樂於時僵硬地站在原地,不知心裏在想些什麽。

見客人走了,樂逸這才收斂語氣,覆又變得語重心長,“站著做什麽?罰站呢?”

頭先被批評的人搖搖頭,並未言語。

“我知前些日子你同阿遙鬧別扭所為何事,可今日是在樂濟堂,你這麽做,是不是實在不合適?行醫者,當胸懷蒼生。無論貧富貴賤,只要進了樂濟堂便是病人。”

“城外那麽多窮苦百姓,衣衫襤褸、疾病纏身,我也從未見你心生嫌隙。這你口中的煙花女子,你又如何不能心懷平靜地去對待?”

“再者,她也並非如你所想。她來取的,是化瘀止疼的藥膏。常年練舞,她身上有著不少舊疾,因此才成了咱們這兒的常客。”

“於時,切不能懷著顆蒙塵的心去看待世間萬物啊。”

藍煙將藥膏揣到懷裏,無意留戀那皎潔的月色。

突然有人點了點她的右肩,她轉頭,未見人影。轉向左側,這才看到個人。

藍煙有些訝異,向後退了兩步,“這……這位小哥,有什麽事嗎?”

那人模樣可怖,像是幾年未洗的長發遮蔽住了整張臉,破爛的衣衫散成一縷一縷的拖在地上。

“姑娘,不知可否借我幾錢銀子去喝個小酒?”

沙啞的嗓音將藍煙嚇了個徹底,她竭力克制著自己顫抖的雙手,試圖盡快拿出銀子將人打發走。

那人忽然撩起長發,爽朗地笑出了聲。

藍煙聞聲看了看,只見一張熟悉的臉龐。她不由得有些惱,憤怒地甩了甩兩只袖子,氣鼓鼓的就邁著大步離開了。

冷適立馬收了笑,緊追上去。

“哎喲,別真生氣啊,我可不是故意嚇你的。”

“你打扮成這幅模樣,還說不是故意的?”

“我這不是白日裏去辦了點兒事,還沒來得及換回來嗎?”

被他話頭吸引,藍煙這才放慢了腳步,仔細與他說起話來,“這幅打扮,你去辦何事?”

“我呀,去體驗了一把溫柔熱情的服務。”

“胡說什麽呢?”

“我可沒胡說,”他撥了撥時不時垂下的頭發絲,“今兒個還真是被我體驗到了。”

“能不能別賣關子了?”

“行行行,我今天去城外了。”

“城外?”剛從樂濟堂出來,藍煙恍然大悟,“你又去見她了?”

男人點點頭。

“你還真是膽大包天。”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嘛,兩樣都不缺,就缺個美人在側。”

藍煙無奈搖頭,也不再糾纏於這個話題。她擡起手摸了摸他的假發,“你這是從哪兒弄來的,還真是一點都看不出破綻來,連手感也和真的一樣。”

“秘密。”

“那你下回也幫我弄一個,給我玩兒玩兒。”

“嘿,我這東西可不是好弄的,你就別瞎惦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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