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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耀玲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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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耀玲瓏

王巧慧進了房間伺候孫揚洗漱, 先替他脫了衣裳,脫掉的衣裳放在鼻尖一聞,除了濃重的酒氣, 還有甜的發膩的胭脂香氣。

她若無其事的將衣裳放下, 伺候孫揚沐浴好, 再將他扶進床上,蓋好被子, 匆匆將自己也洗了洗,潑了水, 沖洗一遍浴桶,打算再去竈上提水給女兒兌好溫水,孫佳瑩已經提了木桶過來。

“阿娘, 這點心表姐不吃, 你吃,我自己兌水。”

王巧慧捧著點心,眼睛酸酸的,心裏也酸酸的。

孫揚是讀書人,手無縛雞之力, 家裏裏裏外外全是她一個人, 最難的時候,也沒讓他下過一次地, 供了他十幾年。

盼星星盼月亮的盼他中舉,盼他發達,如今日子只是稍微好了一點, 第一件事就是嫌棄她粗鄙, 嫌棄她醜陋,連一塊點心也對她吝嗇。

這人的良心早就給狗吃了!

只希望她看在自己聽話乖巧的份上, 還能顧念一點父女情,善待佳瑩。

若是以前,這樣好的點心,她要麽是省著給孫揚,要麽是省給女兒,自己舔一點殘碎渣子,今日卻想自己也好好吃一塊。

一小口一小口,掌心大的一塊點心,王巧慧足足吃了一息香的功夫。

真香。

次日,用過早膳,王巧慧去布店買了兩塊布回來,最俗氣的那種大花布,上面大朵大朵花花綠綠的花,大紅的底子。

她給趴在床上的病懨懨的宋知枝量尺寸,“本來以為你去王府過好日子了,不會再回來,年前我將你的衣裳都賣了,給佳瑩做了新衣裳買了花繩。”

“如今你回來了,就把王府你的日子忘了,還做回咱們農家人,這布結實耐穿,還暖和。”

宋知枝沒什麽意見,嗚嗚嗚兩聲,意思是“謝謝舅母”。

忽的,門上傳來敲門聲,孫佳瑩擱了針線活去開門,是鄰居家小女孩小女孩來對孫佳瑩去逛集市,縫年的集市熱鬧要持續到十五,王巧慧不是拘孩子的娘,孫佳瑩也想去,就噔噔噔跑回來,“娘,我和春蘭去逛集市。”

王巧慧:“你姐姐還傷著,等過兩日你姐姐姐好了,跟你姐姐一道去。”

孫佳瑩:“姐姐今日的藥我給她上過了,一會就回來了。”

“我說不行就不行,”王巧慧難得的肅了一張臉:“你給我記好了,到你姐姐好為止,你哪裏都不能去。”

宋知枝嗚咽:“給佳穎去。”

王巧慧已經抓了一把花生瓜子和一把糖去哄春蘭回去。

孫佳瑩委屈的撇了撇嘴,宋知枝手鉤鉤她手安撫,表示自己的歉意。

孫楊被說話聲吵醒,披了衣服起身推門就過來,看見宋知枝還是病懨懨的趴著,身上蓋著被子,長發披散,一只腦袋圓乎乎,發頂蓬松柔軟,頭發遮了大半的臉,下巴擱在枕頭上,嘴巴微微鼓著,飽滿又小,很是惹人。

這個侄女長的是真好。

她姐姐不過清秀之姿,卻生了個這樣傾國傾城的女兒。

孫揚吩咐王巧慧,不悅的聲命令:“去熱飯去,這麽大個人了,一點眼裏見也沒。”

孫揚看著跟一塊木頭杵著的妻子,真是哪哪都不瞬眼。

王巧慧餘光掃了一下宋知枝,猶豫了一下,還是擱了衣裳起身,掀了簾子去弄飯。

“知枝,傷好些了沒?”

孫揚走過去,坐到榻上,手伸出來摸了摸宋知枝柔軟的發頂,手順著她的發頂往下一撥,小小的耳朵,耳垂肉嘟嘟的掛著,小巧瑩白,像那些大人物腰間掛著的玉,那些貴人都喜歡掛玉,還有美妾,他的上峰也有,好幾個美妾。

指尖正要觸到耳朵,手邊的小耳朵卻往裏一躲,宋知枝腦腦袋歪了歪,嗚咽一聲躲進被子裏。

手指落了空,那一扇小巧還白的耳朵還映在腦子裏。

“怎麽又躲被子裏,別悶壞了。”孫揚看著被子裏拱出來的一個可愛小團關切的說,手上也沒停著,手扯被子。

“姐姐嘴巴傷著,爹爹你不要總是問姐姐話。”孫佳瑩走過來說,“你給她歇著,姐姐可能是想睡覺唄,你扯她幹什麽。”

孫揚這才註意到女兒,小姑娘還鬧著脾氣呢,就看見女兒撅著嘴巴,寫滿了不高興。

“你都跟你娘學了什麽,一點規矩都沒有,還有個女兒家樣子嗎。”

孫佳瑩撇撇嘴,捂上耳朵,她爹也真奇怪,現在到處看她不順眼,總是拿她和那些官家小姐比,張嘴閉嘴都是規矩體統,從鼻孔裏哼一聲,坐到榻上拿起針線做衣裳,嘴巴鼓的又厲害了。

孫揚被氣到了!

可憐他一個讀書人,卻娶了王巧慧這樣一個粗鄙的婦人,生的女兒也是不知禮數,還敢跟她這個爹爹甩臉子!

“你還敢跟爹甩臉子了!誰家做女兒的是你這個樣子,連做女兒該有的溫柔恭順都沒有,竟跟你娘學了粗鄙尖酸之像。”

這又關她娘什麽事,爹爹近來本來就越發對娘不好,孫佳瑩不願意看見她娘挨爹罵。

“爹爹誤會了,是我想買個新頭繩,娘說爹爹掙錢不容易,不能廢爹爹的錢,叫我懂事點。”

“你娘就是小家子氣,爹爹什麽時候連個頭繩也短缺過你了。”孫揚從荷包裏拿了十文錢,十分大方,“拿去逛集市花,夠你買頭繩了吧?”

孫佳瑩的確有看好的頭繩,但也沒想買,多逛幾次集市,多看幾眼就好了,她就是想讓她爹對她娘好一點。

春蘭爹對她娘就可好了,還舍得給她買銀簪子帶,娘僅有的一對銀耳墜還是姑姑給她買的。

十個大銅板!

她吞了吞口水,擱了手上的衣服接過錢立刻就揣進衣襟裏:“娘說了叫我照顧姐姐,還是等姐姐好了一起花。”

孫揚:“……你姐姐好了,我再給你姐姐,今天初三,集市上熱鬧著,你去集市上玩吧。”

孫佳瑩糾結了一下,還是道:“姑姑以前也老帶我玩,我的錢也要和姐姐一起花。”

孫楊面色閃過一絲不自然,看一眼宋知枝,起身出去了。

王巧慧一邊用圍裙擦著手一邊追上來問:“早飯熱好了,你去哪兒?”

孫揚黑著一張臉往前,根本不想回她的話,走到門上,看見鄰居辛娘子抱了衣裳過來,“孫官人也在家呢,佳瑩娘,這衣裳勞煩你洗一洗,我後日要去吃席。”

孫揚臉更黑了,板起臉斥責王巧慧:“洗衣裳疲累,不是說了不許再洗衣裳,我現在的月份也養的起你和佳瑩,給你的銀錢是不是又背著我偷偷貼補娘家了?”

“你這敗家娘們,盡拿家裏的錢貼補娘家!”

轉過頭,又笑著對辛娘子:“辛娘子,不好意思,我家娘子不洗衣裳了,你再去龐家看看。”

辛娘子:“倒是我的不是了,也是,冬日裏的湖水冷,咱們女子的身子最是經不得涼,這身子壞了,以後吃多少藥都養不回來,這幾文錢算什麽,再正經生個男孩傳宗接代才是正事。”

孫揚陪著笑將辛娘子送出門,王巧慧盯著辛娘子的背影若有所思。

孫揚看人走遠,攥緊了手往王巧慧的腰間去,才觸到一片衣服,王巧慧已經靈巧的躲開,逃過了這一頓掐。

孫揚惡狠狠的盯著她:“我如今在衙門當值,叫人知道我妻子在給同僚洗衣裳,我在衙門的臉往哪擱?我看你是鐵了心叫我讓人笑,再敢給我丟人,我將你休了,你給滾回娘家去!”

“你最好給我識趣一點!”

沒掐到人孫揚十分生氣,左右看一眼恰好沒人,要狠狠踹上一腳才能解氣,王巧慧滑的像一條泥鰍躲開,朝屋裏喊一聲:“佳瑩,知枝--”

孫揚指了她兩下,甩了袖子離開,到了夜裏,又喝的醉醺醺回來,拍開門,酒氣比昨日還厲害,進了宋知枝房間,醉醺醺的點著手指吹噓一通:“知枝,你看著吧,舅舅馬上又要升職,這回一準能升個縣官當當……咱孫家的祖墳上冒了青煙,從我這一代開始,就要改寫命運,出人頭地……”

孫佳瑩就爬過來,擠在宋知枝和孫揚中間,一臉驚喜,眼裏都是崇拜:“爹爹真要當縣官了,那我不是要成官小姐了?我娘就是官太太了?以後不用燒火做飯了?”

考了幾十年,被人笑了幾十年,被這樣的眼神註視別提多舒坦了!

孫揚舒坦啊!

“以後你是正兒八經的官小姐。”

連醉了也沒提王巧慧,這個靠種地,洗衣服一路供了他十幾年的結發妻子。

王巧慧唇角勾了勾,她明白,自己如今於他,是一塊腐朽發臭的抹布。

只想怎麽丟掉。

宋知枝養了兩天,嘴巴能正常說話,後背也完全結痂,能好好穿衣服下床,王巧慧的大花棉襖也縫好了,宋知枝聽話的換上。

王巧慧看著宋知枝掩在花骨朵裏似的一張臉……已經這麽土氣的衣裳,怎麽到她這裏,這俗氣的衣裳都變的亮了。

這衣裳有多俗,宋知枝的臉就顯的多亮,像從黑土地裏冒出來的花。

王巧慧失了力道似的坐在榻上,眼睛空空的,如死物。

“姐姐,你可真好看!”

宋知枝:“妹妹也好看的。”

“你就騙我吧,我娘說我是黑丫頭,”孫佳瑩轉過臉,看見王巧慧像個木頭,連焦距都沒了,“娘,你怎麽了了?”

“你是不是又病了?”

“舅母,你怎麽了?”

“不好,我娘怕是又病了!”孫佳瑩已經有經驗,去年秋天,姑姑和姑父出了意外,跌到山谷裏,她娘聽說這件事也是這樣,怎麽叫她都沒反應,“姐姐你看著娘,我去叫大夫!”

“行!”

“不用!”

王巧慧挫了挫臉,血色恢覆了幾分:“我好著呢。”

孫佳瑩:“娘你真沒事啊?”

“你看我哪像有事的樣子,”王巧慧掏了十個錢出來,給宋知枝說:“你不是要去集市嗎,帶你妹妹一道去,別舍不得花,你舅舅如今也不缺這點,我也要換身衣裳串門去。”

“我不饞,”舅母願意撫養她已經很好了,這幾天喝的藥肯定不便宜,看病最貴了,手背到身後,“我早上吃的可飽了,一點也不餓。”

“誰知道以後什麽樣,舅母如今想明白了,能過一天好日子就先過著。”

粗胖的手腕抓過宋知枝的小手,細細軟軟的,“你不願意要,是不是記恨我叫你去王府做妾的事?”

沒想到兜兜轉轉一圈,還是回來了。

宋知枝腦袋搖的像撥浪鼓,“沒有,舅母是讓我去過好日子的,我知道的。”

“那就拿著,”舅母一根根掰開她手指,將十文錢放進去:“拿著,我以前受了你娘那麽多恩惠,不想她在地下看見我苛待她女兒。”

這罪……怕是去地下也贖不清啊。

“你們等我一道出去。”

孫佳瑩看著她娘換了一身細棉衣裳再出來,氣色也好多了,拿了籃子從櫃子裏拿出來桃酥油果之類的點心,一共包了四包,並一條肉,一罐子酒,看來還真是沒事了。

“我送你們到巷子口。”

三人一快出了門,王巧慧鎖上門。

自打宋知枝回來,她還是第一次出門,這裏賃房子的都是像孫揚這種,薄有官職,不太富裕,但又自持不是平頭百姓的小官人家。

幾位夫人閑聚在一起曬曬太陽說悄悄話,近來這裏最大的事就是宋知枝這個進了王府的妾室又回來了,各種說法都有,眼尖的一眼看見宋知枝,拽了拽說小道消息的婦人,眼睛眨巴眨巴,示意轉頭往後看。

看見還真是宋知枝,三個婦人集體失聲。

還是宋知枝先出聲:“嬸子們好。”

“呵呵……好。”

“知枝啊,你怎麽又回來了?”

“聽說你是被趕出來的?”

王巧慧開口就罵:“徐娘子,你丈夫迷上天香樓的窯姐兒,看來銀錢還是富足,讓你吃飽了有閑心操心別人家的事!”

“唉,我說王巧慧,你這個潑婦,你嘴巴!”

王巧慧將籃子塞給女兒,擼了袖子,嘴巴一抿,左邊一巴掌,右邊一巴掌,再左邊一巴掌,右邊一巴掌,邊打邊罵!

“我叫你多嘴!”

“我叫你奚落人!”

“哎呀,佳瑩娘,可不興動手打人,不成體統,不成體統啊!”

“哎呦,人要打壞了這是啊!”

那兩個一起說閑話的過來拉偏架,一左一右扯王巧慧的胳膊,想架住她胳膊讓她沒法動。

宋知枝自然要護著她舅母的,別看她看著瘦,腰肢細的能掐過來,其實她身上的肉是真不少,她是骨架小,肉又總是往該長的地方長,肩膀和腰肢腿都很細,力氣比一般女子都要大。

都不用孫佳瑩出手,就將兩人扯一邊去。

王巧慧直接騎在徐娘子身上打,直將她抽哭了,捂著臉求饒才放來,扭了扭脖子,渾身舒暢,又扯著徐娘子一路拉到她家,敲了她家的門。

開門的剛好是她丈夫。

王巧慧道:“石官人,按理來說,你同我夫君都在一個衙門,我本該和和氣氣同你家處,我侄女是從王府回來,也不大體面,背後嚼嚼閑話也就算了,沖到人家面上來說閑話給難堪這就是不給我們家臉了,這給臉的,我就是給臉的處法,不給我臉,我也不能上趕著去舔著,都是街坊鄰居的,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你這娘們,太不像話了!快給王娘子道歉,怎麽還能說人家閑話!”

“對不起啊,這婆娘欠收拾,王娘子,我這就收拾她。”

這裏大多是一進的小院子,家家戶戶挨著,左鄰右舍的看著王巧慧這架勢,紛紛吞了吞口水。

這正兒八經的潑婦啊!

真是一點體統都沒有,怎麽還能動手呢,有辱斯文。

心裏這樣想,臉上反而帶上笑打招呼:“佳瑩娘,進來坐坐啊。”

“佳瑩娘,知枝,來吃點瓜子。”

這婆娘真敢打人啊,不是個好得罪的主,還是笑臉相迎的好。

這回都是關切的問候聲,王巧慧大大方方笑著一個個應付,“行啊,我這出去辦點事,一會回來去你家做客。”

“這瓜子我路上磕。”

一路的歡送聲,孫佳瑩低聲笑:“阿娘,你好厲害啊。”

“姐姐你也厲害。”

徐娘子無比後悔自己今日自己嘴快,平日裏看王巧慧對丈夫的話是言聽計從,沒想到股子裏還有這麽狠的一面。

“相公,對不起,我不知道王巧慧抽什麽瘋忽然護著侄女,看她給侄女穿的都是什麽東西!宋知枝死了爹娘才幾天啊,她就容不下這個侄女,聽說朝廷給王爺選美人,就攛掇著丈夫將外甥女給送過去,那郢王爺殺人不眨眼她也不管,自己家拿了銀子逍遙!”

“現在倒充起好人,護起侄女來了。”

“你個頭發長見識短的,孫家靠著這個外甥女,沒準還真要發達起來!你我恐怕得罪不起,晚上送份禮過去,挑她丈夫在的時候。”

“這都從王府給趕出來了,聽說還帶著傷回來的,說是王爺親自打的,那郢王果然是個殺人不眨眼的。”

“王府攆出來的,誰也不敢再朝家裏收吧,也不怕得罪王府,她這外甥女如今是砸手裏了,破過身子被退回來,嫁不出去賣不出,只能在家吃閑飯了。”

“蠢貨!”男人指尖戳了戳徐娘子心臟:“只要這裏有欲望,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事,有的是男人往上撲!”

男人腦子裏閃過孫揚最近多到不正常的應酬,從鼻腔裏哼一聲,眼中鄙夷又不屑。

“什麽意思啊?怎麽就扯到不要命上了?”徐娘子很難理解,安安穩穩的活著不好嗎,但凡有危險的事,她都不想做,以後肯定不會再去說孫家的閑話。

拳頭讓人怕,權勢才讓人懼。

心裏不屑是心裏不屑,男人也不想惹禍,收起情緒,厲聲斥責:“你給老子記著!孫家你現在得罪不起,別連累老子丟官職,你要是想要飯,盡管去惹孫家!”

王巧慧將兩個小女孩一路送到巷子門上,替宋知枝撥了撥額前的碎發:“不要管別人怎麽說,我們自己行的正就行,真有人笑話到門上來,來一回往死裏打,叫那些人怕了,她們就不敢如何了。”

“舅母總是會護著你的。”

宋知枝軟乎乎的抱著王巧慧:“舅母,你真好。”

三人分開,宋知枝的目的地是官府的申明亭,尋找有沒有天子遇毒的公文。

申明亭是朝廷貼公告的地方。

孫佳瑩雖然是秀才的女兒,孫揚甚至曾在鎮子上的書院裏教過書,但對自己的女兒十分沒耐心,怎麽一個字教了十遍,第二天就忘了呢!

只覺得這個女兒完全繼承了她娘的粗鄙,絲毫沒有繼承他全莊子唯一一個秀才公的讀書天賦。

孫佳瑩識得字還沒有宋知枝來的多,宋知枝目光在街上掃了一圈,一眼看見一個穿書院衣裳的書生。

她笑容甜,有春花一樣的顏色,還有小貓一樣的呆萌:“請問這告示是什麽意思?”

那書生被她的笑容甜的心一顫,當即就為她讀了,還翻做白話,好讓宋知枝懂。

原來是尚食局一個小內官幹的,“那郢王爺會不會有事?”

書生:“郢王爺權傾朝野,誰能奈何他?你怎麽這樣關心郢王爺?”

宋知枝提著幾日的心總算落下了,“好人不應該被冤枉”

雖然他不要她了,可是她不想王爺被人欺負。

書生有些詫異,郢王的名聲可不好,挾天子把持朝政,獨斷專行,欺師滅祖,樁樁件件都違背人倫禮法,就說他們書院的禮學泰鬥,頭一個不待見郢王,論道的辯會上,經常將郢王罵的狗血淋頭,但他卻覺得,這位郢王可圈可點。

霸道是真霸道,弄權也是真弄權,但有一點很值得他欽佩,骨頭是真硬,如今四邦安定,藩王夾起尾巴做人,還真多虧他的震懾。

“姑娘聰慧。”

宋知枝憨憨一笑,她可不聰慧,還笨死了,同書生道別,和孫佳瑩一塊逛街。

那書生卻是又追上來,又瞧一眼宋知枝的臉,耳尖紛紛紅紅的:“小生裴和,雙鷺書院的學生。”

“哦,我叫宋知枝,再見。”

大朵大朵的花棉襖,也掩不住小姑娘眼睛裏的靈氣,細瓷一樣的皮膚,和這雪色一一樣的,裴和的臉也紅起來,緊張的勾著衣袖,大步攔住宋知枝的去路:“恕小生冒昧,可否請姑娘移步用一道茶?”

這是少年初次見面隱晦的表達愛慕意思,宋知枝最不懂這種暗語,擺擺手,“不了,謝謝你,再見。”

這是明晃晃的拒絕,書生好遺憾。

宋知枝攏了攏身上的花棉襖,又和孫佳瑩逛集市,“你想吃什麽?我這有十文錢呢。”

孫佳瑩瑩墊起腳尖,趴在宋知枝耳邊,“我已經攢了四十二文了。”

“這麽多!”宋知枝表示驚嘆!

孫佳瑩嘿嘿笑,“我爹現在進了衙門闊了,我現在能要到零錢,今天我請你吃糖葫蘆!”

“兩根!”

“我們一人兩根!”

宋知枝搖搖頭,“我不饞,你自己吃。”

孫佳瑩已經掏了十二梅銅錢遞給小販,“四根。”

宋知枝:“!”忒費錢了!

孫佳瑩墊著腳尖挑選了四根又大又紅的糖葫蘆,高興的小臉紅撲撲的:“爹爹以後當了縣丞,我就能有固定零花錢,我每天請你吃兩串!”

“快吃!”

宋知枝舌尖舔舔唇瓣,明亮的黑色眼珠被紅彤彤的糖衣映出一點昳麗的紅,小口咬了一口。

甜甜的,酸酸的,口舌生出酸酸的津液,真好吃!

不知王爺有沒有吃過糖葫蘆,她下意識的想,嘟嘟嘴巴,希望顧若能好好照顧王爺,讓王爺笑。

她又小口咬一點點糖衣和酸酸的果,打算細細吃,至於手裏的另外一支,回去帶給舅母吃,兩個小姑娘都想到了一處,宋知枝又想,不知以後還能不能見到小圓,陶姑姑,她想掙錢,給她們也買著嘗嘗。

這麽一想,心裏酸酸的,她都沒能和她們道個別。

“姐姐,那個書生還在看你。”孫佳瑩手一指。

宋知枝的牙齒沾著一點紅紅的糖衣,她的唇嘟嘟的,紅紅的,被糖衣潤的水水的,冰齒映輕唇,蕊紅新放,當是這樣嬌艷的女子,書生想。

宋知枝附耳:“他肯定是讒糖葫蘆了,念書費錢,可能沒錢吧。”

孫佳瑩點頭:“那可能是的,糖葫蘆這麽好吃,誰會不愛。”

宋知枝糾結不舍的看了一眼手裏的糖葫蘆,走到書生面前,簽子從中間掰開,把下頭完整的四顆遞過去,“給你,快回去上課吧。”

書生:“?”

宋知枝:“你拿著啊,你幫我讀公文嗎。”

書生:“……”

察覺到自己冒失的註視,把自己少有的零食分給自己,善意的提醒,雖然被拒絕,對上這樣可愛的小女子,只覺得遺憾,一點也不生氣。

“恕小生冒昧。”

書生還是接過糖葫蘆,頷首致謝。

王巧慧拎了籃子花了三個錢坐上了去鎮子上的牛車,去了宋家莊,敲開了一戶獵戶家的門。

她直接跪下來,“李大哥,知枝爹娘在世的時候就屬意同你做親家,要是他們夫婦還活著,兩個孩子的親事也該定下了,如今知枝也回來了,我舔著臉上門再求一次,只要您開口同意這樁婚事,多少陪嫁我都湊!”

漢子頭垂的低低的,重重磕煙袋,將案幾磕的吱吱作響,王巧慧直接給他磕頭,“李大哥,知枝她爹娘和你們做了一輩子鄰居,將曾牛當自己的孩子照顧,你不能讓他們死不瞑目。”

“使不得,你起來吧。”

漢子不敢受這禮,又顧忌著王巧慧是個女子,不好去拉,自己起身避開。

“你跟我來。”

王巧慧就跟著漢子起身,出了待客的堂屋,去了西廂房,撩開門簾,“阿牛--”

床上躺著的少年驚坐起來,王巧慧看見,窗邊放著一副木制的拐杖。

王巧慧呢喃:“怎麽會這樣--”

夫子二人皆是沈默,王巧慧像是丟了魂是的,轉身出了屋子,好一會,那漢子追出來。

“王娘子,你也看到了,不是阿牛不想娶,實在是……唉!阿牛腿的事,不必跟知枝提,這是阿牛的意思,終究是阿牛對知枝不住。”

“東西你帶回去吧,我們沒有這個臉受。”

饒是王巧慧臉皮再厚,也做不出再逼娶這件事,她將這一籃子東西留在門上,失魂落魄的又攔了牛車趕回城裏。

“這位大嫂,你地方到了。”

趕車的師傅喊了兩次,王巧慧才回神,確實是到胡同了,跳下牛車。

“大嬸,錢,你還沒給錢!”

王巧慧麻木的給了三個銅錢,趕車的師傅罵罵咧咧,“穿的像模像樣,還想白蹭車……”

王巧慧沒聽見,慢吞吞在胡同李七拐八繞,鑰匙開了門,兩個孩子還沒回來,撿過板凳,坐在竈上。

“怎麽院門也不關,夫人。”

是孫揚的聲,叫的很是斯文,王巧慧從竈上出來,孫揚含著笑,半側過身。

“這是我內人,巧慧,快來拜見張大人,恭大人,顧大人,弄個酒席,幾位大人今晚留下來用點粗茶淡飯。”

王巧慧腦子哄的一下,像火藥炸在腦子裏頭,手軟腳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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