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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章取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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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章 取命

漫天繁星,漸漸西移,街巷四下無人,偶爾從極遠處傳來一兩聲犬吠,在夜色中顯得越發清寂。

荊七一襲黑衣,平靜的向仙臺郡府走去,他聽見臨街住戶熟睡中的呼吸;聽見隔著十幾條街巷,悠揚的打更聲;聽見冷風穿過舊磚墻細微的嗚咽,這是仙臺城在夜裏的切切私語,這些聲音全被荊七收在耳中,伴著他的呼吸,步伐。

荊七發現自己正在與整座城對話,這是一種美妙的感覺,就像戰鬥的時候,自己和手裏的樸刀,完美的融為一體。

一般修行者冥想開悟,都是在元氣濃郁的高山幽林裏,或者在遠離城鎮的宗門靜地,荊七卻在人煙稠密的街巷裏,在平靜的行走中開悟,只是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這種感覺正是踏上修行大道的開始。

平直的樸刀斜系在身側,別人都是腰間系劍,他系刀,這把特殊的平直樸刀,很是尋常,不是祖傳寶刀,更不是絕世法器,只是普普通通的精鋼樸刀。

十幾年裏,荊七一共用過四把刀,這是第四把,四柄刀由輕薄彎曲,慢慢變的厚重平直,直到這一把,三尺三寸長的平直刀身,斜挑的刀尖,在精鋼打造的刀身上還有兩道深刻的血槽,刀刃很薄,刀背卻猛然加厚,這一把樸刀的重量,足有普通樸刀的數十倍。

江湖間流傳著許多神兵利器,以荊七的身份地位,輕而易舉就能得到幾把,但他以為,與其費心尋找一把好刀,不如打磨出一把屬於自己的刀。

所以,每一把用過的刀,都由荊七親手鍛造,厚薄,輕重,長短,快慢,寬窄,荊七把自己對刀道的理解,伴著烈火和冷水,淬煉在這精鋼之中。這把刀一用就是十年,從這一把刀開始,荊七覺得自己已經不用再鍛刀。

因為是夜行,那把平直樸刀被套在黑色的麻布裏,不會映出一絲亮光。

很快來到郡府門前,風燈高掛,四下無人,荊七輕身一躍,右腳在墻上微一借力,飄然掠過一丈多高的石墻。

府衙十分廣大,共有九十九間房,除了郡府幕僚,還住著無數兵丁,雜役,甚至有斷刀會重金請來的供奉,荊七需要格外小心才能順利走到車夫所在的那間偏房。

回廊曲折,走起來也繞遠,卻有隱藏身形的好處,暗夜無月,荊七向著那間偏房靠近。

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裏,突然出現四個明亮的圓點,荊七早有防備,右手微抖,黑色的飛鏢無聲疾去,兩只烈犬沒有機會發出聲響,癱在地上。

荊七在夜色中移動,看似從容淡定,隨意而行,卻完美的躲過暗處的侍衛,回廊的盡頭是幾株老梅,還沒到開花的季節,曲折的枝丫在夜色中如厲鬼的爪牙,荊七突然在陰暗密集的枝丫下停住了腳步。

片刻之後,一間房門打開,明亮的燈光照亮了院子的一角,兩個人從屋裏走出來,那名叫做車夫的少年,赫然在列。

“車兄弟還是小心一些為好,九刀門已經是被激怒的瘋狗,狗急跳墻,他們什麽事情都做的出來。”其中一人,頭戴方巾,聲音略顯蒼老。

“範兄,江湖越老,膽子越小,那個荊七,連開悟都不算,我車夫就算原地不動,任他砍我三刀,也不能傷我分毫。”車夫一臉不屑。

範毅是斷刀會的一名堂主,今日來郡府匯報晉王府流民叛亂的事情,因為多喝了幾杯,所有走的晚了一些。

他心裏頗為不屑,傳聞那日南郊荒草墊,荊七持刀與他足足戰了一個時辰,他也沒占多大便宜,卻在這裏吹起大話。眼前少年自詡修行高人,憑著幫主車夫的身份,倒是把許多弟兄不放在眼裏。

心裏這樣想,臉上卻堆起笑容:“那是,車兄弟的修為,幫中弟兄們,沒有不服氣的。”

“範兄,不送。”車夫站在檐下亮光處,略一拱手,不願再多邁出一步。

少年傲慢的待客之道,也是兄弟們不喜的原因,範毅轉過身,臉上笑容已經斂沒,本已到了嘴邊的“車兄,留步”,變成了“車兄,保重。”

範毅走出不到十步遠,一道與夜色融為一體的黑影,倏然出現在房門洞開的亮光之中。

車夫完全沒要想到,會在這樣的情形下看見這張冷厲的面孔,只是瞬間,手中長劍呼的一聲向荊七脖頸揮來。

長劍距離荊七的脖頸還有一尺,暗夜之中驟然亮起一道白光,一閃即逝。

車夫驀然發現,如果自己不再變招,在劍刃到達對方脖頸之前,自己的腋窩就會被樸刀洞穿。

倉促變招,真元催發之下,長劍在夜色中疾如游蛇,數次抖動,直奔荊七胸膛。

屋內射出的明亮白光中,荊七身形自然一側,劍氣走空,陡然催起他的長發,在地面留下散亂的陰影。

白光再起,車夫感到擋下卷起一陣寒風,劍行半途,不得不再行變招,不再追求一劍斃命,自下而上撩向荊七的腹部。

嘶……,一聲輕響,映著屋裏的亮光,爆出一陣黑霧,那是細密的血絲。

車夫滿目驚恐,瞪著亭亭而立的徐風,想要伸手去捂脖頸上飆射的鮮血,手還沒有擡到胸口,身體驟然倒下,屋內透出的亮光失去遮擋,門前頓時光明大盛。

“三刀。”

荊七平靜說道,光線從他身體四周溢出,在院子裏投下巨大的陰影。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站在院中的範毅,根本來不及出手,驚得目瞪口呆。

他看見光線忽明忽暗,兩個身影,迅疾無聲的做了幾個動作,像是無聲的舞蹈,然後車夫就死了。

荊七轉身,平靜的看著被驚呆的範毅,用黑布緩緩將滲血的腹部的纏了幾圈,動作像早晨穿衣一樣從容,然後才從袖子裏取出一個橙子,輕輕丟在車夫的屍身上。

郡府大院裏已經有了響動,大概有兵丁正向這處趕來,荊七平靜的向大門的方向走去。

經過範毅身旁的時候,輕聲提醒:“還不快走。”

範毅猛然驚醒,發現握刀的手心滿是汗水,直到那個長長的身影從容消失在夜色裏,始終沒敢拔出佩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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