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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之後·痛覺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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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之後·痛覺6

我一時間楞住了,甚至不知道該從何去分辨,她說的話裏究竟有幾分真幾分假。

只是仔細回想,那時已經將近戰鬥尾聲,敵國茍延殘喘,支撐不了多久了。

按照制定好的作戰計劃,原本是應由我打頭陣率領軍隊前往,喬伊斯則帶領他寶貝的T21負責戰場清掃,收尾工作。

但是那幾天我們兩人剛剛在要塞匯合,就政見不同天天吵到臉紅脖子粗。

鬧到非要離婚不可的地步。

結果就在我準備出發的前一天,喬伊斯帶著他的T21和菲爾德兵團提前出發,說是要交換戰場。喬伊斯信奉精英主義,兵團人數是最少的,同樣的傷亡率也是四大兵團中最低的。

他行事極其謹慎,而且極端惜才,這樣的人即使做出意外之舉,我當時並沒有多慮……在我的概念裏,喬伊斯這樣的人,根本不可能死。

維拉妮卡對我的錯愕並不意外,她捂著腰側的傷口繼續說:“喬伊斯·菲爾德他太敏銳了,或許只是覺察到了我方的小動作,但他仍然違背了自己的行軍風格,選擇把你護在身後。”

“哪怕僅僅只是有危險的可能性。”

“喬伊斯不會做這種事,在他眼裏我的一整個軍團都趕不上他的那21個人重要。他那麽冷血的人,絕不可能會去做賠本的買賣……”

“或許在他的眼裏,你比那21個人還要重要。”

這種感覺十分奇怪,這讓我沒有辦法接受,也沒有辦法相信,明明前一天還在為這些所謂的原則,底線,政見,觀念,吵個你死我活,甚至鬧到要離婚的地步。

我們就是這樣合不來了。

也不打算過下去了。

突然跟我說,這個人為了你,違背了他的原則底線,放棄了那種固執己見到要離婚也不會讓步的東西,死了。

開什麽玩笑。

“我不信,這根本不可能。”

“喬伊斯到達我們設好的陷阱時,幾乎是第一時間覺察到了不對,他迅速組織撤離,但我哪能輕易的放他走。”

“於是我主動建立了秘密通信。”維拉妮卡說這些話的時候神色寡淡,嘴唇的血色褪去了,畢竟疼痛對於一個哨兵來說是極難忍受的。

“我對喬伊斯攤牌了。”維拉妮卡扯出來一個略顯悲哀的笑:“我把二選一的抉擇交給了他。”

“如果他同意加入藏弓計劃,我立刻撤掉所有埋伏,只要再另伺機遇對你下手,如果有喬伊斯的幫助那簡直再好不過了。”

“他卻只是向我確認,如果他死了,能不能保證會放過你。”維拉妮卡皺起了眉頭說:“這簡直是愚蠢至極。”

“傻瓜才會做出這種選擇,喬伊斯真是瘋了。即便他知道像你這種高階哨兵精神鏈接斷裂之後極難在覓到合適的向導,極大可能同樣面臨死局。”

“可那個銀發的男人只是無所謂地笑了笑,我從來沒見過他笑的樣子,印象裏一直都是冷漠而又強大的,這樣的他說他要保護那片精神海到最後。”

“若能為此戰死,這是他至高無上的榮幸。”

聽到這裏時,我才像有所觸動似的,悲慟像把鈍掉的斧子,不夠鋒利,一次兩次不至血肉模糊,只是那種鈍痛更讓人難以釋懷。

我精神體那只純黑色的豹子在怒號。

它咆哮的聲音極具穿透力,混亂的精神力爆炸似地釋放著精神威壓,維拉妮卡這種等級的高階哨兵幾乎在感受到的那一刻,直接向我單膝下跪。

這種壓制並沒有持續多久。

黑豹的嚎叫就變了調子。

它的身型忽大忽小,叫聲時而尖銳,時而低沈,刺耳難聽,毫無規律,純黑色的皮毛融進夜裏,難以分辨它身軀的邊界,它像是又要變成什麽奇怪的物種……

我一個人冷不丁地沈進了精神海裏。

我看著那片破敗的廢墟不住地回想著它以前的樣子。

在那洛克斯帝國西海岸,曾經有個像油畫世界一般鮮艷明麗的小城,中心公園有一座潔白的小美人魚雕像,公園附近一百米的大道上有一家墨綠色的門頭房,招牌是用覆古優雅的花體字寫的“溫德爾診所”……

喬伊斯說要守護那片精神海。

這是明明是我們兩個人秘密。

——

一股濃烈的殺意將我從精神裏拉了回來。

我拎著刀,看著身形有些顫抖的維拉妮卡,將動未動的姿態,她目光堅定,手死死地握著劍柄。下一秒我看向了演武廳的障子門,室外月華如光,將那門上的白紙照得透亮,而那個突兀人影更是如墨一樣。

眼睛因為睜得時間太久,幹澀地不像話。

維拉妮卡笑了,那笑容像是篤定我會死在這裏一樣。

門外那位是維拉妮卡的向導,她打到一半中途停手,不是為了跟我講喬伊斯死前的故事,是為了拖延時間,等她的向導。

門外的向導迅速匿去身影,消失在我的視野裏的同時,維拉妮卡發起了進攻。

二對一,洛克斯最頂級的哨兵向導組合對一個喪失二感,還死了向導的我。

我接住一劍,心想著這是不是有些不公平。

我確實是最強,如今看只是曾經,可無論是混亂到已經看不出形狀的精神體還是喪失的感覺,我不得不承認正面硬剛我恐怕難以匹敵五感通達,狀態全開的維拉妮卡。

可我也有不能輸的理由。

我能用的僅剩聽覺,視覺,觸覺或者說是痛覺更為精準。於是我調動起僅剩的感知能力,全面追蹤起那個藏起來的向導。

我必須得先幹掉他。

我們三個都這知道這其中的利害關系,我的首要目標是向導,對維拉妮卡盡可能避戰。

這一點當然也可以被他們反過來利用。

他們十分默契,我撲殺多次,就被維拉妮卡截殺多次。傷口逐漸增多,我的動作也逐漸變緩,滔天的疼痛快要將我吞噬了。

維拉妮卡殺紅了眼,她幾乎覺得勝券在握了。

如同戲耍一般殺死帝國最強,確實稱得上是愉悅。

這讓我有些煩躁。

我一煩躁,就指不定能幹出什麽事兒來。

我忽然想起,和喬伊斯剛分開的時候,他說我們作戰風格不一樣,在一塊也是吵架居多,不如分開,各自統率一方,發揮最大的價值。

那時候,我只是覺得,哦,是他厭倦了。

喬伊斯不喜歡我了。

誰想喬伊斯理直氣壯地說:因為你容易失控。

失控,失去控制。

失控到底指得是那只炸毛膨脹糊成一團不知道什麽東西的豹子,還是我在維拉妮卡目瞪口呆地表情裏開始拿著刀對著自己身體毫不留情的猛戳,這個概念真的很難界定。

鮮血如註。

我嗅不到一丁點兒血腥味。

維拉妮卡和她的向導不知道我到底在搞什麽鬼,一時間倒是像嚇到似的,停住了動作。

是啊,她的攻擊哪有我的自殘來得快。

我在拿喬伊斯換下來的命來一場豪賭,要麽死,要麽贏。

我賭對了,所有牽絆我的痛感幾乎在一瞬間全部消失。

然後我立刻閃身揮刀,打了維拉妮卡一個措手不及,然後趁勢捕捉到向導的動向,沒有什麽能夠阻擋我了。

後來維拉妮卡拼盡全力也沒有能保住她的向導。

他被我一刀劃開了頸動脈,頸動脈壓力大,血一下就飆出來了,死亡只需數秒。

精神鏈接斷裂的時候,維拉妮卡幾乎崩潰。

我看著她痛苦的樣子,靠在門上稍事喘息,疼痛是一種自我保護機制,至少可以讓你知道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沒有疼痛攔著,不能做的那些若是做了,大概率會死。

我也不知道我目前的狀況跟維拉妮卡比到底誰更好一點。

維拉妮卡抱著她的向導的屍體,眼裏空洞洞的。她的眼睛很漂亮,尤其是充滿自信且堅定著,我和喬伊斯都曾稱讚過。

她緩了好久,最後語無倫次地說:“你不能殺了我……你不能,洛克斯帝國還需要我!我的國家還需要我,四上將就剩你我了,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我顫顫巍巍地站起來了身,搖搖晃晃地走到了她的身邊,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嗤笑,“洛克斯?”

“你說,改天讓這個國家姓溫德爾怎麽樣。”

然後一刀刺穿了她的心臟。

維拉妮卡和她的向導死在了這間演武廳裏,血液流得到處都是,有些黏腳,天還沒亮,我要趁夜離開了。

喬伊斯,你說叫溫德爾公國怎麽樣,我要建好多好多中心公園,建好多好多小美人魚雕像。

國花就定粉紅色的小薔薇吧。

——

“再說,他還有生的希望不是嗎。”

死亡前的維拉妮卡看著溫德爾離去的背影,不知道怎得想起了那日秘密通訊裏的場景,銀發的喬伊斯,拿著武器,表情驕傲地對她說:“你可不要小看凱撒·溫德爾。”

“他能做的到的,或許遠超你的想象。”

“洛克斯皇室的走狗啊,終有一天也會隨著那封建落後的統治一同腐爛。”

戰場傀儡師,如同鬼魅一般的身影,他操縱著21名高階哨兵。

喬伊斯·菲爾德戰鬥到了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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