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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坐而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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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 坐而論道

夏一諾意識到那是冰壁的反射,向黑暗中望去,一個龐大身形的陰影出現了,它噴出一團冰霜霧氣。

冰霜的寒冷和黑暗的洞穴,讓尚江雪又回憶起了當年掉入江中的感覺,她害怕之極,像將要溺死的落水人一樣用四肢緊緊抱著夏一諾。

夏一諾想跑想躲皆不可能,尚江雪像長在夏一諾身上一樣把他死死扣住,讓他無法移動。

冰霜噴在兩人身上,片刻之後他們都被凍得不能動了,像被封進一個冰塊裏。

夏一諾就這樣坐在地上,讓尚江雪緊緊箍住,兩個人像一個重疊的“北”字,抱在一起,氣氛緊張又有些尷尬。

兩人耳鬢廝磨,臉貼著臉,夏一諾能感覺她的身體還在顫抖,安慰道:“別怕,有我。”

尚江雪感覺到冰霧停了下來,方才敢睜開眼,輕聲回了一個“那是什麽東西?”

夏一諾說道:“太黑,看不清,頭很大有角,不知道是什麽怪物。”

沒過多久,他感覺自己的腿上有些濕,以為是冰被兩人溫度融化了一些,繼續說道:“冰好像被我們的體溫融化了一些。”

尚江雪無力的輕嗯了一聲,問道:“我們會不會凍死在這裏,我感覺好冷。”

夏一諾突然意識到不對,冰水化開也應該是冷的,而那些液體還有一絲溫熱,他立刻明白那是血,驚道:“你受傷了?”

尚江雪微微閉著眼說了一聲“嗯,我好冷,好困。”

“你不能睡,和我說話。”夏一諾邊叫著邊扭動身體。

他發現尚衍的熊毛大敞立了大功,讓冰中多出了不少的空間。

“你這一年都去了哪裏?”尚江雪抿了一下嘴唇說道。

夏一諾將知道有關尚江雪的事情,都告訴了她:“勾竊用那天抓住的小姑娘威脅我殺朱避塵,那是我結義大哥的母親,我怎麽能下得了手。但是為了小姑娘的命,我只能假扮太監進到宮中,後來,聽說朱避塵死於非命,應該就是勾竊下的手。

救出了小姑娘連帶一百個冰女後,我又去了大理,又從望海國救下了一萬多鄉親,險些在天雄城就能滅了長生教了,可是他們抓了飛龍國公主要挾,唉,這一年多啊,基本上是白忙活了。”

“……”尚江雪沒有回答。

“你別睡呀,說說話。”夏一諾不停得扭動身體,怕兩人憋死在冰裏,更怕尚江雪死在自己懷中。

尚江雪說道:“我沒想到長生教和叔父,會利用我的仇恨布下控制雪狼國的局,更沒想到舅舅家的人也一直在窺伺王位,我還是太單純了。我已經和長生教許久不聯系了。還好有吳叔叔一直照顧我,不然我可能再沒機會見到大哥和二哥了,我感覺好對不起他們。”

“都過去了,打斷骨頭連著筋,親兄妹有什麽解不開的疙瘩啊,你們的感情真摯才會有這個結果的。那些父母活著時不管,死後為了爭祖輩田產的親兄弟,爭得面紅耳赤,老死不相往來,才叫人汗顏。

比如小滿家吧,他哥從小就欺負他,不然他也不會被逼進宮才得活命。”

尚江雪因為有人相擁,情緒平靜了很多,說道:“兄弟爭祖產的事,和我大哥二哥誤會的事不一樣,不盡然都是你想的那樣。我出宮以來,方才知道了貧瘠的苦惱,每餐每食都算計著過,窮人並不是不想盡孝,實在是力所不及,難得有處房產遮風擋雨,有時候只能放下自尊為自己的小家爭取。

當然,我不是為這種事這種人開脫,只是感覺他們很可憐,人生最可悲的是命不由己,想做個善良的人卻沒有這個能力。”

冰塊中,在夏一諾不歇的扭動中空間漸漸增大,他嘆息道:“一個人要負擔起家庭的責任來,才知道生活的沈重啊,望海國的百姓們過的日子可苦了。

我在望京城中見到一人,他早上出海打魚,進城賣掉,再在城中用船渡人渡到天黑才回家。我問他為什麽這麽辛苦,為什麽不學些本事賺大錢?你猜他說什麽?”

“家裏太窮?”

“家裏有病人?”

“孩子太多?”

“欠了斷頭債?”尚江雪不斷的猜測著。

夏一諾說道:“你說的這些都不對,他說——沒時間,你剛才說的這些只是他辛苦賺錢的理由,卻不是他不學其他賺錢本事的理由。他的生活已經進入了一個惡性的循環。

我們往往認為那些賺錢低微又辛苦的人,是因為他們沒本事,其實我們錯了。

他們不是沒本事,而是從小就生活在惡劣的條件中,他們沒有時間學習想學的本事,只因為生存就被耗掉了半生。

幾十年掙紮在餓死或累死的懸崖邊,他們哪還有精力去學習?

你以為窮苦人不知道當官坐轎好嗎?不知道讀書可以改變現狀嗎?窮苦人肯定知道,但是,那些事對他們來說就有如我看待仙緣一樣,真的沒時間去學啊。

蜀山答應我,只要捉到了袁稀志就準我進蜀山修靈,我卻為了保護首善之命放棄了。

我太理解這些窮苦人了,因為我就是。”

邊說著話,夏一諾邊用身子拱動著,冰內的空間大了一些,但已是極限,外面的冰已經凍得實了。

尚江雪明白他在自救,但不停的扭動讓她很不舒服,她卻又不好意思開口制止。

那樣好像在表示自己希望與這個男人一起死在這裏,不明不白的死在這個男人懷裏。

她的心理很矛盾,以至於讓她忘記了對黑暗和不潔的恐懼。

她強迫自己將全部精力投入與夏一諾的對話,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不至於胡思亂想的瘋掉。

她大大的眼中有淚光閃動,顫抖的說道:“時間……每個人死前的時間其實都是一樣的。用自己最寶貴的時間換來的如果只是溫飽,真是讓人最痛心的事情了。”

夏一諾道:“所以人人想著得長生啊,匆匆忙忙過一生,渾渾噩噩數十年,剛想明白怎麽回事,卻要死了。”

尚江雪輕柔的說道:“你壓到我的頭發了。”

夏一諾才發現將她抱得太用力了,手臂已經有些酸痛了。

他不知道尚江雪是由於受傷沒力氣,還是放低了姿態,說話的語氣上,有了些變化。

尚江雪有些疲憊地擺了擺頭,長期處於這樣一個過於親密的姿勢,讓她緊張的脖子也有些酸脹。

她接著說道:“我當年因為病痛,也被長生教迷惑過。現在想想,人在最無助的時候,被別人伸出手拉了一把,不由得不信任他們。”

夏一諾道:“你知道嗎?長生教為在飛龍國站住腳,不但宣傳長生,還在宣揚唯己唯私論,有時候你不得不佩服壞人,他們將人的心理摸得透透的,總能在你最軟弱的時候利用你最軟弱部分,來蒙蔽你。

這,讓好多年輕人放棄了責任,只求自己過的好,不對家庭和社會負責,無知加上放縱,誰知道以後是什麽結果,也許飛龍國會被他們弄得四分五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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