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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摸不到的紅纓槍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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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摸不到的紅纓槍11

喬臻不知道曹心慈最新的心理活動。

如果知道的話,她一定會回答:不僅刺骨,還刺透你的心肝脾肺腎,每一個毛孔都別想躲過。

從流稷山出來,一路越來越冷,氣溫仿佛早就低到人體能夠承受的極限。

將士們以氈布護住了下半張臉,只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睫毛上結了一層細小的冰霜,每眨一次眼都又冷又癢,此時卻沒人顧得。

他們已經逐漸接近了逐駿山一帶。

逐駿山由主峰和周邊數座小峰構成,說是小峰,其實一點不小,只因都環繞在主峰周圍,所以才被一並稱為逐駿山。

“報,前方三裏外的山坳處發現紮營痕跡!”探查兵回來稟報。

馮定青問:“可是匈奴慣用的磷火?”

來人低頭細稟:“回將軍,確定是磷火,看痕跡大約是三到五天前的。”

“好,繼續探!”

探查兵領命而去,馮定青和喬臻率著其餘人馬順著探查好的路線繼續行軍,一邊走,一邊清除大軍走過的所有痕跡。

逐駿山一帶地形覆雜,馮家軍雖都已將地形圖爛熟於心,但到底不如匈奴對這裏了解,只能慎之又慎,連信都不敢再與馮賀寬那邊互通,生怕被匈奴發現。

半個月過後,他們終於摸到了匈奴大軍的後方。

匈奴已經在此駐紮了三天,看樣子,應是發現了馮家軍主力軍隊,正在等待機會偷襲。

匈奴在等,馮定青與喬臻二人也在等。

等幹支單於自認為尋到一個絕佳的偷襲機會,率軍攻向馮家軍營地之時,他們才行動起來。

他們令士兵們拿出早已準備好的軍旗、陶器和包了布的木棍,在匈奴與馮家軍主力戰至正酣時,高高揚起軍旗,士兵們不急著向前沖,反而要麽擊打手裏的陶器,要麽拿木棍不斷杵著地。

帶著節律的聲音混合到一起,像極了大量步兵持械沖鋒的腳步聲,伴隨著士兵們口中的號子,瞬間讓幹支單於的心涼了下來。

“這不可能!”幹支單於回到親信們的保護圈中,不可置信地望向身後。

馮家軍主力分明一直駐紮在逐駿山,後面這支大軍又是哪來的?

難不成,楚朝見戰事遲遲不結束,給馮家軍派了援兵?還是馮家軍早就料到他會偷襲,提前留了後手?

此次偷襲,雖然占了先手,但並沒有如他料想的那般順利。

原本探查到的消息很多都是錯的,馮賀寬被偷襲後的反應也十分迅速,立刻就帶人扛住了進攻。

雙方人數差不多,若只有他們兩方,這一仗還可以繼續,偏偏後方又來了不知多少馮家軍的援軍。

聽聲音,恐怕不少於三萬,甚至可能有五萬之眾。

幹支單於有些慌了。

趁敵方援軍還沒到,若是撤往逐駿山側面二峰,利用山中地形,應該可以從當前困境中逃脫,只是定會大量損兵折將,再無與馮家軍一戰之力。

若是不走,與馮家軍拼個魚死網破,馮家軍固然會元氣大傷,他自己依然討不到什麽便宜。

幹支單於遲遲無法下決斷,士兵們逐漸也開始變得踟躕不前。

他們聽不到己方沖鋒的號角,只能聽到遠處敵方援軍的呼喊聲,開始被眼前的馮家軍打得節節敗退。

幹支單於見狀,終於決定撤退。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前後方部隊掩護,準備——”

“撤退”二字還沒出口,幹支單於遠遠望著馮家軍中帳,腦中電光石火間突然閃過什麽,話音滯住。

不對。

楚朝雖然富饒,但幾年前剛剛經過幾場天災,正是國庫空虛的時候,供給馮家軍已是不易,怎麽可能再組建一支軍隊,況且楚朝帝王十分相信馮家軍的實力,根本沒必要多此一舉。

那些人在故弄玄虛,他們是流稷城的人!

幹支單於眼中劃過一抹精光。兩面夾擊的局面沒變,但只有那點人的話,他大可將其全部剿滅,既能挫一挫馮家軍的銳氣,又可以選一條更為保險的撤退之路。

他揚聲道:“我匈奴人向來堂堂正正,最恨偷襲之人。眾將士聽令,調轉你們的槍頭,屠盡後方偷襲狗賊!”

當看到匈奴大軍重整旗鼓,向著他們藏身的地方殺來時,喬臻與馮定青對望一眼,扔掉手中的陶器——

“赤霞軍,隨我沖!”

“馮家軍,隨我沖!”

殺聲震天,雙方士兵持械相對,在冰天雪地中交織成一副血紅的畫卷。

你追我藏,爾虞我詐。

戰爭中少不了計謀,但戰爭永遠不可能只靠計謀。所有計謀用盡後,他們也只能靠實實在在的拼殺去維護自己國家的利益。

只要他們不讓匈奴突圍成功,前方的馮家軍主力就有機會趁此殲滅所有敵軍。為了盡快結束這場戰爭,他們必須,也一定要撐住。

何婉將手中長槍狠狠刺向前方的匈奴士兵,卻被對方彎腰躲過,她連忙後退,躲過對方橫砍來的刀,正想提槍重新刺過去,卻被對方抓住槍身連人帶槍拽了過去。

這個匈奴士兵早已殺紅了眼,廝殺中發現對手是女子,眼底殺意更加洶湧,像是發現了什麽可笑的小東西,恨不得立刻毀滅她以發洩自己的力量。

何婉暗道不好。她沒有與對方拼力氣,索性放手,順勢推了槍身一把,趁對方失去平衡向後栽倒之際,從旁邊的屍體手中奪過一把刀,用力向前一劈!

刀刃劃破皮肉,濺出一片血花。

匈奴士兵腹部被劃開一個大大的口子,他雙目死死地盯著何婉,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死在一個女人手中,最後直直倒了下去。

何婉重重喘著氣,連慶幸的時間都沒有,迅速低頭撿起槍繼續拼殺。

戰場上不是敵死就是我亡,沒有感慨的時間。

不光何婉,還有於思寧、霜風、霜雪……此刻都拋卻了膽怯和猶豫,將所有的柔情灑向了無情的戰場。

主力軍隊的攻勢很猛,匈奴們抵擋不住,從喬臻她們這邊突破的心情也就越發急切。

可事情也像是邪了門,明明只有一萬多人,還摻著些女子,但這防線就是怎麽也無法突破。

幹支單於不信邪,不斷下令猛沖,增援的馮家軍逐漸受傷倒下。可前一個倒下了,下一個便立刻頂上來,比前一個更加勇猛更加無畏。

前方突破無望,後方的馮家軍主力又在持續屠戮著尾部的隊伍。幹支單於目眥具裂,揮著大刀向前疾沖。片刻間,數名馮家軍被他斬於刀下。

“老子乃匈奴第一勇士,豈是你們小小……”話未說完,身下坐騎突然向下跪倒。

幹支單於陡然失去平衡,只能順勢翻下馬背。

下一瞬,一柄長槍便橫在他頸前。

他愕然擡頭,對上一雙冰冷的杏眸。

將他挑下馬的,竟是一名女子。女子手中長槍泛著銀光,清晰地倒映出他臉上的驚懼與絕望。

-

楚朝與匈奴的戰爭,以匈奴大敗告終。

幹支單於被馮賀寬的女兒馮逸兒活捉,關入軍中大牢等待楚王發落。

而立下大功的馮逸兒,卻在收兵之後陷入昏迷。

“小姐的傷都是外傷,且沒有傷到要害,按理說不至於昏過去……”軍醫擦了擦額上的冷汗,有些說不下去。

馮家父子四人在一旁虎視眈眈地盯著他,散發出來的威壓讓他恨不得跪著給馮小姐診治。要命的是,他根本診不出馮小姐昏迷不醒的原因,跪著也交不了差啊。

“若是她身上的傷不至於昏迷,那現在又是什麽情況?她什麽時候能醒過來?”馮定青焦灼地問。都怪他,他與逸兒同行一路,竟沒有發現她身上有什麽異常。

馮賀寬拍拍兒子的肩,看向一臉為難的軍醫:“是不是關外太冷,凍壞了身子?休養一段時間可能醒?”

軍醫猶豫片刻,還是實話實說:“從脈象上看,小姐身子並無大礙,但卻昏迷不醒,實在違反常理。若是小姐很快醒來,自是無事。若是久久不醒……恐怕得去京中找太醫看過才能下定論。”

軍帳中陷入一片死寂。

分明剛打完勝仗,可是馮家父子的臉上卻只有悔和痛。

軍醫還想再交待幾句,突然發現馮逸兒的手指好像動了。

緊接著,那雙漂亮的杏眸緩緩張開,望向床邊幾人。

“逸兒,你醒了!”

馮家父子快速上前,詢問馮逸兒的情況,可馮逸兒卻只是呆呆地望著他們,許久都沒有說話。

四顆心又齊齊吊了起來。

正要拽過一旁的軍醫詢問,馮逸兒卻突然起身,一把撲進馮賀寬的懷裏,嗚嗚地哭了起來。

“爹,女兒好想你……”

馮賀寬一怔,內心泛起難言的酸澀。

離京之前,女兒眼中全是嫁做人婦的喜悅,如今不到兩年,女兒卻已和離出府,成為了一名可以領兵作戰的將領。

他固然支持女兒的所有選擇,但又如何能不心疼女兒選擇時經受的苦痛呢?

粗糙卻溫暖的大手撫上馮逸兒頭頂,馮賀寬低低道:“別怕,爹爹在。”

馮逸兒閉上眼,淚水蜿蜒而下。

她在心中對那個人說了聲“謝謝”。

放心,我再也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生命了。我要好好活下去,與愛我的父兄一同好好活下去。

軍醫望著團聚的一家五口,眼中閃過一抹感慨,悄悄退出帳中。

一轉身,就被密密麻麻圍著的赤霞軍嚇了一跳。

“怎麽回事,你們的傷都治完了?”

許多人已傷可見骨,卻只是簡單包紮了一下就來帳外守著,軍醫問了也不回答,只急切地問:“將軍怎麽樣了?醒了嗎?”

“逸兒將軍已經醒了,沒事了。但是,”老軍醫把臉一板,“你們若是還湊在這裏耽誤了治療,她怕是要再氣暈過去!”

眾人聽到馮逸兒醒了,臉上終於露出欣喜的笑意,在軍醫罵罵咧咧的聲音中回去乖乖治傷。

夕陽下,這群女子滿身血汙,步履艱難,卻好像一個個發光體,耀眼得讓人不敢逼視。

軍醫看看她們,再瞅瞅自己剛剛出來的營帳,發出一聲感慨。

“現在的女娃子,可厲害得很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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