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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是不是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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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梁國,晏家的地位毋庸置疑, 哪怕是在街頭巷尾隨便抓個人詢問, 十個人裏也有九個知道曾經的晏家戰神。但時移勢遷, 如今的晏家人丁雕零, 也不覆當年盛況了, 所以晏家的繼承人皇帝會想要特意見上一面,可也只是見一面而已。

面聖的事並沒有什麽好說的, 宴黎只是聽從旨意,清晨時隨父親一同往皇宮裏走了一遭, 見了見那已經垂垂老矣的帝王, 沒等到午飯時就從皇宮裏出來了。

父女倆今日難得沒有騎馬,反而是乘著馬車出行, 宴黎靠在車廂上,慣來清冷的臉上難得有些煩躁:“阿爹,陛下到底是怎麽想的, 這當口竟還要留咱們在京參加那勞什子冬狩。他難道不知道那幾個兒子虎視眈眈,都想著拉咱們入局嗎?”

宴黎說話有些不客氣, 但她說的也並沒有錯。雖然晏家歷來不參與奪嫡之爭, 可此一時彼一時,曾經輝煌無比的晏家現在已經落寞了, 戰神的榮耀也已經不足以庇佑子孫。換句話說,在外人看來,如今的晏家已經沒有了獨善其身的資本,他們手中的兵權也因此變成了眾人覬覦的對象。

明眼人都清楚, 在這個節骨眼上,宴擎“父子”是不適合在京中久留的。原本宴擎述職的時間沒有被改就已經有些不同尋常的,結果皇帝還硬是將他們留在了京城!

在這些問題上,宴擎看得比宴黎更清楚,他先是提醒了宴黎一句隔墻有耳,隨後嘆道:“阿黎,今日你難道沒看出來嗎?陛下他已經老了啊。”

皇帝不是那麽好當的,古往今來也沒有幾個長壽的帝王,當今天子已近花甲,哪怕仍舊有著一身強盛的氣勢,但須發眉眼卻都已經露出了垂垂老態。尤其是宴擎五年前還見過他,這般一對比,更是看出了他近些年來迅速衰老——宴擎自己雖還在盛年,可隱約已能猜到皇帝心態。

宴將軍多年閱歷,心中有所成算,可宴黎還很年輕,正是年華大好的時候,哪裏能夠領會得了父親這一句感嘆。她仔細想了想,試探著說道:“陛下年老,諸王卻是盛年,前者對於朝局掌控或許已經放松,在這種時候他不是更該防範著咱們,將咱們早早打發走嗎?”

結果宴擎聽完卻輕笑著搖了搖頭,笑完正色道:“阿黎你錯了。越是在這種時候,陛下才更會牢牢抓緊權柄。他老了,開始擔心已經長成的兒子們覬覦他的位子,防備猜忌愈甚,甚至會變得狠心決絕起來。他將咱們留在京城,就是想看看哪位皇子敢沖著咱們伸爪子,順便也看看晏家的忠心。”

宴黎聞言眉梢一壓,不悅道:“伸過來的爪子他怕是剁不完。”

宴擎聽她這樣說忍不住又笑了,他甚至伸手過去摸了摸宴黎的腦袋,笑道:“你都明白的道理,陛下又怎會不知?”說完臉上笑意收斂,變得鄭重起來:“所以這一局,更重要的還在咱們身上。”

其實自從宴老將軍殉國之後,晏家因人丁雕零直接掌握的兵權已經很少了,只有宴擎在邊城那不足十萬的北軍。可晏家傳承百年,在軍中人脈廣闊,與朝中武將大半都有著還算親近的聯系,這樣一看就很可怕了,若是哪位皇子有意,甚至能通過晏家間接影響梁國近半的兵力!

這樣的影響力皇帝如何不忌憚,皇子如何不覬覦?再加上晏家如今雕零落寞,但凡這一回晏家有所偏向,已經垂垂老矣的皇帝必然不會輕易放過晏家。而與之相反的,如果晏家仍舊忠君愛國,對於皇帝來說,也是一張底牌,順便還能給予那些心大的皇子們一個警告。

當然,晏家會不會在這一場無形的交鋒中折損,這並不在皇帝的顧慮之中。

等宴擎將這一切都細細說與宴黎聽完,後者便更覺得膩味了。她微微偏頭躲過了父親的手,不耐道:“這京城果然不是什麽好地方,等冬狩過後咱們還是盡快回邊城吧。”

宴擎聞言點點頭,神色間仍舊不見多少憂色——有什麽好憂慮的呢?有所圖所求的人才會入這顯而易見的局。可晏家,或者說他還要求什麽?他連兒子都沒有,唯一的女兒還娶了個姑娘回家,晏家的傳承已經能看見盡頭了,再多的榮華富貴與他又有什麽幹系?

有句話叫做無欲則剛,宴擎不求名不求利,誰還能強逼著他站隊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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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一如晏家父女的預料,自從面聖過後,京中的權貴似乎都意識到晏家人回來了。從這一天過後,各家的帖子便塞滿了將軍府的門房,成摞成摞的往宴擎的書房搬。

宴黎守在炭盆邊坐著,擡頭看一眼正替父親診脈的溫梓然,又低頭翻了翻桌案上的拜帖。她翻得隨意,說話也不避著溫梓然:“還真被阿爹說中了,這每日裏送拜帖的人可真不少,還都是些京中有頭有臉的人物。阿爹,咱們一直這麽晾著,真的沒關系嗎?”

宴擎沒說話,直到溫梓然替他診完脈才開口,順便沖著宴黎扔了個白眼過去:“你要想去自然也可以。別怪阿爹沒提醒你,京中這些黑心腸的人精可什麽都做得出來。栽贓嫁禍,威逼利誘,又或者是……美人計。總能逼著你入局的。”

“誰想去了,阿爹你胡說八道些什麽呢!”宴黎一聽那句“美人計”就覺得頭皮要炸,她緊張得立刻去看溫梓然,結果人家卻跟沒聽見一般,淡定的走到一旁去寫新的藥方了。

宴黎眼巴巴的盯著溫梓然,也不知道溫姑娘是真的沒在意,還是表面的不動聲色。宴擎看了一眼就不忍直視的別過了頭,這麽長時間他也漸漸放平了心態,可每次看見宴黎這模樣他都忍不住想捂眼睛——平時看著挺聰明的人,怎麽碰見溫梓然就這般蠢呢,沒看小姑娘今日都忘記醫囑了嗎?

宴擎身為過來人,已經看出溫梓然有些醋了,可是難得能這麽坑閨女一把,他覺得還挺不錯,更不會想著去提醒宴黎什麽。在這種時候欣賞一下女兒憋屈的小模樣,才不枉費自己那一番話。

小小的玩笑了一番,溫梓然當然也不會因為宴擎的一句話就真惱了,她給宴擎寫好了新的調養方子,還是沒忘了醫囑。倒也沒什麽好說的,都是老生常談,宴將軍如往日一般應下之後,她便又在宴黎身邊坐下了。兩人肩並肩坐著,她還將身體半靠在了宴黎身上。

少女馨香嬌軟的身軀倚靠過來,輕微的重量,並不是負累,相反是一種無言的親昵。

宴黎已經很能領會溫梓然那些不動聲色的親近了,原本還帶著些許擔憂的眉眼瞬間明媚了起來,兩人間終使一言不發也帶上了一種溫馨又暧昧的氣息,讓人看了簡直紮眼。

夫人過世十幾年的宴將軍就很受不了,哪怕小兩口在他面前從未做過什麽逾矩的事,他也受不了兩人那黏膩的模樣。因此很快又將話題轉了回去,還是說正事:“如今咱們算是閉門謝客,雖然得罪人,但別人也拿咱們沒法子。可再過兩日便是冬狩的日子,又有陛下旨意,屆時不能再推。”

宴黎心領神會的點頭,註意力從溫梓然身上收回來,臉色也鄭重了些:“阿爹的意思是,這些天積累下來的麻煩,冬狩時恐怕要一起爆發了?”

誰都知道,邊關守將不能久離,尤其今冬北地還有雪災發生。宴擎父女是不可能在京中久留的,若非有皇帝旨意留他們冬狩,恐怕這兩人已經包袱款款的又回北疆去了。所以無論是要拉攏還是要陷害,恐怕都會在冬狩那幾天中一起發難。

宴擎點點頭,再一次在心中嘀咕:這不是也不蠢嗎?

宴黎沒有註意到親爹的心裏吐槽,她只是扭頭看了看身邊人,抿了抿唇問道:“那阿爹,冬狩的時候我能帶著梓然一起去嗎?”

將溫梓然從邊城帶來,宴擎其實也是有拿她擋災的意思。雖然這樣說起來有些不厚道,溫梓然因為自身缺陷也很容易被人攻訐,可晏家的媳婦又哪是那麽好當的?宴黎的母親當初可是在逃亡途中生下的她,溫梓然要嫁進晏家自然也不能軟糯得誰都可以拿捏。

因此宴擎毫不猶豫的點了頭,說道:“自然。有梓然跟在你身邊,也不至於真中了別人的美人計。”說完頓了頓,到底還是顧慮著溫梓然目盲補了一句:“阿黎,你要娶梓然,阿爹也不攔你。可自己的媳婦,總是要護好的。”

宴黎聽後自是鄭重其事的點頭,她握著溫梓然的手保證道:“阿爹放心,我不會讓梓然受委屈的。我在一日,定會護梓然周全。”

保證的話語擲地有聲,溫梓然側首看了過來,空洞的目光與宴黎相接,似乎帶著滿滿的信賴與動容——她當然相信她,前世無論如何艱難,阿兄確實都將她護得周全。直到她也不在了,這世間便再也沒有什麽值得她留戀的了。

宴將軍聽到這樣的保證卻是滿心覆雜,甚至忍不住想要翻白眼——閨女,你還記得嗎,我是你親爹,不是你岳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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