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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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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可惜, 即便高朗不允,高姝到底也沒進成宮。莊太後病倒了,這幾年她的身子愈弱, 如今寒冬已至,她的舊疾覆發,整日咳個不停。

杜戚冒著風雪前往坤儀殿為她瞧病。

寢殿之中,莊太後榻前除了柳嬤嬤, 還守著一個乖巧的莊麗芙。

杜戚眼觀鼻, 鼻觀心地小心看診, 眼神斷不亂瞟。

太後咳疾沈屙難愈,杜戚也不敢用猛藥,只能就著從前的方子改良一番, 留下藥方。

杜戚離開前, 莊太後按捺不住,終於問起了皇帝。

杜戚垂首答道:“回稟太後娘娘,陛下將才回宮不久, 政務繁忙,且和南越一仗時, 手上受了傷,尚在調養。”

太後聽得一驚:“傷得重麽?”

杜戚搖搖頭,寬慰她道:“只是輕傷, 養上個十天半月便能痊愈。”

太後微微頷首, 面色稍緩。

待到杜戚走後, 她扭頭卻對莊麗芙, 道:“阿芙提些新制的點心, 送去華央殿, 便說是哀家的心意, 萬望皇帝保重龍體。”

莊麗芙屈膝稱是,自去取點心了。

過了小半刻,莊太後飲下新煎的藥汁,卻又咳嗽了起來,柳嬤嬤忙替她順了順氣,給她遞上了一杯加了蜜的熱茶。

莊太後喝過一口熱茶,生生憋住了咳,方問:“近日華陽宮裏的人如何說,那個茶女還住在華陽宮裏麽?”

柳嬤嬤知道她問的是周妙,如實答道:“那茶官的確一直住在華陽宮裏。”

莊太後的臉色不由地難看了,心中想到,阿篤興許真喜歡她,去池州時也要帶上,眼下回了宮,禮部的奏疏上了一封又一封,他還是無動於衷。

她眉頭蹙攏,語氣不善道:“難不成他真想封賞她?”許她分位?

柳嬤嬤不敢擅自揣測,低頭沈默數息,又道:“不過這幾日裏,華陽宮進出的不只她一人,聽說還有那個醫政,就是從前替陛下醫腿的那個簡醫女。”

莊太後聽罷,心中幽幽一嘆,李佑白性子冷淡,饒是她先前旁敲側擊數回,也沒問出所以然來。後位虛懸,高家和莊家都快爭破頭了,他也未置一詞。自他歸京後,他也一直未曾到坤儀殿請安,不曉得是真在調養傷勢,還是忌諱了莊家。

莊太後想罷,喉頭漸覺出一點藥汁的苦味,開口對柳嬤嬤道:“阿芙年紀小,心思也淺,你有空多提點提點她。”

柳嬤嬤忙勸道:“奴婢曉得了,莊小娘子天生麗質,往後見得多了,陛下也能覺察出她的好來,娘娘寬心些,養病要緊。”

莊太後只道:“但願如此罷。”

莊麗芙確有心做皇後,她提著食盒,快步朝華央殿而去,身上特意披了一件淺碧色的嵌毛鬥篷,顏色不算艷色,可也是精心挑選過的衣裝,她的烏發半挽,發髻間亦簪了碧色珠花。

得了太後懿旨,莊麗芙興沖沖地想去見皇帝。

數月不見,不知李佑白還記不記得她的模樣。

然而,莊麗芙拎著食盒,卻被華央殿外的宮侍攔在了門外。

恍若一盆涼水從頭澆下,她根本見不到李佑白。

“陛下說,點心留下便是,改日再去坤儀殿向太後請安。”侍從笑瞇瞇地勸她道,“雪天冷著呢,莊小娘子別在殿外吹風了,先回去罷。”

莊麗芙不甘心道:“太後娘娘惦念陛下,還有幾句話要說。”

宮侍作洗耳恭聽狀:“莊小娘子且說,奴一定將話傳到。”

莊麗芙心中氣惱,卻只能說:“太後娘娘萬望陛下保重龍體。”

宮侍頷首,口中道:“奴曉得了。”又伸出雙手去捧那紅木食盒。

莊麗芙不情不願地松了手。

恰在此時,另一道身影也疾步行到了殿前。

面前的宮侍霎時換了一副臉孔,笑道:“簡醫政來了,陛下正等著醫政呢。”

莊麗芙聞言,扭頭看去,果見一身白袍的簡青竹。

她的眉頭皺了起來,問:“你是誰?”

簡青竹回宮以後,一直心事重重,無暇他顧,只望了一眼莊麗芙,擡腳便往華央殿去。

醫治阿果,應付李佑白,幾乎耗盡了她全部的心力,哪裏顧得上這個她見都沒見過的姑娘。

“勞煩引路。”簡青竹徑自對宮侍道。

莊麗芙進宮之後,除卻李佑白的冷臉,她還沒受過此等冷遇,何況對方只是個小小的醫官。

“你站住!”她揚聲道,“我問你話呢,你是誰?”

簡青竹皺了皺眉,回頭道:“微臣乃太醫院醫政,奉命來看診。”說罷,轉回了頭,再不看她,進了殿門。

莊麗芙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原地站了片刻,只得拂袖而去。

哎。

周妙立在華央殿閣樓窗畔,見到窗下此情此景,不免又覺煩悶。

華央殿的閣樓為藏書之處,李佑白在樓中設了茶臺,周妙閑時便來煮茶,她回宮之後已經不去典茶司當差了。除了華陽宮,這幾日往來最為頻繁的便是華央殿中的閣樓。

今日下朝過後,李佑白便喚了她來。

先前殿前的動靜,她雖聽得不甚清楚,可是看也看得明白,底下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無外乎拈酸吃醋,針鋒相對,雖然只是莊麗芙的獨角戲。

眼下的簡青竹可顧不上風花雪月,她煩心的事情可太多了。

簡青竹失魂落魄的模樣,誰都瞧得出來。

盡管回了宮,可慶王仍不見好。

簡青竹自是著急,雖然李佑白沒殺她,可是她大概也被他嚇怕了。

她原本圓潤的臉頰如今瘦骨嶙峋,看上去頗為可憐。

哎。

周妙心中隱隱內疚,一個念頭落了又起,要不是她,興許事情不會變成這樣。

“你在看什麽?”

李佑白的聲音忽然響在腦後,嚇了周妙一跳。

他有時走路就像夜行的貓,悄無聲息,時時刻刻都能嚇你一跳。

周妙立刻轉開了視線:“沒看什麽。”

李佑白盯著她的臉,笑道:“我嚇到你了?有言道,為人不作虧心事,有何懼也。”

周妙默默翻了個白眼,細看了他一陣,他發上已除珠冠,斜插一柄黑玉簪,身上的黑袍唯有領口與袖口處繡有蟠龍暗紋。

她不禁問道:“陛下用茶麽?我聽說簡醫政來了,陛下要敷藥了麽?”說著,目光落到他手背上,那烏黑的傷痕稍淡,似乎真有好轉。

“正是。” 見周妙紋絲不動,李佑白又道,“我以為你與簡醫政多日不見,你想要見一見她。”

周妙回過神來,他這是特意上閣樓來叫她?

自池州折返的路上,她幾乎沒見過簡青竹,她的車輦總是離她很遠,不知是不是刻意為之,就連當天在錦州外遇襲時,她甚至都沒能第一時間想到她。

好在,簡青竹並未遇險,也平安地回了京。

“說來確實有一些時日了。”

周妙點了點頭,隨李佑白下了閣樓,令她有些意外的是,殿中一角的凳上坐著慶王。

慶王穿了一件紫袍,頭發綁在腦後,坐在凳上,腳不沾地,只來回搖擺著雙腿。

見到李佑白去而折返,他揚起一個笑臉道:“大哥哥,回來了。”

周妙目光一掃,適才發現簡青竹尚還跪於殿前。

她的目光直直望向慶王,臉色卻是雪白。

簡青竹在害怕,在華央殿裏見到慶王,她感到害怕。

周妙又見她的目光警惕地望了一眼李佑白。

哎。

周妙心中哀哀又嘆。

李佑白擡手道:“簡醫政不必多禮,平身罷。”

簡青竹自青磚地上站了起來。她垂著頭,捧了藥包上前,自有宮侍去接,繼而呈到李佑白手邊。

周妙留心看了看那藥包,仿佛是三層白紗,四角系了絲帶,中間露出幾點褐色的藥渣。

李佑白接過,卻轉頭看向周妙,朝她揚了揚手中的藥包。

周妙怔了怔,腳下卻不自覺地動了。

她走到他身邊,接過藥包,輕車熟路地系在了他的左手背上。

她系好後,擡頭再看簡青竹,而簡青竹似乎從始至終都埋著頭,並未看他們。

慶王忽而出聲道:“簡醫政為何來看大哥哥?”

簡青竹飛快擡頭,驚惶地看了他一眼。

李佑白笑說:“朕自是病了,才請了簡醫政來看。”

慶王“哦”了一聲,臉上笑意未減,一雙腿繼續前後擺動。

他看上去仿佛真是個不懂事的孩童了。

“阿果,想出去玩麽?”李佑白問道。

慶王一聽,忙擡起頭來,重重一點,指著簡青竹道:“當然要出去玩,阿果還要簡醫政陪我。”

簡青竹面色微變,李佑白卻道:“好啊,勞煩簡醫政陪阿果打發時日。”

話音將落,坐在殿角的慶王,急急躍下木凳,徑自朝簡青竹跑去,抓著她的左手,搖晃道:“簡醫政陪我。”

簡青竹額頭出了汗,只得點點頭:“是,謹遵聖旨。”她又朝李佑白一拜後,才牽了慶王走出華央殿門。

慶王走到門口,對簡青竹低聲道:“阿果想去逛花園……還想去看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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