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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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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喜春同周秉是在芒種之後,各書院放了節假後才把周嘉兩個送去的延津書院。早前周家已經給書院通過了氣兒,延津書院也照舊先考核過周嫁和蔣翰後,這才應承下,把他們給分到了承字班兒。

巧的是他們仇人也在呢。

周嘉生得清秀,伴讀蔣翰生得濃眉大眼,兩人都穿著延津書院的學子服,提著小書籃,一身藍白的常服,像兩個挺直的小白楊一般,倒是添上了幾分文氣來,仇人見了面兒,兩撥隔著菱形窗戶都狠狠瞪著對方,十分不服氣。

延津書院的風評不大好便是如此,裏頭好幾個刺頭呢。

喜春手指捅了捅周秉,明知故問的:“你看,那幾個就是他們的仇人。”

兩個小屁孩報仇,說是要在那些學子的學業上打壓他們,如今這是要歐薪嘗膽,還是直接到了仇人的地盤,說要給來個釜底抽薪呢。

在學業上較勁兒,喜春是認可的,她當沒看到兩方人馬的暗潮湧動,拍了拍小叔子的小肩膀為他加勁:“嘉哥兒,那你好生跟著先生學,每日早晚,府上有車夫把你們送到書院的,晌午就在書院用飯,延津書院的飯菜嫂子已經去看過了,做得不錯,你要是吃不慣,夜裏回來嫂子叫人給你做好吃的。”

“你要跟同窗們好生相處,不許惹事,但是也不要怕事兒知道嗎?”

喜春還沒當娘,但已經體會到了一些當娘的心得,尤其幾個小叔子也是她看著又長大了些的,整日都能見得到,如今親自把人送到了書院,心裏就很是不舍了。

周嘉還沒生出這份細膩來,他瞪了瞪仇人,心裏滿滿都是好勝心,“嫂嫂你放心。”

蔣翰拍著胸脯:“夫人你放心,還有我呢。”

他們兩個,是有勇,有謀。

喜春對他們確實是放心的,畢竟兩個都不是那等老實聽話的孩子,她忍不住為延津書院的名聲捏了把汗。

本身就因為裏邊有幾個刺頭叫書院風評摻了不好,她這送進去的也不知道是正兒八經的學子還是刺頭了。

把人送到了書院,裏邊先生親自把他們給帶了進去,喜春同周秉便走了,耳邊不時還有朗朗讀書聲傳來,帶著小郎君們獨有的朝氣蓬勃,兩旁蒼翠綠植,喜春覺得,其實這延津書院拋開有幾個刺頭外,其實還是挺好的。

這為孩子選書院,還當真是應該親自感受一番才是。

出了延津書院,周秉先把喜春送回了府,這才改道去了城外溫家村。

喜春提了提裙擺,問他:“午時回來用飯嗎?”

周秉搖頭:“西面的房舍前幾日就放了平線,槽基也挖好了,正在打臺基呢,我去看看,若是臺基打得快就回來,要是慢就不回來,你別等我,餓了就叫下頭擺飯知道嗎?”

臺基是石工制作,是承柱屋蓋重量等,是建房重要一環,周秉為人謹慎,尤其是涉及房屋承重,由他們三家牽頭建造,更是容不得丁點疏忽,若是一個不好,這可是要負責任的,周秉心細,這監督的活計便落到他頭上。

喜春點點頭,見他所在的馬車遠去,這才提了裙擺回府。

甄婆子捧了兩個單子請她簽字,是花房那邊購置草木和馬房的車馬材料銀兩,喜春看了眼,簽了字,又隨口問了句:“嬤嬤,那位紗麗姑娘最近如何了。”

嚴捕快幾人奉了差事在身,還隨身帶了紗麗和媒人的,從周家離開後,便先後住進了驛站裏。

甄婆子悄聲說道:“夫人放心,老奴去打聽過了,這位嚴捕快和媒人已經登了陳家的門兒了,聽說還打聽了另外兩家,也都拜訪了一下,如今就看誰加願意娶個關外來的媳婦了。”

喜春派人給紗麗送了好幾回東西,吃衣料布匹到秦州小吃都有,紗麗是外族姑娘,但身上家資頗豐,出手可比喜春大方,那紙丫頭都是買上好幾個的,喜春也便不增了金銀過去。

她幫過周秉,喜春一直記著這點,對她的事也十分上心。

“那就好,也希望她當真如願。”喜春道。

突然她一頓。她為什麽不放心?

難不成她還吃這種醋不成?

周秉既不會燒飯做菜,脾氣又倔,人紗麗姑娘可不要他的。

晌午用飯時,周秉沒回來,只有喜春帶著周澤周辰兩個小叔子用飯,周澤整天跟在周嘉後頭跑,沒了大哥在,他十分不習慣,用飯時小臉兒都沒甚精神兒。

喜春摟了摟人,告訴他大哥去書院裏讀書去了,再過一年他也要去,到時候就能跟大哥一起進學了,又特意給夫子告了假,等下晌帶他一塊去書院接了周嘉去才把人哄好。周辰還好,他年紀小,平日裏只有兄長們休息時才一起玩,更多的是被放在喜春眼皮子底下照顧著,窩在嫂嫂懷裏,小腿兒一晃一晃的。

喜春親自送了兩個小叔子回了院子裏小憩,就見巧雲拿了個帖子來,說是黃家送到門房來的,黃夫人明日約她去喝茶。

喜春這幾日左右無事,便應了:“行,你去回上一聲兒,就說我明日準時到。”

她回房裏換了身兒常服,正準備也小憩一翻,隨著周秉去城外莊上的小廝回來了一個,說是要拿一身爺的衣裳過去,巧香稟給了喜春,喜春叫人把小廝請了來細細問了起來。“好生生的這怎的要拿衣裳去的?”

小廝有模有樣給福了個禮,回道:“回夫人話,主子爺這衣裳沾了水,給汙了,這不,玉河哥哥便叫小人回來取一身衣裳過去。”

“那他用過午食了嗎?”

小廝搖搖頭:“爺晌午只喝了幾口湯。”

溫家村在城外去了,路途稍遠,若是為了一口吃食就跑來跑去實在沒這個必要,那請來的兩家匠人倒是砌了個臺子,還請了做活的師傅家一個婦人來專門準備吃食,但在外頭幹活的,平日對吃食要求也不高,只管填飽肚子就是,備下的食材也平常,玉河就做主在村裏請了戶手藝不錯的人家給備一頓飯菜,只管拿了家中的雞鴨來,銀錢多付一上一倍,連帶他們幾個跟著的也能跟著沾點光,肉菜管飽。

周秉只喝了幾口湯,飯菜極少動箸,他本就寡言少語,剛喝了幾口湯身上又不經意沾了水,頓時就更沒胃口了,直接放了箸走人。

喜春又問:“那爺若是歇息在哪兒歇息?”

“車馬上啊。”小廝問。

周家車馬大,但周秉身子頎長,坐在馬車上不過正合適,平日出行還行,若是要待在裏邊小憩安歇是極不舒服的,喜春幾乎都能相見他那副在馬車上不能全然放開的模樣來。

這樣下去哪裏行,雖說是監工,但又不是來體驗吃苦耐勞的,平日安歇落座都在車馬裏,那想喝水喝茶時又該怎麽辦?豈不是樣樣都要去問村裏人借的?周秉這人又慣是用不慣外邊的東西...

她突然想起一出:“我記得那溫家村不是有好幾戶人家拿了銀錢搬走了嗎?”

小廝經常去,對溫家村的情形了解得清楚:“是這樣,七八戶人家都選了銀錢搬走,說是要在城裏買房,其中還有一戶人家蓋的全是青磚大瓦房呢,房舍都有好幾間,都已經早早就搬了,連房舍都空了出來。”

喜春點頭,同巧香道:“去叫馬房備幾倆車馬,把大爺平日裏慣用的桌椅茶壺,書都給挑上幾本。”又帶著巧雲去了裏間換了身衣裳。

她放心不下。

周秉面無表情立在路旁,看著不遠處的平地上,一點點的房舍構造漸漸露了出來,身後,一身粉衣的女子被玉河給攔了下來,卻目光仍舊放在那挺直的背上,嬌聲說著:“我當真不是故意的,公子你不要跟我計較,家中已經備好了衣物,不如公子隨我去換一身,等我把公子身上的衣裳洗了再給公子送來吧。”

她一心看著,前邊的人卻心如鐵石一般不曾看過她一眼。

玉河把人攔著,不叫她進了前:“這位溫姑娘,你的好意我們公子心領了,洗衣就不必了,府上自有婆子專門負責。”

溫姑娘越發羞澀起來:“還是換下來吧,都怪我不小心打了水潑到了公子身上,實在是過意不去,這般天氣,穿著衣裳黏糊糊的也不好。”

玉河緩緩擡頭看了看天色。

這樣的天氣兒,大太陽的,別說他們爺躲得快只沾了一角衣角,就是當真打濕了些,在陽光下多曬曬也就好了。

溫姑娘說自己是特意來道歉的,玉河敷衍:“歉已經到了,姑娘請回吧。我已經叫了小子回府去取了衣裳,如今也該到了。”

話落,遠處馬蹄聲響起。

玉河一擡眼,只見四五輛馬車前後行來,各家馬車上都是有標志的,這幾倆馬車檐角都掛著宮燈,下邊掛著的流蘇玉墜正是他們周家獨有的標志。

派回府上的小子從打頭的馬車上下來,卻沒有立時抱著衣物過來,而是微微躬身朝第二倆馬車走去,似在外邊說著甚,就見那車簾被掀起一角,露出在夫人跟前兒伺候的大丫頭巧雲的模樣來。

巧雲一個丫頭還沒這麽大的派頭叫跟在爺身邊的小廝這樣回話的,她們可是夫人的貼身丫頭,巧雲在,那...

玉河正要開口,說夫人到了,周秉已經大步走了去。

“爺。”玉河只得匆匆跟上。留下的溫姑娘在原地跺腳。

合著她說了這麽半天,不是在對著個木頭樁子說話?

周秉一過去,馬車上的巧雲兩個丫頭先時就下來了,朝他微微福了禮,周秉目光盡直朝馬車裏看了去,正見到喜春笑盈盈的臉。

“你怎的來了?”

“我怎麽不能來了?”喜春起身朝外,周秉親自扶她下了馬車,喜春先在四處看了看,又見了遠處站著一直朝這邊兒瞧著的姑娘,笑著打趣了句:“怎麽了,我這是耽擱了周東家與美人兒相會?”

周秉蹙了蹙眉:“沒有的事兒。”

喜春輕哼一聲兒,她先前四處看過,因為西面動工,溫家村路段修築,這村外的出口上已經盡數堆積了采買來的材料,車馬通行不得,她上回來時,那馬車還能直接進了村兒的,如今只能在村子外下車了。

溫家村的房舍多是一處處挨在一起的,不少房舍被墻壁遮著,瞧不大清其他房舍的模樣,喜春問先前的小廝:“你說的那家已經搬走了的青磚大瓦房遠不遠的?”

“不遠不遠,就在村口呢。”

“行,那你帶路。”喜春又點了玉河,風風火火的:“後邊幾倆馬車上東西多,只有馬婆子幾個許是不夠,你拿些銅板去村裏請幾個人幫著擡一擡,就送到那家搬走的青磚瓦房裏頭。”

“小人這就去。”玉河擡腿便走。

周秉:“這是?”

喜春剮他一眼,扯了扯他袖子,叫他一塊兒走。

有前邊小廝帶路,一進了村走上沒幾步就到了,正是背著村口,喜春在村外時自然是瞧不見的,一進去,裏邊早就空蕩蕩的,有這戶人家搬走時先擡空了,後便又有村裏人家進來撿了漏,如今出了幾張破破爛爛的椅凳,便再不剩下甚麽。

這樣也好,也方便他們擺放東西,免得還要再清理一次。

後邊跟著的馬婆子和幾個丫頭各自抱著些東西,進門先放好了,過來詢問喜春下一步。

“先把裏裏外外灑掃一遍。”

他們帶來的人多,除了玉河帶著兩個小廝帶著從村裏請來的閑漢搬擡,幾個大小丫頭都挽著袖子各自拿了掃帚帕子在灑掃。

他們一行人多,沒一會兒整個村都知道在他們村裏監工的那位公子家的夫人到了,好家夥,四五匹車馬,裝得滿滿當當的,大都裝在匣子裏瞧不見,但那搬擡的桌椅卻是叫人看得一清二楚的,像是在搬家一般。

喜春帶來的人可都是做事麻利的好手,幾個丫頭一人負責一間房舍,沒一會就把裏外給灑掃了個幹凈,喜春便叫了馬婆子,“那廚房可還能用?缺些甚麽?”

他們要開火的話這柴火方面是不急的,周秉可是在自家采置了一批炭墼,先借來用一用周轉是使得的,喜春帶來的東西盡夠了,只怕這廚房被破壞了用不得。

馬婆子回:“老奴看過了,還能用,過兩日在糊些泥土葺著就是。”

“那你先去備下。”喜春定了心,這會兒說話也不風風火火了,和和氣氣的又帶著剩下幾個丫頭去把這房舍例外布置一番。

先把桌椅安置了,接著是取了匣子裏的紗帳簾布,墻上也給小小的刷了一次,再把紗帳給掛上,璧上掛著字畫,墻角又擺著花瓶兒花枝,桌布、茶壺、書籍等一樣樣的擺上,立時叫這房舍清雅起來。

溫家村的村長得了信兒也趕了來,一見這房舍裏邊的擺設大變了個模樣,頓時結巴起來:“這、這...”

這哪裏是大變樣,這就是重修翻修了吧。

他看了看正在指著人擺件兒的喜春,又看了看坐在椅上喝茶的周秉,到底沒敢跟他搭話,只走到喜春跟前兒擡了擡手:“你是周夫人吧?”

喜春點頭,“溫村長。”

村長:“不知周夫人你這是?”

“隨手布置一下而已,我家相公不時就要過來查看一下修築進度,便給他布置個地兒好叫他有個地方歇歇角的。”喜春解釋:“左右這幾家房子已經買下來了,正好隨手挑了一座。”

“是這個理兒。”周秉這樣的貴人到了,溫村長自然不是那等不會做事的,他也有請人去他家坐坐,但周秉言語客氣,卻是沒應,他也只得歇了這心思。

只過來看了看,村長很快就告辭了。

馬婆子做了一碗海鮮面來,這一路趕得急,食材準備的也不足,外加這會兒也不早了,只得先做了個簡單的應付。

湯面上了桌,喜春往周秉身邊推了推:“趁熱的,快吃吧。”

周秉早就在進了這房舍時就知道喜春的意圖了,他不擅言辭,面上雖冷但心裏早就大為震動,深深看了人一眼,動起了箸。

喜春一邊還交代起她的安排來:“往後你過來,就在這裏安歇,房中安置一方軟塌就行,供你小憩一會兒,飯食這方面,若你午時不家來,便叫馬婆子跟你一起來,她的手藝好,這幾間房舍中我只布置了一間,別人的可沒份兒。”

說來也是可憐,堂堂幾個在府城裏大名鼎鼎的爺,一出了城,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還要餓肚子。

溫村長一出了門兒,便有村裏好幾個婆子朝他問了起來:“村長,他們當真去了溫老四家了?”

“這可不行啊村長,咱們村裏的房舍哪有隨意叫人進的。”

他們還沒轉過彎兒來,如今這房子可已經不是甚溫老四不溫老四的了。

“這幾家的房子叫人家給買了,就是人家的了,你們憑啥不叫人進的?”

別說這幾家了,就是整個溫家村都叫他們買下了,給重新遷到了西面去了。先前還吵鬧著的幾個婦人頓時不吭聲兒了。

這就沒意思了,婦人們一哄而散,只有溫姑娘站在人群外白著個小臉兒。

周秉吃完了面食,喜春也在拷問他:“先前那穿粉衣裳的小姑娘是誰啊?”

周秉實誠道:“不認識。”

“不認識你還叫人眼巴巴的看著你,你是沒看見我們路過時,那模樣,我都能讀出來她心裏在想什麽。”

罵你這個負心人呢。

“嗯,只認夫人。”

喜春也是這時候才突然發覺,甭管她經常在心裏感嘆這男人有多難伺候,脾氣有多倔的,但還是挺受歡迎的,不拘是圖他人還是財,到她們女子就不行了,一嫁過人,那就是昨日黃花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隨即掉落小紅包~感謝天使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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