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城是個跟孟昕所有曾去過的城市都不同的地方, 生活機能比P市都來得先進，卻頗有幾分覆古氣息體現在建築上。

那裏的房舍以米白為基調，小巧精致的玻璃窗整整齊齊地排列其上, 甚至還看得到少數尖頂的建築物。

雖然某些特定景點已年久失修, 但大部分的區域就像畫中所繪真實呈現在眼前一般，令人為之驚艷。

除了城市風貌, V大也跟S大有著徹頭徹尾的不同，從學生文化到教室裏的上課情形都天差地別。

孟昕很難去界定國內跟國外哪個好哪個壞, 但人說入境隨俗, 她也只能盡可能融入團體生活。

透過學校的牽線, 孟昕除了上V大的課程，還在一間V城的小控股公司實習。

和她共同工作的夥伴中，有個跟她同鄉的女前輩, 在一眾西方面孔中格外顯眼。

或許是因為來自同個國度，現在又同在異鄉漂泊的關系，那個姓蘇的女孩子也特別照顧她，他倆很說得上話, 天南地北地什麽都聊。

蘇姐跟孟昕的情況不太一樣，是考到V大讀研的學生，已經在這裏三四年了, 有個交往很久的V城本地男友，兩人也大概說了下自己跟對象的相處。

江華在國慶長假那會兒來過一次，可惜十月還沒到草莓盛產的季節，孟昕只帶了他去吃其他甜點, 再順便逛一逛觀光區那些特別規劃的老街。

然而，江華有點吃不慣V城的食物。

P市的口味偏辣，這裏連番茄醬都帶了點鹹鹹甜甜的味兒，讓他覺得非常奇怪。

她本來想帶他去逛小吃街，但江華實在是對V城的食物敬謝不敏，孟昕才來一兩個月，想不到什麽其他好玩的娛樂，只好打電話征求前輩的幫忙。

“蘇姐，我男朋友來了，要不要一起看部電影？”

“……”

另一端沈默了半晌，蘇姐微沈的嗓音傳了過來，還帶了點鼻音：“你們玩，我有點不舒服。”

江華眨眨眼，“怎麽了？”

“沒事。”孟昕把手機收回兜裏，若有所思道，“我說要介紹給你認識的那個前輩……好像不大開心的樣子。”

“不大開心？為什麽？”

她聳聳肩，“如果我知道就好了。”

孟昕再見到蘇姐，已經是長假結束、江華回P市之後的事了。

假期結束後的第一天，整個辦公室的人的精神都很萎靡，一大早見到面也只是無精打采地道了聲好，便各自開了電腦，處理這段時間堆積如山的工作。

過了十二點，幾個同事都陸續出去吃午餐了，孟昕則因進度有點兒Delay，只能叫外賣來，在辦公桌前繼續奮戰。

整個空蕩蕩的辦公室只有孟昕點鼠標跟敲鍵盤的聲音，以至於當看到蘇姐從茶水間走出來的時候，她還嚇了一大跳。

孟昕正想問蘇姐為什麽不吃飯，卻見對方的神色古怪，眼圈還有些紅紅的，瞧著心情十分糟糕的樣子。

孟昕很快聯想起那日，躊躇了一會，出聲喊她：“蘇姐，你……”

蘇姐吸了吸鼻子：“我跟Johnson分手了。”

孟昕停住操縱著鼠標的手，連忙起身遞了張紙巾過去，詫異道：“咦，怎麽會？”

“小孟。”

蘇姐接過紙巾，不答反問：“你說過你以後想在V城讀研找工作，你男朋友知道麽？”

“呃，這……”孟昕訥訥道，“大概是曉得的吧。”

“那他有要來V城工作的意願麽？”

孟昕被她問住了。

據她所知，江華是打算留在P市的，從來沒想過出國。

而江華實習的那間外商公司也很賞識他，有意在畢業後直接雇用他當正職員工。

話到這裏，孟昕也猜到了他們分手原因的大半，而蘇姐隨後也證實了她的臆測：“我想回H市，可這樣一來，就不能跟他在一起了。”

她自顧自地解釋著：“我們分得很和平，沒有吵架也沒有別人介入，只是因為他不可能來H市，我也不可能永遠留在V城而已。”

“就這樣？”孟昕直視著她，不安地絞著手指。

“就這樣。”蘇姐揚起一絲苦澀的笑，“這樣就很致命了。”

“可是我覺得，華華他……”

“嗯。”她輕聲打斷了孟昕的話，並念了句耳熟能詳的電影臺詞，“愛不會因為遠距離而脆弱，人才會。”

“……”

“但是如果可以的話，為什麽要讓距離考驗你們的感情，而不是找一個跟你有著共識，能夠安安穩穩一直在一起的對象？”

“其實你還有很多時間可以考慮，你之後還要在S大讀最後一年嘛。”

她悠悠地嘆了口氣，“到時候再想想，V城這地方究竟有沒有好到能讓你不顧一切留下來的地步。”

孟昕抿了抿唇角，心不在焉地點點頭。

江華對她來說獨一無二，她非他不可，沒人能取代。

蘇姐的話，孟昕並不完全認同。

卻也不無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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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荏苒，一年過得很快。

孟昕在炎熱的六月下旬告別了V城，搭飛機回到P市。

江華跟她說好了下班後會提早來機場接機，大概比她到的時間早個十五分鐘，她一走到航站就能見著他。

但隨著時間緩緩溜走，孟昕下了飛機，在航站眼見著游客如織到人潮疏落，始終沒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與此同時，江華撥了通電話給她。

“你是在幾號航站出來的呀，不是說三號麽？奇怪，我上回去找你的時候走得很順啊……”

孟昕一臉茫然，還擡頭確認了上頭的指標一遍，才道：“就是三號啊。”

“哦……”他的語尾拖得長長的，良久才又喊了她一遍，“小孟。”

“怎麽了？”

江華在電話那端頓了會，再開口，嗓音竟帶著了點久違的赧然：“我好像又迷路了。”

“……”

孟昕四處張望片刻，終於在稍遠的地方瞧見他的背影。

江華邊低頭看著導航尋路，還一心二用地在電話裏仔細地對她描述著附近的景物：“唔，我這裏有三排座位，旁邊是服務臺……”

孟昕趕緊快速地穿過長廊，小跑步上前點了點他的肩膀：“華華。”

“咦？”他回過頭，臉上閃過一瞬的驚訝。

由於跑了一路的關系，她的胸口還在微微起伏。

江華伸手拍了拍她的後背，輕抿著雙唇，沒說話。

他剛下班，身上的白襯衣服服貼貼，左手提了個公事包，看起來一副業界精英的模樣。

緩了口氣後，孟昕指著他正上方的指示牌，小聲說：“這裏是二號航站。”

“……”

江華露出了迷惘的神情，擡起頭看著正上方那個鬥大的阿拉伯數字二，不一會兒竟是紅了耳根：“抱歉，它就在我頭頂，我……我沒看到。”

孟昕：“……”

“讓你等太久了，我等會請你吃飯……”

孟昕望著他楞頭楞腦的樣子，先是無語了片刻，忍不住笑出聲來：“你怎麽還是這麽可愛啊。”

一路走來，時光讓他成熟了很多。

她的小仙男已經是個能夠獨當一面的男人了，但江華在她面前仍是相同的模樣，從不刻意掩飾自己傻裏傻氣的一面。

自始至終，未曾改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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