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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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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喜春問黃夫人的時候,黃夫人不疑有他,老老實實的交代,說,“家中的中饋都有婆子把持著,按月裏給她看上一眼,對一下,府上的銀錢也是過了目的。”

黃家的銀錢流動大,貨物不時要出關,家中的銀子也都掌在黃老爺手頭,以方便他進貨結賬收錢,黃夫人生長在商家,被養得性情天真,知道家中不缺家用,對銀錢過不過手,放不放在眼皮子底下其實並不在意。

沒有的人會想盡辦法把一切都抓在手中,但已足夠擁有的人沒這個概念。黃夫人就是如此,更不提她還有不斐的嫁妝。

他們這等人家的女兒就是吃著嫁妝也是能過一輩子的。

“這倒是,左右兒女們跟著也都是能享福的。”喜春當時也這樣回她。

喜春覺得黃夫人這樣想也是對的,靠不住男人,還有不斐的嫁妝供吃供喝,沒有嫁妝的,清清貧貧的過也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她如今這樣忙忙碌碌的,不就是為了證明自身的“價值”,好握著足夠的底氣,好在未來出現的變故裏有能力應對,而不是被人說下堂就下堂,半點爭取不了。

何夫人曾經給她講的那木炭周家的原配夫人的事兒還是給喜春烙下了痕跡。

姻緣,也是要靠著經營,和努力提升的。

在姻緣美滿時,也不要忘了提升自己。毫不應對,萬事隨意的態度,在喜春看來到底有些頹廢,“管”也是一種正面的態度,是傳遞在意。

這就是她和黃夫人之間的不同。

黃夫人回了府,把持中饋的婆子正捧了賬目給她過目,如同平常一般的,黃夫人隨意看了下,下邊的婆子也當走個過程,正要拿開,黃夫人叫住了人:“等等。”

她撿了賬目仔細看了起來,神色逐漸凝重起來。

喜春被約出來時,還是頭一回見著一向輕快柔軟的黃夫人神色這樣凝重的姿態,她放下手裏的幾本冊子,忙問:“怎麽了這是,約得這樣急切。”

喜春剛從薛家出來,天熱,石炭鋪子營生沒甚變化,照舊是分發到來的石炭,藥鋪那處有她二哥,平日她都見不到人的,只有每月裏的賬目是定時給送了來。

藥鋪如今就成了深巷中的上等酒,都無需他們宣揚的。

喜春手頭只有個花水要上心,他們周家要得多,喜春與薛東家相談了番,想叫周家優先把花水供給他們周家,再往後發。

黃夫人仰著有些蒼白的小臉兒,語氣低沈:“我這是找不到人說話了,這才約了你。”她目光在喜春身邊放置的基本賬冊上略過,擠了兩抹笑來,“看來是我打攪你了。”

喜春忙道:“談不上打擾不打擾的,外頭鋪子有掌櫃們坐鎮著,我也不用整日費心,偶爾才出去的,正有時間呢。”

黃夫人似想了很久,原本有些難以啟齒,最後臉一橫,似是破罐子破摔了一樣,“我想問問周夫人你,要是你發現家中有人支出了大筆銀子不見,又一直沒有收回,你會做何反應?”

這還得了,那家中必然是血雨腥風啊。

在他們家,萬不能存著這種瞞著人支出大筆銀子的事兒,既然都是一家人了,那合理的花用也該有商有量的來。

誰知道拿這錢去做何了?

這個有人二字,一家府上能在女主子都不知曉的情況下就調出去大筆銀兩,還能有誰?

喜春神色微變,在黃夫人臉色看了看,帶笑的臉微微正經起來,“家中銀錢大筆支出未回,這也得分一分情況,若是拿去正經做事兒了,倒也無妨,是賺是虧總是有數的;若是拿出去享受花用,這可就不對了。”

黃夫人坐近了些,耳朵都朝這邊看,一副洗耳恭聽的。

喜春就舉例:“你看,雖說他們男人在外頭辛苦是吧,這點咱們都得承認,但我們也不是吃閑飯的不是?你看,女子得生兒育女,操持家務,打理府上的人情往來、下人管束,他們的月錢、衣裳樣式,哪樣不等點頭做主,請個婆子那還要銀子呢,四時還有打賞,積年跟著的還要賞房舍,娶媳婦多好啊,娶回來的還陪嫁妝,這不虧吧?往後這幾十年的打理,沒發銀子吧?”

黃夫人若有所思,“夫人說的在理。”

喜春笑笑,“那不然呢,男婚女嫁,女子就該任勞任怨的服侍?到最後過得還不如下邊的婆子輕松自在?”

想得美哦。

黃夫人確實是不曾把銀子給放在眼中的人,但大筆銀子沒了,她心裏也不是沒點想法的,她問:“要是換了你,夫人要怎麽辦?”

喜春是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的人,“娶媳婦的時候說娶來管家,既然是要管家,那就好生管管,早前的銀子追不回來也就罷了,後邊的要流走自然得交代清楚了的。”

反正喜春是覺得,自己有銀子歸自己的,但嫁過來這些年沒有功勞也是有苦勞的,白白撒手便宜了別人,銀子生生叫別人花了,自己退一步說不缺這點,喜春是做不出這等虧本的買賣。

不爭包子還得爭口氣呢,一個子兒沒落到,全成全了別人,自己圖啥?

圖有錢,圖自己大方?

“我知道了。”黃夫人突然說了句。

喜春也不知道她到底知道了什麽,到底是黃家的家事,她也不好插手過問,只說了些平日管家的事兒,怎麽發號施令,怎麽立得住威風,怎麽看有沒有貓膩。

都是喜春一步一步走過來經歷總結的,換個人這些她才不會講的。

黃夫人謝過了她,也沒久留,便回家去了。

盛京來的書信快,直接走的船運,跟著石炭船一塊兒到的,裏邊是幾張盛京的店鋪契書。

喜春他們在盛京的鋪子買下來了!

“這回可得好生謝過大伯母了,湯池莊子修好了就可以請大伯母過來瞧一瞧了,大伯母應沒應的?”

周秉手指上捏著信件,只道:“四妹跟周嚴還得相看人家呢,這一年半載的怕是來不了。”

喜春就笑:“現在都來不了,等以後嚴弟成親了,有了孩子,怕是更走不了了。”

像她爹娘,自打家中有了子儀和月茹,她爹整日把人帶在身邊,哪裏舍得離開一步半步的。大伯母潘氏可就周嚴這一個親生兒子的。

周秉道:“以後總是有機會來的,少不得你這一頓搭謝的。”

前些日子說了要在盛京買鋪子,他們就已經商議過了,契書到手一看,共有三間,鋪子不是在盛京當街的鋪子,這等鋪子他們買不到,人背後隨手站的都是有頭有臉的,是在沿著河坊的街市,平日也有不少人在沿河走動路過,年輕的千金小姐們也愛駐足,是難得才有的鋪子。

潘氏這回也是因著朱欒水跟一位侯府的貴夫人走動了起來,得她指點一二才尋到的。

他們前腳把鋪子買了,後腳這鋪子上就有好幾波人來打聽,這還沒有外傳呢,都是得了風聲派出來的各家管事們。

若是等這鋪子售賣的消息公開了,哪裏還有他們份的。

前幾日他們商議時便定下了,把其中一間拿來賣這朱欒水和胭脂水粉,餘下的就先租賃出去,等以後用得上時再另外安排,這些事少不得也要托付給大伯母幫忙的。

“鋪子上的朱欒水沒留下多少了,薛家那邊說咱們需要多少還是按契書約定先定個數,把定下的數給我們,剩下的那些花水,說是也不好推了各家的鋪子,怕得罪人。”喜春把去了薛家後談的話給說了。

周薛兩家定下的數目是每月裏不能少了五百瓶兒,但每月他們定下的數目都是上千了的,鋪子上售賣一些,淮州的玉緞作坊,關外,送的,一筆筆算下來鋪子上存著的也就不剩下甚麽了。

如今還得再添上供應盛京鋪子的。

喜春原本的意思是想跟薛東家商議商議,薛家制成的花水先由他們收了,餘下的再分,薛東家的意思還是按契書來。

其實也都差不多,他們定下的數目本就比約定的要多,薛家要按契書來也行。

“有甚麽怕的,早前沒人要的時候可沒人站出來挺一挺的。”周秉嗤了聲兒,薛家的作坊一直大不了,薛東家這不知變通的性子占了大部分。他不大包大攬的,只舉個例給喜春讓她擬定,心裏有個數:“大伯母鋪子上的薔薇水一月裏要賣出上百瓶兒的。”

但盛京城裏賣薔薇水的沒有數百家也有好幾十家。

喜春在心裏一算,被這數字也給嚇住了。

朱欒水就是一時名聲不顯,但既然官家夫人們都喜歡,上行下效,這花水的銷路也差不到哪裏去的,又還只得他們這一家售賣的。

“那我去定多些。”

喜春一出手直接把上千瓶兒的單子下到了上萬瓶兒,單子一送過去,薛家還只當是他們寫差了的,特意跑來核對,一問才知道,上萬瓶兒沒寫錯。

若不是有早就簽下的契書在,薛東家都不敢接的,這一筆可就是上萬倆銀子的買賣,別人一月賣個二三十瓶兒就不錯了,周家賣出去盡數成百上千的。

周秉一出門的時候,有消息靈通的就酸,“你們家的買賣可真好,那樣沒人要的花水都賣出去了,也不知道怎麽搭上線的,周東家可得提攜提攜。”

他許久不曾在外邊走動,都知道他和沈淩陳公子幾個如今合夥弄起了湯池莊子,只得他們三家有份,別人都分不到羹,這回難得把三個人給請了來,當初巴巴的捧著銀子去沈記酒樓裏的老爺對沈淩釣他們的做法都不滿意,看在同城商戶的份上兒,笑著跟他說等湯池莊子開業了請他們也去玩一玩的。

給沈家白白送了多少銀子去的,沈家早說定下的是周家,他們也就不上趕著了。

沈淩被一堆人擠兌,陳公子身份貴重,沒人去擠兌他的。

有相熟的老爺見了周秉,笑著跟他打趣兒:“周爺難得出趟門子,家裏夫人允了?”

周秉點頭:“允了。”

“沒規定甚麽時候回去吶。”

“亥時。”

比他年紀大的老爺笑著指了指他,跟身邊的人笑道:“看看,你們看看,咱們周東家,周公子說起出門進門的時候給夫人報備時可當真不害臊的,你們誰出門還報備的。”

他還給周秉努了努嘴,叫他看不遠被人一輪又一輪擠兌的沈淩,問道:“當初怎的沒聽說你們周家要接那湯池莊子的,這營生不錯,我都有些意動,就是這買賣好歸好啊,可要投入的數目太大了些,吃不消啊。”

“誰說不是呢。”

身邊人附和,年紀大了些,就喜歡做穩當的買賣了,湯池莊子都知道是好買賣,但沒人做,這風險還在,不敢拿家業去博。

周秉隨意瞥了撇就收了回來,“本來是不打算做的,不想再跑來跑去的。”後邊為什麽改了主意他沒說,其他人也就沒問。

端來的水酒他沾了沾,打過了招呼後就換成了茶水。

有人跟周秉建議:“不提了,聽說宋老板今日帶了他的心頭好,前朝大師作的描關外風光圖來,正好跟你早前買下的塞外行路圖配個套兒,一起給買了放一處也好看。”

周秉直接搖頭:“不要了。”

周秉喜畫不少人都知道,府中更是收藏了許多名畫,他這一開口,頓時叫人吃驚,“怎的就不要了?”

“沒錢。”周秉喝了口茶,到一邊坐下。

成了親的男人哪還能顧著這些,他的重心都轉到了小家上去了。

誰都不信,他要是沒錢,他們這在坐的可不都是窮光蛋了?都沒當回事兒,直到宋老板拿出了圖,他當真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來,這才叫人不得不端正了,還說,“你周家哪裏會沒錢的?”

“錢在夫人處。”

滿屋的老爺們面面相覷,這周夫人也太厲害了吧。

周秉施施然退到一旁,看了看天色,準備再坐坐就家去,一側身,正見許久沒再見過的黃東家來,他看著比上回看著落魄多了,臉上都帶著憔悴,見了周秉,滿臉悲憤的朝他說:“周東家,你家周夫人到底都對我夫人說了什麽呀!”

他一回家,身上所有銀錢都被收了,夫人還給他做了個規定,規定他一月只能用多少銀子,超了還不給。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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