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孟昕在圖書館讀書的時候，很明顯感覺到了江華的心神不寧。

他一直轉著筆，眉頭緊鎖, 唇角微微抿起, 好看的臉上神情嚴肅。雖然目光聚焦在書頁上沒錯，但那本英文語法放了兩小時還在讀同一頁, 顯然就是沒專註在這上頭。

晚點時間，孟昕坐在幸福快餐外頭的露天座位, 小心翼翼地探問道：“你怎麽了？”

江華今天穿著深色的衛衣, 寬寬松松的樣式讓他整個人多了幾分可愛的感覺。

他啜著奶茶的動作頓了頓, 反問道：“什麽我怎麽了？”

她說：“你今天很不專心。”

“我……”

“我在想，如果我掛科了怎麽辦。”

“……”你要是會掛科，我都要被二一了。

孟昕不置可否地挑眉。

江華似乎是也感覺到這個理由太牽強, 靦腆地笑著說：“沒什麽，可能是昨天比較累。”

“那就好。”

“如果是家裏的事……可以跟我說。”

孟昕認真地說：“雖然我幫不上忙，不過安慰人還是在行的。”

“……”雖然江父江母那邊確實還有點不諒解他，但現在真不是。

江華望著她純粹澄澈, 不帶任何其他想法的眼眸，頓時沈默了。

良久，他說：“我都把跨修的單子交過去了, 他們有點不高興，但應該不會太反對。”

應該說，反對也沒用。

“嗯。”

“對了……”

她問：“怎麽了？”

“等考試完，我可以去H市玩一天麽？”

江華無意識地捏了捏飲料杯身, 小聲問：“林子曦說小魚人海岸可以看到很漂亮的海景，我……蠻有興趣的。”

H市之所以風大，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靠海，對於這些天然的觀光資源，市府自然做了不少規劃。

江華所說的小魚人海岸，甚至跟小陽山並列為觀光客必去的旅游聖地。

而除此之外，還有個都市傳說就是：在小魚人海岸告白的成功幾率很高。

據說，每一年都見證了數以萬計的情侶在這裏開花結果。

……雖然對於這個傳說，不管是她跟林子曦，還是每個H市當地人，都抱持著保留態度就是了。

“就你一個人麽？”

他搖頭：“還有老徐他們。”

……她怎麽沒聽舒寧說過想去小魚人海岸。

孟昕楞了楞，很快地一口答應：“哦，那可以呀。”

說也奇怪，他倆吃完飯再回圖書館之後，她發現他的讀書效率好像變好了。

根據統計學的算法，江華今晚讀的頁數比平均值高了三個標準差。

……好像突然被打了雞血一樣。

///

由於將近期末考試的緣故，即使是一向讀書風氣不盛的甲班，這周的英語會話課還是一個個很認真地溫書。

只是有的是習慣使然，有的是在臨時抱佛腳。

這堂課教授索性不到場了，只留下助教跟一張登記了全班作業和報告成績的單子，交代學生確認無誤之後在空白處簽名，有問題的再自己去辦公室找他修正。

助教從右邊第一排開始傳，孟昕坐在最左邊，算算應該還要很久才簽得到名，隨意看了看之後便繼續做自己的題目。

不料，孟昕這一看就看到那個林子曦很中意的外系生跟她搭話。

出乎她的意料，林子曦沒什麽跟男神說上話的激動反應，懶懶地應了幾句之後便把那張單子往後傳。

孟昕低頭繼續做統計學。

單子傳到她這時，孟昕特意掃了眼林子曦的報告分數。

然後，她頓時能理解那外系生為什麽有話要說了。

報告的分數給得普遍偏高，只要不太離譜幾乎都在八十分以上，而且同組的分數都是一樣的，一眼望過去就能曉得誰誰誰是一個組別的。

孟昕特意看了那組另外三個人的報告成績，都是九十二，葉如悅的名字旁邊還被畫了顆代表表現傑出的星星。

就只有林子曦是尷尬的六十分。

孟昕草草在空白處簽名、傳給前面的妹子後，也無心再寫試題，掏出手機解鎖，迅速發訊息給林子曦：【餵，怎麽回事啊？】

過了五分鐘，沒回。

她伸長脖子看過去，林子曦用外套蒙著頭，已經睡著了。

“……”

下課後，孟昕風風火火地去林子曦的座位搖醒她。

林子曦揉揉惺忪的睡眼，聲音帶了點微沈的鼻音：“嗯？”

“你不去找教授麽？”

“找他幹嘛……哦你說我的分數嗎？”

林子曦伸手抓過旁邊的水瓶，擰開瓶蓋喝了幾口，懶懶散散地應道：“沒關系啦，算一算有及格啊，整個學期成績平均下來應該還有七十幾……”

“……”

孟昕頓時覺得自己好像拳頭打在棉花上一樣，軟呼呼的使不上力，偏生還疼。

“大家都九十幾你七十幾，這樣你甘心麽？通識就是拿來拉分數的，學期成績比你其他必修課還低分那幹嘛修……”

林子曦邊收拾著東西邊聽她說。

孟昕一股腦兒把想說的話統統說了出來，只換得她一句低低的喝止。

“小孟。”

林子曦咽了口口水，壓低聲音道：“是葉如悅跟教授說我沒做報告的，他找過我了。”

孟昕頓時震驚了，連忙追問：“你沒跟他解釋？”

“有什麽好解釋的，我也沒證據說我真的對這份報告貢獻了啥啊。”

“人家上臺表現優異，我上課基本沒醒過，你是教授你信誰？”

“可是……”

“算了啦。”林子曦背起挎包，捂住嘴打了個呵欠，“我跟你說，她不會有好果子吃的。”

孟昕一臉不信：“也不是你像個軟包子一樣任她揉捏都不還擊，她就會有報應——”

“誰跟你說我是軟包子的？我只是不Care分數而已，我這輩子也不會再修這堂課了啊，沒事兒沒事兒。”

林子曦盯著鞋尖，唇角牽出一抹笑容：“信我……或者該說，信我們一把。”

///

雖然林子曦說不在意，下課後，孟昕還是去找了教授理論。

無關那幾十分，這是原則上的問題——林子曦都熬夜做了，憑什麽葉如悅隨便講兩句話就可以抹煞她的辛苦。

但……或許真的是林子曦在他腦海中既定印象太差，楞是她怎麽說，那中年男人都對事情抱持著半信半疑的態度，最後更是直接用“分數已經Key in進去了”搪塞掉。

孟昕出辦公室的時候恰好碰到葉如悅跟崔蕓經過，葉如悅還朝她投去一枚得意洋洋的眼神。

孟昕咬咬牙，想撕了她的心都有了。

可後來在短短的一個星期內，葉如悅還真的受到了所謂的報應。

班上各個圈子的人漸漸疏遠了她，崔蕓也跑去跟別人玩兒，粉紅豹沒再來教室找她或送早餐過，連系籃系排期末聚餐的時候，大家都很有默契地，恰好避開了葉如悅旁邊的位置。

一切如同水下洶湧的暗流，她壓根不知是從哪裏開始蔓延的，也沒有人會對葉如悅口出惡言或是真的找她麻煩。

然而看不見並不代表不存在。

即使是外人都能從種種蛛絲馬跡判斷出，她或許是做了什麽，所以不受眾人待見。

這種冷暴力有時候是致命的，從小到大都在圈子裏活躍的葉如悅更是受不了如今判若雲泥的尷尬處境。

孟昕很想對她寄予同情，但更多時候也只能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大一上的最後一周就這麽過去了。

孟昕寫完期末考最後一科的試卷，走出試場時，葉如悅第一次主動微信了她。

【我們聊聊？】

【就在宿舍C棟頂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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