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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摸不到的紅纓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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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摸不到的紅纓槍

身後傳來輕響,打斷了容浚的思緒。

他轉身接過小優手中的飯盒,擦幹後放入袋子裏。小優則像是做完了什麽準備工作般,乖巧坐在容浚對面等待著。

“上次讀到第52頁了吧,”容浚拿起桌上的《老人與海》,翻開輕聲誦讀,低沈卻不失清朗的聲音在病房中緩緩響起。

“要是颶風來了,而你又在海上的話,你總能在幾天前,就從天上看到種種跡象。他想,那些在岸上的人可看不到,因為他們不知道該看什麽……”

一縷清風從開著窗戶徐徐吹進來,拂過喬臻額前碎發,引得她發絲輕動,像是也跟著故事情節的起伏有了波瀾。

此時,在休息室裏的喬臻微微一怔,隨即睜開眼睛,伸手摸了摸自己額發。

怎麽好像有風吹過的感覺?

“你醒啦?”XF註意到她的動靜,開口問。

“嗯,”喬臻張望了一下四周,心底湧起一股失望的感覺,卻不知為何。

她收斂了下心神,“我們去下一個世界吧。”

“走嘍。”

傳送完成後,喬臻睜開眼睛,搓著有些冷的胳膊,習慣性想要打量四周情況。一擡頭,就被正前方威嚴怒目的金尊佛像嚇得往後一仰。

“謔!”她心底暗道一聲好家夥。

XF忙問:“沒事吧喬喬?”

喬臻說了聲沒事,只是冷不丁被突然出現在視線裏的佛像嚇到了。

也沒做過什麽虧心事,但每次和佛像對視,都會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果然還是神秘的宗教力量太過強大。

她定了定心神,反應過來自己應該是在一個佛堂裏。

佛堂十分寬敞,但除了一張供桌和兩個蒲團,還有角落裏的一張書桌外,什麽也沒有,顯得空蕩又寂涼。即便是白天,也陰冷無比。

原主坐在其中一個蒲團上,盡管穿著錦袍和狐裘,手腳依然被凍得冰涼。喬臻雙手互相搓著,試圖讓自己暖和一些。

與此同時,XF把原本的世界線傳給了她。

這又是一個古代社會。

原主叫馮逸兒,是當朝威勇大將軍馮賀寬的小女兒。

馮賀寬與妻子育有三子一女,妻子在生最後一對龍鳳胎時,難產身故,留他一個人帶大四個孩子。

馮賀寬行伍出身,帶娃如帶兵,眼裏揉不得半分沙子。

只有面對唯一的女兒馮逸兒時,他才會展露自己少有的溫柔,要星星給星星,要月亮給月亮。

其他三個兄長對此沒有半分不滿,也都把妹妹當成最珍貴的寶貝。

在馮逸兒八歲那年,馮賀寬在北疆擊退敵軍三百裏,將一直擾亂北疆太平的匈奴徹底趕出楚朝,攜馮府上下一起榮歸上京,成為上京城最炙手可熱的權貴。

作為在邊關長大的將帥之女,馮逸兒刀槍棍棒無一不精,對閨閣女子必會的煮茶繡花卻知之甚少。

在花團錦簇的上京,她是個異類中的異類。

好在她的父親軍功赫赫,就算有人背地裏說她粗魯,但當著她的面從無人敢露出半分輕視,許多人甚至主動討好於她。

對此馮逸兒也知道,但她不在意。

上京不喜歡她,她也不喜歡上京,她喜歡可以自由策馬的邊關。

在邊關,天地很大。

閉上眼睛,可以聽見雪落下的聲音,馬兒飛馳起來時,可以聞見風的味道。

一景一物都充滿了上京城沒有的鮮活。

馮逸兒天天去餵自己的小紅馬,天天在院子裏練著紅纓槍,天天想念著邊關。

但日子一天天過去,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她依然餵馬練槍,卻不再想著回邊關了。

她在上京城,發現了比邊關孤月還要皎潔的一抹絕色。

這抹絕色,叫宋子衿。

宋子衿是先太傅宋翊之子,承其父之文采而更勝其父,十六歲通過科舉進入殿試,成為楚朝最年輕的探花郎,被聖上讚為“文曲星”轉世。

“文曲星”之所以中的不是狀元,其一是因為太過年輕,聖上不願他鋒芒太露,反而傷了文采。

其二,則是因為他太好看了。

身姿優雅,氣質高華,在高中之前,宋子衿就已經是上京城有名的貴公子,所到何處,都引得丫鬟小姐們頻頻側目。

這樣一個俊美少年,無疑滿足了人們心目中對風流探花郎的所有遐想。

與高中探花的消息一起來到宋府的,還有幾乎把宋府門檻踏破的媒人們。

京城未出嫁的少女們都希望自己能夠成為探花夫人,然而還沒等她們的夢做多久,一道聖旨下來,結束了所有人的夢。

聖上為探花郎宋子衿與將軍府大小姐馮逸兒賜了婚。

少女們的夢碎了,馮逸兒卻成為了一個幸福的人。

傳旨的內侍一走,她臉上的笑意就再也抑制不住。

她轉身問父親:“聖上怎麽會想到賜婚呢?是覺得我跟宋、宋公子很般配嗎?”說到宋子衿時,她竟有種從未有過的羞澀,連名字都沒好意思說出口。

馮賀寬看著欣喜的女兒,壓下眼底覆雜的情緒,笑著點了點頭。

一旁與馮逸兒同胞出生的馮定青打趣她:“我看,是你自己覺得你跟宋、宋公子很般配吧!”

“馮定青你找打!”馮逸兒揮起拳頭,與馮定青便過起了招。

婚期被定在兩個月之後。

馮逸兒一開始並不明白婚期為何如此緊張,直到聽說匈奴再度襲擊北疆,朝廷已在整頓兵馬糧草,命父親三月後領軍出征,她才明白這場婚事的意義。

不是因為她和宋子衿般配,而是因為父親又要為朝廷出征了,聖上給他最愛的小女兒找一個好歸宿,好讓他安心上戰場。

馮逸兒去找父親,到了馮賀寬面前,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馮賀寬讓女兒在自己身邊坐下,看著女兒與亡妻越發肖似的面容,“原本想讓你自己選,看你是想留在京城,還是隨我一起去邊關,後來看你反應,我知道不用選了,”他笑著感慨一聲,“女兒長大了啊。”

馮逸兒突然有些心酸。

她伏在馮賀寬腿上,悶聲道:“女兒沒有長大,女兒要隨父親去邊關!”

“傻孩子,”馮賀寬摸著她的小腦袋,“宋子衿的父親在世時,我曾與他打過交道,雖是文人,倒是沒什麽迂腐之氣,為人剛正。我看宋子衿頗有其父遺風,後院也沒什麽亂七八糟的女使小妾,是個可以托付的人。我們安安喜歡,就嫁過去吧,有父親在,你嫁去哪裏都不會受委屈……”

馮賀寬那天說了好多好多,多到馮逸兒趴在他的腿上,已經有些昏昏欲睡。

那些話她有的記住了,有的沒記住。

她只記得,父親說宋子衿是個可以托付的人。

父親都這麽說了,那一定沒錯。

可是,宋子衿會喜歡自己嗎?他會像自己想嫁給他那般想娶自己嗎?

馮逸兒有些不確定。

於是皇上賜婚後的那個七夕節,在打聽到宋子衿會在臨淵樓參與本屆詩會後,她便帶著從小跟自己一起長大的霜風、霜雪出了門。

她們來到宋子衿回家必經的丹桂橋邊,霜風在前面觀察情況,霜雪負責攔住宋子衿的隨從。

在宋子衿還未弄清眼前情況時,馮逸兒一把牽起他的手,將他拽入橋後的桂花樹下。

“宋子衿,我是馮逸兒。”

宋子衿本欲反抗,聽到她的話後停了手。

同處上京城,兩人以前見過,但並沒有直接打過交道。

待兩人在樹下隱蔽處站定,少女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直接拉了他的手,像被燙到般火速收回。

“我來找你,是想問你一句話。”馮逸兒平覆了一下有些緊張的心情,直直望著宋子衿的眼睛開口。

“你可真心願意娶我,與我結為夫妻?”

少女話音剛落,絢爛的煙花忽然在橋的另一邊炸開,點亮了墨色的天空,也映照出少女眼中澄澈真摯的光芒。

宋子衿恍然間,竟有種被這目光燙到的感覺。

怔了片刻,他淡淡開口,聲音在周圍不時想起的煙花聲中顯得有些飄忽莫測。

“子衿既接了聖旨,自然願意娶馮小姐為妻。”

他說願意。

桂花香氣馥郁醉人,馮逸兒覺得自己也像是醉了一樣。

遲來的羞澀終於染上她的臉頰,她低下頭,結結巴巴地說:“願、願意就好,我就是來問一下,畢竟不甘願的兩個人,是不能結為夫妻的。那個……那、那我就回去了。”

說完,她便想走,卻被宋子衿叫住,“馮小姐。”

馮逸兒停下腳步,感覺自己心臟跳得飛快。她第一次自己馴服一匹烈馬時,心臟都沒有跳得這麽快過。

“今晚之事於禮不合,馮小姐以後不要這樣了。”

馮逸兒也知今晚行徑在禮教森嚴的上京城有些出格,但她必須得確認一下宋子衿的想法。

她吐了吐舌頭,笑道:“知道啦,以後不會了。”

說完,她沖宋子衿擺擺手,叫上一旁的霜風霜雪快速消失在了人流中。

兩人再一次見面時,已是洞房花燭夜。

經歷了一天的儀式,馮逸兒卻一點不覺得累,也不像以前那樣對這些繁瑣的儀式感到不耐,心中全是憧憬和喜悅。

馬上就要見到宋子衿了。

以後的每一天,自己都會見到他,自己會與他生兒育女,會與他相攜一生。

只是這麽想著,她的唇角就止不住地上揚。

到宋子衿揭開蓋頭時,她也沒有像其他新嫁娘那樣含蓄地低下頭,反而揚起笑臉,直直地與宋子衿對視。

她的眼中是全然的真摯與熱切。只是落到其他人眼中,便成了不知羞恥和漠視禮教。

不過,這都是後面的事了。

新婚之時的宋子衿雖稍顯疏離,但待她也算溫和有禮,只偶爾會在她與霜風霜雪嬉鬧時提醒她註意身份,其他時間對她都十分尊重。

宋府上下對她也十分客氣,是以馮逸兒回門時,口中全是宋府的好,眼中的幸福藏都藏不住。

馮賀寬這下徹底放心,出征時間一到,便帶著三個兒子一起奔赴邊關。

然而他們一走,馮逸兒的生活就逐漸發生了變化。

先是宋子衿提出,馮逸兒帶來的護衛們人數太多,住在護衛院裏有些擠,且他們都是行伍出身,身上肅殺氣太重,在府中巡邏時總嚇得府裏家眷們膽戰心驚,不如調到郊外的莊子上去,有事再傳喚他們。

那些護衛們是馮賀寬留給馮逸兒的,既是防衛,也是震懾。

但馮逸兒想著自己會武功,不需要這麽多護衛,宋子衿一提,她就毫不猶豫地把護衛們調去了莊子上。

調走護衛之後,接下來是女使。

她從馮府帶來的人,被宋子衿和婆母曹氏悉數調走,換成宋府的女使,馮府舊人只留下了從小陪她一起長大的霜風霜雪。

身邊的人被大洗牌,她雖然不舍,卻覺得這是宋子衿和婆母對她的關心。

後來她在宋府孤立無援、無人可用時,她才明白,這並不叫關心。

叫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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