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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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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楊痞子賤兮兮摸了摸臉上新紋的黑痣,手掌蛻皮開裂,衛家的狗東西下的玩意一個比一個狠,真是TM的虎父無犬子。

到廚房剮了口豬油罐子擦擦手,不屑道:“古嶙峋你說過的,我養不活花的。”

“真是鹹吃蘿蔔淡操心,有事多看看書,別白長兩大燈泡個的大眼睛珠子。”

一陣忙音,楊痞子直接掛了。

之前打錢過去的時候他還甜言蜜語,現在倒好,直接甩臉色。

古嶙峋盛氣之下,直接碎了一個花瓶“楊祝,你就個混蛋!”

巨大的響聲嚇到走準備進門的客人,玻璃在光線下投射出五彩斑斕的琉璃彩色,波光浮動,映在她臉上,而她的眼眶卻暈染一圈姹紫嫣紅。

古嶙峋後悔了。

當初,她就不該跟這混蛋走。

那是一個雨夜。

餓了三天的古嶙峋跌跌撞撞在空無一人的小巷流浪,懷裏抱著一盆梔子花。

擋在花枝上方的臂膀太過瘦肉,僅剩的一朵翠色花骨也被摧殘得稀巴爛。

那時的古嶙峋很冷,也很餓。

如果花再賣不出去,她就真成了餓死鬼。

“餵,小鬼”巷口傳來一個男的聲音。

古嶙峋大膽湊近,發現是一個帶著鴨舌帽和黑口罩的人。

這是古嶙峋和楊祝的初見,那時候古嶙峋不知道南街臭名遠揚的楊痞子就是眼前的男生。

也不知道未來朝陽路上兼職咖啡店的白店長不僅是楊祝的幼兒園同學。

更是他唯一不曾變過的暗戀對象。

深藍色沖鋒衣,淺藍色工裝褲。

楊痞子問:“小丫頭,不回家”

楊痞子靠在墻邊,扯掉領口的領帶,“叫什麽名”

古嶙峋不喜歡自己的名字,說謊騙楊祝自己沒名字。

楊痞子瞥了一眼古嶙峋,沒點破這種小伎倆,摘掉嘴邊的煙,用鞋跟碾碎。

“就叫古嶙峋,以後你的名字就叫古嶙峋。”

說罷,楊痞子從口袋摸了幾張大鈔,沾了點口水點鈔,“花多少錢,我買了。”

古嶙峋打量眼前稚氣未退的男人,破破爛爛的藍色工裝服,屁股縫了兩個醜不拉幾的灰色布頭。

裏頭的褂子領口拉到變形,袖口煙燙的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洞。

唯一完好無損的是腳上紫粉色的雨靴,有點擠腳,鞋頭撐到變形,可以看見腳趾的輪廓。

楊痞子打了個響指,“嘿,不賣花了”

煙霧繚繞間,古嶙峋看見男人輕薄的唇瓣。

那是與父親的油膩肥唇完全不同的唇形。

古嶙峋接受新起的名字,雖然不知道是什麽意思,但感覺挺好聽的,只是看楊痞子這幅落魄楊,語氣藏不住的頹喪。

“你養不活它。”

“光靠澆水,鮮花是不會盛開的。”

楊痞子揶揄揣測一會,新點了支煙,別開臉仰著脖子看頭頂屋檐落下的雨簾。

兩人沈默著,過了許久,古嶙峋一個噴嚏將他拉回現實,楊痞子低頭瞅了眼小姑娘被雨水浸泡的布鞋。

松松垮垮的,鞋面和鞋底半開分家。

楊痞子嘆了一口氣,三兩下蹬掉不合腳的雨鞋,一腳踹到女孩面前。

因為剛剛用力過大,楊痞子十只腳指頭連同腳背都是紅的。

雨水是涼的。

楊痞子擡腳往小腿搓了搓。

該死的天,下什麽破雨,想凍死誰啊。

楊痞子滅了煙灰,朝前路一丟,就著雨水抓了兩把頭發。

“我不養,你能活”

古嶙峋搖搖頭,她養活不了,跟著她,她的花也活不了。

良久,古嶙峋屈服了,低著頭把花盆奉上,“送給你。”

“送貨上門,給你飯吃。”說完,楊痞子瀟灑地轉身插兜在前面領路。

古嶙峋猶豫了一下,穿上鞋,小跑跟了上去。

沒有比這更壞的選擇了。

她還不想死。

可是現在,是她貪心了嗎?

“老板娘,這束百合花錢好像沒掃上去,另外我想再添一張賀卡,你……”是剛剛出去的客人。

此時古嶙峋正在氣頭上,轉頭惡狠狠地瞪了一眼男人,起身一把抓過男人手裏的百合,十只交叉,把鮮花摁在手心揉擰碾碎。

“拿百合花送人,你是去祭奠死人嗎?”

古嶙峋不由人分說,把客人直接推出門,關店歇業。

淩晨一點,身為實習生的紀絨棠回到值班室套上白大褂拿著記錄本準備去查房,路過前臺,昏昏欲睡的小護士見她來了,招招手,“紀醫生,有帥哥找你。”

順著手指的方向看去,是陸溪堯。

“紀醫生,那位帥哥來了半個小時喲,手機沒響過,目測沒有女朋友耶身上還有股淡淡的百合花香,超正點。”

陸溪堯走過來,禮貌伸手,“紀小姐,你好,我是陸溪堯。”

“你好,陸先生。”

紀絨棠看著眼前紳士的男人,他回來了,說明賭局是她贏了。

紀家和陸家是爺爺輩就結下的交情,兩人更是在出生沒多久就定下了娃娃親,雖然陸溪堯初中就被海軍飛行學院招錄,兩人也有五年沒見,但她堅信自己會跟陸溪堯結婚。

青梅竹馬到校園愛情,再步入婚姻,這才是她跟陸溪堯的故事。

本以為開頭是陸溪堯開的玩笑,畢竟陸溪堯可是特地請假從部隊趕回來參加她十八歲的成人禮歡慶會和二十歲的訂婚宴。

“紀小姐,結婚的事我想是否可以……”

“溪堯哥,怎麽還叫我紀小姐,聽著好別扭,我還要查房,你去值班室等我還是跟我一起”

紀絨棠抱著陸溪堯一只胳膊,半拖半拉把人帶到病房門口,回眸一笑,“乖乖等我一會啊。”

“好。”陸溪堯站在門口,背過身,擡手看了看時間,紀絨棠回頭正巧看到這一幕,嘴角動了動,什麽都沒說。

就這樣,查完房回值班室,再從值班室去查房,反反覆覆,連前臺的小護士都看呆了,紀醫生真是勤奮刻苦,醫者仁心,忍不住勸道查房不必這麽頻繁,醫生也是要好好休息,註意身體。

看著紀絨棠這樣,陸溪堯沈默了許久,開口道:“紀絨棠,我們結婚吧。”

“民政局在醫院西面現在出發開車不堵的話早上七點我們能到身份證戶口本你都帶齊了嗎你開車還是我開車”

一字不歇,紀絨棠第一次那麽緊張,甚至說完大氣都不敢喘,怯懦地低著頭,死死盯著拖鞋鞋面,鞋頭胖乎乎的熊貓腦袋正笑嘻嘻看著她。

答應啊,一定要答應啊,拜托拜托。

“好。”陸溪堯震驚之後回過神,點頭,掏出車鑰匙,“我開車。”

憑現在紀絨棠的狀態,他怕她一腳油門直接把車開飛進民政局。

“我交接一下,兩分鐘後停車場見。”

全程紀絨棠都沒有擡頭,貓著身子一溜煙跑回值班室,關上門靠在門緩緩下滑。

裏屋換衣服的同事探頭見她這副模樣,還以為她怎麽了,扯著白大褂出來,救“怎麽了,紀醫生,見鬼了”

差一點,剛剛,是不是她要失去了陸溪堯了

紀絨棠不是傻子,她聽得懂陸溪堯的畫外音,疏離的稱呼,長久的沈默。

陸溪堯想退婚。

他想離開她。

不,不可以,她不接受。

交接完工作,同事出門查房,值班室又回到剛剛到寂靜,此時,電話鈴響起,是白綰卿。

“怎麽了,紀絨棠”

白綰卿聽出電話那頭紀絨棠正掩面哭泣,哭泣聲如擂鼓悶響,沈重又悲傷。

白綰卿趕緊安撫她,“別哭別哭,發生什麽了,絨棠,你怎麽了,誰欺負你了”

電話那頭只有哭泣聲。

白綰卿察覺不對勁,扯下身上的圍裙,準備打車去找紀絨棠,突然,紀絨棠擡起頭,哭笑著:“我要結婚了。”

“祝福我吧。”

祝福我吧,這段我自年少時就開始虔誠祈求來的婚姻,可以受到祝福,她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他,驚艷了整個青春的人,她不想放手。

“祝福我吧,綰卿,祝福我,好嗎?”

電話那頭短暫的沈默。

“絨棠,祝你新婚快樂。”

滾燙的淚水早已溢滿眼眶,滴答,一顆跌跌撞撞滾落在衣角,橫沖直撞後消失在白色的汪洋裏,留下灰色的水痕,走到太陽下曬一曬,就消失了。

車上兩人都不開口,紀絨棠帶著墨鏡靠在副駕駛上,偏頭看著車窗倒影出的陸溪堯,男人菱角分明的下顎,挺拔的鷹鼻,堅毅溫柔的眼眸。

一路的紅燈,最後一個路口綠燈歷經最後一秒,綠燈變黃燈。

車停下了。

“紀絨棠。”

“剛剛不走,那現在就等紅燈變綠燈。”

沒睡著嗎?

“婚禮可不可以推遲”

紀絨棠屏住呼吸,她想拒絕,卻不敢。

“我戰友他未婚妻想在這周把婚事定下,所以能不能把酒店讓給他們先……”

“好。”

答應了

“謝謝。”

她該回一個不客氣嗎,這樣會不會顯得太疏離。

紀絨棠坐直,身子後倒,仰視前方,“嗯。”

怎麽辦,好像更疏離了。

到了民政局門口,白綰卿的那句新婚快樂一直縈繞在耳邊。

新婚,快樂。

可她現在比快樂更多是恐懼。

她有預感,他們不會成為彼此最後認定相守的人。

中途陸溪堯接了個電話,他們隊有人出事,讓他趕緊回去,陸溪堯開車送紀絨棠回去。

臨走前陸溪堯把公寓鑰匙給她,“謝謝你能同意,這是婚房的鑰匙,地址我等會會發定位給你,我部隊還有事,先走了。”

“開車註意安全。”

“好。”

看著肯離開的背影,紀絨棠失落的蹲在地上,嘟囔道:你該說一句新婚快樂的。

算了,替你說了。

“新婚快樂,紀絨棠。”

紀絨棠站起身,溫柔地向遠處招了招手。

“新婚快樂,陸溪堯。”

她會幸福的。

只是新郎,不會是陸溪堯了。

從今天起,大路朝天,他們各走一邊。

白綰卿接到紀絨棠電話咖啡店剛打烊,手裏拿著打印出來的參賽人員名單。

徐冬冬前兩天上班摸魚,趁她不註意替她報名了一個國畫比賽。

還得意洋洋告訴白綰卿,這是他和晏殊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真是拿那個家夥沒辦法,幸好報名時徐冬冬輸錯了白綰卿的身份證號碼,所以參賽人員名單沒有錄上白綰卿的名字。

今天一堆事。

還好紀絨棠沒有因為沖動結婚,這已經算是今天倒黴的事裏最好的了。

賣泡椒鳳爪的老阿公見白綰卿來了,老樣子吆喝一聲,站攤前的白綰卿回過神,豎起一根手指。

“一份。”

年年來這裏買鳳爪都會被老阿公問上一句,似乎是老阿公臉盲,對所有人都問上一遍才安心。

“拎好,煎餅果子不放脆餅,裏脊加辣,一共十七塊一。”

煎餅果子是阿公兒媳婦送晚飯時帶過來的,阿公不吃,每次都以一角錢的價格“強賣”給白綰卿,“謝謝阿公。”

又是一聲吆喝。

“得嘞,打烊嘍  ”

老阿公收起鐵三架,擋板一疊,坐上鐵毛驢,白綰卿跟在後面推了一小段。

三路車騎到下坡前,後座的推力消失。

老阿公眼角的皺紋深了深,叼著煙一哼一蹬,回家嘍。

上午十點,白綰卿回到咖啡館準備次日的配送單,一直忙到下午三點,陽光正好,微風不燥,洗了個澡就回臥室休息。

古嶙峋拿著身份證進到禪意咖啡館,見到白綰卿說明來意,白綰卿見到她有些意外,準確來說是那枚掛在她脖子上的粉鉆戒指。

“你訂婚了”

“嗯。”古嶙峋面色不自然,倔著點頭承認,“我未婚夫姓楊,昨天剛定下的。”

“哦,恭喜。”

白綰卿看了眼古嶙峋身份證上的名字,是這三個字,家長起名起得挺怪的。

覆印身份證,草擬了兼職合同,讓古嶙峋簽字。

古嶙峋湊近,俯視白綰卿茂密的發頂,個不高,人又矮脾氣又倔的,蠢萌蠢萌的腦子,哪有什麽看頭。

環顧四周,古嶙峋沒找到任何有關眼前這個女人的身份信息,甚至連個名字都沒有,要不是之前早上晨跑親眼見白綰卿出門倒垃圾,她根本看不出來白綰卿是咖啡館店長。

“請問白店長怎麽稱呼”

白綰卿默不作聲拉開距離,把周子虛早上送她的白色洋桔梗插進花瓶,取來信紙,在紙上寫下名字。

是花體。

“Stapes,剩下你該知道的細則在合同裏都有,準備好了明天上班。”

Stapes,鐙骨,是人體內最小的骨頭。

古嶙峋看著檢索條裏的信息,翻開合同細則一項,只有一行。

上班期間盡量減少人體可發出的聲音和非人類的氣味。

看了眼腳下的高跟鞋,這是讓她閉嘴還是讓她穿著休閑。

非人類的氣味,香水

見白綰卿去拆卸咖啡機零件,古嶙峋低著頭含糊嘟囔一句,話音輕顫。

“你喜歡楊祝嗎?”

養豬

荷蘭寵物豬

白綰卿沒聽清,現在的小孩的寵物都個個標新立異了。

沈吟:“我不養牲畜。”

古嶙峋嘴角一僵。

這話,真沒法接。

“我說的是人,楊祝是人名。”古嶙峋語調生硬,目光中充滿了探究之意。

“楊祝,你男朋友的名”

“對啊,怎麽了!”

白綰卿:沒怎麽,她男朋友叫什麽都關她屁事,有必要情緒那麽激動嗎

“祝你幸福。”

“我當然會幸福,我喜歡一個人,就算他就是個窮困潦倒的邋遢窮鬼,我也絕不放手。”

古嶙峋:第一次見在情敵面前宣誓自己的愛情,真稀奇。

白綰卿目光閃過一絲若有似無的涼意,徐冬冬給她送來的是什麽人,一個胸大腿長的戀愛腦

心裏嘀咕:認知清晰,吐字清楚,怎麽就腦子不好,像個眼神清澈的二百五。

“剛剛說的別忘了。”

古嶙峋眼底流過一縷詫異,這世上怎麽還會有比楊祝哥還奇怪的人。

“祝我幸福二”

這回輪到白綰卿僵住,“我是讓你去醫院做一次健康體檢,報告我要留檔,費用我報銷。”

原來是這事,古嶙峋點開手機伸過去,“喏,你預約,我不會。”

真是個祖宗。

白綰卿提古嶙峋預約好檢查,抱著咖啡機上樓清洗,古嶙峋後背發涼。

穆然回首,與店外一個暗黑系列殺馬特女孩對視上。

哪蹦出來的小太妹,朝陽南街沒見過。

“小妹妹,喝咖啡請進,惹事請繞路。”古嶙峋握住拖把擋在店門口。

小太妹來者不善,尤其聽到古嶙峋說咖啡兩個字,差點就要破門而入找人幹架。

“她竟然去賣咖啡!”

古嶙峋擡頭看頭頂的招牌,那麽大字咖啡館都看不見嗎,白長那麽高個,眼睛都掉地上了

“我們家就賣咖啡,怎麽了,你有意見”

“墮落!”

女孩往古嶙峋手裏塞了一個食盒轉身就跑。

呦呵,脾氣挺大。

白綰卿清洗完咖啡機下樓,剛剛聽見古嶙峋跟人說話,多問了一句怎麽了,等古嶙峋指著店外的人時,門外空無一人。

跑還挺快。

“奇怪,剛剛還在這呢?”

“哪個人”

“就一女娃娃,比你高,沒你白,黑眼線黑眼圈,殺馬特,暗黑蘿莉。”

“……”

她是不是該忽略這二貨丫頭說的第一個比較詞。

什麽時候她成了參照物了

跟她很像嗎?

“她跟你一樣,紮頭發用的是一個細細長長的東西,你用木簪,她用鐵筷。”

鐵筷

白綰卿把咖啡機放回原位,從抽屜裏拿出一個黑漆漆的擊鼓棒。

古嶙峋高喊:“就是這個!”

“這是架子鼓的鼓棒,她戴的是定制款,長十七點五公分。”

“十七點五公分,那不是跟你平常記賬用的自動鉛筆一樣長……”古嶙峋反應過來。

“你認識那小太妹”

“不認識,只知道她叫鹿只只。”白綰卿把桌上的紙筆收進抽屜,櫃面透明桌板下壓藏著一幅顏色淺淡的鐵簪設計圖。

鹿只只,白綰卿確實不認識她,甚至根本沒見過她。

但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似乎是她在咖啡館打工開始,署名鹿只只的宣戰書就源源不斷寄來。

每年生日後一個星期,一封素描白紙的戰術都會插在咖啡館門縫地下。

我是鹿只只,雖然這次科幻畫比賽你以零點零零一分落選第一,但第二名裏你排第一,我排第二。

雖然這次科幻畫作品集是以你的畫作為封面。

雖然你的名字我每次比賽都能看見,每次都壓我一頭。

我不認識你,但我討厭你。

我討厭我師傅口裏的你的名字。

我討厭大家給你起的一個專屬你的稱號,那個我永遠也代替不了的綰卿筆。

總有一天,我鹿只只會打敗你,成為第一。

白綰卿沒在意,畢竟那場比賽已經是初中的事,而且那場比賽後她就不再參賽。

一個異校女孩的宣戰,白綰卿向來是不在意的。

她的生活已經一團亂麻,賺錢養活自己才是她應該考慮的當務之急。

古嶙峋抽出桌案下的圖紙,沒有日期,紙張保存完好,就是用的是普通深度的黑鉛筆,顏色已經淡化。

“你們有過節”

“沒有,她很好。”

白綰卿嘗了一口盒裏炸的臭豆腐。

古嶙峋趕緊攔下,“什麽你都敢吃,也不怕吃中毒啊”

白綰卿把食盒往回一收,脫離古嶙峋的掌控區。

“毒過了,死不了人。”夾起剛剛被古嶙峋拍掉的臭豆腐幹,等腰三角形,一面白透黑,一面黑透孔。

黑色碎粉末沾一嘴。

徹底糊了,跟吃碳一樣。

古嶙峋看著白綰卿一口黑牙,忍不住捧腹大笑。

“她做黑暗料理給你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綰卿表情麻木,僵硬地吐掉口裏碳化的碎渣,漱口,吐掉。

都至少做了四年,廚藝還是能一口毒死人的水平。

自從第一次誤以為食盒是點的外賣吃了,當天上吐下瀉,夜裏直接被紀絨跨市叫了120拉到醫院洗胃。

出院後,白綰卿特地跑到郵政局,讓那位不肯留地址的鹿小姐別送黑暗料理,她真怕自己拉死在廁所了。

可鹿只只非常叛逆,堅持送,一送送四年,不僅如此,鹿只只做的每一餐都是穩定發揮。

只能嘗不能吃。

因為沒一次白綰卿能堅持到第一口咽下。

不止難吃,還要命。

“她怎麽那麽有毅力,明知道做的不能吃還給你送四年”古嶙峋突然想起二樓廚房第三行收納櫃。

裏面可全是漂亮的餐盒,各式各樣的都有。

難怪白綰卿不讓她用餐盒裝外賣餐。

不配啊。

裝過黑暗料理的餐盒怎麽能配得上好吃的外賣。

白綰卿收拾咖啡杯的手一頓,慢慢將所有杯子歸位,杯子覆位,但掛壁櫃卻怎麽也合不上。

總有哪裏有不吻合。

扣不上白綰卿也沒強求,抱著資料書和大門鑰匙準備鎖門,對於古嶙峋剛剛到問題,她回答有些悵然若失。

“因為她是個可以不用長大的孩子。”

鹿只只的熱愛很純粹,執拗也很純粹。

鹿只只只是希望別人尊重她所珍視的東西而已。

“一位千嬌百寵的公主。”

古嶙峋對此嗤之以鼻,“有些人就是命好,不像你我,天天為了碎銀幾兩艱難過活。”

白綰卿拿回畫紙,鹿只只說她第一喜歡畫畫,第二喜歡打架子鼓,畫畫的筆具顏料白綰卿想她是不缺的,就設計了這個,當做她代表中國隊出國比賽的禮物。

只是沒想到,這丫頭竟然從跑回來堵她咖啡館門口。

這丫頭不會翹了比賽過來的吧,最近是國外的比賽季,鹿只只的師傅應該不會放她回國的。

“樊老師”鹿只只疑惑地看向摘掉黑色鴨舌帽的長裙女人。

人,鹿只只是認識的。

樊老師是師傅的女神。

每天學畫時聽到比自己名字還多的就是眼前這個長發老師的名字。

“我不管你出於什麽目的,下戰書也好,交朋友也好,不準欺負我學生。”

“樊老師,我只是想跟她再比一場,誰能想到那場比賽後她竟然一場比賽都不參加了。”

初中再後來,鹿只只獲得無數次冠軍和金獎,可唯獨沒辦法堂堂正正贏白綰卿一次。

白綰卿似乎從那場比賽後,就徹底消失在她們的圈子裏。

見對方沒什麽惡意,樊老師打電話叫來鹿只只老師把人領走,都四十多歲的人了,連個孩子都看不住。

都開始比賽了,才發現學生翹了比賽跑過國。

等人的時候,樊老師陪鹿只只在飲品店坐著吃雪糕。

毫無鋪墊,樊老師看著透明玻璃門的街道,陽光照在大馬路上,放學回家的學生嬉笑打鬧結伴走著。

樊老師問了鹿只只,“鹿同學,你就單純想贏我學生一次”

“不止一次。”鹿只只撅嘴,沈默好一會,才開口。

“我喜歡的東西都很值得所有人為之努力堅持,白綰卿,她不應該輕易放棄。”

樊老師語重心長對身邊的女孩說,“鹿只只,我的學生並不輕易,她從來也沒有放棄。”

身為大大小小繪畫競賽評審團的老師,樊老師知道白綰卿從未想過放棄。

只是跌落谷底的人,單單是想爬起來,都需要一段很長很長堪比脫胎換骨般的磨礪。

那是一次打碎牙齒,磨滅傲骨的向死而生。

四年前,準確來說是白綰卿大學報道前一個月,樊老師在一場面向全國的無差別繪畫比賽中看到那個消失已久的名字。

白綰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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