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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牧民與治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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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牧民與治亂

持中而論,徐風說《經世雜論》為謬誤,實在沒有什麽誹謗之意。

只是這些衡水弟子早就把呂公的著作奉為圭臬,稍有人非議呂公著作,就成為大逆不道,才有這種偏狹的認識。

一個小小的衡水鎮,出一個億萬浩民的宰相,實在是一個奇跡,生活在衡水的學子們,享受著相國威嚴帶來的入學優待,怎能不感恩戴德。這也包括在衡水長大的小影。

而徐風,根本就是個外來人,當然沒有這種概念,所以才看的更清楚一點。

徐風眼光掃過眾人,就像掃過一群想要挑釁的傻瓜一樣,臉上帶著不屑的微笑。

“講講就講講!今天我徐風就給你們這群書呆子上一課!”徐風說道。

老大還有高招!李客眼中放光,已經崇拜的不能自持。這種赤裸裸的諂媚,落在眾弟子眼裏,心中對徐風的恨意更加熾烈。

場間異常安靜,眾人等著徐風講解,沒有人註意到,曲折山道的拐彎處,宋夫子一襲青衣站在那裏,輕捋胡須,也在等著徐風的講解。

自從小影去蔣遼家回來,臉色格外蒼白。

衡水鎮只有宋夫子知道小影的來歷,雖然沒有親口告訴她,但早就把小影當做自己的親生女兒看待。

宋夫子疑惑有什麽意外發生,最近幾日就對小影格外留意。只是宋夫子並不知道,那天小影去了西崖上的亂葬崗。

今天小影無故下山,又多時不回,宋夫子在書房待不下去,就一路尋了過來,不想卻碰到弟子們別開生面的辯難。

徐風天啟巔峰,周遭有什麽動靜,逃不過他的神念。自然知道宋夫子在山道彎處,卻並不揭破,因為接下來是自己的表演時間,多一個聽眾,也好。

徐風故意賣弄的看了一眼小影,對著那個高大壯實的弟子,開口說道:“讓我教訓你,我可就不客氣了!”

“首先,你不該讓我教訓!”徐風看著眾人說道:“你這行為,看似知書達理,有錯能改,但是做人要有骨氣。大夏帝國的子民,就是錯,也要一錯到底!絕不輕易向人認錯。”

眾人驚的下巴都掉了。那有別人向認誤,又過來反咬一口,說別人軟蛋的道理。

學堂弟子們臉上一臉鐵青,對著徐風的眼光似乎要噴出火來。

“看什麽看,不忿啊?!”徐風說道。

“你不該認錯,你該堅持自己的判斷,一口咬定,我徐風就是誹謗了這衡水文宗!”

“即使這樣做了,還是不夠!”徐風轉身對著李客,說道:“你說應該怎樣做?”

李客正聽的入迷,突然被問道,一時楞在那裏不知如何回答。徐風繼續說道:“聖人雲:知行要合一,既然你認為我辱沒了衡水文宗,又揚言打我個口眼歪斜,那就要說到做到,揮拳頭打我!”

“你說是不是?”徐風一臉認真的問向李客,李客這回聽懂了,說道:“在街上混,是這樣的!要打!”

“看看!諸位看看!這就是大夏王朝普通民眾該有的表現。堅持自己的看法,打就是了!”

“近年來,大夏王朝北疆屢遭小小羅剎侵犯,朝廷為維持太平盛世的體面,一退再退,沒有大臣敢於堅持組建北伐之師,不敢承擔挑起兩國大戰的責任。這就是文士集體徹底失去了骨血的表現,這種打出去的風格,已經在決策層徹底失去統治地位。”

徐風眼光掃視眾人,繼續說道:“天下道失,而求諸於野!誰是野?!”徐風伸手一指李客,“他就是野,一個普通鄉野民眾還知道,遭受侵犯了,就要揮拳頭打出去。”

“那麽,你認為我侵犯了衡水文宗的名聲,而且已經說出要打我嘴臉,為何又低頭認錯!”

“你真有錯嗎!”徐風大聲問道。

這一聲聲的責難和疑問,猶如一道道驚雷,在眾多弟子耳中炸響。他們猛然發現,方才大高個弟子的認錯行為,確實有點雞賊!

難道大夏王朝文士們的氣血和風骨,真的如徐風所說,丟失了?

徐風還沒有說完,索性向更高的石階上一站,揮手說道:“文士存在的意義是什麽?”

“——氣節!”

天下的氣節就在於我輩,如果都像你們今天這樣,動輒低頭認錯,那才是辱沒了衡水文宗這塊招牌!”

眾多弟子默不作聲。而山道彎處的宋夫子已經聽的熱淚盈眶。

小影也沒有想到,一向戲謔的徐風竟然還有如此熱血的一面,心中不由微動。心裏想道:兩年不見,徐風經歷了什麽,竟然變化如此之大。

其實不是徐風經歷了什麽,而是徐風一向都經歷著大夏王朝的世俗生活,在衡水,在仙臺,在宗門。

一個承平萬年之久的龐大帝國,已經失去了往日的銳利。道門不振,天下修行門派可以為非作亂,三清道竟然無力整飭。

而南方個別宗門竟然把為禍之端推到自己身上,這不能不令徐風寒心。徐風甚至猜測,這些宗門的背後,是不是隱藏著什麽人物,懷著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

中州天災,徽州人禍。

如果西北戰事稍有失利,恐怕天下荼蘼,就在眼前。

徐風雖然不在乎這錦繡江山,不在乎這王權天下,但他在乎衡水鎮,在乎衡水鎮上關懷過他的人們,也在乎蔣遼、荊七、盤西林這些人的前程。

所有的見聞和感情,在衡水文宗的牌坊下爆發,等說完這些,徐風才長舒了一口氣。

那麽高大的弟子名字叫做司馬罡,卻也是一名忠毅之士。

聽了徐風一番講解,正色說道:“徐師兄所言,句句忠貞,在下受教了!”

圍在四周的幾十個弟子,也是一臉肅然的向著徐風拱了拱手。

徐風卻臉色一變,再次說道:“好了,教訓完了。接下來,我就留給各位辯解辯解呂相國的《經世雜論》”

眾人又是一楞,方才徐風一番慷慨激昂的講解,已經讓許多弟子受益匪淺,很多人已經轉變了對徐風的看法。

就憑這一番言論,徐風已經高出眾人許多。

學堂弟子都是服氣有本事的人,能夠發出如此言論的人,自持才高,真的說了一句:《經世雜論》實是謬誤,似乎也可以原諒。

這就是主觀心理的變化,對看待事物結果的影響。

眾人沒有想到的是,徐風真的要辯解《經世雜論》,難道他真的有什麽真知灼見?難道他比宋夫子,比呂相國眼界還高?

可以往就沒有發現,自己身邊竟然還隱藏著驚世天才。

眾人對視一眼,心情靜默下來,都等著徐風的講解。

徐風說道:“我方才和這位師弟的對話,卻有誘導的之嫌。但那不過是為了讓你們認清自己的想法。”

徐風看著小影說道:“對著《經世雜論》,我徐某還真有一些不同的見解。”

真有不同見解!

本來靜著的眾人一下子議論四起,交換著彼此心中震驚的看法。

“我對此書的不同見解,只是同小影姑娘交流看法,諸位只有旁聽的權利,沒有提問的權利,我這個問題是為小影姑娘而回答的。”

等眾人安靜下來,徐風大有深意的看了小影一眼說道。

小影正在思考徐風會有什麽樣的辯難,沒有想到把話題又引到自己身上來了,臉上不由一紅。

徐風面向眾人,侃侃而談:“首先從書名說起,就“經世雜論”四個字,就有謬誤!”

眾人又是哄的一聲。

“連書名都錯!”

議論聲大作,但馬上又雅雀無聲,恨不得長四只耳朵聽徐風說話。

“呂公此書,內容是關於怎樣教化民眾,怎樣理順天下階層禮儀的,所以只能是關於禮教和思想的教化,最多也是統治手段的議論。而經世,以在下理解,應該是經世濟民之意,把經世濟民等同於牧民教化,實則是把王朝統治簡單化了。此其一也!”

徐風剛一停頓,弟子們就又開始互相點頭,交換意見,消化彼此心中的震驚。

徐風不知道的是,其實呂公權做此書的時候,故意把名字定為《經世雜論》,因為這樣顯得宏大一點,有轟動效應。

“其二!就算是牧民天下。文題相對應了,在下對於呂相國的一些觀點也不敢茍同!”

“民可使其由知,而不可使其知之。這是呂公書中的一個觀點,牧民,就像放羊一樣,帝王以權術之鞭,放牧即可。如果是小國寡民,自給自足也就罷了,但大夏王朝乃億萬生民的泱泱大國,以帝王一人,官僚數級,如何牧的過來。”

“所以要發揮民的……自身作用,”徐風本來想說發揮主觀能動性,想到這些弟子聽不懂,只能這樣說。

“農民發現地裏眾包谷比種麥子要高產,那麽就選擇種包谷,農民的選擇,皇帝牧了嗎?;商人發現北海的鹹魚,在郢都售賣,可獲利十倍,於是不辭辛苦,長途販運,皇帝牧了嗎?”

“萬千民眾,乃是帝國之基。不但要思想上勸其向善,更要主動幫助他們厘定農工,發展技藝,不能像放羊一樣,簡單的牧之。”

徐風看著眾人,已經有弟子連連點頭。繼續說道:“呂相國當時年輕,沒有走到宰相之位,如果今天他老人家再看這本著作,恐怕自己也會反對。”

“不僅呂公,今天我連為這本書序的季厲也要一並辯難!”

眾人驚得嘴巴都掉了下來,徐風今是吃錯藥,瘋了嗎,責難了一個權傾朝野的宰相,一刻不停就要開始責難另一位大人物了。

季厲可是天下第一智謀啊!

徐風冷然說道:“權術機詐,不是什麽好事,帝國敗落往往開始於弄權。季子做這一篇序,也是冷酷道盡,心機深刻。”

“大國之治,在於中正平和。治亂大道,豈是陰謀詭計所能道哉!”徐風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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