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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貴妃梁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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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貴妃梁瓷

梁依?李王依?

王澄朝她的手腕看去,右手露出一個銀鐲,是她了沒錯。

趙賀乾臉色微變。高貴妃在此時讓梁依露面定是做足準備的,不過李王依是自己人,應該沒什麽大問題。

侍人將梁依手寫的祈文送來,成摞的祈文被送上來,裏面有祈禱戰士平安歸來的,有祈禱戰事得利的,也有祈禱國泰民安風調雨順的。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份賀禮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準備好的,況且那祈文的文采也不差,內容又多,誰看都得讚嘆一聲。

“梁家的二女有心了,”皇後的在皇帝的身旁打趣,“這字跟人一樣秀氣,她是不是還沒定親?也不知會是哪家的小夥子能得了芳心。”

這祈文的文筆正得皇帝的胃口,他看得入神也就順著皇後的話問了一句。

“臣女還未得心上人,現下只想時時刻刻陪著姐姐,還請陛下成全。”言辭肯卻,一片誠心。

皇帝正在興頭上,聽聞便讓她伴著高貴妃入座。梁依謝過皇帝,高貴妃希望梁依能在她臨盆之前都能陪著她,皇帝揮揮手也隨了她的願。

待梁依扶著高貴妃一起坐下,宴席繼續。

臺上的皇帝大悅,同皇後邀趙氏共飲。臺下高貴妃坐在另一側,借著喧鬧的交談聲遮掩,低聲同梁依說:“你剛才胡鬧什麽?”

梁依給高貴妃夾了一筷子菜,似是委屈:“姐姐,我是真的想陪著你。”

“若方才我不開口,你今日出宮便會被梁家人折磨死!”高貴妃說著狠厲的話語,滿心都是擔憂。

梁依不開口,一副知錯不認錯的模樣。高貴妃嘆了口氣:“也要同我說一聲才好,我方才都被你嚇到了,我若是反應不及,日後真不知道能不能再見到你。”

“對不起,姐姐。”

高貴妃撫著她的手,轉了語氣安慰道:“不過也好,你在我身邊我總能照顧些。”

梁依點點頭,高貴妃說:“趙家公子那,待會再找機會吧。”

“姐姐,他一直悄悄瞟著王家的姑娘。其他人真的都沒法入他的眼。”她真誠勸著。

高貴妃默了一會說:“那你看,趙家公子右手邊的那位。”

梁依望去,那人年紀與趙賀乾相當,體格更勝,似乎也是個兜著本事的。悍利的眉眼下是陰惻惻的厭色,跟一旁熱切活絡的趙賀乾完全是兩個極端。

“閔家大公子,閔昇緋,擔任侍...”高貴妃徐徐道來。

梁依:“...”

梁依朝著安慰身邊美嬌娘的王澄投去羨慕的眼光。誰能知道她是帶著鐵腳鏈,在一個像鐵墳的地方醒來的。

每日有人送飯,到點就來收,屋中有像痰盂一樣的器具,她就在這上廁所,每日也有人來倒。

李王依嘗試與人交談,每個人除了一句“小姐沒答應之前,小的不能回答。”之外便什麽也說不出來的。

不過這樣的日子只過了三天,第四天她見到了高貴妃,高瓷,也是梁瓷。

梁瓷進屋看了一眼,那時梁依正窩在板床上放空神思,眼神呆滯地望著屋頂。她一陣心痛,就要帶上門進來,下人們眼尖,怕這地方不幹凈臟了她,便先進來利索地收拾了一陣。

梁依自然在有生人進屋的那一刻便回了神,她也不動,就安靜地等著。記憶告訴她,這美人她應該認識。

梁瓷坐下,遣散了其他人只留了一個嬤嬤在身後。她緊握著藏在寬袖下的藥瓶說:“小妹,可想清楚了?”

梁依問:“想清楚什麽?”

梁瓷也不知從何處開始解釋。擺在明面上根本無從談起,因為梁家的腌臜早不被人津津樂道了,只有梁家人獨品。

一草一木,一言一語都能為梁家帶來好處,更何況人。

“小妹若是沒想清楚,聽些長姐的話,如何...”

梁依點點頭,梁瓷小心問:“小妹現在還盼著話本裏一世一雙人的姻緣嗎?”

時間相隔太久,梁瓷也只能撿從小的記憶問起。

見人不作答,梁瓷繼續:“小妹可能明白...自被冠以梁姓之時,婚事就只能是一場交易。情投意合於梁家人來說,與瘋言無別。”

梁依消化著信息,思考對策。在記憶中,梁瓷是她現在的親姐姐,兩人未見許久,她對梁瓷的印象甚是模糊,似乎...是個妃子,那總應該知道些高貴妃的消息。

“依依...你是我的親妹妹,自我還未學會走路時就陪在我的身邊,我絕不害你!明日梁家就會派人來!今日你、你就和我走吧!不然我想再找你都不知道他們把你藏哪了!

“我知道,你痛恨被梁家人安排,但是,但是,現在至少有我在呢!我不會讓你的日子難過的!至少像現在,你的親事上我也能插一手,沒有我點頭,梁家人也無法任自做主就將你送出去!”

梁瓷情緒激動起來語無倫次,被身邊的嬤嬤溫聲提醒:“小姐,註意您的身子。”

梁瓷楞了半晌,這跟了她十幾年的嬤嬤叫的不是貴妃,是小姐。這一句小姐讓她想起自己曾經也被關進這吃人的窟,從這裏出去之後便再也沒人這樣叫過她了。

“依依,”梁瓷不知道還能說出什麽話來,就只好望著她,像是懇求“你可願跟我出去?”

梁瓷握緊了手中的藥瓶,梁依要是說不願,她就拼死命把藥下灌下去,再想盡辦法把屋外的人糊弄過去,然後把人送走,走的遠遠地,醒來什麽也不會記得。

“嗯。”梁依從床板上起身,面上毫無波瀾,相當理性。她站在梁瓷的面前說出了高瓷的第一句話:“帶我出去吧。”

梁依怔楞。真像,她想。她們的性子都被梁家人磨破了一角,自小學會審時度勢後,反而在困境前展現出嚇人的冷靜。

梁瓷起身想要牽著她的手,被梁依一躲。

“我的手臟。”李王依實在不習慣和別人有過親密的肢體接觸,更何況現在她的身體真的很久沒清洗過了。

“沒事,”梁瓷幾步向前低聲說:“我...很久沒有牽過你的手了。”

但是,李王依是一個吃軟不吃硬的人。

這次梁瓷抓住了她的手。

梁依沒想到屋外站了不少人。為首男人笑著說:“喲,還得是親姐姐出馬才行呢?真是,什麽叫姐妹情深啊。這到叫人白跑一趟,哎算了算了,你們都回去吧。”男人揮揮手,身後的粗壯的婆子和家丁就散了。

今天其實就是梁家人來的日子。

“我先帶她回莊子,有什麽事明日再說。”梁瓷話語裏並沒有商量的意思。

“是是是,高貴妃的話,哪能不聽呢?”男人故意白梁瓷了一眼也轉身離開。

高貴妃!?李王依只想到梁瓷是個受寵的妃子,身著確實不俗,結果她就是小皇子的生母!

“別怕。”梁瓷輕握兩下梁依的手,帶著她朝馬車走。

梁依這才看見還有一批人,他們圍在馬車旁,腰間配了刀劍。

“那是保護我的侍衛。”梁瓷解釋。

梁瓷帶人進了馬車,梁依也不問去哪,只是手被緊緊握著。

梁瓷試探:“依依,你想走嗎?我的意思是離開這裏...”

現在也是個好時候,只要梁依想她仍會盡全力送她走。

“不走,”梁依感覺手上的力度瞬間大了,繼續道:“走了你就沒家人了。”

李王依不知道自己保持理性在眾多接口中挑選出來的最好答案對梁瓷而言意味著什麽。

驀地,梁瓷偏過頭去,情緒止就無可止洶湧奔來。

太奇怪,堅固的堤壩就在一瞬被情緒沖跨。在紅墻青瓦內釀造出的經年的委屈、經年的害怕、經年的思念,都統統洩了出來。她遮掩不及,哽咽著,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胸中像是塞滿了棉花,呼吸不及,反倒是面上的淚先打破禁錮,泊泊留下。

她人前的那張面孔就這樣被梁依輕輕拿下。

梁瓷離開梁依後,堅持到現在的目標就只有活下去,再活得好點。梁家人說改姓變運,她就改,因為能少一頓打。宮中的太監要錢財,她就給,因為能見到皇帝。人說燒香祈禱能消罪,她沒做,能吃到飯,能少挨打,能有衣裳穿這些又怎麽會有罪?

她頂著笑臉,一步步走,一步步爬,遍體鱗傷後的風景對她來說居然能算得上是賞心悅目了。

再次見到梁依時,她才意識到自己曾引以為傲,幫助自己活下來的自私對梁依來說意味著什麽。

梁瓷想起剛才她自己說的話,那是不適詢問,是祈求。她根本不願意把梁依送走,唯一的家人,寶貝的妹妹,當初拼命救下來的人,一定要留在自己身邊才安心。

她守住那個藥瓶,藏起梁依唯一逃離的機會,給自己留下了依靠。

這些骯臟的私心梁依一句話點破,明明是她自己根本就舍不得梁依走。就算梁依不會再有尋常安穩的日子可過,她也要將人留下來。

梁瓷朱唇翕合兩下,似是有話要說,但混亂的言語在口中打轉,讓她想起被人按著頭塞進水缸的那一次,破碎的言語裹挾著冷水被她咽下去。

思緒亂成麻,那個平日裏驕縱高傲,就連皇帝也敢頂撞的貴妃在馬車內不敢出聲。

突然,那似溫玉般的手一轉,反握住她的手。

兩人間依然無言。

漂泊無依的感覺竟似春陽下的融雪,化為暖意流入四骸。

梁瓷詫異,原來見到家人後連淚水是可以肆意妄為的。沒有辱罵聲,也沒有催促聲,掌心的溫存一點點揭開內心陳年的酸澀。

難怪那些受寵的妃嬪見了家人會是那副脆弱的模樣。

梁瓷突然就感到委屈,想要說話。

該從她第一次進宮時的沖撞貴人被罰說起,還是第一次去見皇帝說起?

梁依會不會嫌棄她為了名利不顧一切的自私模樣?

自己走的時候才十四歲吧?八年了,得有八年沒見過梁依了。

她努力將的眼淚憋回去,“沒、沒大沒小,得叫、叫我姐姐。”梁瓷哽咽著訓她。

“嗯,姐姐。”

梁瓷始終沒轉過頭,梁依也就仍握著她的手。

馬車慢慢地走,不是歸家之路卻仍叫梁瓷欣喜。不起眼甚至被她一直厭惡的時間,此刻被視若珍寶。

於掌心間交匯的暖意,耀若初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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