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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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0 章
那天的比賽鬧得轟轟烈烈的。
文菲說孟聿崢太張揚了, 就那一次，好些個女孩子都開始打聽他，就連初中部那邊的小妹妹也在問人。
“就知道這愛運動的男生最受歡迎, 嘖……”
文菲下課的時候跟她絮叨，她握著一支筆, 註意力很明顯不太集中。
她撇了撇嘴, 拋開那些有的沒的念頭，繼續攻克自己的難題。
期中一過, 期末就快了。
歸要成天在李小洲的眼皮子底下學習，李小洲是個笑面虎，歸要面對他壓力太大，於是臨近期末的最後一段時間，瘋了似的補習物理, 唯恐自己下一學期繼續遭受李小洲的摧殘。
她也是後來考完才知道，班主任和李小洲兩人視她為潛在一流優等生, 就是看著她那糟糕到拖總成績後腿的物理, 合計著刺激她一把, 說不準一中還能多個頂尖學府的學生。
歸要沒想到除了李小洲, 還有班主任也盯著她，她聽說後一陣後怕, 面前翻閱她試卷的李小洲在她眼裏已經成了“魔鬼”, 班主任就是幫兇。
李小洲看著那上面她簡潔明了的解題步驟，嘖嘖稱奇：“你這解題思路, 挺特別的。找家教補課了？”
歸要支支吾吾說不出個一二三。
李小洲：“說實話, 挺像高二年紀那個孟聿崢的思路。你看這個步驟, 你倆如出一轍。”
“唉？你知道孟聿崢不？”
“……我知道。”
李小洲點頭：“可以啊歸要，我上次還跟你班主任說, 你就是個有資質的女孩子，你看，這麽短時間，你不就趕上來了麽？”
歸要沒敢說那是孟聿崢私底下教輔得好。
她總是心虛，害怕老師們誤會她與孟聿崢的友誼。
那天歸要被李小洲一通誇讚，心裏飄飄然，拿著那張成績通知單，蹦跶著跑出校門去找孟聿崢。
文菲著急回家收拾東西旅游，拿了成績便先溜了。
孟聿崢在校外等她。
在奶茶店，點了一杯蜜桃烏龍奶茶。
他手機上是自己的母親大人催促回家的消息，還有老爺子身邊的秘書，給他通風報信說爺爺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沒有哪個母親不想兒子的，爺爺這是體諒兒媳婦兒。
所以他會回京城。
把這個消息說給歸要聽的時候，她正好喝完最後一口奶茶。
奶茶真好喝，怎麽都喝不夠。
她認真地點了個頭，跟他揮手：“那拜拜，開學見。”
孟聿崢覺得自己等不了開學的時候。
人還沒走就已經想留，可孟聿崢再一瞧，人家看上去好像不怎麽惦記這事兒。
沒心肝。
她正和杯底那點兒布丁做爭鬥，連著深吸好幾口，孟聿崢就看著她殷紅的唇瓣微微攏圓，最後糾結地咬著吸管，考慮到底要不要扔掉它們。
他心念一動，故意暗示：“連著倆月都沒人給你買奶茶咯。”
“不會不會，”歸要連連搖頭，陳述事實，“我要想喝，哥哥會給我買，再不濟，我自己也有錢買的。”
“……”
壓根就不是奶茶的事兒。
孟聿崢氣悶而笑，多好一姑娘，學物理把腦子學傻了。
這是他們倆的第一個暑假。
下學期她高二，他高三。
高三嚴峻，但對於孟聿崢而言沒什麽感覺。他有額外的競賽教練和節奏，保送京大這幾乎在很早以前就已經規劃並確定。
但歸要卻在這個暑假聽說，孟聿崢原本是要被送出國深造，但不知道怎麽的，後來沒成，他也留在了國內，挑了一條更難的路走。
不管他如何困難，反正那個暑假她過得挺充實。
顧曉敏毋須束縛她，她每日作息規律，也怕曬，成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待在房間裏哪兒也不想去，也就偶爾文菲來找她，兩人約著上圖書館，亦或者書店。
暑假期間她把皮膚養得細膩不少，加之顧曉敏三天兩頭地給她補身體，氣色紅潤，臉上肉肉也多了一點。
顧曉敏常說女孩子就應該有點兒肉，這樣才壓得住福氣。可歸要卻惆悵地捏著自己的臉，覺得再這麽下去不是辦法，臉都圓了。
她戳戳鏡子，最後決定每天去附近的公園健身跑步。
說做就做，第二天一早她就換上衣服去了公園，走的時候顧曉敏甚至還沒起床，迷迷糊糊地聽見一聲門響，再叫歸要時，已經沒有人應她。
顧曉敏覺得自己這女兒有主見得很，行動力也強，做什麽事兒都有章法不慌亂，可有時候，這執行力也太強了些。
顧曉敏擡手拿過手機看看時間，這才早上五點半呢。
閨女唉。
顧曉敏重重嘆了口氣，翻身，繼續睡去。
早上的公園多的是身體健康的大爺大媽運動散步，成年人在晨跑，小孩子也跟在後面，一個勁兒歡騰跑鬧。
七月中伏天，早上七八點以後溫度便開始攀升。
歸要跑了一個小時，累壞了。平時八百米都夠費勁兒的，今天竟然繞著公園跑了十來圈。
很夠了。
她想。
於是幹脆利落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去公園外的小攤上買點早餐給顧曉敏。
之後的日子也一如這天。
她難得主動堅持運動，早上六點出發，八點回家，顧曉敏正好起床上班，吃掉她買的早餐後，同她揮手告別。
歸要某天晚上忽然接到了一通電話。
當時她剛入睡，抱著史迪仔睡得迷迷糊糊的，恨不得誰都不要來打擾她。
結果手機便很不懂事兒地響起來。
她性子好，接起來的時候語氣懨懨，也沒發脾氣，若是換作文菲，估計會破口大罵，罵得對方不識親爹娘。
她甕聲甕氣地問了聲好。
對面靜了一瞬，接著傳來一道極其熟悉的笑聲：“睡著了嗎？”
聲音貼著話筒鉆進歸要的耳朵裏，激得她渾身的細胞全醒了過來。
她睜開眼去看手機屏幕，上面赫然顯示著“孟聿崢”三個字。
“你怎麽這個時候打過來？”
不對。
歸要想了想，又問：“你怎麽突然給我打電話了？”
連著一個月沒有聯系沒有消息的人，卻忽然在這麽一個深夜給她打了過來。
歸要哪裏知道，半個小時前的孟聿崢還躺在家中床上，想這人怎麽能整整30天，一個月的時間都沒想過找他？
他跟著自己京中那群哥們兒玩了一個月，滿世界飛來飛去沒個定腳，可唯一一件每天都會做的事，就是查看手機消息。
他那群發小說他一天看八百遍手機，也不知道那手機有什麽好看的。
孟聿崢懶得解釋。
滿腦子都是——難道她不想問問他近況，不想知道他在做什麽？
她不想，他想。
是以孟聿崢艱難將手機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他糾結了無數次，最後敗給了深夜裏不可控制的情緒。
他的聲音聽上去隨意極了：“睡不著，就想給你打個電話。”
歸要眼睛閉著，但腦袋還在轉動。
聽聲音，應該是他一個人呆在某處靜謐的空間裏給她打的這通電話，有點兒漫不經心的，那邊偶爾有兩聲“噠噠”的響聲，大概是在拋玩什麽小物什。
他好像放空思緒的時候常常這樣。
聞言，她輕唔，說：“那我陪你說會兒話？”
其實是不想掛斷這通電話。
她覺得聽筒裏孟聿崢的聲音有些好聽，她想多跟他說會兒話。
孟聿崢哦了一聲，還是感覺不怎麽上心，可嘴裏卻問道：“這麽早就睡了？”
“嗯，每天早上六點會起床跑步，鍛煉身體。”
“喲，挺稀奇啊。這八百米都夠嗆的人，自個兒去運動跑步？”
這話歸要就不樂意聽了：“我不喜歡800米，那這800米不管怎麽變我都不喜歡，你能明白嗎？”
“能啊，”他說，“就相當於，你不喜歡孟聿崢，所以不管孟聿崢做什麽你都不喜歡。”
這麽理解是沒有錯的。
但是。
歸要睜開了眼：“你不能拿孟聿崢做例子。”
“為什麽不能？”
“孟聿崢不一樣。”
那邊頓了一下。
再開口問的時候，聲兒不易察覺地輕了幾分：“孟聿崢哪裏不一樣？”
孟聿崢和討人厭的800米，那能一樣麽？
可歸要不知道要如何解釋，一時怔在那裏，想半天也沒想出個合適的掩人耳目的說辭，只能敷衍著：“孟聿崢能教我物理，800米只會讓我體育不及格。”
孟聿崢哦。
歸要轉了個方向，繼續同他說些有的沒的，都是這一個月在望城發生的事情。
譬如文菲上次去體驗店玩游戲的時候，和旁邊一男生吵起來了，文菲說他菜，那男生說她虎，文菲氣不過，掄起胳膊就給了對方一耳光，學體育的女生啊，那一巴掌不是蓋的，把那男生抽得當場哭了。
譬如她現在長胖了一點，所以不得不每天跑步鍛煉，可越這樣，顧曉敏就越愛給她做好吃的，歸要的減肥計劃老是被中斷。
她跟他說了很多。
孟聿崢安靜地聽著，時不時搭兩句話，清冽的男聲就像是貼在她耳邊說悄悄話，歸要聽著聽著，頭忽然就埋進了被子裏，無聲地偷笑起來。
直到孟聿崢在那邊說半天都沒人應，開始奇怪人哪兒去了，歸要才輕咳一聲，說自己有在聽。
但她確實堅持不了太久。
漸漸的，歸要還是覺得困乏，腦袋貼在手機旁邊，不知不覺間便睡了過去。
因為太困，那天兩人後來的對話她都沒什麽印象，只記得孟聿崢最後輕輕對她道了一句“晚安”。
那聲晚安，醞釀著別樣的溫柔，就像一只撫摸她頭頂的仁愛的手，一下又一下，將她哄入了睡。
她是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才發現，那通電話沒掛斷。
他還在睡覺，而他們的通話長達400多分鐘，耗得手機都快沒電了。
清晨猛烈的心跳和日出一同高高蹦起。
歸要抱著手機在床上竊喜了好一會兒才依依不舍地掛斷電話。
她以為這只是枯燥漫長的暑期裏，一件稱得上美麗的意外。
可她沒想到的是，這個意外每天都在發生。
孟聿崢每天晚上都會來同她閑聊。
知道她要專註學習，白天他不打擾他，通常兩人的交流都是晚上。
她特別喜歡等待夜晚，等待電話響起，他的聲音在耳側徐徐訴說。
那天她照例起床後去公園跑步。
一切如舊，她跑完步得去早餐攤兒上買豆漿油條。誰知剛走出公園，迎面就走過來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恍惚一下，以為是自己熱懵了，看錯了人。
孟聿崢閑庭信步地走到她跟前，今兒換新衣服了，是一件她沒見過的灰色T恤，很容易便能看出這衣服質感不錯，軟而合身地貼在他身上，楞是穿出一股灑脫從容的氣質。
他的出現讓人覺得猝不及防，像做夢。
“你怎麽來了？”她訝異道，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怕有汗珠打濕頭發，顯得人狼狽不已。
孟聿崢躬下身子，兩手撐在大腿，含著笑將她望住。
他十分誠實地坦言道——
“睡不著，就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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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比賽鬧得轟轟烈烈的。
文菲說孟聿崢太張揚了, 就那一次，好些個女孩子都開始打聽他，就連初中部那邊的小妹妹也在問人。
“就知道這愛運動的男生最受歡迎, 嘖……”
文菲下課的時候跟她絮叨，她握著一支筆, 註意力很明顯不太集中。
她撇了撇嘴, 拋開那些有的沒的念頭，繼續攻克自己的難題。
期中一過, 期末就快了。
歸要成天在李小洲的眼皮子底下學習，李小洲是個笑面虎，歸要面對他壓力太大，於是臨近期末的最後一段時間，瘋了似的補習物理, 唯恐自己下一學期繼續遭受李小洲的摧殘。
她也是後來考完才知道，班主任和李小洲兩人視她為潛在一流優等生, 就是看著她那糟糕到拖總成績後腿的物理, 合計著刺激她一把, 說不準一中還能多個頂尖學府的學生。
歸要沒想到除了李小洲, 還有班主任也盯著她，她聽說後一陣後怕, 面前翻閱她試卷的李小洲在她眼裏已經成了“魔鬼”, 班主任就是幫兇。
李小洲看著那上面她簡潔明了的解題步驟，嘖嘖稱奇：“你這解題思路, 挺特別的。找家教補課了？”
歸要支支吾吾說不出個一二三。
李小洲：“說實話, 挺像高二年紀那個孟聿崢的思路。你看這個步驟, 你倆如出一轍。”
“唉？你知道孟聿崢不？”
“……我知道。”
李小洲點頭：“可以啊歸要，我上次還跟你班主任說, 你就是個有資質的女孩子，你看，這麽短時間，你不就趕上來了麽？”
歸要沒敢說那是孟聿崢私底下教輔得好。
她總是心虛，害怕老師們誤會她與孟聿崢的友誼。
那天歸要被李小洲一通誇讚，心裏飄飄然，拿著那張成績通知單，蹦跶著跑出校門去找孟聿崢。
文菲著急回家收拾東西旅游，拿了成績便先溜了。
孟聿崢在校外等她。
在奶茶店，點了一杯蜜桃烏龍奶茶。
他手機上是自己的母親大人催促回家的消息，還有老爺子身邊的秘書，給他通風報信說爺爺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沒有哪個母親不想兒子的，爺爺這是體諒兒媳婦兒。
所以他會回京城。
把這個消息說給歸要聽的時候，她正好喝完最後一口奶茶。
奶茶真好喝，怎麽都喝不夠。
她認真地點了個頭，跟他揮手：“那拜拜，開學見。”
孟聿崢覺得自己等不了開學的時候。
人還沒走就已經想留，可孟聿崢再一瞧，人家看上去好像不怎麽惦記這事兒。
沒心肝。
她正和杯底那點兒布丁做爭鬥，連著深吸好幾口，孟聿崢就看著她殷紅的唇瓣微微攏圓，最後糾結地咬著吸管，考慮到底要不要扔掉它們。
他心念一動，故意暗示：“連著倆月都沒人給你買奶茶咯。”
“不會不會，”歸要連連搖頭，陳述事實，“我要想喝，哥哥會給我買，再不濟，我自己也有錢買的。”
“……”
壓根就不是奶茶的事兒。
孟聿崢氣悶而笑，多好一姑娘，學物理把腦子學傻了。
這是他們倆的第一個暑假。
下學期她高二，他高三。
高三嚴峻，但對於孟聿崢而言沒什麽感覺。他有額外的競賽教練和節奏，保送京大這幾乎在很早以前就已經規劃並確定。
但歸要卻在這個暑假聽說，孟聿崢原本是要被送出國深造，但不知道怎麽的，後來沒成，他也留在了國內，挑了一條更難的路走。
不管他如何困難，反正那個暑假她過得挺充實。
顧曉敏毋須束縛她，她每日作息規律，也怕曬，成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待在房間裏哪兒也不想去，也就偶爾文菲來找她，兩人約著上圖書館，亦或者書店。
暑假期間她把皮膚養得細膩不少，加之顧曉敏三天兩頭地給她補身體，氣色紅潤，臉上肉肉也多了一點。
顧曉敏常說女孩子就應該有點兒肉，這樣才壓得住福氣。可歸要卻惆悵地捏著自己的臉，覺得再這麽下去不是辦法，臉都圓了。
她戳戳鏡子，最後決定每天去附近的公園健身跑步。
說做就做，第二天一早她就換上衣服去了公園，走的時候顧曉敏甚至還沒起床，迷迷糊糊地聽見一聲門響，再叫歸要時，已經沒有人應她。
顧曉敏覺得自己這女兒有主見得很，行動力也強，做什麽事兒都有章法不慌亂，可有時候，這執行力也太強了些。
顧曉敏擡手拿過手機看看時間，這才早上五點半呢。
閨女唉。
顧曉敏重重嘆了口氣，翻身，繼續睡去。
早上的公園多的是身體健康的大爺大媽運動散步，成年人在晨跑，小孩子也跟在後面，一個勁兒歡騰跑鬧。
七月中伏天，早上七八點以後溫度便開始攀升。
歸要跑了一個小時，累壞了。平時八百米都夠費勁兒的，今天竟然繞著公園跑了十來圈。
很夠了。
她想。
於是幹脆利落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去公園外的小攤上買點早餐給顧曉敏。
之後的日子也一如這天。
她難得主動堅持運動，早上六點出發，八點回家，顧曉敏正好起床上班，吃掉她買的早餐後，同她揮手告別。
歸要某天晚上忽然接到了一通電話。
當時她剛入睡，抱著史迪仔睡得迷迷糊糊的，恨不得誰都不要來打擾她。
結果手機便很不懂事兒地響起來。
她性子好，接起來的時候語氣懨懨，也沒發脾氣，若是換作文菲，估計會破口大罵，罵得對方不識親爹娘。
她甕聲甕氣地問了聲好。
對面靜了一瞬，接著傳來一道極其熟悉的笑聲：“睡著了嗎？”
聲音貼著話筒鉆進歸要的耳朵裏，激得她渾身的細胞全醒了過來。
她睜開眼去看手機屏幕，上面赫然顯示著“孟聿崢”三個字。
“你怎麽這個時候打過來？”
不對。
歸要想了想，又問：“你怎麽突然給我打電話了？”
連著一個月沒有聯系沒有消息的人，卻忽然在這麽一個深夜給她打了過來。
歸要哪裏知道，半個小時前的孟聿崢還躺在家中床上，想這人怎麽能整整30天，一個月的時間都沒想過找他？
他跟著自己京中那群哥們兒玩了一個月，滿世界飛來飛去沒個定腳，可唯一一件每天都會做的事，就是查看手機消息。
他那群發小說他一天看八百遍手機，也不知道那手機有什麽好看的。
孟聿崢懶得解釋。
滿腦子都是——難道她不想問問他近況，不想知道他在做什麽？
她不想，他想。
是以孟聿崢艱難將手機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他糾結了無數次，最後敗給了深夜裏不可控制的情緒。
他的聲音聽上去隨意極了：“睡不著，就想給你打個電話。”
歸要眼睛閉著，但腦袋還在轉動。
聽聲音，應該是他一個人呆在某處靜謐的空間裏給她打的這通電話，有點兒漫不經心的，那邊偶爾有兩聲“噠噠”的響聲，大概是在拋玩什麽小物什。
他好像放空思緒的時候常常這樣。
聞言，她輕唔，說：“那我陪你說會兒話？”
其實是不想掛斷這通電話。
她覺得聽筒裏孟聿崢的聲音有些好聽，她想多跟他說會兒話。
孟聿崢哦了一聲，還是感覺不怎麽上心，可嘴裏卻問道：“這麽早就睡了？”
“嗯，每天早上六點會起床跑步，鍛煉身體。”
“喲，挺稀奇啊。這八百米都夠嗆的人，自個兒去運動跑步？”
這話歸要就不樂意聽了：“我不喜歡800米，那這800米不管怎麽變我都不喜歡，你能明白嗎？”
“能啊，”他說，“就相當於，你不喜歡孟聿崢，所以不管孟聿崢做什麽你都不喜歡。”
這麽理解是沒有錯的。
但是。
歸要睜開了眼：“你不能拿孟聿崢做例子。”
“為什麽不能？”
“孟聿崢不一樣。”
那邊頓了一下。
再開口問的時候，聲兒不易察覺地輕了幾分：“孟聿崢哪裏不一樣？”
孟聿崢和討人厭的800米，那能一樣麽？
可歸要不知道要如何解釋，一時怔在那裏，想半天也沒想出個合適的掩人耳目的說辭，只能敷衍著：“孟聿崢能教我物理，800米只會讓我體育不及格。”
孟聿崢哦。
歸要轉了個方向，繼續同他說些有的沒的，都是這一個月在望城發生的事情。
譬如文菲上次去體驗店玩游戲的時候，和旁邊一男生吵起來了，文菲說他菜，那男生說她虎，文菲氣不過，掄起胳膊就給了對方一耳光，學體育的女生啊，那一巴掌不是蓋的，把那男生抽得當場哭了。
譬如她現在長胖了一點，所以不得不每天跑步鍛煉，可越這樣，顧曉敏就越愛給她做好吃的，歸要的減肥計劃老是被中斷。
她跟他說了很多。
孟聿崢安靜地聽著，時不時搭兩句話，清冽的男聲就像是貼在她耳邊說悄悄話，歸要聽著聽著，頭忽然就埋進了被子裏，無聲地偷笑起來。
直到孟聿崢在那邊說半天都沒人應，開始奇怪人哪兒去了，歸要才輕咳一聲，說自己有在聽。
但她確實堅持不了太久。
漸漸的，歸要還是覺得困乏，腦袋貼在手機旁邊，不知不覺間便睡了過去。
因為太困，那天兩人後來的對話她都沒什麽印象，只記得孟聿崢最後輕輕對她道了一句“晚安”。
那聲晚安，醞釀著別樣的溫柔，就像一只撫摸她頭頂的仁愛的手，一下又一下，將她哄入了睡。
她是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才發現，那通電話沒掛斷。
他還在睡覺，而他們的通話長達400多分鐘，耗得手機都快沒電了。
清晨猛烈的心跳和日出一同高高蹦起。
歸要抱著手機在床上竊喜了好一會兒才依依不舍地掛斷電話。
她以為這只是枯燥漫長的暑期裏，一件稱得上美麗的意外。
可她沒想到的是，這個意外每天都在發生。
孟聿崢每天晚上都會來同她閑聊。
知道她要專註學習，白天他不打擾他，通常兩人的交流都是晚上。
她特別喜歡等待夜晚，等待電話響起，他的聲音在耳側徐徐訴說。
那天她照例起床後去公園跑步。
一切如舊，她跑完步得去早餐攤兒上買豆漿油條。誰知剛走出公園，迎面就走過來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恍惚一下，以為是自己熱懵了，看錯了人。
孟聿崢閑庭信步地走到她跟前，今兒換新衣服了，是一件她沒見過的灰色T恤，很容易便能看出這衣服質感不錯，軟而合身地貼在他身上，楞是穿出一股灑脫從容的氣質。
他的出現讓人覺得猝不及防，像做夢。
“你怎麽來了？”她訝異道，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怕有汗珠打濕頭發，顯得人狼狽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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