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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一六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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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一六零

聽到有長輩問起師門,江鼎習慣性的站直身子,要說一些“一切安好,勞您掛念”之類的客氣話,話到唇邊,突然結住,無法自如的脫口。

到最後,只剩下一聲嘆息。

青衣人驚道:“怎麽?有什麽厄難?”

江鼎搖頭,苦笑道:“沒有,只是我已經很久沒有回去過了。”被逐出師門一事,是他的舊傷,自不能逢人就說。

青衣人點頭道:“我一直聽說天心派獨居世外,逍遙度日。雖然發展遲緩,弟子也少,但少了許多紛爭,如世外桃源一般,豈不安樂?”

江鼎奇道:“原來您對我門這麽了解?”

青衣人道:“我活了很長時間,一直行走在九天,每隔一段時間,總會聽到些風聲的。”

江鼎點頭,忍不住斜了一眼白希聖——比起白希聖只知道一萬年以前的事情,這位是真的活歷史書了。

白希聖冷笑道:“天心派獨居世外,縱然是十大宗門也不能隔一段時間就得知些消息,恐怕是你有心窺探吧?”

青衣人道:“我自然特別關心天心派,畢竟是他的宗門,怎麽,不可以麽?”

白希聖道:“你這麽直言不諱,倒叫別人無話可說。”

江鼎越發好奇了,對青衣人的身份和往事,漸漸起了極大的興趣。

正想是不是問一問,突然他想起一事,失聲道:“您說甄家傳承了天機道,是天心派的天機一道麽?”

青衣人道:“正是。若是我想的不錯,他們就是你們七祖天機一脈的傳承。若非我對天心派有舊情,豈能這麽容易就饒了他們。子孫不肖,今日遇到我,我且放他們一馬,來日還這樣,遇到沒情分的,早晚也是死局。”

江鼎點頭,天心派的傳承其實一直留在派中,只有有幾脈已經徹底沒傳人了。其中包括幾次分裂,傳人出走。其中便有天機一脈。天機涉及天衍術數,極其艱難深奧,且需要巨大的天賦,到了江鼎這一輩,再無一人可稱天機傳人。

仔細想來,說甄家傳承天機,倒也有跡可尋,畢竟江鼎也發現甄家有推演之術遺留,連甄見蟠都會幾手。只是甄家的人品並不高尚,讓江鼎相信他們與天心派有莫大淵源,讓他心中不舒服。

江鼎便問道:“甄家……我天機老祖姓甄?”

青衣人道:“天機本人不姓甄。不過天心派一直留有單獨一脈,專門傳承天機道統。據我所知,最後一位天機傳人就姓甄,叫甄雲川。”

江鼎略感赧然,甄雲川這個名字,他還是第一次聽到。自家的歷史,他竟不熟,還需要外人指點,未免太不稱職。

青衣人道:“大概是兩千多年前,甄雲川離開天心派,從此不知所蹤,按照時間來算,甄家建立也差不多是這個時候。”

江鼎道:“甄師祖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他這麽一問,也沒指望得到回答,畢竟是兩年多年前的事。而且只是一個天心派弟子。青衣人當時也未必了解,就算了解,也未必會記在心上。

然而青衣人立刻回答道:“是個很有意思的人。聽說他才華橫溢,在天衍道上的成就達到了幾千年來的最高,幾乎真的可以窺探天機。不過他又是是個狂生。明明能推演天命,卻又不信天命,將‘天命可逆,人能定天’這類狂言掛在嘴邊。不似個蔔算大師,反而像個熱血上頭的毛頭小子。而且行事肆無忌憚,據說因此和師門產生劇烈沖突,獨自一人下山,說要自營抱負。”

江鼎啞然,沒想到他印象中高深莫測乃至神神叨叨的蔔算道,也有這樣的人。

青衣人道:“說起來天心派明明是與世無爭的恬淡門派,偏偏易出狂徒。我記得百年之前,也有一個闖出師門的狂人小子,姓蘇的……”

江鼎道:“蘇清揚師叔。他……已經去世了。”

青衣人道:“嗯。想必是他。已經死了麽?這我倒不知道。這是天心派最近一次鬧家務,不知道下一次是什麽時候。反正每隔幾百年,總要鬧一次。”

江鼎心道:不知道我這一次算不算……天心派本來就不輕易收弟子,只這麽幾個人,還時常分裂,也難怪越來越……輕輕嘆了口氣。

青衣人道:“據我所知,甄雲川是用木倉的。這也是獨一份兒。天機傳人向來學識淵博,文質彬彬,或者用書,或者用扇,他卻用木倉,確實特立獨行。”

江鼎道:“是了。甄家也用木倉,這便對上了。”

青衣人道:“然而我對甄家木倉法頗有疑慮。那青竹木倉法雖然精妙,但少了些天機的味道。天機本參天道,傳下來的道法應該更合玄道奧妙,這裏卻看不出。而甄雲川本人狂氣沖天,不選劍而選木倉,也是熱血狂放的性情。他的木倉應該更有有我無敵,只手擎天,搖落星辰的狂氣,木倉中也沒有體現。或者子孫不肖,沒學到祖宗的精髓。”

江鼎若有所思,喃喃道:“有我無敵……搖落星辰……咦?”眼睛突然一亮。

青衣人道:“不過他們如何不肖,看在天心派份兒上,我可以饒他們一次,僅此一次。下次再有事,便夷平了甄家堡。”說到這裏,他突然笑道,“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怎麽樣?”

江鼎道:“什麽事?”

青衣人隨手扔給他一枚青色的圓珠,有核桃大小,湛清的顏色下,含著一團氤氳的光芒,道:“你是天心派嫡傳,他們不過是天心派旁支。倘若行事不正,影響了宗門聲譽,你也可以管得。這是一枚妖華,相當於金丹後期全力一擊,足以夷平甄家堡。他們若再行不義,你可清理門戶。”

江鼎嚇了一跳,忙推辭道:“弟子年輕,不能擔此重任。還請前輩收回。”

青衣人道:“你身為天心派弟子,連這點責任都擔不起麽?還要做大事麽?”

江鼎本是遜謝,聽他如此說,反而無法推辭,又有些受激,道:“如此多謝前輩。”

他自是知道,青衣人不只是給他一個職責,更是一條性命。遇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刻,這枚妖華能保他一命。

青衣人點點頭,道:“你既然是天心弟子,傳承的哪一家道統?”

江鼎道:“如今天心派也分不清誰家了。除了天機,其實我哪個道統都學過些皮毛。只是都學藝不精,愧對祖師。”

青衣人沈默了一下,道:“你也學君聖的道統?”這句話問的很平淡,語氣平平,但正因平淡,反而有幾分掩飾的味道。

江鼎道:“是。君聖老祖的太玄經和術法是每一個弟子的開蒙功課。我現在也是主修《太玄經》的。”

青衣人道:“不錯,君聖道統博大精深。你主修是對的。不過其他功法也可以使用——這個給你。”說罷將一冊金燦燦的書籍遞過。

江鼎接過,便覺入手一沈,薄薄書冊竟似金子打造,沈甸甸的有些壓手,再看其上正面,寫了一個大大的篆字,江鼎認得,念道:“幻。”

青衣人點頭,道:“北冥的功法。”

江鼎驚喜道:“北冥老祖?您怎麽……怎麽有?”

青衣人道:“我對天心派的東西格外關註些,無意中收集來的。和這東西相配的,還有一件,也一起給你吧。”說罷取出一把傘,遞給江鼎,“也是北冥的東西。本來應該是件法寶,因為破損,只能當法器用。等你到了金丹期,可以將之補全。”

江鼎驚喜,連聲道謝。若是一般的饋贈,他是必然要推辭的,畢竟妖華一物,已經能抵過他所做的,再多收禮物,未免貪心。但這些東西,青衣人言明是天心派舊物,物歸原主,讓江鼎沒法推辭。

饒是如此,江鼎還是覺得愧領厚意,無以為報。

青衣人道:“我將東西給你,自己也覺得痛快,這就是報酬了。若你還放不下,倒是可以幫我做一件事。”

江鼎道:“單憑前輩吩咐。”

青衣人一舒大袖,眼前又出現一物,八尺來長,卻是一個人。

江鼎吃了一驚,就見那人滿臉油彩粉墨,身上也是長衫水袖,好像是戲臺上的戲子,問道:“這位是……”

那人直立不動,似乎受到了控制,但眼珠轉動,精光四射,顯然還有意識。

青衣人道:“此人一直窺探你們的爭鬥,來歷甚奇,也不知是哪一邊的。似乎姓謝,總之是個礙事的人,你將他處理了吧。”

這根本算不上什麽難事。江鼎自然沒有異議,接過那人,道:“是。前輩還有何吩咐?”

青衣人擺手道:“沒有。你好好修煉,要將他的風采重現人間。去吧。”

江鼎行禮,緩緩降下,這時,白希聖突然開口道:“放棄你的追逐吧,你永遠也做不到。”

青衣人回首,盯著他,道:“放棄你的攀爬吧。你永遠也做不到。”

兩人對視,同時哼了一聲,白希聖身子虛化,憑空消失。青衣人縱聲大笑,身影一閃,化為一道流光消失。

江鼎目送他離去,輕輕撫摸著幻術書冊,道:“這位前輩當真是高山仰止。不知道他與我門中到底有什麽淵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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