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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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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0 章

鳳兮和龍意趕著回都城的同時,山陽城外荒野北緣的群山中,翟雄還在經受著體內邪毒的折磨。

翟雄一路打馬亂行,也不管腳下是田間溝壑、淤泥水溝,還是雜亂石堆、荊棘刺叢,只讓馬直接踏過去。

仿佛只有這樣不顧一切的奔跑,才能讓邪毒發作的痛苦,得以緩和一些。

日出時分,受驚的馬馱著翟雄進到山中,沿一條溪谷跌跌撞撞跑去,前方是處斷崖,水從崖上傾瀉而下,翻騰匯入深不見底的谷底深潭。

馬兒在崖頭上被困住,倔強起來,不願意邁出半步。

翟雄從馬上一躍,一頭紮入潭中。

全身泡在冰冷的潭水裏,他才終於感到松快了些。然而,經過劇烈的情緒變化,又被冷水刺激,不一會兒就昏厥過去。

翟雄再次醒來,已經是傍晚,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躺在茅屋中的草榻上。

他回想起昏厥前的情形,知道有人從潭中救了自己。

此時,他腦中仍然感到一陣陣撕裂般的疼痛,但總算清醒了不少,再看身體,也恢覆了原樣。

於是,他便掙紮著,從榻上坐起來。

茅屋的門被“吱吱呀呀”推開,一位須發皆白的清臒老者進來,手裏握著一把不起眼的青草。

見翟雄坐起,老者說道:“年輕人,你醒了?”

翟雄趕緊想下榻行禮,卻被老者快步走過來制止住,說道:“你體內中了奇毒,想是因為毒發作了,才跳進深潭去了罷?”

“老人家,晚輩確實中了毒,今早毒力發作、痛苦不堪,才想借潭水壓制一下。是您發現晚輩倒在潭中,將晚輩救了出來?”翟雄問。

“老朽去溪谷中采藥,可巧發現了你,也算有緣。可否方便告知,你身上的毒,是如何中的?”老者問。

“說來話長,晚輩小時候,拜了一位師傅。他教晚輩武功,又想利用晚輩為他做事,就在晚輩身上下了此毒。至於毒是如何下的,又是何時所下,晚輩竟沒有任何察覺。”翟雄道。

老者聽了,點點頭,說道:“難怪!你師傅下毒,用的是外道手法。年輕人,你現在感覺如何?”

“晚輩身體好多了,是前輩您給用了藥?”翟雄問。

“我帶你回來後,確實給你灌了些藥。不過,那藥只能管得了一時,卻沒法幫你徹底清除餘毒。”老者道。

翟雄聽了,對老人家無比感激,可也有些失望,於是問道:“前輩應該極精通解毒之道,可是連前輩都沒有辦法,晚輩只好死心了!”

老者舉著手中那把青草,說道:“誒,年輕人,凡事不必著急灰心喪氣。你看,這是什麽?”

“前輩,這不就是一把尋常野草麽?”翟雄問道。

老者笑道:“你可不要小看這把草。此草名叫還元草,專長在山間崖底,那種終年不見陽光的陰濕地界。說它平凡,外表確實不出奇;若說不凡,是因為它善解奇毒,自有妙用。不過,用這草熬的藥汁,起效時甚是霸道,喝下去的人,會飽受痛苦煎熬。年輕人,你可願意一試?”

“晚輩死都不怕,區區一劑草藥帶來的痛苦,何足懼哉!有勞前輩,快些給晚輩用藥吧!”翟雄趕緊央求道。

“好!你且稍等一等。”

老人走出去,不一會兒又進屋,手裏拎著一把陶壺,一邊拿過一只碗,將壺中的水倒進碗中,一邊說道:“這是從草藥生長的泥土上,現掘出的泉眼中汲的水,與藥相互配合才更有效。”

老者麻利地把那碗水倒進鍋,又放入草藥開始熬煮,等熬得時間夠了,才把藥液盛出來端給翟雄。

翟雄雙手接過來,見藥液顏色青碧,裊裊水汽一鉆進鼻孔,就感到體內一陣騷動不安,好像有啥東西被驚擾到,對藥的氣息甚感恐懼。

他心中一喜,知道這藥一定是對癥了。

不顧藥液滾燙,翟雄舉起碗,一口氣喝了下去。

“啊!”藥液入腹,頓時有一陣陣劇痛,從五臟六腑傳來。體內的東西,用盡全力左沖右突,先把筋脈糾攪成一團,又寸寸撕裂。

起初,翟雄還想極力忍住,可隨著痛楚越來越劇烈,他在榻上一邊□□,一邊劇烈扭動翻滾身體。

折騰了快一天一夜,老人一直在旁邊守著,又到日出時,見翟雄臉上、身上的皮膚發黑,就又拎起陶壺,把剩餘的一點水倒出來,用一團麻絮蘸了,給翟雄擦拭額頭、胸口、手心、腳心。

擦拭完,有屢屢黑氣,從那些穴位中絲絲縷縷飄出來,被窗戶射進來的日光一照,頓時化為無形。

直到不再有黑氣從翟雄體內溢出,他才恢覆平靜,迷迷糊糊睡著了。

再醒來,不知是第幾天的中午,體內的疼痛完全消失,五臟六腑、全身筋脈均感到從未有過的舒暢。

一切仿佛是場噩夢,過後才知道,世間如此美好。

這一刻,翟雄想從榻上跳起來,沖出門去,感謝認識的每一個人,不管他們是敵是友。

他甚至還要感謝遇到的每一只活物,每一棵樹、每一朵花,它們如此溫柔、美麗,只要看上一眼,就覺得無比激動。

老者正坐在竈臺邊,低頭休息,聽到榻上的動靜,就起身盛了一晚燉好的雞湯,端給大病初愈的翟雄。

喝完雞湯,又休息了一陣,翟雄辭別老者,去山下谷中找到馬,騎著一路回到山陽城下的兵營。

昨天那兩個去追他的士兵,因為跟丟了,進山便迷了路,尋半天不見陛下,只好先回來。

從千秋國都城撤回的大軍,早已到達,全都駐紮在城外。

加上之前的親兵,大家聽說陛下不見了,一時群龍無首、不知所措,忽然見他又好好地回來,個個驚喜不已。

“陛下,千秋國公主出爾反爾,這可不能忍。不如再揮師南下,一舉踏平天佑城,方解此恨!”

“是啊,這就是拿陛下當猴兒耍!”

“一個差點兒亡國的公主,有啥可高傲的,竟然看不上我國神武英勇的聖君!”

“是啊,不滅了千秋國,生擒那小賤人,人家還當陛下是只傻貓!”

翟雄紋絲不動坐在營帳中,各路將領在他面前排排站,輪番拱火進諫。

“好了,都夠了!”翟雄終於不耐煩,沈聲下令:“明天一早,只千名親兵隨朕南下,去天佑城。其餘人等都留下,沒有命令,不得輕舉妄動!”

“什麽?”眾人聞言大驚,他們知道陛下武力強,可也不至於,輕敵到如此地步罷。

千秋國都城守衛是虛弱,可衰虎也是虎,區區千名親兵,哪裏能攻得下來?

翟雄也不管眾人狐疑的目光,大手一揮,說道:“都退下吧!朕的身體還需休養。”

且說鳳兮和龍意兩人,昨天在途中飽吃了一頓早飯,又買了不少點心和面餅帶著,繼續趕路,等覺得繞過了巫靈國撤退大軍,才再次回到官道,一路飛奔。

等他們回到都城,已近半夜,就先就近去了烏府。

烏總兵夫婦知道兒子單簽匹馬去救公主,心裏一直懸著,怕他遇到危險,忽見倆孩子一起好好的回來了,又驚又喜,讓他們在面前站好,左看右看,直到確認毫發未傷,這才放了心。

鳳兮聽說母妃已經被接進宮,荊青和爺爺也被南宮山帶回相府,爺爺負責給府中看守大門,荊青只管好好讀書,便放下心來,與龍意一起吃了些夜宵,各自休息去了。

第二天上午,烏輝總兵帶著鳳兮、龍意入宮,先去椒香宮見太後和錦鯉陛下。

因為一早已讓人先通傳了消息,他們到時,太後宮中早就熱鬧非凡,各宮太妃娘娘們,還有烏貴太妃、鹹餘太夫人都在。

太後見了鳳兮,親自起身,拉她在身邊坐下,仔細詢問一路發生的事情,不惜溢美之辭,誇她有勇有謀、聰明智慧,天上有地下無。

太妃娘娘們也附和著,齊聲讚揚。

錦鯉皇帝陛下趁機說道:“皇姐又立新功,應該再賜一個封號才對。依朕看,叫鎮國公主就很好,母後以為如何?“

對於鳳兮,賞是自然要賞的。

只是,太後還沒來得及想好,該如何賞法。錦鯉陛下當眾貿然提議,讓她毫無防備,雖然心裏不快,也只好點頭同意。

鳳兮聽了,趕緊跪下,推辭道:“鳳兮已有先皇賜的封號,若再加封,實在太重了,愧不敢當!”

錦鯉陛下親自扶起她,說道:“皇姐,你為國屢立奇功,且此次的功勞不比上次小,自然當得起新的封號!”

太妃娘娘們也說道:“陛下所言極是,公主當得起!”

聽眾人都這樣說,太後也順水推舟:“陛下今天就傳詔罷!”

隨後,烏輝總兵跟著烏貴太妃去顯慶殿議事,龍意、鳳兮則與鹹餘太夫人一起,先去簪花宮。

昨天派人接太夫人回來前,太後已下令,讓人仔細收拾好這座宮殿。

因為長久沒人居住,殿中打掃得雖然幹凈,原來擺放的東西也都重歸原位,但多少還是有點生疏冷清。

龍意和鳳兮進到庭院,就一起左看右看。

他們從前常在其下讀書寫字的大梨樹還在,只是枝葉疏落。仿佛主人不在,它也懶怠了下來。

樹下的大書桌卻不見了,估計是朽壞了,被人搬走丟棄。

原來那些宮女,都遣散回家嫁人了,只有一名叫月照的不願出宮,仍回來與月縷一起當差,太監們也都換了新的。

鹹餘太夫人等人初回宮中,還要再收拾一下,中飯是隨便用的簡餐。

到了晚上,烏貴太妃隆重安排為鹹餘太夫人、鳳兮,還有自己的侄兒龍意接風洗塵,烏輝總兵也被留下作陪。

酒足飯飽後,貴太妃、太夫人、總兵一起商議,何時倆孩子的定親密旨,告知太後和陛下,以便擇期操辦大婚。

鹹餘太夫人道:“還是不要操之過急!本宮想來,鳳兮一回宮就提這事,有些唐突。何況,又是與烏府聯姻,太後心底多少會忌憚些。如今又給她加鎮國公主封號,只怕文官又要從中作梗了。”

烏輝總兵聽了,也點頭同意:“巫靈國大軍還盤踞在山陽城,公主逃了回來,若翟雄以此為由再來尋釁,這幾日便又要圍困都城。多事之秋,再提起婚事,確實顯得不合時宜。”

烏貴太妃著急看到侄兒和公主成親,對太夫人和自己堂弟所說的擔憂,並不以為然。

不過,既然他們都這樣考慮,只好暫時作罷。

很快,鳳兮和龍意就發現,回宮後有一樁煩惱。

公主既回到宮中,自然要住下。而龍意已是成年男子,不能像小時候那樣,天天留在宮裏,就連以後進宮,也得宮內批準才行。

如此以來,倒不如在外邊見面方便。

臨分別時,二人都依依不舍。

他們約定好,明太天一早,龍意到宮門口等著接公主,準備一起去街市游玩一趟,好好品嘗都城的市井美食。

烏輝總兵和龍意一起出宮後,簪花宮只剩下母女二人。

太夫人這才得空,拉住女兒的手,相互依偎在一起,訴說著這幾天的驚險經歷,還有各自的擔憂牽掛。

說到痛處,母女雙雙淚流滿面。無論如何,總歸是平安團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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