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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花糖(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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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花糖(五)

謝景和那句“不可能”生生被她噎在了嗓子裏。

“做了其中一點點, 是什麽意思?”

沈宜甜說:“就是把買好的飯裝進飯盒裏,所以你不用感動成這樣。”

其實她只是預感到,剛才謝醫生想說什麽。

為了不聽到那句話, 她毫不猶豫地把自己的所作所為招了出來。

謝景和確實沒想到還能這麽操作,她總是做出一些讓他想象不到的事, 一時心中百味雜陳。

沈宜甜又說:“不過, 這也是我親自裝進飯盒的, 四舍五入,也算我親手做的吧。”

謝景和放棄跟她講道理了, 拿起筷子,動筷之前, 忽然問:“那個你親手做的千層,該不會也是你親手放進蛋糕盒裏這樣的……親手?”

“那當然不是!”沈宜甜說,“那個餅皮,我可花了好多時間弄呢。”

“只有餅皮是你動手的。”謝景和明白了, “難怪整個千層唯一的缺點就是餅皮太硬,破壞了口感。”

沈宜甜:“……”

謝醫生說完, 慢條斯理地吃起飯來。

沈宜甜知道自己的手藝跟店裏的師傅沒法比, 可謝醫生的大實話還是讓她心裏有點不爽。

她看著謝醫生不緊不慢地吃飯, 忽然說:“看起來好好吃啊, 我每天給你送飯, 可是我自己這不能吃, 那不能吃的,到現在還餓著。”

謝景和被她忽悠了好幾次,一點都不信她會餓著自己, 可是他也知道,她拔完牙, 確實有很多忌口。

他猶豫了一下,問:“真的餓著?”

沈宜甜用力點頭:“早上喝了粥,中午還是粥。”

她說得自己好可憐,謝景和看得不忍心了:“也不用這樣,軟一點的東西還是可以吃的。”

沈宜甜說得很無辜:“我害怕嘛,萬一不小心,又流血怎麽辦呀?”哪怕她覺得,現在去吃頓火鍋都沒問題。

那種拿她沒辦法的無奈又上來了,他舀了一勺面前的蛋羹,伸到她面前:“張嘴。”

沈宜甜立刻張嘴,“啊嗚”咬住了勺子。

謝景和扶額:“就餓成這樣嗎?”

他把整碗蛋羹都放到了沈宜甜面前,讓她自己吃。

沈宜甜又不是真的為了吃,謝醫生不餵她了,她對蛋羹也沒多少興趣,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看著他的動作,瞇了瞇眼睛:“這個菜看起來好好吃,我也想吃。”

說完,又捂著自己拔過牙那邊的臉:“我可以吃嗎?”

“嗯。”

謝醫生又夾了菜餵她。

最後一頓飯吃下來,與其說她是來送飯的,不如說她是把飯送來讓人投餵她的。

謝景和自己想起來都覺得不可思議,他們到底是怎麽變成兩個人一塊兒吃飯的?

還用的同一雙筷子!

他竟然還沒覺得不能接受……

而沈宜甜走出實驗樓,只覺得追人也太辛苦了。

她其實是吃完飯過來的,為了跟謝醫生多親近,被餵得好撐……

-

謝醫生不讓她去送飯了,但緊接著,又到了他有課的日子。

這次沈宜甜也早早地到了,她準備充足,去圖書館借了本口腔外科的課本,占了第一排最靠近講臺的座位。

相當於演唱會的vip票,欣賞顏值的最佳地點。

謝醫生進來時,她沒再捂臉,直白大膽地看向他。

這天課上,大家感覺謝醫生好像不太對勁,有好幾次,他講到一半,都頓了頓,低頭看了講義才繼續說下去。

這種事情發生在其他老師身上,可能正常,但謝醫生堪稱醫學院的最強大腦,大家都覺得,那些知識都像數據一樣刻在他腦子裏了。

謝景和也覺得自己不太正常,偏偏罪魁禍首毫無所覺,一直那樣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他覺得不能這麽縱容下去。

謝醫生從講臺上走下來,站到她面前,修長的手指扣了扣她面前的桌子:“你來回答,下頜阻生第三磨牙拔除的操作規範。”

沈宜甜趕緊去翻書,謝景和沒想到她這次竟然還帶了課本,按住她的動作:“背誦。”

沈宜甜:“……”

他明知自己不是這個班上的,還要她背誦!

她會背才見鬼了。

她也知道謝醫生是故意的了,老實道:“不會。”

“下課到我辦公室來。”

“哦。”

她蔫了,撅了撅嘴,趴了下去,謝景和餘光掃過,似隱若無地彎了彎唇角。

沒有了讓他心亂的目光,謝醫生的講課水平又回來了。

-

他都說了下課去辦公室,下了課,沈宜甜十分光明正大地跟在他身後走,他竟然真的帶她去了他的辦公室。

晚上最後一節課下課,整個辦公樓都沒什麽人,走進他的辦公室,沈宜甜很貼心地幫他關上了門,甚至過去把窗和窗簾都關上了。

“你在幹嘛?”謝景和一個沒註意,她就完成了一連串的動作。

沈宜甜說:“怕你想體罰學生,傳出去的話不太好。”

謝景和:“……”他萬萬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還能跟體罰學生扯上聯系。

“上次不是說,在課堂上睡覺要罰站嗎?”沈宜甜說,“這回是背不出知識點,你想怎麽罰?”

她的語氣似乎還很期待他的懲罰。

謝景和從來沒罰過人,也沒被罰過,只是小時候看到過有同學被罰站,才說了罰站。

所以這次他還是說:“罰站,站在那裏不要動。”

沈宜甜就真的開始罰站,她貼墻站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他。

謝景和總覺得好像哪裏有點不對。

她確實站得規規矩矩,可他莫名地有點口幹舌燥。

他想了想,終於想起來,小時候見過的罰站,都是面壁思過,哪有人像她這樣,盯著他罰站的?

也不知道罰的是誰。

“你轉過去。”謝景和說。

哪知她聞言睜大了眼睛:“轉過去,你想對我幹什麽?”說得好像他想對她不軌似的。

謝景和被她說得耳尖發燙,更板著臉,面無表情:“對著墻才是罰站。”

“可是那樣的話,萬一你想對我做什麽,我豈不是毫無反抗之力?”

謝景和耳朵更燙了,他哪有想對她做什麽!

這時謝醫生才意識到,什麽罰她,帶她來辦公室,完全就是錯誤。

可他發現得太遲,沈宜甜已經走過來:“站累了,不想站了。”

他擡頭,幾縷碎發落在額上,襯得他眉眼如墨。

沈宜甜輕輕牽起他的手搖了搖:“讓我坐會兒吧。”

這裏雖然是單人辦公室,但他對面還有一個座位,旁邊也有小沙發,可她偏哪邊都不去坐,走到他這裏來撒嬌。

她靠在他的辦公桌前,嬌憨地看著他,這樣的女孩,實在讓人難以拒絕。

可謝景和再一次,把手抽了回去。

這下沈宜甜是真的有點難過了。

謝景和從小到大,遇到過多少告白,就拒絕過多少人。

每一個人在被拒絕時,都會很難過。

可他知道,越不明不白,帶給別人的傷害就越大,在一開始就明確堅定的拒絕,反而是最好的方式。

“抱歉……”

這下換沈宜甜堵住了他的嘴。

她不想聽的話,她就不許他說出來,一手捂住他的嘴,整個人也就很自然地到了他懷裏,眼睛紅紅地看著他。

她情緒越激烈,謝景和心裏就越愧疚。

是他沒能在一開始,就像以前對其他所有人做的那樣,果斷堅決地拒絕她。

看到她難過,他甚至覺得,自己的心好像也有點痛。

他握住女孩捂他嘴唇的手,挪開,另一只手扣住她的腰。

謝景和本意是覺得,他們現在的姿勢太暧昧,想扶她站起來再說那些話,但任何事情碰到她,總會和他預想中不太一樣。

最後他們倆不但沒能站起來,場面還一度差點失控。

停下來的時候,沈宜甜控訴他,說那是她的初吻,要他負責。

謝醫生:“……可是,好像是你主動的。”

“怎麽可能!”沈宜甜說得理直氣壯,“是不是你先摟腰,還把我的手挪開,那……你的嘴唇這麽好看,還非要讓我看,你不就是想讓我親親嗎?”

謝醫生覺得自己解釋不了了……

沈宜甜本來膽子就不小,這都讓她得手了,她更得寸進尺。

摟著謝醫生的脖子,泫然欲泣:“你是不是不想對我負責呀?”

謝景和看她半晌,最後摸摸她的頭:“別哭了,我負責。”

哪怕這是父親給他安排的相親對象,他也認了。

-

謝景和帶著她從辦公室離開的路上,終於問她:“你是哪個科室的?”

“科室?你是問我的專業嗎?”沈宜甜拐到了男友,半點難過也沒有了,走路都恨不得蹦跶著走。

“嗯?”他覺得有點奇怪。

沈宜甜已經自動說了下去:“我是學外國文學的,今年讀研三,在準備畢業論文和考博。你呢?你都當老師了,跟你比起來,我應該還很年輕吧?”

謝景和有些意外。

因為之前父親安排的每一個相親對象,無一不是醫生,且至少博士起步,雖然她這樣的性格,能讓父親認可,本身就很不合常理。

之前她在教學樓說害怕的時候,謝景和曾懷疑過,會不會她真的只是一個普通的加號病人。

可後來,她不但能找到他上課的教室,還能去實驗室找到他,這些只有醫學院的人能做到,他就覺得,那時說害怕,大約也只是她忽悠自己。

沈宜甜遲遲沒聽到回答,停下腳步,看著他說:“你該不會真的很老吧?要是超過三十,不,超過三十五的話,我是絕對接受不了的!”

謝景和快被她氣笑了:“接受不了,那你想怎麽樣?”

他慢悠悠地補充:“忘了說,那也是我的初吻,所以,你也要對我負責。明白了嗎,沈宜甜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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