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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 ? 發南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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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   發南枝

◎漂亮可愛◎

宋家小院, 翠綠的竹籬笆成了僵硬的土黃色,菜園子裏稀稀拉拉的幾顆枯黃菜葉子,碩大的南瓜成老舊的幹硬黃色, 靠西南角的石榴樹上結了拳頭大的石榴, 爆開的石榴裏能看到緊密挨著的石榴籽。

九月末,晨起的秋風泛著微微涼意,草葉尖墜著晨露,稀薄的霧中泛著濕潤的水汽。

青石磚鋪就的院子裏, 主院前方站著兩個男子, 宋豐腦袋伸的老長,形容焦慮,不時伸長腦袋朝裏頭張望,西廂房裏傳出的痛苦呼聲灌進耳裏猶如上了刑罰一般煎熬。

孫艷大清早的忽然就發動, 幸好東家早就備下產婆,放在那寬敞的院中待產,一聽聞便趕了過來, 這都進去一盞茶的時間了, 怎麽也沒個信!

淡薄的陽光勾出一道細長的影子, 儲司寒握著手杖的手背透著青色的血管,沈靜的目光垂著盯著樹影,整個人像是個一根定住的柱子杵著不知動。

細長的影子漸漸往後縮,至樹影收了三之有一, 他握著拐杖的手驀的驟然收緊,下一息,屋內傳來一陣嘹亮的哭聲。

“是姑娘!”

穩婆驚呼的聲透過窗牖傳過來, 儲司寒的指尖微微顫抖, 撩起眼皮緊緊盯著垂花廳的方向, 一息功夫,產婆包了一個小嬰兒出來,儲司寒大步跨進廳內,伸手接過孩子,宋豐則是高興的大步奔進產房。

大大的黑眼珠,小巧的嘴巴,圓嘟嘟的臉型,耳廓下一只紅色小痣,小手胡亂的揮動,身子也扭著。

是她。

他確定的一瞬間,心頭憑空冒出一朵花,眼睛卻控制不止的彌漫水霧。

九年。

你終於來了。

粉色的小花被,只到他手臂胳膊彎大小,小腦袋他懷疑還沒有他拳頭大。

怎麽這麽輕?

她是從這麽小長起來的嗎?

他一只手托著她的小身子,一只手將她籠著靠在懷裏。

宋知枝,歡迎你回來。

他輕輕晃動,一只手隔著小包被輕輕拍。

小宋知枝閉著眼睛瞪著小腿嗚嗚哭,漸漸被安撫。

“東家。”宋豐終於想起來女兒,從屋內出來就看見,儲司寒抱著她的女兒哄著,眼睛濕濕的,目光溫柔的似是盛了一束溫和的燭光。

東家對他也太好了!

自己生孩子,東家準備產婆不說,還給他抱孩子,這樣的東家去哪找!

宋豐決定,以後一定要更賣力的管好鋪子。

“東家,我來抱吧。”

儲司寒:“無妨,產女辛勞,你夫人受了大罪,你去照看你夫人。”

宋豐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東家什麽時候說話這麽輕柔過!

像是怕嚇著誰似的。

“東家很喜歡孩子?東家若是不嫌棄,讓我女兒認您做個幹閨女?”

“我不喜歡孩子。”儲司寒問。

宋豐心裏更感動了,不喜歡孩子還抱著他的孩子,一定是十分看重他。

伸過雙手:“那還是我來抱吧。”

“她飲點水之後就要喝奶,孩子這邊不需要你操心,你去看看你夫人,別暈過去了。”儲司寒說著,乳母已經備好了放溫的水過來,自己坐下,用筷子沾了一點水給宋知枝,她小小的嘴巴果然啜起來。

她的臉只有他手掌大,太小了,啜水都很可愛,他看的愛不釋手。

宋豐歪著身子自然也看到女兒喝水喝的好舒服的樣子,喜歡的緊,內心裏又記掛著妻子,看了一會大步進了屋子。

宋家兩位老人,孫艷的父母看的也心癢癢,但儲司寒於他們莫名就是覺得拘謹又貴重,自然不敢開這個口。

儲司寒餵好了水知道該給她喝奶了,便將小知枝交給奶娘。

這才看向宋家父母:“孩子的名字起了嗎?”

宋父大字不識一個,人又木訥,一板一眼的回:“之前看兒媳婦肚子尖尖,懷的是男相,起了個宋大壯的名字,沒想到是個女娃……”

儲司寒嘴角抽了抽,“我給起一個吧,①知音如見賞,雅調為君傳;②枝枝相覆蓋,葉葉相交通,便叫知枝吧。”

“東家,您怎麽還給請了奶娘?”宋豐驚訝的嘴巴能吞下一個雞蛋,穩婆是的確需要,這奶娘著實就多餘了,“艷娘可以自己餵養。”

紅泥爐上的描金銚子汩汩冒著熱氣,滾燙的熱水一燙,新嫩的綠芽洗出新亮的顏色,儲司寒漫不經心沖茶邊道:“孫娘子這幾年很出色,我還要再置些別的作坊,武娘子要管別的產業,香料坊交給孫娘子和你,你們夫婦二人都顧不上照看孩子。”

“我這也是為了生意考慮,一個優質的乳母照看好孩子,孩子不會經常生病,你們沒有後顧之憂才能全力以赴替我經營好鋪子。”

宋豐眼眶微微發紅。

東家想的也太周道了,提拔了他和娘子不說,連他們的女兒都想到了。

“東家放心,我和娘子一定盡心盡力將香料鋪子經營好!”

儲司寒又說:“你們家院子小,乳母沒有地方住就先在這邊,你們若是想孩兒了來這邊看看就是。”

孫艷唯一的弟弟去歲跌下山崖,孫艷是個孝順的,宋豐又不是那等計較的,主動將岳父岳母接過來,他們夫婦一間,生父生母,岳父岳母占了三間,的確是沒有地方給乳母住。

“會不會叨擾?我父母,岳父岳母都可以帶孩子,找莊子上的人借口奶吃也是行的。”

莊子上的孩子吃奶要吃到四五歲,許多人家往往是這個孩子還沒斷奶,下頭小的已經生了,若是誰家奶水不夠了,給點口糧都願意借奶。

儲司寒道:“你確定東一家西一家給孩子借奶,孩子能照顧好,不會三兩日的病了鬧的你們夫婦分心?你自己看看好的乳娘是何樣的再決定。”

宋峰豐就發現,這乳娘說話做事都輕聲慢語,像東家一樣透著一股子貴氣,吃的夥食又好又講究,且人家很幹凈,對孩子也更講究,抱之前清洗雙手,餵的水碗筷都講究的在泥爐上沁燙,還會推拿安撫,他能看出來女兒被伺候的十分舒服。

想到村裏頭有的奶婦身上臟汙不說,有的頭發都結成了油餅,吃的都是米糠,他女兒才生下來,怎麽能吃這種苦。

“那乳母的月錢我自己出,不能叫東家破費了。”

儲司寒捏著茶杯,“可。”

孫艷悠悠轉醒,原本對於孩子寄樣在別家很不放心,但在自己親眼見識到乳母細致周道的服侍之後也不得不承認,農家孩子哪有養這樣精細的,可是真的看著好舒服啊!

她心裏頭舍不得這個女兒,可一想到銀子,縱然宋豐這個當丈夫的大方,願意贍養岳父岳母,可公婆心裏頭不舒服,村裏人也有閑言閑語,自己父母在家裏飯桌上從來不好意思主動夾肉,也不好意思吃多的飯,爭搶著做飯漿洗衣裳砍柴,這都是吃女婿的沒底氣。

自己出了月子以後要接管一個作坊,月錢可就多了,足以贍養父母,況且東家就在隔壁,乳母也總是將孩子抱過來,她總能見到,又能給女兒更好的物質生活,便點頭同意。

“東家這是看重你我,我們一定要好好替東家管好鋪子作坊。”孫艷說。

宋豐很同意:“是啊,東家如此周道,我們一定不能讓他失望,要將鋪子的生意做好。”

小宋知枝徹底在儲司寒家裏安頓下來,小的嬰兒床嬰兒房早就布置好,小床上懸了小風鈴,一開始小宋知枝除了吃奶的時間幾乎都在睡覺,又乖又軟,屋子裏都被她的奶香充盈。

窗前的海棠樹下漏下來一縷縷晴光,初秋的風不急不躁的穿過窗牖吹進來,小鈴鐺在風中搖啊搖,儲司寒執著書卷目光從書上移開,無數次看見她酣睡正香,肉嘟嘟的小臉,怎麽這樣乖。

他會輕輕搖晃小床。

慢慢的睜開烏溜溜的大眼睛的次數越開越多。

或是吃著小手,看風鈴搖啊搖,她興奮的瞪著小腿,眼睛是那樣漂亮。

慢慢的能側翻著小身子吃手指,大眼睛就這樣看著你。

原來是這樣的,小孩子一點點簡單的進步都讓人驚喜,覺得可愛又心軟。

他終於知道了養小孩的樂趣。

有她的日子,時光像是從指縫中漏過來的。

隔年春天的時候她的小脊柱生長好,可以坐在特質的小嬰兒椅子上了,儲司寒用筷子給她餵了第一口食物,是軟糯糯的蒸土豆,自此小家夥打開了對食物的濃厚興致。

儲司寒用飯的時候,她的小腦袋會伸的長長的,口水都留下來,給她一指頭的梨子,她只章了一顆的小米呀磨的費力,口水拉的又清又長。

在院子裏鋪上油布,她就在上面爬呀爬,桃花瓣落了一地,她胖嘟嘟的小爪子費力的拿起一朵花朝儲司寒送,然後笑的開懷。

他覺得,世上再沒一個孩子能像她這樣漂亮可愛了。

似乎會走路,會說話,跑步不再摔倒,頭發能梳起漂亮的小辮子也只是眨眼之間的事。

可儲司寒分明確定,他一步步看著她從小嬰兒長起來的。

他只是去書房處理一封信的功夫,她已經能伶俐的同人結交朋友了。

“你是誰?”

十三歲的太子儲司寒雖然著了低調的墨色錦袍,但緊致的蹀躞帶勾勒出他瘦卻有力的腰肢,臉上雖還未完全褪去嬰兒感,但成熟冷靜的目光,舉手投足的穩重,以及貴氣的氣度都讓他有一種少年翹楚的矜貴感。

“我是來尋儲先生的,你是先生的孩子嗎?”小太子儲司寒一雙剪瞳映著小女孩的身影,這世上竟有這樣漂亮的小女童,他生出一種捏捏這小女孩臉蛋的沖動,“你叫什麽名字?”

“我是小知枝。”

“原來是知枝妹妹,”小儲司寒隨手解下一塊腰間剔透的玉玨給她,“你可以喚我寒哥哥,這是我給你的見面禮,你收好。”

“知枝。”

大儲司寒聲音沈下去,“過來。”

矮墩墩的小知枝就轉過小身子,邁著小短腿朝大儲司寒跑過去,花苞上的燈籠小頭繩就晃蕩起來。

“先生--”

小儲司寒捏著玉玨行至大儲司寒面前,行了個士子禮,奉上玉玨:“這是您的孩子嗎?知枝很可愛。”

大儲司寒躬腰將小宋知枝抱起來,垂下眼皮剔一眼小少年高高舉起的手,雙腿修長又完整,略略一點嬰兒兼容了大人的成熟穩重,讓他看起來如天上皎月溶溶一般矚目。

他莫名覺得刺目。

兩片薄唇吐出微冷的字:“滾。”

小儲司寒:“……”

【作者有話說】

①《箏柱子》唐·朱灣

②《孔雀東南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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