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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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1 章
鳳兮和白劍之間，此前並無約定密語，也沒法呼喚他詢問情況。說來奇怪，她一路上都是追著一只似與風騷老邪有一般氣息的烏黑大鳥，尋找風騷老邪的蹤跡，卻始終也趕不上那只鳥。
這天，鳳兮來到了一座名叫未夜城的城池。那只大鳥倏忽隱身消失。
這座城池，坐落在一條穿過山谷的河流岸邊，站在城中仰頭四顧，入目皆是陡峭鋒利的山峰和亂崖。
白天，要到半中午，才能看到天上升起的日輪；到了下午，日輪又早早落山。
一個如此隔絕封閉的地方，位置卻很緊要。
南來北往的商賈、行人，要從河上乘船穿越大山屏障，到了未夜城，都需要暫停下來住宿歇息，以暫時緩解旅途疲憊。
所以，未夜城聚集了來自不同邦國，長著不同相貌，懷有各自目的各色人物，可謂魚龍混雜。
久而久之，人們在這裏歇腳，也順帶作些買賣交易，或打聽些消息、吃些新瓜舊瓜，或交幾名朋友、結幾名仇人。
城池因此變得越來越繁華，天下貨物、各色享樂、奇事怪談，全都不缺。
正是落日西斜，鳳兮站在一座山峰的頂上，看著夜幕初降的城池，被越來越深的黑暗吞沒。穿城而過的河流，如白色飄帶一樣，伸展蜿蜒。
很快，城裏亮起了燈火，黑蒙蒙的霧氣蒸騰起來，燈火變得如同點點螢火。
從霧氣中，鳳兮嗅出了濃重的邪氣，她眉頭一皺，化作一道細細光芒，向城中飛去。
下一刻，一身男裝打扮、隱去周身仙氣的鳳兮，正手拿折扇，溜達在一條熙熙攘攘的古舊街道上。
這條街道極狹窄，腳下的道路，鋪著平整的褐色方石塊。街道兩邊，低矮的房屋店鋪擠擠挨挨、綿延排列。
店鋪的門楣上，都用竹竿挑著店招旗幟，掛著形狀五花八門的燈籠，有的講究、有的粗陋。花花綠綠的貨物，從店裏堆到門外，夥計們忙著賣力招徠行人，不時也有顧客停下來，挑揀砍價。
店鋪的掌櫃們，在櫃臺後站著，監督夥計幹活兒。他們有的面帶微笑，有的一臉倨傲，也有的心不在焉。
一陣風從街道一頭長驅直入，招旗和燈籠隨風擺動，整條街都變得影影綽綽。
鳳兮走了一路，越看越心驚。
這條街上的人，無論是遠到而來的客商，還是本地掌櫃、夥計、行人，竟有不少人的身上，都有邪氣侵染的痕跡，只是輕重不一。
或許背後行事者也知道，這種大肆侵犯凡人的瘋狂舉動，一旦被發覺，必將遭來嚴厲天罰，所以只從每人身上略取了一絲魂力，不會危及他們的性命。
再往前，轉過一個彎兒，鳳兮進了一條狹窄巷子。
相比燈火輝煌的街道，這條巷子一片漆黑。偶爾有一線微弱燈光，從破舊的房屋窗戶中透出來。
借著燈光，能看見腳下潮濕的土路上，到處有一灘一灘的汙水泥坑，還能聞到陣陣騷臭氣。
鳳兮正想快步走出巷子，冷不防腳踝被一只手捉住，不由得嚇了一跳。能感覺出來，這只手枯瘦如柴，力道綿綿軟軟，仿佛瀕死之人。
她低頭一看，果然見到墻根下躺著一個人。黑暗當中，只能分辨出是一名男子，還不停地含糊不清的微弱聲音。
鳳兮掙脫腳踝，隨手撿起一段木棍，用靈火點燃，權當照明用的火把。
她這才瞅清楚，地上躺著一名中年男子，穿的本是一身華麗綢緞衣服，可惜破破爛爛、沾滿泥汙，看打扮像一個落魄的店掌櫃。
男子瘦成皮包骨，蓬頭垢面，深陷的眼窩中幹癟的眼珠，即使被火光照著，也毫無神采。他大張著嘴，每當發出聲音的時候，就有口水從嘴角流出，臉上還竭力露出扭曲的笑容。
鳳兮仔細看他眉宇，有濃重的黑氣縈繞。這人雖然活著，但魂力卻極微弱，就像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
這時，周圍又傳來幾聲□□，與這名男子發出聲音差不多。
鳳兮舉高火把，順著聲音找過去，又在別的角落發現幾名男子，全都是魂力喪失，癡傻昏聵。
這讓她心裏一沈，看來行事的人，真不是所想的那樣小心仁慈。
“小公子，深更半夜的，你不到繁華大街上去逛，卻來偏僻小巷，招惹這些廢人做什麽？”這時，鳳兮身後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她一回頭，見一名微彎著腰、一手拄著拐杖，滿臉皺紋、須發全白的老翁，正用關切的眼神看著自己。老翁另一只手上，提著一串油紙包，估計是去買宵夜回來。
“老人家，您知不知道，這些都是什麽人？他們怎麽變成這副模樣？”鳳兮問。
“唉！自作孽，不可活。”老翁嘆了口氣，說道：“他們本來是好好的生意人，家裏有妻兒老小、有店鋪買賣，可自從進過銷金窟，出來就變得不死不活。別說街坊鄰裏，就是親戚家人都嫌棄，再不想理他們，任其自生自滅。”
“就像那位左掌櫃，他原有五家茶葉店、三家綢緞莊、兩家當鋪，還與人合開著一家青樓，資財在這未夜城也算中上。”老翁指向抓鳳兮腳踝的男子，接著說道：“可這人偏染上賭博惡習，不再正經照料店鋪，夥計趁機偷盜，生意一落千丈。他脾氣也更加暴躁，經常毆打妻兒、咆哮老父老母，在外還賴著不少借貸的賭賬。一個月前，他在銷金窟門前投紅，被賭姬引誘進去好幾天不出，等再被人看見，就在這裏躺著。”
“老人家，您所說的銷金窟，是啥人所開？”鳳兮問。
“說不得，說不得。小公子看著像好人家出身，又不是本地人，少管這種閑事為妙。若已辦完正事，還是快離開未夜城，千萬別去那魔窟，否則後悔也來不及。”老翁說著，一邊搖頭，一邊腳步蹣跚地走了。
鳳兮先不管這些廢人，順著老翁指給她的方向，沿巷道向前走，不一會兒又來到另一條繁華街道。
這條街道寬闊許多，兩側是鱗次櫛比的旅店、酒樓、茶肆，還有賭館、青樓，顯得更紙醉金迷。就連來往車馬的裝飾、路上行人的穿著打扮，看上都更富貴。
不過，這條街上的人當中，中了邪氣的數量也更多。
在街道盡頭，有一個地方，遠遠看去尤其燈火通明，隱約傳來細而綿軟的絲竹聲，不時還有人群陣陣歡呼。
鳳兮循聲一路過去，仰面看見一棟鶴立雞群的石樓，模樣方方正正，外墻用黃褐色石塊砌得整整齊齊。每塊石頭上，都雕刻著繁覆的花紋，有樹木、花草、飛鳥、走獸，甚至還有手捧金元寶的□□男女。
石樓的屋檐，還有每一個窗戶外邊，都掛著碩大的燈籠，整座樓被照得金碧輝煌。
來到石樓前，鳳兮看見數十級高大石階，一直向上，通往兩扇黑沈沈的大門。
門前兩側，各放一尊呲著利齒的巨型石獸，還有一群粗壯黑衣大漢，手持棍棒，面無表情，一動不動把守著。
大門緊閉，沒有一絲光亮透出，只有門楣高懸寫著“銷金窟”幾個金字的巨大牌匾，看上去光彩奪目、亂人心魄。
先前聽到的熱鬧動靜，來自石樓前的廣場，此時擠滿了人，大多是男子，穿著打扮看上去有富有貧。
他們面向臺階方向，圍成一個半圓，都伸長脖頸在看什麽。
一根從上到下掛滿燈籠的木桿，在人群面前空地上高高杵著。燈光從上方斜透過人群，在他們背後的地上，投下被壓扁的影子。
鳳兮從人群外向裏擠，身邊的人看小公子長相打扮不俗，就心甘情願讓開。
她到了最前邊，才看清眼前空地上，鋪著厚厚的華麗氈毯。毯上有五六名年輕女子，正隨樂聲起舞。她們各個面容嬌艷，全身只有下半張臉、胸部和腰際，被薄透輕紗遮住，卻更加引人遐想。
這些女子一邊舞動，一邊向周圍的人群拋去媚眼兒，看得一圈男子目瞪口呆。
一曲終了，舞女們一齊退開。這時，人群並不散去，而是紛紛仰頭看天，仿佛在期待什麽。
鳳兮覺得好奇，也跟著去看，卻見頭頂燈光之外一片漆黑，並沒有任何東西。
她剛想轉身再擠出人群，卻被人攔住：“小公子，你是異鄉來的吧，既到了銷金窟，不觀賞一下仙姬的美貌，再投個紅試試手氣，也太遺憾了！”
“這座賭場，還有仙姬？”鳳兮驚訝問道。那人聽了，得意一笑，還沒張開嘴，人群就爆發出興奮呼喊聲。
鳳兮轉身，再向天上看去，果然有十來個女子的身影，正從天而降，飄飄灑灑落在氈毯上。
這些女子的打扮，較之方才那些舞女，更加妖嬈魅惑。落地之後，就擺好半坐半臥的銷魂姿態，肌膚勝雪、腰肢如綿柳，在燈光下泛著誘人光澤。
她們高高揚起頭，發髻如烏雲堆疊，正中插著一支雉冠模樣發簪，發簪上綴著的寶石，發出的光芒，不住地晃著圍觀人群的雙眼。
最引人註目的，是被簇擁在正中的綠衣女子。
她頭上的發簪更大，簪頂每一個尖角末端，都垂下一串細細的珠玉流蘇，流蘇最下方是鮮紅如血滴的寶石，襯得整張臉如同皓潔滿月，一雙又黑又亮的美目，更是盛著滿滿風情。就連她的身形，也比其她姐妹更具風韻，纖秾適度，無一絲一毫瑕疵。
在場每一名男子，一瞬間眼神均被她吸引住，再也挪不開，不知不覺陷入癡迷，廣場上變得鴉雀無聲。
鳳兮也不由自主，盯著綠衣女子猛看。她當年歷劫，在千秋國王宮，見過的妃嬪也全都美貌無雙，卻沒有一個能及此女。
這女子的長相，的確不是凡間可以孕育出來，只有九重天仙子可與她比肩。
想到這裏，鳳兮心神一動，又細細探查，發現女子眉宇間果然有仙氣，且氣息有些熟悉。再看女子頭上的發飾，立刻猜出其身份來，只是疑惑她為何淪落凡塵，甘願當一名以色娛人的賭姬。
樂聲再次響起，綠衣女子與同伴一起，緩緩變換身姿，開始舞動起來。
她們的舞姿輕盈靈動，又帶著幾分莊重，眼神中也沒有挑逗的意思，卻讓圍觀的男子，更加如癡如狂、欲壑難填。
不少人受不住誘惑，漸漸醜態百出，或傻笑，或痛哭流涕，或嘴巴張得老大、口水長流到衣襟上，或翻起白眼兒、仰面酥倒在地。有的人扯開錢袋，抓出大把金幣、成串珠寶，灑向女子們光腳下的氈毯。甚至，還有人妄想沖過去，接近那些女子，卻被一旁的打手一頓亂棍驅趕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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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兮和白劍之間，此前並無約定密語，也沒法呼喚他詢問情況。說來奇怪，她一路上都是追著一只似與風騷老邪有一般氣息的烏黑大鳥，尋找風騷老邪的蹤跡，卻始終也趕不上那只鳥。
這天，鳳兮來到了一座名叫未夜城的城池。那只大鳥倏忽隱身消失。
這座城池，坐落在一條穿過山谷的河流岸邊，站在城中仰頭四顧，入目皆是陡峭鋒利的山峰和亂崖。
白天，要到半中午，才能看到天上升起的日輪；到了下午，日輪又早早落山。
一個如此隔絕封閉的地方，位置卻很緊要。
南來北往的商賈、行人，要從河上乘船穿越大山屏障，到了未夜城，都需要暫停下來住宿歇息，以暫時緩解旅途疲憊。
所以，未夜城聚集了來自不同邦國，長著不同相貌，懷有各自目的各色人物，可謂魚龍混雜。
久而久之，人們在這裏歇腳，也順帶作些買賣交易，或打聽些消息、吃些新瓜舊瓜，或交幾名朋友、結幾名仇人。
城池因此變得越來越繁華，天下貨物、各色享樂、奇事怪談，全都不缺。
正是落日西斜，鳳兮站在一座山峰的頂上，看著夜幕初降的城池，被越來越深的黑暗吞沒。穿城而過的河流，如白色飄帶一樣，伸展蜿蜒。
很快，城裏亮起了燈火，黑蒙蒙的霧氣蒸騰起來，燈火變得如同點點螢火。
從霧氣中，鳳兮嗅出了濃重的邪氣，她眉頭一皺，化作一道細細光芒，向城中飛去。
下一刻，一身男裝打扮、隱去周身仙氣的鳳兮，正手拿折扇，溜達在一條熙熙攘攘的古舊街道上。
這條街道極狹窄，腳下的道路，鋪著平整的褐色方石塊。街道兩邊，低矮的房屋店鋪擠擠挨挨、綿延排列。
店鋪的門楣上，都用竹竿挑著店招旗幟，掛著形狀五花八門的燈籠，有的講究、有的粗陋。花花綠綠的貨物，從店裏堆到門外，夥計們忙著賣力招徠行人，不時也有顧客停下來，挑揀砍價。
店鋪的掌櫃們，在櫃臺後站著，監督夥計幹活兒。他們有的面帶微笑，有的一臉倨傲，也有的心不在焉。
一陣風從街道一頭長驅直入，招旗和燈籠隨風擺動，整條街都變得影影綽綽。
鳳兮走了一路，越看越心驚。
這條街上的人，無論是遠到而來的客商，還是本地掌櫃、夥計、行人，竟有不少人的身上，都有邪氣侵染的痕跡，只是輕重不一。
或許背後行事者也知道，這種大肆侵犯凡人的瘋狂舉動，一旦被發覺，必將遭來嚴厲天罰，所以只從每人身上略取了一絲魂力，不會危及他們的性命。
再往前，轉過一個彎兒，鳳兮進了一條狹窄巷子。
相比燈火輝煌的街道，這條巷子一片漆黑。偶爾有一線微弱燈光，從破舊的房屋窗戶中透出來。
借著燈光，能看見腳下潮濕的土路上，到處有一灘一灘的汙水泥坑，還能聞到陣陣騷臭氣。
鳳兮正想快步走出巷子，冷不防腳踝被一只手捉住，不由得嚇了一跳。能感覺出來，這只手枯瘦如柴，力道綿綿軟軟，仿佛瀕死之人。
她低頭一看，果然見到墻根下躺著一個人。黑暗當中，只能分辨出是一名男子，還不停地含糊不清的微弱聲音。
鳳兮掙脫腳踝，隨手撿起一段木棍，用靈火點燃，權當照明用的火把。
她這才瞅清楚，地上躺著一名中年男子，穿的本是一身華麗綢緞衣服，可惜破破爛爛、沾滿泥汙，看打扮像一個落魄的店掌櫃。
男子瘦成皮包骨，蓬頭垢面，深陷的眼窩中幹癟的眼珠，即使被火光照著，也毫無神采。他大張著嘴，每當發出聲音的時候，就有口水從嘴角流出，臉上還竭力露出扭曲的笑容。
鳳兮仔細看他眉宇，有濃重的黑氣縈繞。這人雖然活著，但魂力卻極微弱，就像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
這時，周圍又傳來幾聲□□，與這名男子發出聲音差不多。
鳳兮舉高火把，順著聲音找過去，又在別的角落發現幾名男子，全都是魂力喪失，癡傻昏聵。
這讓她心裏一沈，看來行事的人，真不是所想的那樣小心仁慈。
“小公子，深更半夜的，你不到繁華大街上去逛，卻來偏僻小巷，招惹這些廢人做什麽？”這時，鳳兮身後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她一回頭，見一名微彎著腰、一手拄著拐杖，滿臉皺紋、須發全白的老翁，正用關切的眼神看著自己。老翁另一只手上，提著一串油紙包，估計是去買宵夜回來。
“老人家，您知不知道，這些都是什麽人？他們怎麽變成這副模樣？”鳳兮問。
“唉！自作孽，不可活。”老翁嘆了口氣，說道：“他們本來是好好的生意人，家裏有妻兒老小、有店鋪買賣，可自從進過銷金窟，出來就變得不死不活。別說街坊鄰裏，就是親戚家人都嫌棄，再不想理他們，任其自生自滅。”
“就像那位左掌櫃，他原有五家茶葉店、三家綢緞莊、兩家當鋪，還與人合開著一家青樓，資財在這未夜城也算中上。”老翁指向抓鳳兮腳踝的男子，接著說道：“可這人偏染上賭博惡習，不再正經照料店鋪，夥計趁機偷盜，生意一落千丈。他脾氣也更加暴躁，經常毆打妻兒、咆哮老父老母，在外還賴著不少借貸的賭賬。一個月前，他在銷金窟門前投紅，被賭姬引誘進去好幾天不出，等再被人看見，就在這裏躺著。”
“老人家，您所說的銷金窟，是啥人所開？”鳳兮問。
“說不得，說不得。小公子看著像好人家出身，又不是本地人，少管這種閑事為妙。若已辦完正事，還是快離開未夜城，千萬別去那魔窟，否則後悔也來不及。”老翁說著，一邊搖頭，一邊腳步蹣跚地走了。
鳳兮先不管這些廢人，順著老翁指給她的方向，沿巷道向前走，不一會兒又來到另一條繁華街道。
這條街道寬闊許多，兩側是鱗次櫛比的旅店、酒樓、茶肆，還有賭館、青樓，顯得更紙醉金迷。就連來往車馬的裝飾、路上行人的穿著打扮，看上都更富貴。
不過，這條街上的人當中，中了邪氣的數量也更多。
在街道盡頭，有一個地方，遠遠看去尤其燈火通明，隱約傳來細而綿軟的絲竹聲，不時還有人群陣陣歡呼。
鳳兮循聲一路過去，仰面看見一棟鶴立雞群的石樓，模樣方方正正，外墻用黃褐色石塊砌得整整齊齊。每塊石頭上，都雕刻著繁覆的花紋，有樹木、花草、飛鳥、走獸，甚至還有手捧金元寶的□□男女。
石樓的屋檐，還有每一個窗戶外邊，都掛著碩大的燈籠，整座樓被照得金碧輝煌。
來到石樓前，鳳兮看見數十級高大石階，一直向上，通往兩扇黑沈沈的大門。
門前兩側，各放一尊呲著利齒的巨型石獸，還有一群粗壯黑衣大漢，手持棍棒，面無表情，一動不動把守著。
大門緊閉，沒有一絲光亮透出，只有門楣高懸寫著“銷金窟”幾個金字的巨大牌匾，看上去光彩奪目、亂人心魄。
先前聽到的熱鬧動靜，來自石樓前的廣場，此時擠滿了人，大多是男子，穿著打扮看上去有富有貧。
他們面向臺階方向，圍成一個半圓，都伸長脖頸在看什麽。
一根從上到下掛滿燈籠的木桿，在人群面前空地上高高杵著。燈光從上方斜透過人群，在他們背後的地上，投下被壓扁的影子。
鳳兮從人群外向裏擠，身邊的人看小公子長相打扮不俗，就心甘情願讓開。
她到了最前邊，才看清眼前空地上，鋪著厚厚的華麗氈毯。毯上有五六名年輕女子，正隨樂聲起舞。她們各個面容嬌艷，全身只有下半張臉、胸部和腰際，被薄透輕紗遮住，卻更加引人遐想。
這些女子一邊舞動，一邊向周圍的人群拋去媚眼兒，看得一圈男子目瞪口呆。
一曲終了，舞女們一齊退開。這時，人群並不散去，而是紛紛仰頭看天，仿佛在期待什麽。
鳳兮覺得好奇，也跟著去看，卻見頭頂燈光之外一片漆黑，並沒有任何東西。
她剛想轉身再擠出人群，卻被人攔住：“小公子，你是異鄉來的吧，既到了銷金窟，不觀賞一下仙姬的美貌，再投個紅試試手氣，也太遺憾了！”
“這座賭場，還有仙姬？”鳳兮驚訝問道。那人聽了，得意一笑，還沒張開嘴，人群就爆發出興奮呼喊聲。
鳳兮轉身，再向天上看去，果然有十來個女子的身影，正從天而降，飄飄灑灑落在氈毯上。
這些女子的打扮，較之方才那些舞女，更加妖嬈魅惑。落地之後，就擺好半坐半臥的銷魂姿態，肌膚勝雪、腰肢如綿柳，在燈光下泛著誘人光澤。
她們高高揚起頭，發髻如烏雲堆疊，正中插著一支雉冠模樣發簪，發簪上綴著的寶石，發出的光芒，不住地晃著圍觀人群的雙眼。
最引人註目的，是被簇擁在正中的綠衣女子。
她頭上的發簪更大，簪頂每一個尖角末端，都垂下一串細細的珠玉流蘇，流蘇最下方是鮮紅如血滴的寶石，襯得整張臉如同皓潔滿月，一雙又黑又亮的美目，更是盛著滿滿風情。就連她的身形，也比其她姐妹更具風韻，纖秾適度，無一絲一毫瑕疵。
在場每一名男子，一瞬間眼神均被她吸引住，再也挪不開，不知不覺陷入癡迷，廣場上變得鴉雀無聲。
鳳兮也不由自主，盯著綠衣女子猛看。她當年歷劫，在千秋國王宮，見過的妃嬪也全都美貌無雙，卻沒有一個能及此女。
這女子的長相，的確不是凡間可以孕育出來，只有九重天仙子可與她比肩。
想到這裏，鳳兮心神一動，又細細探查，發現女子眉宇間果然有仙氣，且氣息有些熟悉。再看女子頭上的發飾，立刻猜出其身份來，只是疑惑她為何淪落凡塵，甘願當一名以色娛人的賭姬。
樂聲再次響起，綠衣女子與同伴一起，緩緩變換身姿，開始舞動起來。
她們的舞姿輕盈靈動，又帶著幾分莊重，眼神中也沒有挑逗的意思，卻讓圍觀的男子，更加如癡如狂、欲壑難填。
不少人受不住誘惑，漸漸醜態百出，或傻笑，或痛哭流涕，或嘴巴張得老大、口水長流到衣襟上，或翻起白眼兒、仰面酥倒在地。有的人扯開錢袋，抓出大把金幣、成串珠寶，灑向女子們光腳下的氈毯。甚至，還有人妄想沖過去，接近那些女子，卻被一旁的打手一頓亂棍驅趕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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