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眾矢之的

“伯爺，這小子滿肚子怨氣，以後說不定會帶兵侵略中州啊。”

牧石的意思，姜鐵心明白。不過就算是放虎歸山，姜鐵心也不會阻攔自己要走的白哈爾。畢竟他是有負於曼香公主的，這就當是還她的人情好了。

姜鐵心自己心裏明白這一點，只是不跟別人說，免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煩。他也就不搭理牧石，轉而跟車姬問道：“你怎麽不走，不跟他一塊？”

“我早就跟白哈爾說好了，送他到這裏，他自己跟著鐵浮屠回去。我還是要回君子城待著的，還是得靠你來生活。”

這麽一頂大帽子扣下來，姜鐵心可承受不住。雖然他知道一些內情，不過還是跟車姬說道：“其實你留在這裏，並沒有什麽益處的。倒不如直接回崇文城，好歹也是你自己的地盤。”

“我不回去，打死我，我也不會回去的。你要是非得趕我走，那我可就要流落街頭了。”

以車姬的本事，姜鐵心並不覺得她會有流落街頭的可能。但是人家都已經這麽說了，他就當做有這個可能好了。然後他就一攤手：“你算是賴上我了。好吧，饅頭管不起，總能給你一碗稀飯吃。”

“你這就回去？”

“當然得回去，留在這裏幹嘛？”

姜鐵心自然是要回去的，可是他的乞活軍都已經到了這裏，自然得留下一些自己的印記。所以他只是帶著牧石的一營回去，還帶回去大量的駑馬。剩下的好馬多數都留給了胡三和公戶俊，讓他們在這裏打擊馬匪，然後將馬匪當中的頭目殺掉。剩下被裹挾的民眾就集中起來，讓他們開墾良田。

燕回山以北到淮國邊境的這一片廣大地域，實在是太荒涼了。因為荒涼，所以就有很多土地拋荒乃至變成了草場。這會拿出一部分重新開墾為良田，因為多年沒有耕種，所以土地肥沃的很，正是一個屯田的好地方。這裏姜鐵心打算種一些正經糧食，大不了就廣種薄收。反正土地夠多，總能養活一些人。

雲山那裏土地相對緊張，還是留著精耕細作和種植一些木薯之類的高產作物才好。姜鐵心這一路慢悠悠的往君子城走，他並不急著回去。一路上還不斷的有信使從邊境傳回消息，讓他知道姬政這個家夥正在搞出多大的動靜。

姬政也是一個難得的奇才，如果不是因為他所用的投石機是很多人都知道的從大夏王的時候傳下來的，姜鐵心一定會以為他也是一個穿越者。

姜鐵心作為一個穿越者，才有一些超乎這個時代的知識。但是姬政不一樣，他沒有這些額外的輔助，也能闖出來一片天地。

雖然姬政是夏朝的太子，但是在他出生的時候，夏朝早就已經沒落的不像樣子了。可是現在他不僅自己潛入淮國作為臥底，還單獨訓練出很多夏軍。單單一個大夏城怎麽可能拉出這麽多軍隊，姜鐵心其實很懷疑這些軍隊到底是從哪來的。

只是不管這些軍隊是從哪來的，毫無疑問他們都是聽從姬政的吩咐來做事。從這個角度來講，這些人就是夏軍，這點沒錯。有投石機這種大殺器，又有一定的軍隊作為倚靠。然後再加上夏朝本來就是正統，在這個諸侯混戰的時代，還是有很多人心裏希望夏朝能出一個明君撥亂反正的。這三重優勢疊加在一起，或許夏朝能夠重新崛起。

天下間真心希望和平的都是那些最無奈的百姓，在戰亂當中他們可是九死一生的。但是但凡有些權勢的諸侯，是不可能希望夏朝再次強勢起來的。因為只有一個最為衰弱的夏朝，他們這些諸侯才能活得最為自在。

這些諸侯以前能夠明裏暗裏的跟淮恒侯作對，就是因為淮恒侯實力最強，已經隱隱有改朝換代的能耐。本來淮國衰落，大敗他的君子國就要成為眾矢之的。姜鐵心之前還擔心這個，現在卻發現擔心的有些多餘。因為毫無疑問姬政這一次橫空出世，搶走了所有的風頭。之後就是所有諸侯對付他，如果他承受不住，夏朝可能連最後的大夏城都保不住了。

以後姬政莫說重新得到大夏王這個封號，甚至連減弱版的夏王封號都得不到。他已經是眾矢之的，敗了就只有死路一條。

不止是姜鐵心這麽想，就是姬政自己也很清楚這一點。他雖然狂妄，但是那種狂妄多半都是裝出來的。真實的他，實際上是很內斂的。

這會他坐在自己的中軍大帳內，然後有手下送上來樊林在最後關頭送上來的飛鴿傳書。上面內容很簡單，就幾個字而已。

“敗於乞活軍。”

姬政輕輕地讀出這幾個字，然後苦笑著搖搖頭。此時賬外跪著一人，卻是之前淮恒侯手下的騎兵統領尤克裏。這個家夥當初臨陣脫逃，是淮恒侯慘敗的重要原因。當時如果有這一支騎兵在手，雖然淮恒侯還是會輸，但是從容不迫的逃走卻不難。

這個尤克裏可不是省油的燈，回到石溪城以後。為了脫罪，就可以渲染乞活軍多麽厲害。然後淮恒侯的死訊一傳出來，他就提出要擁立淮恒侯的嫡子為新任國君。

雖然淮軍是天下少有的強軍，可是跟隨淮恒侯年輕時候南征北戰的將軍多半都已經退伍。還留在位子上的將帥，原本是以夏溫玉的地位最為尊崇，如果淮恒侯不親自帶兵出征，多半是他掛帥。如果淮恒侯帶兵，多半也會讓他獨當一面。

可是在進攻東胡的時候，夏溫玉卻死在了那裏。他手下的將領因此跟淮恒侯有些離心離德，因此淮恒侯連之前比較看好的苗展揚都不再重用。希望晾他們一陣子，讓他們知曉自己才是主人。

除去這些人以外，淮恒侯手下還有不少人，卻沒有什麽比較拔尖的帥才。這幾年淮恒侯可以提拔新人為將，正是因為他們年紀輕，所以也就沒有什麽了不得的威望。

這會一出事，就看出其中的短板，因為石溪城內沒有人有威望壓制其餘的將領。相對而言，此時的尤克裏就變得有些突出。他的年紀也不算大，沒有資格被稱作宿老。可是他帶領的是騎兵，這些年也立過一些戰功。雖然這一次敗得慘，可是他自己不說，別人也不知曉。

有他帶頭擁立，原本淮恒侯的嫡子是有機會穩住局面的。誰知道淮恒侯的嫡子雖然有些庸碌，其餘的兒子卻全是虎狼之輩。他們暗地裏聯合那些早就被淮恒侯解除兵權，卻沒有歸鄉而是在石溪城致仕的老將。

雖然沒有兵權，可是這些老將有人脈，能夠聯絡有兵權的舊部。然後這些老將的家裏都有跟著退伍做家丁的親兵，各個都是當年能征善戰的好漢。

數年沒有殺人，重新拿起刀槍多少也會有些生疏。可是這些老兵畢竟經驗在那裏擺著，退伍以後做家丁也不可能將自己手裏的功夫拋下。所以他們還是很能打的，起碼王宮裏的侍衛打不過他們。

數個王子一起作亂，光是攻進王宮的家丁就是好幾夥人。混亂之下，竟然不知道到底是哪個王子聯絡的人殺死了淮恒侯的嫡子。然後這些王子就互相攻伐，整個王宮變成了戰場。

尤克裏是嫡子的支持者，也就成了其餘王子的眼中釘。嫡子還沒死的時候，他就已經被暗殺了數次。石溪城大亂以後，他彈壓不住局面，連夜離開了石溪城躲到了城外的軍營。

就在他謀劃著該怎麽重新選一個王子當儲君的時候，卻不知道齊英才已經暗地裏進了城。他趁著諸位王子混戰，直接讓姜立成拜剛死了親子的王後為母。又有淮恒侯的親筆詔書在此，一下子就將姜立成的地位給豎立起來。

不是所有的老將都跟著王子作亂，總還有些知道進退的。他們這會見姜立成有傳位詔書，又有王後的認可，也就是他們唯一可以選擇的儲君。這些人一方面彈壓那些作亂的王子，一方面連夜擁立姜立成即位。

等到尤克裏在天明領兵重新入城以後，國君的位子姜立成已經坐穩了。尤克裏即使有些不滿，也不敢宣之於口。他手裏的騎兵說到底還是淮恒侯的，並不是他自己的。

跟著他逃命，是出於本能。可是跟著他作亂，這些騎兵就未必肯了。之前因為國君沒有即位，尤克裏還能亂來。現在既然國君已經即位，尤克裏再亂來可就有些不懂事了。

姜立成即位以後，被臣屬奉為淮成侯。他命尤克裏繼續統領騎兵，本意是穩住他，讓他莫要生事。原本尤克裏未必能夠受到信任，也就未必能有機會繼續統領騎兵。

恰恰在此時，神武軍打了個過來。尤克裏奉命領兵出戰，自然被士氣正盛的神武軍擊敗，狼狽的逃回城內。最後要不是有淮國壓箱底的數千重裝步兵壓陣，淮國說不定就亡國了。

總之淮國是緩過一口氣來，立刻從周圍的郡縣征兵。作為一個以征戰立國的諸侯國，淮國的後備力量還是很強的。平民百姓幾乎全民皆兵，除了常備的脫產兵種以外，其餘成年男子都是戰時為兵閑時為農。

只是因為淮恒侯之前的時候發動戰爭太過頻繁，乃至民生雕敝。這一次南征淮恒侯就特意沒有征召太多的士卒，只是想用精銳部隊教訓一下君子國，並沒有一戰滅國的打算。

現在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候，也就沒有那麽多的顧忌。除了邊境的守軍以外，姜立成將周圍數個郡縣三丁抽一，剎那間又組建起一支軍隊。他一面派兵追擊神武軍，一面用最忠心國君的重裝步兵為骨幹，用新招的士卒為羽翼將石溪城守衛的水洩不通。

之後就是秋後算賬，將所有的王子全部捉拿，之後一一斬殺，一個也未曾留下。這樣淮恒侯的諸多兒子，除了之前諸位王子混戰的時候死了幾個以外，剩下的全都被他所殺。就是那些王子未成年的兒子也都沒有留下，幾乎被殺了個一幹二凈。

這樣整個淮國的宗室之中有資格跟他爭位子的人都死了，剩下宗室裏面跟淮恒侯關系最近的也是侄子，由他在自然沒有其餘的侄子即位的可能。

處理完這些王子，剩下要對付的就是那些老將。這些人裏面但凡是派出過家丁參與王子作亂的，一律是處以車裂之刑，並且輔之以夷三族。

然後以齊英才為太傅，跟著他一塊擁立淮成侯的老將，年輕的得以重新回到軍伍。年老不能領兵的，也都可以推薦自己的子侄為官。那些不參與這些事情的老將，也都派人慰問，讓他們得以安心。

這樣剛柔並濟之下，很快石溪城的局勢也就穩住了。不過此時尤克裏並沒有得到什麽好處，一來是他手下統領的是騎兵。其餘的人統領步兵，士卒很好補充。可是騎兵想要擴充很難，一是要有人，二是要有馬。雖然淮國不缺馬，可是有了馬跟人。想要從普通的會騎馬，變成一個合格的騎兵，是要很成時間的。

現在淮國沒有那麽多的騎兵，因此先擴充步兵再擴充騎兵，也是能夠理解的。不過尤克裏心中還是有些怨憤，因為他覺得就算是不給自己補充騎兵，也是可以補充步兵的。

他想進宮面見太後，也就是淮恒侯曾經的王後，卻不被允許進宮。也不知道是太後已經被淮成侯軟禁，還是說太後也因為他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嫡子，而對他心生怨恨。總之尤克裏就這麽被邊緣化了，統領著自己原本從戰場上帶回來和在淮成侯上位之前拉攏的騎兵。一共也就三千人馬，然後奉命追殺難逃的神武軍。

一來齊英才一向不喜歡尤克裏，也就特意向淮成侯請旨把他攆的遠遠的。二來尤克裏自己心懷怨憤，也不願意待在石溪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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