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黃沙道上

黃沙大道之上，一輛馬車在艱難前行著，顛簸的車廂內，只有老幼婦孺三人。

其中的老嫗摟著那似乎還有些癡傻的孩童，最後一名婦人穿著樸素，卻也難掩她的端莊高雅，可此時她卻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駕車的男子稍顯清臒，此時佩戴著北薈常見的裹頭帽，這帽子主要是為了抵禦烈日，也有抵禦沙塵的作用。

而在馬車旁邊還有著三騎跟隨，他們皆挎著刀，馬脖頸下垂掛著一枚木制小牌匾，其上刻著“東陌”兩字，其實，這是為了告訴別人，他們來自東陌幫，如此能有效勸退一些攔路的宵小。

東陌幫在章潭國與金陵國兩國內都小有名氣，其幫主跟兩朝官員都有交情，做著類似鏢局的營生，口碑也一直良好。

這一次，他們便是受馬車上的一家子所托，護送至章潭國邊境第一城，巨象城。

而在這片黃沙地帶內，經常會有馬匪出沒，馬車上的一家子也是花了大價錢才雇了東陌幫的三名強者，若不是家族變故，他們也不會淪落到如此田地，沒辦法，保命要緊。

只不過，若遇到一些有勢力的馬匪，東陌幫的名聲便不一定會奏效。

駕車男子目光時不時會打量一下道路周邊高低的土坡，生怕什麽時候便有數十馬匪沖出，哪怕有東陌鏢局的武者護著，也不能消除他內心的擔憂。

他的擔心果然沒過多久便被驗證，近二十匹壯馬從一處土坡中沖出，直接攔在了馬車前面，他大驚過後急忙扯住了韁繩。

東陌幫為首的八字胡男子扭頭看向後方，頓時發現又出現十餘騎，前後三十餘人將他們一行人團團圍住。

八字胡男子內心暗道不好，可表面卻是老江湖的沈著冷靜，他沈聲開口道：

“在下東陌鏢局焦正旺，敢問諸位是哪路的兄弟？”

馬匪中一人驅馬上前，他左眼上有一道由上而下的細長傷疤，只不過他的眼珠子卻沒受到傷害，傷疤只給他的形象添加了一分兇惡。

他高呼到：“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欒布是也！”

焦正旺神情一凜，立即抱拳說道：

“原來是欒兄，久仰大名，素文黃沙道欒布為人豪爽，只取錢財，不取人命。”

欒布哈哈大笑：

“不錯。我等不為難你們東陌幫，只要車上之人將身上錢財全部留下，我欒布自然會放你們通過！”

焦正旺再次朝欒布抱了抱拳，隨即翻身下馬，走到了馬車邊上，低聲與車上之人交談了幾句，隨即，他再次沖著欒布抱拳說道：

“車廂三人老弱婦孺，外加車夫，共四人。金銀首飾加白銀共兩千兩買路，還望欒兄弟笑納。”

欒布陷入思考，兩千兩白銀已讓他心動，他此前便知曉有落魄家族由北而下，先是雇傭東陌幫護衛，剩餘家當怕也不多，如今拿出兩千兩，也說明了對方的誠心誠意。

正當欒布點頭答應之時，他身後一名三角眼男子驅馬而來，湊到他耳邊低聲說道：

“大當家的，這北銀城呂家雖不是名門貴族，確是商賈之家，哪怕落魄數載，兩千兩也是擡擡手的事情，他們顯然是在忽悠咱們！”

欒布聽聞後皺了皺眉，回應道：

“兩千兩不少了，夠咱們兄弟快活一段時間了。不過按你的說法，他們身上其實有更多的銀子？”

三角眼男子使勁點頭，接著又道：

“大當家的，你看，這呂家四人的馬車雖然普通，可是你仔細看那匹馬卻並非凡品，在這黃沙道馳騁這麽久，這馬的鬃毛仍然順滑如絲，絲毫不沾塵土。

“嘿嘿，小子我雖然見識不多，叫不出駿馬的品種來，但我敢肯定我所言非虛！”

欒布暗自點頭，很快又沖著焦正旺說道：

“我還要那匹馬！”

聽到此話，清臒的車夫立即大驚，就連車廂內的老嫗和婦人也是神色大變。

此馬是一頭變異馬，由兩頭不同的七級馬匹配種後所生，它沒有神俊非凡的外表，與尋常的地行馬無太大區別，但他的實際品質絕對超過七級，他們一路行來數百裏，其間這頭馬從未出現過疲憊狀態，是萬裏挑一的寶馬，價值絕非是區區千兩可以媲美的。

若說呂家如今有何家當，那就只有這匹馬了，這也是呂家東山再起的希望，可這夥馬賊連他們這一點希望都要掐滅。

焦正旺此時也覺得對方有些過分，於是開口道：

“孿兄弟，此舉有些過了吧？若無馬匹拉車，在路上的時間勢必會減緩，如此一來，便壞了我們東陌幫的規矩。

“我看這匹馬也只不過是凡品，若是欒兄弟需要馬，我焦正旺身下這匹馬送給你又如何？”

欒布再次沈默，可那三角眼男子卻在他耳邊低語道：

“大當家的，那個焦正旺說的雖然在理，但是這種上等馬匹，怎麽說也得幾萬兩白銀，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呀！”

當鑾不聽到幾萬兩白銀的時候，他腦袋忽然哐當一聲，似乎已經沒有什麽比那幾萬兩白銀更加重要，於是乎，他再次高喊道：

“無需焦兄割愛，我就要那匹馬，其他的什麽都不要。”

焦正旺仍然不卑不亢地說道：

“欒兄，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這個道理你應該懂的。”

欒布這一次沒有沈默，而是繼續回應道：

“好！你不是說沒馬拉車會減慢行程嗎？那我就用我做下這匹馬跟你們換！”

聽到這話，焦正旺也楞住了，他已經找不到理由拒絕，所以下意識望向了馬車的方向。

可是車內的婦人一時間急了，她掀開車簾子，沖著焦正旺哭泣道：

“焦大俠，這馬不能換啊！”

焦正旺心一沈，他本以為婦人會繼續隱瞞那馬的特殊，甚至想著婦人會不會提高賣命金，可怎麽也沒料到婦人會直接求他，枉他之前還對這位寡婦刮目相看。

欒布一夥人三十餘人，雖然隨便派出一個焦正旺都能輕松取勝，可對面是三十人啊，而己方戰力卻只有三人，若非實力懸殊，以一敵十幾乎是不可能，何況這些馬匪常年在刀口上淌血，個個都是好手。

東陌幫也犯不著為了幾個錢，跟這樣的大馬匪撕破臉皮，更別說如今要焦正旺搭上性命。

焦正旺沈聲對婦人說道：

“夫人，這馬再珍貴也是身外之物，退一萬步說，我們為了保住幫派聲譽，與他們死拼，哪怕最後勝了，可那也是慘勝。

“如今距離巨象城還有一段距離，保不住還有其它馬匪黃雀在後。

“如此一來我們便得不償失，聽焦某一句勸，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焦正旺一字一句皆在理，就連車夫和車內老嫗也點頭稱是，可婦人仍然猶豫不決，沒有立即答應下來。

馬匪頭子欒布似乎也不再著急，甚至悠哉悠哉地哼著小曲兒。

噠噠～噠噠～

一陣馬蹄聲突然由遠及近，對峙的雙方人馬不約而同地望向馬蹄聲傳來的方向，很快四道身影便出現在了黃沙之上，帶起滾滾煙塵。

婦人見狀一喜，連忙跳下了馬車，朝著漸漸臨近的四道身影喊到：

“四位少俠，救救我們吧！”

來人正是從魏城一路騎馬而行的“劍仙四人組”，為了不再招搖過市，他們在離開魏成時購買了四匹地行馬，一路悠悠，往南而下。

韋笑此時也配戴著裹頭帽，其實主要的原因並不是為了防曬，而是不願一光溜溜的腦袋暴露在空氣當中。

除了原本就衣著平常的韋笑和李南風，小黎和阿白也換上了較為樸素的衣服，阿白也選擇用裹頭帽蓋住那一頭白色的頭發，小黎則直接把自己打扮成了男子。

看到對峙的雙方，韋笑下意識放慢了馬速，並未著急的靠近馬匪們，也未曾回應婦人的話語。

欒布望著四人也是皺起了眉頭，高聲叫喊道：

“在下欒布，奉勸四位公子一句，別做那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勾當，小心搭上性命。

“如果四位公子選擇繞道而行，就當我欒布欠了你們一個人情，若是日後相遇，我欒布還有我的弟兄，絕不為難四位！”

聽到此話，焦正旺臉色鐵青，韋笑四人似乎一開始就保持著觀望的態度，有了欒布剛剛那番話，對方不出意外會受了這順水人情，那麽接下來他們將會繼續陷入僵局。

焦正旺咬了咬牙，也沖著韋笑等人說到：

“在下是東陌幫焦正旺，懇求四位少俠助我化解今日之難，東陌幫日後定會報答！”

可在許久過後，韋笑四人仍然不為所動，不急著驅馬離去，也不搭救馬車眾人，而就在馬匪形成的包圍圈外不遠駐足觀望。

對於如此情形，婦人立即看到其實是對己放有利的，於是他再次高呼道：

“不瞞四位少俠，我丈夫與巨象城的副將有些交情，若四位肯出手相救，我定會向其舉薦四位！”

欒布被這番話嚇了一跳，緊接著，整張臉變得陰沈，一只手也慢慢摸向了腰間的刀柄。

這一次韋笑終於開口了，而且是面向婦人，但是他所說的內容卻出乎眾人的意料。

“他們好像已經過來。”

不出數個呼吸，一陣沈重的馬蹄聲響起，一陣濃煙便在道路盡頭升騰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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