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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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4 章
看著白劍離開時的模樣，鳳兮又憶起方才夢中的一幕場景。
當時，自己正遭一群歹人追趕，背上被箭射中，跌進冰寒透骨的山谷，奄奄一息。恰在此時，一名白衣男子從天而降，瞧不清他的臉，只看到一個清冷的身影。
男子來到身邊，盤腿坐在自己身後，用口將自己背後傷口中的毒液，一口口吸吮了出來，再吐到雪地上，留下朵朵暗紅的梅花。
等毒液吸完，鳳兮覺得好了許多，只是渾身已被凍住，動彈不得。
那男子又解開衣襟，將自己抱在懷裏。他身上的溫熱，從後背註入，如同一陣陣暖流，在筋脈和臟腑中柔和行進，不一會兒熱遍全身。
鳳兮感激這人相救和療傷，可他畢竟是一名陌生男子。二人肌膚親密接觸，讓她覺得很尷尬，想掙開來，身體卻不聽使喚。
直到她全身像被一堆篝火烤透，汗珠從額頭和身上沁出，體內也完全通暢，男子才起身。
鳳兮剛想問他的名字，他卻消失了，仿佛從沒出現過。
鳳兮身體裏，還餘有夢境中感受到的溫熱，汗也才收盡，留有些許潮濕之氣。
她運轉法力，在周身行走一遍，發現不僅背上傷口完全愈合，體內也沒有破魂釘毒的痕跡。
“難道是他，方才替我療傷，又用身體幫我驅寒？”鳳兮的臉上和脖頸，騰地一下紅起來，心口更是突突狂跳。
“他是誰，難道此刻，我還在夢境中？”為了消除腦中的迷惑，鳳兮起身下榻，剛走出樹屋的門，迎面一陣奇香飄來。
她記得這是烤魚的香氣，當年在凡間歷劫，與龍意並肩南征北戰。休息之餘，龍意也經常從河裏撈兩條魚，再烤了和她一同享用。
那種鮮美滋味，至今記憶猶新。
鳳兮向下看，見前方樹林邊，正架著一堆篝火，那名男子就盤腿坐在火邊，時而伸手翻動一下面前焦黃的烤魚。
魚顯然就要熟透，還滋滋地泛著油脂，看上去誘人垂涎。
鳳兮深吸了口氣，飛身從樹屋下去，落在男子身後。
她忍住心裏的波瀾起伏，開口問男子道：“你是誰？為何識得破魂釘毒？又為何願意冒險替我療傷？”
白劍知道鳳兮到來，聽她問話，也不擡頭，只盯著魚，口中回道：“我是沈淵大弟子白劍，曾在招親盛會上見過帝姬一面。破魂釘是我師尊不凈殿主獨有的暗器，我自然了解一二。”
“原來，他就是白劍！”鳳兮記起來，當年招親禮上，自己拋完繡球，就轉身回內室了。
後來聽風花雪月四仙說，繡球從廣場逃走，直奔日邊而去。
眾仙魔子弟追逐時紛紛敗下。只剩龍意和白劍兩人不分勝負、相互較勁，最終白劍惜敗。
月仙特別欣賞白劍，後來每逢說起，都對他讚不絕口。
鳳兮聽了不免好奇，只是後來再沒機會見過。想不到，竟在這個荒涼陌生的地方遇上，實在讓人感慨。
這時，白劍擡頭喊她：“帝姬，吃飯了！”
鳳兮看著他，像從前龍意一樣，仔仔細細從火上拿起用木棍串著的魚，遞到自己面前。
不過，鳳兮卻不伸手去接。
白劍又示意了一下，看鳳兮沒有想要的意思，以為她不喜歡，就把魚收了回去。
鳳兮不是不愛吃烤魚，之因為她昨天在空中，嗅到過血湖的氣味，心裏感到不適。
另外，她和不凈殿主一夥人打鬥時，還有人跌進湖中。從這樣的湖水中撈來的魚，叫她怎能吃得下去。
白劍並不在意，他舉起手中的魚，自顧吃了起來。
他吃東西的時候，不狼吞虎咽，而是細細嚼著，不發出一點聲音。這讓鳳兮又想起烏順意，他們吃烤魚的樣子倒是神似。
鳳兮遠遠退到樹下，見地上放著兩只草墊，便盤腿坐下，開始閉目養神。
過了一會兒，白劍吃完烤魚，也來到樹下。
見鳳兮睜開眼，扭頭看他，白劍的面色毫無變化。他在另一只草墊上坐定，才說道：“看在我為帝姬祛毒療傷的份上，我心中有個疑問，還望能得到解答。”
“但問無妨。”鳳兮答道，心裏想著，不知他想問什麽。
白劍並不轉彎抹角，開口便道：“當年我和龍意魔神爭奪繡球，若最後獲勝的是我，帝姬是否也會悔婚？”
鳳兮聽了，不知如何作答，想了想，才說道：“我不與龍意魔神履行婚約，只是耽於修悟道法一途，不願被俗務所擾，並無其它緣故。”
白劍聽了，點了點頭，說道：“懂了！”隨後，他再也不說話，閉目調息去了。
鳳兮又養了一會兒神，昨晚睡得太多，精神頭兒很好，就是覺得無聊，便站起身向叢林走去，打算到血湖邊逛逛。
以前在千秋國當公主時，她博覽群書，從沒見凡間任何書籍記載過，大地上還有這麽一個古怪的戈壁和大湖，更未聽誰談論過。
赤色的湖水，也不是尋常江河湖泊中的水，倒像上次天柱晃動時，從天而降的血雨。按說，早該被日光蒸騰幹凈了，為何還會在這裏積存？
剛進叢林，鳳兮迎頭碰上一只五色斑斕的猛虎，瞪著血紅大眼，呲起滿嘴尖利牙齒，擺出戒備姿勢，向她低吼。
她當然不怕和一只虎打架，只是看它的模樣，實在覺得嚇人。
鳳兮剛要施法驅趕老虎，卻見身後飛來一顆果子，不偏不倚正打在虎的腦門上。老虎護疼，嗚嗚吼叫著，扭身一躍，鉆入林中不見了。
與此同時，一道白色光芒落在鳳兮身邊，現出身形後，卻是白劍。他看著鳳兮，說道： “這裏危機四伏，你想要去哪兒，我可以陪你。”
“不妨事，我只是打算去湖邊走走，這些毒蟲野獸，奈何不了我的。”鳳兮不在意地擺擺手。
“那走吧！”白劍似乎沒明白鳳兮話中婉拒的意思，只顧在前方帶路。
鳳兮只好跟在他身後，一路上，帶刺的枝蔓自動避讓，各種毒蟲也遠遠跳走。
到了湖邊，白花花的日頭當空照著，沒有一絲風，湖面異常平靜，像一面巨大的血色明鏡，連倒影其中的幾絲雲影，都被染成紅色。
鳳兮走近去看，發現近岸處的湖水，顏色並沒有那麽深，且清可見底，能見到小魚小蝦游動嬉戲。
不過，被灼熱的日光蒸騰著，湖水的腥氣更加強烈，聞得多了，令人心中煩躁。
白劍看見鳳兮面色不對，就帶她走到離湖岸遠一些的地方，這裏有座沙山。
舉目四望，湖周圍遠處被高聳的黑色山峰環繞，山上都是奇形怪狀的石頭，寸草不生，散發著荒涼氣息。唯獨這座沙山，沙子是銀白色，看上去熱氣騰騰。
二人到背陰的地方坐下，渾身頓感清涼。因為相互無話可說，只能各自直楞楞地，盯著湖面深處。
“白劍仙友是否知曉，這戈壁在大地何方，血湖又有何來歷？”鳳兮為了找話解悶，隨口問道。
白劍道：“戈壁深處茫茫大水中，不是帝姬歷劫去的那塊陸地。至於這無妄血湖，原本只是一處凹地。災劫之夜，從天而降的血雨，在大地上積存太深，災後久久不散，凡間生靈受害極深。師尊將血雨搜集起來，傾倒進這裏，才成了湖。”
“你師尊，想不到他對凡人，還這樣的好意。”鳳兮道。
“據我猜測，師尊也不全是為了幫助凡人。先前斬衍大陣破敗，滋生了無數孽精，師尊把它們送到此湖封印起來，而血雨正是飼餵孽精的極好養料。”白劍道。
“竟有此事？”鳳兮聽了，大驚道：“這些孽精可是禍害，法陣已修覆如初，你師尊不把他們收回去煉化，反倒豢養起來，難道別有他用？”
“師尊心中怎樣想，我也不知！”白劍道。
鳳兮看他欲言又止，也不再追問，只是心裏漸漸覺得沈重。
她想起來，當年被龍意射殺的巫靈國大軍中的神秘操縱者，聽母後說便是從大陣逃逸的孽精。
如今看來，那孽精不一定自己逃出去，極有可能是不凈殿主故意將它放到凡間。
二人再沒話說，繼續默默坐著，各自閉目練功。這一練，就是半日。
他們再睜開眼，戈壁荒上空已經繁星滿天。白天的炎熱散去，輕風從湖面上吹來，經過沙地吸濾，已無腥氣，反倒清涼宜人。
白劍好像很享受這樣的夜晚，一仰身靠在沙山坡上，用雙臂抱在腦後當枕頭，看著頭頂的星空。鳳兮也放松下來，不好意思學白劍那樣的姿勢，只是坐著，也覺得甚為愜意。
她偷眼看了看白劍，竟他身上竟感受到一絲寥落。或許他被師尊打發到這樣偏僻的地方，也覺得孤獨罷。
過了一會兒，白劍睡著了，聽著他均勻綿長的呼吸聲，鳳兮也開始有了困意。
第二天，鳳兮睜開眼，卻發現自己睡在樹屋裏的榻上，想著應該是白劍把自己送了回來，不過他卻不在屋中。
正入神時，鳳兮聽見有腳步響，估計白劍回來了。她一擡頭，被唬了一跳。
白劍進裏，手中提著兩只大血蛙，伸過來給她看。這兩只蛙身體發紅，滿是紅色的癩疙瘩，後腿被草繩拴住，正瞪眼盯著鳳兮，兩只前爪還在空中拼命抓撓。
“啊！”鳳兮尖叫了一聲。
白劍沒料到鳳兮會害怕，對她的誇張反應，感到好笑之餘，又有些歉意。
他趕緊擡起另一只胳膊，用衣袖遮住大蛙，轉身出屋。
很快，鳳兮又聞到香氣飄進來，心想那兩只蛙一定被烤了。根據香氣判斷，似乎比昨天烤魚的味道，還要好一些。
不過，想想那蛙的醜陋模樣，她肚裏一陣翻騰。為了躲避吃蛙，她趕緊再躺下來，假裝睡過去了。
“帝姬，吃飯！”果不其然，白劍看鳳兮不出去，就進來喊了。
鳳兮不答，躺著一動不動。
“吃飯！”白劍又喊了一聲。等了一會兒，見鳳兮還沒有動靜，他出屋自己吃去了。
到了第三天，白劍帶回來的，是兩只巴掌大的花紋蜘蛛，鳳兮更不願吃。
第四天，鳳兮索性躺著，一直不起來，免得看見更可怖的食物。
今日，白劍出去的時間稍微長一些，見他總不回來，鳳兮倒有些擔憂，就便到屋外張望一番。
她還沒來得及動，只聽“撲通”一聲，有個東西重重砸在榻地上，連帶樹屋和榻都晃了幾晃。
鳳兮看時，見白劍正站在門口，幹凈的衣袍上濺了點點血跡，潔白修長的雙手也沾著血，地上是一只還在垂死掙紮的鹿。
“這是你今天打的獵物？”鳳兮看著白劍略顯狼狽的模樣，哭笑不得地問。
白劍用手一指那只鹿，說道：“鹿肉你可愛吃？”
鳳兮才明白，白劍天天換不同的獵物，感情是努力想讓自己吃飯，心裏莫名有些感動。
她再細看這只鹿，見它除了雙眼通紅，頭上的犄角有些怪之外，其它看上去還是很正常的。
於是，她便點點頭，又道了聲謝。
見鳳兮終於表示願意吃東西了，白劍很高興。他一把拎起已經死去的鹿，又轉身出屋去了。
等烤鹿肉的香氣飄進屋裏，鳳兮聞到，頓覺食欲大動。
她起身，細細收拾一番，就走到屋外俯視，看到鹿肉已經烤好，白劍正把肉放在一張寬大的樹葉上，用刀切成大小均勻的肉塊。
白劍一擡頭，看見鳳兮，照例喊了一聲：“帝姬，吃飯！”
“好嘞，這就來！”鳳兮答應著，飛身下樹。
切好了肉，白劍把樹葉挪了挪位置。鳳兮和他面對面，席地而坐，肉烤得剛剛好，沒有一星半點焦糊。
“給！”白劍又遞過來一根削尖的細木棒，他自己也有一根，二人紮起肉塊，吃了起來。鳳兮把一塊鹿肉放進嘴裏，細細嚼著，果然非常美味，就連吃了幾塊。
鳳兮只顧自己吃著，一擡頭，才發現白劍並沒有動手，而是只瞧著她吃。雖然白劍還是一副冰冷臭臉，但鳳兮卻能感受到，他內心是歡喜的。
這只鹿個頭不小，剩餘的肉，被白劍掛在樹上晾著。兩人足足吃了好幾天，才全部吃完。
吃飯、練功之餘，二人還經常到血湖邊，散散步，看看日落，不但能消食，也讓日子不至於太枯燥。
眼前的景物，初看無趣，可置身其中，看日月輪回、光影流轉，加上有美味的食物，時間長了，倒覺得踏實和眷戀。
在和白劍相互更熟悉後，鳳兮發現，每次外出閑逛，他都顯得很歡快。一路上，偶爾還連蹦帶跳，嘴角露出微笑，就像凡間的天真少年。
鳳兮更加覺得，白劍和龍意，真的有許多相似之處。
自打知道鳳兮愛吃鹿肉，白劍又接連帶回來幾只。
就在不知第幾只鹿終於被吃完之後，第二天一早，白劍正準備出門打獵，鳳兮也趕緊起來，想隨他一起去。
白劍欣然同意。
從樹屋下到地上，白劍正要帶鳳兮鉆進叢林更深處，卻被她攔住，說道： “我想吃魚！”
白劍聽了，有些意外，不過還是順從地轉回來，兩人一起向湖邊方向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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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白劍離開時的模樣，鳳兮又憶起方才夢中的一幕場景。
當時，自己正遭一群歹人追趕，背上被箭射中，跌進冰寒透骨的山谷，奄奄一息。恰在此時，一名白衣男子從天而降，瞧不清他的臉，只看到一個清冷的身影。
男子來到身邊，盤腿坐在自己身後，用口將自己背後傷口中的毒液，一口口吸吮了出來，再吐到雪地上，留下朵朵暗紅的梅花。
等毒液吸完，鳳兮覺得好了許多，只是渾身已被凍住，動彈不得。
那男子又解開衣襟，將自己抱在懷裏。他身上的溫熱，從後背註入，如同一陣陣暖流，在筋脈和臟腑中柔和行進，不一會兒熱遍全身。
鳳兮感激這人相救和療傷，可他畢竟是一名陌生男子。二人肌膚親密接觸，讓她覺得很尷尬，想掙開來，身體卻不聽使喚。
直到她全身像被一堆篝火烤透，汗珠從額頭和身上沁出，體內也完全通暢，男子才起身。
鳳兮剛想問他的名字，他卻消失了，仿佛從沒出現過。
鳳兮身體裏，還餘有夢境中感受到的溫熱，汗也才收盡，留有些許潮濕之氣。
她運轉法力，在周身行走一遍，發現不僅背上傷口完全愈合，體內也沒有破魂釘毒的痕跡。
“難道是他，方才替我療傷，又用身體幫我驅寒？”鳳兮的臉上和脖頸，騰地一下紅起來，心口更是突突狂跳。
“他是誰，難道此刻，我還在夢境中？”為了消除腦中的迷惑，鳳兮起身下榻，剛走出樹屋的門，迎面一陣奇香飄來。
她記得這是烤魚的香氣，當年在凡間歷劫，與龍意並肩南征北戰。休息之餘，龍意也經常從河裏撈兩條魚，再烤了和她一同享用。
那種鮮美滋味，至今記憶猶新。
鳳兮向下看，見前方樹林邊，正架著一堆篝火，那名男子就盤腿坐在火邊，時而伸手翻動一下面前焦黃的烤魚。
魚顯然就要熟透，還滋滋地泛著油脂，看上去誘人垂涎。
鳳兮深吸了口氣，飛身從樹屋下去，落在男子身後。
她忍住心裏的波瀾起伏，開口問男子道：“你是誰？為何識得破魂釘毒？又為何願意冒險替我療傷？”
白劍知道鳳兮到來，聽她問話，也不擡頭，只盯著魚，口中回道：“我是沈淵大弟子白劍，曾在招親盛會上見過帝姬一面。破魂釘是我師尊不凈殿主獨有的暗器，我自然了解一二。”
“原來，他就是白劍！”鳳兮記起來，當年招親禮上，自己拋完繡球，就轉身回內室了。
後來聽風花雪月四仙說，繡球從廣場逃走，直奔日邊而去。
眾仙魔子弟追逐時紛紛敗下。只剩龍意和白劍兩人不分勝負、相互較勁，最終白劍惜敗。
月仙特別欣賞白劍，後來每逢說起，都對他讚不絕口。
鳳兮聽了不免好奇，只是後來再沒機會見過。想不到，竟在這個荒涼陌生的地方遇上，實在讓人感慨。
這時，白劍擡頭喊她：“帝姬，吃飯了！”
鳳兮看著他，像從前龍意一樣，仔仔細細從火上拿起用木棍串著的魚，遞到自己面前。
不過，鳳兮卻不伸手去接。
白劍又示意了一下，看鳳兮沒有想要的意思，以為她不喜歡，就把魚收了回去。
鳳兮不是不愛吃烤魚，之因為她昨天在空中，嗅到過血湖的氣味，心裏感到不適。
另外，她和不凈殿主一夥人打鬥時，還有人跌進湖中。從這樣的湖水中撈來的魚，叫她怎能吃得下去。
白劍並不在意，他舉起手中的魚，自顧吃了起來。
他吃東西的時候，不狼吞虎咽，而是細細嚼著，不發出一點聲音。這讓鳳兮又想起烏順意，他們吃烤魚的樣子倒是神似。
鳳兮遠遠退到樹下，見地上放著兩只草墊，便盤腿坐下，開始閉目養神。
過了一會兒，白劍吃完烤魚，也來到樹下。
見鳳兮睜開眼，扭頭看他，白劍的面色毫無變化。他在另一只草墊上坐定，才說道：“看在我為帝姬祛毒療傷的份上，我心中有個疑問，還望能得到解答。”
“但問無妨。”鳳兮答道，心裏想著，不知他想問什麽。
白劍並不轉彎抹角，開口便道：“當年我和龍意魔神爭奪繡球，若最後獲勝的是我，帝姬是否也會悔婚？”
鳳兮聽了，不知如何作答，想了想，才說道：“我不與龍意魔神履行婚約，只是耽於修悟道法一途，不願被俗務所擾，並無其它緣故。”
白劍聽了，點了點頭，說道：“懂了！”隨後，他再也不說話，閉目調息去了。
鳳兮又養了一會兒神，昨晚睡得太多，精神頭兒很好，就是覺得無聊，便站起身向叢林走去，打算到血湖邊逛逛。
以前在千秋國當公主時，她博覽群書，從沒見凡間任何書籍記載過，大地上還有這麽一個古怪的戈壁和大湖，更未聽誰談論過。
赤色的湖水，也不是尋常江河湖泊中的水，倒像上次天柱晃動時，從天而降的血雨。按說，早該被日光蒸騰幹凈了，為何還會在這裏積存？
剛進叢林，鳳兮迎頭碰上一只五色斑斕的猛虎，瞪著血紅大眼，呲起滿嘴尖利牙齒，擺出戒備姿勢，向她低吼。
她當然不怕和一只虎打架，只是看它的模樣，實在覺得嚇人。
鳳兮剛要施法驅趕老虎，卻見身後飛來一顆果子，不偏不倚正打在虎的腦門上。老虎護疼，嗚嗚吼叫著，扭身一躍，鉆入林中不見了。
與此同時，一道白色光芒落在鳳兮身邊，現出身形後，卻是白劍。他看著鳳兮，說道： “這裏危機四伏，你想要去哪兒，我可以陪你。”
“不妨事，我只是打算去湖邊走走，這些毒蟲野獸，奈何不了我的。”鳳兮不在意地擺擺手。
“那走吧！”白劍似乎沒明白鳳兮話中婉拒的意思，只顧在前方帶路。
鳳兮只好跟在他身後，一路上，帶刺的枝蔓自動避讓，各種毒蟲也遠遠跳走。
到了湖邊，白花花的日頭當空照著，沒有一絲風，湖面異常平靜，像一面巨大的血色明鏡，連倒影其中的幾絲雲影，都被染成紅色。
鳳兮走近去看，發現近岸處的湖水，顏色並沒有那麽深，且清可見底，能見到小魚小蝦游動嬉戲。
不過，被灼熱的日光蒸騰著，湖水的腥氣更加強烈，聞得多了，令人心中煩躁。
白劍看見鳳兮面色不對，就帶她走到離湖岸遠一些的地方，這裏有座沙山。
舉目四望，湖周圍遠處被高聳的黑色山峰環繞，山上都是奇形怪狀的石頭，寸草不生，散發著荒涼氣息。唯獨這座沙山，沙子是銀白色，看上去熱氣騰騰。
二人到背陰的地方坐下，渾身頓感清涼。因為相互無話可說，只能各自直楞楞地，盯著湖面深處。
“白劍仙友是否知曉，這戈壁在大地何方，血湖又有何來歷？”鳳兮為了找話解悶，隨口問道。
白劍道：“戈壁深處茫茫大水中，不是帝姬歷劫去的那塊陸地。至於這無妄血湖，原本只是一處凹地。災劫之夜，從天而降的血雨，在大地上積存太深，災後久久不散，凡間生靈受害極深。師尊將血雨搜集起來，傾倒進這裏，才成了湖。”
“你師尊，想不到他對凡人，還這樣的好意。”鳳兮道。
“據我猜測，師尊也不全是為了幫助凡人。先前斬衍大陣破敗，滋生了無數孽精，師尊把它們送到此湖封印起來，而血雨正是飼餵孽精的極好養料。”白劍道。
“竟有此事？”鳳兮聽了，大驚道：“這些孽精可是禍害，法陣已修覆如初，你師尊不把他們收回去煉化，反倒豢養起來，難道別有他用？”
“師尊心中怎樣想，我也不知！”白劍道。
鳳兮看他欲言又止，也不再追問，只是心裏漸漸覺得沈重。
她想起來，當年被龍意射殺的巫靈國大軍中的神秘操縱者，聽母後說便是從大陣逃逸的孽精。
如今看來，那孽精不一定自己逃出去，極有可能是不凈殿主故意將它放到凡間。
二人再沒話說，繼續默默坐著，各自閉目練功。這一練，就是半日。
他們再睜開眼，戈壁荒上空已經繁星滿天。白天的炎熱散去，輕風從湖面上吹來，經過沙地吸濾，已無腥氣，反倒清涼宜人。
白劍好像很享受這樣的夜晚，一仰身靠在沙山坡上，用雙臂抱在腦後當枕頭，看著頭頂的星空。鳳兮也放松下來，不好意思學白劍那樣的姿勢，只是坐著，也覺得甚為愜意。
她偷眼看了看白劍，竟他身上竟感受到一絲寥落。或許他被師尊打發到這樣偏僻的地方，也覺得孤獨罷。
過了一會兒，白劍睡著了，聽著他均勻綿長的呼吸聲，鳳兮也開始有了困意。
第二天，鳳兮睜開眼，卻發現自己睡在樹屋裏的榻上，想著應該是白劍把自己送了回來，不過他卻不在屋中。
正入神時，鳳兮聽見有腳步響，估計白劍回來了。她一擡頭，被唬了一跳。
白劍進裏，手中提著兩只大血蛙，伸過來給她看。這兩只蛙身體發紅，滿是紅色的癩疙瘩，後腿被草繩拴住，正瞪眼盯著鳳兮，兩只前爪還在空中拼命抓撓。
“啊！”鳳兮尖叫了一聲。
白劍沒料到鳳兮會害怕，對她的誇張反應，感到好笑之餘，又有些歉意。
他趕緊擡起另一只胳膊，用衣袖遮住大蛙，轉身出屋。
很快，鳳兮又聞到香氣飄進來，心想那兩只蛙一定被烤了。根據香氣判斷，似乎比昨天烤魚的味道，還要好一些。
不過，想想那蛙的醜陋模樣，她肚裏一陣翻騰。為了躲避吃蛙，她趕緊再躺下來，假裝睡過去了。
“帝姬，吃飯！”果不其然，白劍看鳳兮不出去，就進來喊了。
鳳兮不答，躺著一動不動。
“吃飯！”白劍又喊了一聲。等了一會兒，見鳳兮還沒有動靜，他出屋自己吃去了。
到了第三天，白劍帶回來的，是兩只巴掌大的花紋蜘蛛，鳳兮更不願吃。
第四天，鳳兮索性躺著，一直不起來，免得看見更可怖的食物。
今日，白劍出去的時間稍微長一些，見他總不回來，鳳兮倒有些擔憂，就便到屋外張望一番。
她還沒來得及動，只聽“撲通”一聲，有個東西重重砸在榻地上，連帶樹屋和榻都晃了幾晃。
鳳兮看時，見白劍正站在門口，幹凈的衣袍上濺了點點血跡，潔白修長的雙手也沾著血，地上是一只還在垂死掙紮的鹿。
“這是你今天打的獵物？”鳳兮看著白劍略顯狼狽的模樣，哭笑不得地問。
白劍用手一指那只鹿，說道：“鹿肉你可愛吃？”
鳳兮才明白，白劍天天換不同的獵物，感情是努力想讓自己吃飯，心裏莫名有些感動。
她再細看這只鹿，見它除了雙眼通紅，頭上的犄角有些怪之外，其它看上去還是很正常的。
於是，她便點點頭，又道了聲謝。
見鳳兮終於表示願意吃東西了，白劍很高興。他一把拎起已經死去的鹿，又轉身出屋去了。
等烤鹿肉的香氣飄進屋裏，鳳兮聞到，頓覺食欲大動。
她起身，細細收拾一番，就走到屋外俯視，看到鹿肉已經烤好，白劍正把肉放在一張寬大的樹葉上，用刀切成大小均勻的肉塊。
白劍一擡頭，看見鳳兮，照例喊了一聲：“帝姬，吃飯！”
“好嘞，這就來！”鳳兮答應著，飛身下樹。
切好了肉，白劍把樹葉挪了挪位置。鳳兮和他面對面，席地而坐，肉烤得剛剛好，沒有一星半點焦糊。
“給！”白劍又遞過來一根削尖的細木棒，他自己也有一根，二人紮起肉塊，吃了起來。鳳兮把一塊鹿肉放進嘴裏，細細嚼著，果然非常美味，就連吃了幾塊。
鳳兮只顧自己吃著，一擡頭，才發現白劍並沒有動手，而是只瞧著她吃。雖然白劍還是一副冰冷臭臉，但鳳兮卻能感受到，他內心是歡喜的。
這只鹿個頭不小，剩餘的肉，被白劍掛在樹上晾著。兩人足足吃了好幾天，才全部吃完。
吃飯、練功之餘，二人還經常到血湖邊，散散步，看看日落，不但能消食，也讓日子不至於太枯燥。
眼前的景物，初看無趣，可置身其中，看日月輪回、光影流轉，加上有美味的食物，時間長了，倒覺得踏實和眷戀。
在和白劍相互更熟悉後，鳳兮發現，每次外出閑逛，他都顯得很歡快。一路上，偶爾還連蹦帶跳，嘴角露出微笑，就像凡間的天真少年。
鳳兮更加覺得，白劍和龍意，真的有許多相似之處。
自打知道鳳兮愛吃鹿肉，白劍又接連帶回來幾只。
就在不知第幾只鹿終於被吃完之後，第二天一早，白劍正準備出門打獵，鳳兮也趕緊起來，想隨他一起去。
白劍欣然同意。
從樹屋下到地上，白劍正要帶鳳兮鉆進叢林更深處，卻被她攔住，說道： “我想吃魚！”
白劍聽了，有些意外，不過還是順從地轉回來，兩人一起向湖邊方向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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