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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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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你當他的玫瑰?”電話那端,傳來的嗓音似笑非笑,蘊著幾分古怪</p>

“我知道”簡藝安翻白眼,完全能領會好友意在言外的暗示“我也覺得很怪,哪有人這樣說啊?都不曉得他到底打什麽鬼主意!”</p>

“他真的說要跟你玩真的?”話語方落,莫傳雅不禁輕聲笑了,瞧她像在說繞口令似的</p>

“誰知道是真的是假的?”簡藝安的回答也妙“他這人說話真真假假的,說不定又在捉弄我”</p>

“你真的覺得他在捉弄你嗎?”</p>

“這個嘛……”簡藝安微妙地停頓“你知道他最近是怎麽對我的嗎?”</p>

“怎樣?”</p>

“就好像一個小孩子,得到一只小狽或小貓之類的寵物”</p>

“寵物?”莫傳雅不解“怎麽回事?”</p>

懊怎麽說呢?簡藝安輕聲嘆息,嘆息裏融的並非哀怨,而是難以言喻的甜蜜與心慌</p>

最近她那個丈夫對她,就像對待一只剛剛得到的寵物,很開心,每天興致勃勃地在她身上實驗各種疼愛的方式,抱抱她、逗逗她、梳弄她的發,甚至厚顏無恥地提議幫她洗澡</p>

她當然嚴詞拒絕了,他卻還不知收斂,準備了一桌各式微波爐菜色,一口一口餵她吃</p>

還有,他堅持結束分房生活,每天晚上摟著她睡覺……</p>

“你怎麽不說話?”莫傳雅困惑地揚嗓</p>

簡藝安一凜,腦海邪惡又煽情的畫面頓時黯滅,她窘迫地咳兩聲“沒有,我是在想……”她驀地頓住,發現自己很難在電話裏跟好友分享閨房私密“我是想,你說我該怎麽辦好?”</p>

“什麽怎麽辦?”</p>

“我該拿牧宇怎麽辦?”</p>

“這還需要問我嗎?”莫傳雅若有深意地揶揄“你不是早就決定了?”</p>

“也……是啦”簡藝安有些不好意思,不得不承認其實自己早就明白,不管丈夫對自己是真情或假意,她都無法抗拒,就算前方是一面危險的懸崖,她也只能義無反顧地往前墜落——</p>

結束通話後,她仍獨自佇立在陽臺,遙望遠方迷離的霞霭暮色位於陽明山區的柯家大宅,坐擁絕佳景致,可惜牧宇就是不肯搬回家住,偶爾回來,也不肯多逗留片刻</p>

她很清楚原因所在,也很遺憾,為何這對父子就是不能和平相處呢?</p>

“藝安,你來啦!”蒼黯的嗓音驀地在她身後落下</p>

她輕快地旋身,迎向步履蹣珊的老人,攙扶他“爸,你睡得好嗎?”</p>

“還可以吧”柯承恩落坐沙發,伸手揉了揉疲憊的眉心“也不知道怎麽搞的,這幾天老覺得頭痛”</p>

“是嗎?”簡藝安不禁擔憂“要不要我帶您到醫院看看?”</p>

“一點小毛病而已,沒必要大驚小敝的”柯承恩不耐地揮揮手“你坐,陪爸聊聊”</p>

“是”簡藝安坐下,為兩人各斟一杯花草茶“對了,爸,我有事情想問你”</p>

柯承恩接過茶杯“什麽事?”</p>

“我想問問牧宇小時候的事”</p>

“牧宇小時候?”柯承恩訝異“你怎麽忽然想問這些?”</p>

“沒什麽,就想多了解他一些而已”可惜他總是不肯多說簡藝安悠悠啜茶“爸可以告訴我嗎?”</p>

“這個……要從何說起?”柯承恩不知所措“總之他跟一般男孩子沒什麽不同,很淘氣,小學時也不太愛念書,功課不好”</p>

“是嗎?他老是自覺很聰明,我還以為他從小就是優等生呢”簡藝安抿著唇笑“他從小就喜歡運動嗎?以前有參加過校隊嗎?”</p>

“這個嘛……”柯承恩有些尷尬“老實說我也不太清楚,我那時候工作太忙了,他的事我都交給管家跟保母來處理”</p>

保母跟管家?這麽說,他不僅從小受母親忽視,也不曾從父親這兒得到多少溫情簡藝安黯然尋思</p>

“你要是想知道他小時候的事,可以問以前在這兒工作的管家,他已經退休了,不過我記得還有他的電話”語落,柯承恩喚來現任管家,命他找出前管家的聯絡方式,又讓他拿來一本相簿</p>

“這是牧宇的照片嗎?”簡藝安驚喜地接過相簿</p>

“嗯,他好像不太愛照相,只有一本”</p>

她迫不及待地翻閱相簿第一頁,是幾張嬰兒照,他半趴在床上,睜著清靈大眼,握著粉女敕的小拳頭,朝鏡頭嘻嘻笑著</p>

“好可愛喔!”她讚嘆,心口感動地揪緊</p>

那個男人原來也有如此天真無邪的時候啊!她繼續看相片,起初一直噙著諧謔的笑,漸漸地,笑意淡去,水眸漫開迷霧</p>

因為她發現,丈夫小時候的照片都是獨照,從來不曾跟父母或其他家人合照過他總是一個人,不論憂郁或開朗,都是自己承擔</p>

“他小時候不是有保姆嗎?”她澀澀地問難道就連貼身照料他生活的保母,也從不跟他合照嗎?</p>

“保母啊?”柯承恩蹙眉想了想“你這麽一說我才想起來,他小時候換過好幾任保母,每一個幾乎都做不到幾個月就被他氣走了”</p>

“為什麽?”她訝然</p>

“還不就是因為他太調皮?”柯承恩沒好氣“那時候我跟他媽簡直都快被他氣死了,後來還是我威脅送他去國外念寄宿學校,他才收斂一些”</p>

也就是說,他並不希望被送離父母身邊</p>

簡藝安悵然凝望面前表情頗不以為然的老人他難道不懂嗎?一個那麽小的孩子是害怕離開父母的,就算父母其實不怎麽關心自己</p>

孩子總是渴望親情的……不,就算長大了也一樣</p>

她想起丈夫跟自己的父親喝酒下棋時,那爽朗自在的笑容,心弦驀地一緊,微微地疼痛</p>

而當她翻到相簿最後,發現幾張歷任保姆的照片,整整齊齊地貼成兩排,心弦瞬間繃斷,淚潮在眼海蔓延</p>

他其實沒那麽討厭那些保母,其實仍感念著她們,不然也不會細心地在屬於自己的回憶裏,留住她們每一個人的倩影</p>

他說不定,偷偷喜歡著她們……</p>

“爸,您有沒有想過?”她沙啞地揚嗓</p>

“想什麽?”</p>

“其實枚宇那時候……很需要您的關心”</p>

柯承恩閣言,怔了怔,頓時感到些許狼狽“你這是在說我沒盡到一個做爸爸的責任嗎?”</p>

“我是說,他畢竟只是個孩子,有時候調皮搗蛋只是想引起大人的註意”</p>

“他如果想引起我們註意,怎麽不好好表現?”柯承恩冷嗤“認真讀書拿個第一名,當選模範生之類的,都會讓我們以他為榮啊!”</p>

一定要那麽優秀出色才值得父母疼愛嗎?只是個普通的孩子難道就不行?</p>

簡藝安為丈夫不平,幾乎想吶喊出聲,但她強忍住,委婉地勸說“可是爸,親情應該是沒有條件的,就像我也曾經叛逆過,可我爸媽——”</p>

“你爸媽怎樣?”嚴厲的眸刀射向她</p>

她鼓起勇氣承接“我爸媽還是愛我,從來不會因為我在外頭胡鬧,喝酒飆車,就放棄我——”</p>

“什麽?”柯承恩駭然打斷她“你以前會喝酒飆車?”</p>

簡藝安苦笑地頷首,很明白這樣的告白會令自己在公公心中的評價大大掃分,可她還是要說“有時候孩子只是需要父母一個溫暖的擁抱,讓他們知道自己是被愛的,我想牧宇也是一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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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知道她做了什麽,一定會嫌她太多管閑事</p>

簡藝安站在醫院病房某扇門前,幽然長嘆</p>

那日私下與公公懇切長談後,她主動聯系柯家的前任管家,向他探聽丈夫童年的點點滴滴,兩人說起那一任任來了又走的保母,老管家不禁感嘆</p>

“少爺也真奇怪,明明那些保母都挺不錯的,有的還格外關心他,他卻一個個惹毛人家,反倒是最後一個,我看她最不用心,又冷淡又隨便,偏偏做最久,一待就是兩年多吧!”</p>

“為什麽?”她困惑“難道枚宇那時候都不反抗她嗎?”</p>

“也不是不反抗,就是不會故意惡作劇吧,其實他本來也不是多壞的孩子,本質上還是善良的……對了,我記得少爺後來還仿佛說過,他覺得做最好的保母就是她,很怪吧?”</p>

的確很怪</p>

老管家這番話徹底勾起她的好奇心“可以幫我聯絡到那位保姆嗎?”</p>

“她啊?對了,我前陣子到醫院做檢查正巧碰到她,她好像得了什麽癌癥,情況不是很好——”</p>

於是在老管家的幫忙下,她找來這家醫院,在門外躑躅許久,遲疑著該不該進房打擾</p>

“請問有什麽事嗎?小姐”一個護士經過,見她徘徊不走,友善地問</p>

“我是……想來探病”她微窘地托高抱在懷中的鮮花與水果籃“請問住在這間病房的病人……”</p>

“你是說董小姐嗎?”</p>

“是”</p>

“她現在去做化療了,可能要一陣子才回來,不過我看她回來後,恐怕也沒什麽精神跟你講話”</p>

“她情況很糟嗎?”簡藝安輕聲問</p>

“嗯”護士點頭,遺憾地蹙眉“其實她已經病入膏盲了,現在也只是拖時間而已”</p>

“這麽嚴重?”簡藝安惘然</p>

“不過小姐,你應該不是她的家人吧?”護士忽然問</p>

“啊?”她楞了楞“我是她的……朋友”</p>

“真的嗎?那太好了”護士欣喜“自從住院後,董小姐一直是一個人,聽說她沒有家人,也沒什麽朋友來看她,雖然她沒辦法跟你聊太多,不過如果你能在一邊安靜地陪她,我想她也會高興的”</p>

“是,我會的”簡藝安感謝護士的提點,她微笑目送護士離去,靜靜地走進病房這是間雙人房,另一張床躺的似乎也是重癥病患,臉上罩著呼吸器</p>

她輕手輕腳地插好鮮花,將花瓶擺放在床頭,然後洗凈蘋果,切成丁正當她忙碌時,一道虛弱的嗓音慢慢地揚起</p>

“請問,你是……哪位?”</p>

發話的是一個上了年紀的女性,發際蒼蒼,臉色灰白,嶙峋的瘦骨像是撐不住她的身子,微微顫抖著</p>

簡藝安心酸地看著,勉強揚起嫣然微笑“你好,我是柯牧宇的妻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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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安,我的乖老婆,你在哪兒呢?”</p>

這天,柯牧宇回到家,手拿一串風鈴,一邊搖動清脆聲響,一邊戲謔地揚聲呼喚明明嬌妻就站在開放式廚房裏,他偏偏視而不見,在屋內來回梭巡,甚至戲謔地蹲,察看沙發底下</p>

“你這什麽意思?”簡藝安走進客廳,目睹他搞笑的舉動,氣惱地撇唇“你真的把我當寵物啊?”以為她是小貓或小狽,能躲進那麽狹隘的空間嗎?</p>

“我不是說了嗎?你是我的玫瑰”他笑著一把摟住她纖腰,認清她身上穿著圍裙,劍眉一蹙“我不是說過你不喜歡下廚,就不要勉強嗎?”</p>

“我以前是不喜歡,但現在喜歡啊”她坦然回應“而且今天剛好比較早下班,只是義大利面跟湯而已,很簡單的”</p>

“義大利面嗎?Good!我喜歡”他率直地表達欣喜,鼻端順便湊近她瑩膩的玉頸,深深嗅她身上的女人香</p>

“走開啦!”她嬌羞地頂開他“你這樣子才像一只到處聞味道的小狽呢!”</p>

“聽說狗聞味道,是為了確定自己的勢力範圍”他嘻笑地發表高論</p>

也就是說,她是屬於他的“勢力範圍”嗎?</p>

她橫睨他,駁斥他不夠專業的知識“我怎麽聽說狗狗是用撒尿的方式來做記號,圈定自己的勢力範圍?”</p>

“你的意思是,要我在你身上也做記號?”柯牧宇機靈地將劣勢轉為優勢</p>

“沒問題,老婆,我這就努力來做”說著,他不客氣地在她身上連落幾個啄吻,從頰畔吻到頸側,再繼續往下侵略……</p>

“你夠了喔!”她羞赧地跳開,頰染桃暈,說不出的明艷動人</p>

“害羞了啊?真可愛”他可惡地逗她</p>

她用力白他一眼,轉開話題“這串風鈴哪來的?”</p>

“這個啊?”他又搖了搖“是賞給我的玫瑰的禮物”</p>

“禮物?”她好奇地接過,那是一串水晶風鈴,吊著一只小貓咪,正調皮地用小爪子撥弄一顆顆垂墜的玻璃球玻璃球裏,嵌著一朵朵彩色玫瑰,精致的作工與巧思令她大為讚嘆“你從哪兒找來的?好漂亮!”</p>

“從國外的拍賣網找的,花了我好幾個小時呢”他狀若哀怨地討功勞</p>

堂堂“恩宇集團”的副總裁,為了替她買禮物,花幾個小時在網路上閑逛?她不敢相信,卻也暗自竊喜</p>

“沒想到你那麽閑”她嘖嘖搖頭“比起來我這個小特助真的好可憐,事多錢少離家也不近”</p>

“所以說,我早就叫你辭掉那鳥工作”他沒好氣地敲她額頭“誰叫你去幫那個夏語默做牛做馬啊?”</p>

“那可不行”她毫不考慮“最近我們公司要改選董事會,又要推出新產品,忙得很,我不能在這時候辭職,太沒義氣了”</p>

“跟那家夥你講什麽義氣?”柯牧宇瞪她,絲毫不掩話裏的醋味“你應該講的是跟你老公的情分才對,你瞧我最近都瘦了,難道不該好好照顧我嗎?”</p>

“你瘦了?哪裏瘦了?”她瞄他,還真看不出來</p>

“這裏”他誇張地撫住自己左胸口“我的心瘦了”</p>

她差點嗆住,好半晌,櫻唇綻分,開出一串笑,正如她握在手中的風鈴,清脆悅耳</p>

心瘦了?她佩服這個男人的機智,原來他也懂得撒嬌,原來當他像個孩子,執意討她的愛憐時,是那麽令人無法抗拒</p>

心瘦了……唉,她的心才瘦了呢,因為好像有某個部分,已經落在他身上了,若他不能對她餵養愛情,恐怕還要繼續瘦下去……</p>

“你在想什麽?”他親昵地掐她臉頰,要求她的註意力“跟老公講話,竟然發呆?”</p>

“我在想……”她迷蒙地望他“你還記不記得董小姐?你最後一任保母”</p>

他一怔“怎麽忽然提起她?”</p>

“她現在住院做化療,病得很嚴重”她悵然低語“護士小姐跟我說她可能活不久了”</p>

他震住,一時無法言語,好片刻,才澀澀地開口“那又怎樣?”</p>

“什麽怎樣?”她訝然“你不去探望她嗎?”</p>

“我連自己的媽媽都好幾年沒見了,幹麽去看一個保母?”他神情淡漠“沒這個必要”</p>

“可是——”</p>

“話說回來,你是怎麽知道這些事的?”湛眸鋒利地緊盯她</p>

她心一跳“是爸爸給我你們家老管家的電話,我跟他問來的,我也去醫院看過董小姐了”</p>

“你真的很多事”他不悅地擰眉</p>

她就知道他會責備她簡藝安自嘲地苦笑“牧宇——”</p>

“別說了”他不許她提起他下欲深入探討的話題,刻意以燦笑破開臉上的陰霾“你不是說做了義大利面嗎?我餓了”</p>

她無聲地嘆息“好吧,你再等等,馬上就開飯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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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拎著這兩個飯盒,是要去哪裏?”</p>

午餐時間,簡藝安提著飯盒匆匆離開公司,正逢夏語默拜訪客戶回來,兩人在一樓大廳巧遇</p>

“我跟某人約好了一起野餐”她甜甜一笑</p>

“野餐?”夏語默腦海靈光乍現,想起“恩宇集團”的辦公大樓也在這附近“唉,我真是羨慕那個某人啊,不但有美味的便當可吃,還有漂亮老婆陪”他玩笑地感嘆</p>

“學長”簡藝安狀若嚴肅地睨他</p>

“怎樣?”</p>

“你變得油嘴滑舌了”</p>

夏語默一楞,喉間滾出低沈的笑聲“沒辦法,我只要想到那天柯牧宇來辦公室是怎麽嗆我的,就忍不住覺得好玩”他意味深長地頓了頓“我說安安,你覺不覺得你老公有點幼稚?”</p>

豈只有點?是很幼稚!但無論如何,也輪不到外人來批評</p>

“學長,你這樣說,我可是會生氣喔”她瞇起眼,半真半假地警告</p>

“好,我不說了”夏語默很識相,畢竟現在是公司需人孔急的時候,不能輕易得罪重要員工“你快去野餐吧!”</p>

“是,學長,我會盡快回來”</p>

簡藝安別過老板,踏著輕快的步履,穿過兩個街口,便來到“恩宇集團”的辦公大樓,警衛知道她身分,笑咪咪地送她上樓</p>

她興致勃勃地來到丈夫辦公室,意外地發現他不在</p>

奇怪,他們不是約好了嗎?</p>

她遲疑地轉身,宋綺紅正巧迎面進來,兩個女人相見,分外眼紅,尤其是宋綺紅,明眸激烈地冒出怒火</p>

簡藝安保持風度,禮貌地問:“請問牧宇不在公司嗎?”</p>

“他剛剛接到病危通知,去醫院了”</p>

“病危通知?”她駭然大驚“是誰?”難道是公公嗎?他什麽時候送醫了?</p>

“誰知道?”宋綺紅語氣不耐“總之不是董事長”</p>

不是公公,那會是誰?</p>

簡藝安狐疑,想不到丈夫有任何住院的朋友,正思索著,宋綺紅尖銳的嗓音倏地穿透她耳膜</p>

“你最近一定很得意吧?”</p>

她愕然揚眸,迎向宋綺紅蒼白的麗顏</p>

“你不要以為逼牧宇讓我辭職,你就可以高枕無憂當你的柯太太了”宋綺紅咬牙切齒地進落言語“我告訴你,事情沒那麽簡單!”</p>

“你說,牧宇要你辭職?”簡藝安懷疑地確認</p>

“你不必裝傻了!”宋綺紅以為她在作戲,不屑地冷哼“不就是你強迫他這麽做的嗎?他說不想讓你吃醋,所以希望我能離開”</p>

是那樣嗎?</p>

簡藝安芳心飛揚,忽地憶起在臺中娘家時,丈夫曾對她說過,若是她不開心,他隨時可以為她炒了自己的秘書……</p>

原來,那並非逗弄她的玩笑話</p>

她甜蜜地彎唇,有了丈夫的情義之盾加持,她更能無後顧之憂地與對手作戰</p>

“其實牧宇也是為你著想,宋秘書”她清淡地揚嗓“以你的資歷與才幹,屈就一個副總裁秘書是委屈了點”</p>

“我不怕找不到工作!”宋綺紅氣惱地拉高嗓門她只是不服氣,為何她在前男友身邊當了將近兩年的秘書,仍無法令他回心轉意?她原以為他離婚後,兩人便有破鏡重圓的機會,不料他竟然決定讓契約婚姻假戲成真“你不要以為你贏了,簡藝安,牧宇只是一時好玩而已,他個性就是這樣,愈是挑戰性高的游戲,他愈愛!”她恨恨地撂話,停頓兩秒,明眸閃過一絲惡意“你知道當初在學校時,他為什麽要追我嗎?”</p>

“你請說”簡藝安似笑非笑地鼓勵</p>

“因為我給他難看,他剛進學校時,成績很不好,只是憑著家族捐款多才勉強拿到入學資格,我最瞧不起這種公子哥,他在舞會請我跳舞,我拒絕了他,你知道他怎麽做嗎?”宋綺紅盈盈瘺睫,唇角淺勾,噙著明白的挑釁“從此以後他就奮發圖強,用功讀書,到學期末就拿下第一名”</p>

“於是你就答應他的追求了?”簡藝安聰慧地接口</p>

“沒錯!”末綺紅傲然點頭“我喜歡聰明上進的人,牧宇也一樣”她雙手環抱胸前,不懷好意地嘲弄“他只是跟你玩游戲而已,因為你出乎他意料之外,勾起他的好勝心,你可千萬不要以為他是真的愛上你”</p>

簡藝安靜靜凝望她“這些話,我也同樣奉還給你”</p>

“什麽?”她楞住</p>

“照你這麽說,牧宇也從來沒真正愛過你,他只是把你當成高難度的追求對象而已,他也在跟你玩游戲”</p>

“你——”宋綺紅沒料到自己一番挑釁竟會換來對方反將一軍,一時不知所措</p>

“你已經出局了,宋小姐”簡藝安犀利地指出,清澄的眼潭,瀲濫著異樣的波光“現在是我跟牧宇的游戲,是我跟他的對決,至於我們誰輸誰贏,就不勞你費心了”</p>

語落,她優雅地離開,不再與丈夫的前女友進行無謂的交鋒</p>

因為她必須要戰勝的人,不是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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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柯牧宇抵達醫院時,那個令他焦急趕來的病人已經暫時月兌離險境,他一顆高高懸吊的心總算安落</p>

在護士的引領下,他悄然走進加護病房,望著躺在床上的病人</p>

她面色慘白,多年不見,她蒼老了許多,歲月與病魔同時在她身上留下殘酷的痕跡</p>

她就是董小姐,他的最後一任保母</p>

柯牧宇拉來椅子,在病床邊坐下,自從妻子告知他董小姐病重後,他表面不動聲色,其實已悄悄打聽她住在哪家醫院,也跟她的主治醫生取得聯系</p>

原本他並不想來見她的,只想暗中關照,看能不能在她人生末途幫一些忙,讓她走得更安心,不料今日便接到醫院的病危通知,他不及細想,匆匆奔來</p>

其實他又能怎麽樣呢?他們之間只是短暫的緣分,他從未想過再與她見面,更想不到見了面該說什麽</p>

或許,他該感謝她,感謝她曾在他最孤寂的童年,陪伴他度過,或許他可以告訴她,雖然自己總是對她冷淡,但其實很喜歡她</p>

是的,所有曾照顧過他的保母中,他記憶最深刻的,便是這一位……</p>

病榻上的女人逸出虛弱的申吟,輕輕一動</p>

他一凜,俯身仔細看她她似是醒了,顫著眼睫,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睜開昏花的眼</p>

一股淡淡的酸澀,驀地在他胸臆漫湧</p>

“你是……誰?”董小姐強睜著眼,想認出他是誰</p>

他心一緊“我是柯牧宇,你曾經是……我的保母”</p>

“是……你啊”她用力牽動嘴角,似是想微笑,卻徒勞無功“你太太……來看過我”</p>

“是,我知道”他嗓音喑啞“她打擾你了嗎?”</p>

她以抿唇代替搖頭“我很……高興”頓了頓“你……長大了”</p>

她看著他的眼神,好慈祥,滿蘊懷念之情</p>

他震撼,一時無語</p>

“你……快樂嗎?”她目光渙散,看得出來很倦很倦了,卻仍掩不住喜悅,想探問他近況,想知道自己曾經照料過的孩子是否過得好</p>

柯牧宇暗暗掐握掌心,壓抑滿腔激動“我很好,我今天過來,是想跟你道謝的”</p>

她疑問地挑了挑眉角,仿佛問他為何道謝</p>

他微斂眸,告訴自己有些話如果現在不說,或許再也沒有機會訴諸於口了,他必須勇敢表達對她的戚激</p>

“我很感謝你,那時候沒有像其他保母那樣過分熱情地照顧我,我其實不喜歡她們那麽無微不至,因為那只會讓我更埋怨自己的母親——為什麽連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保母都能對我好,我的親生母親卻不能?我不想比較自己的母親跟保母,因為她……畢竟是我母親……”他驀地頓住,嗓音噎在喉頭</p>

因為她是母親,縱然她一直待他冷漠,從來不曾真正在乎過他,但他還是愛她的,或者該說,他想愛她,若是他能愛自己的母親,就表示他不是個太壞的孩子,他是值得被疼愛的,值得父母的關心</p>

他只是希望自己也能像其他孩子一樣,被父母寵愛……</p>

柯牧宇咬緊牙,努力在橫梗酸楚的胸口,找到呼吸的空隙“其他保母都想取代我媽來照顧我,我知道她們都可憐我,但我無法接受,只有你對我很嚴厲,好像根本不關心我”</p>

“不是……那樣的”董小姐顫著唇,想解釋</p>

“你不必解釋,我知道你是故意的”他黯然低語“你知道我心裏是怎麽想的,才會那樣對我,你是為了讓我安心,讓我不必在心裏苦苦掙紮,怕自己背叛親生母親”</p>

“你……真的懂”她嗓音低微,幾不可聞,但他仍清楚地聽出她的欣慰</p>

她顫顫地動了動手,他知道她想握住他,主動伸手過去</p>

兩人手交握,靜靜對視,只是一個眼神,一朵微笑,便訴盡了多少戚慨,多少悲歡</p>

病房門口,驀地傳來一聲細碎的哽咽</p>

柯牧宇驚顫地回頭,迎向一張素雅的容顏,那是他的妻子,她眷戀地凝睇他,眼裏噙著淚,唇畔卻淺淺地漾著笑</p>

那笑,說不出的透明美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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