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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十五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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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十五號

小掛歷上的每個月二十五號,老金都會用血紅色的圓珠筆圈出來,今天圈到了六月份。

老金像蚊子一樣的趴在小掛歷上邊,放佛那上面能吸出血來。他瞇著小眼睛自說自話,“等了一個月了,終於等到這一天了。害,做人真是不容易啊。”

說完,他從小掛歷上爬起來,抹著喜極而泣的眼淚,轉過身。身後黑壓壓的三個人,把他嚇的驚跳起來,“哎呀,你們差點把我這心臟病給嚇出來。”

這三個人分別是老金的老伴、小兒子、小兒子老婆。

老金的老伴上前,一把抓住老金的胳膊,喜笑眉開,十分親熱的叫了一聲,“老伴!鍋裏的肉包子熟了,可以吃飯了。”

小兒子小兩口對視了一眼,笑得嘴巴咧到了耳朵根,“爸,飯我們都給您老盛好了,去吃吧。”

不遠處的墻角傳來一聲小心翼翼的咳嗽聲,一個病懨懨的瘦弱的女人,盛了一碗清粥,像老鼠一樣鉆回了另一個屋裏。

她是老金的大兒媳婦。

看到她,四個人的臉色同時陰沈下來,他們每時每刻都巴不得這個女人馬上去死。飯也只準許她喝清粥,還不許她上飯桌吃飯。

這時,大門口有人在叫門,是一個陌生的聲音。

“是金發財家嗎?”

聽到大兒子的姓名,老金帶頭沖到大門口,老伴、小兒子兩口子緊跟著。

“是,是,您是?”老金笑臉迎人。

“請問,哪位是金發財的愛人?”陌生男人問。

“我是金發財父親,我在這兒,還找他老婆幹啥?有啥事跟我說就行。”

老金那小兒子媳婦兒,翻了一下大大的眼皮子,陰陽怪氣的八卦,“喲,你不會是……”

“哦,我自我介紹一下,我是西鄉煤礦上的,這次是專門來找金發財的愛人的。請問,你是金發財的愛人嗎?能把身份證和結婚證拿給我看嗎?”陌生男人沈著冷肅。

西鄉煤礦?這不是大兒子下窯的煤礦嗎?難道?

老金正沈醉在什麽幻想裏,滿眼放光,另外三個人也若有所思。

“我是金發財的愛人,李小柳。”那個病懨懨的女人走出來,向陌生男子遞上身份證和結婚證,“那個,請問,你要這些做啥?”

陌生男人仔細核對過之後,將一封信和一張銀行卡交在她手上,“金發財於本月十五日,在煤礦的透水事故中不幸遇難了,這是他的告慰信和賠償款八十萬元,請節哀。”

接著,他又遞上一個灰色的盒子,“還有他的骨灰盒,請收好,請千萬節哀!”

說完,他鞠了一個躬,轉身騎上摩托車消失在曲曲扭扭的山路上。

這個村子太偏僻了,山路窄的連汽車都開不進來。山又高,沒有手機信號和電視頻道,消息更是鼻塞不通。

李小柳領完東西跑回自己的屋裏,關上門,從裏面把插銷插上。她把骨灰盒放在桌子上,打開蓋子,把銀行卡塞進去埋起來。又平靜的坐在椅子上,繼續一口一口喝起了清粥。

門外的四個人可沒辦法平靜,已經急紅了眼。

“李小柳!開門!那八十萬我們也有份,你想一個人獨吞?沒門!”先是老金叫罵。

接著,老金老婆換了個哭腔哭起慘來,“小柳啊,我們老兩口一把年紀了,那八十萬你得給我們養老啊!你一個人霸者,我們老兩口誰來養活啊?”

老金的小兒子急得眼珠子都紅了,“李小柳!打開門!再不開門我把門給你劈嘍,你信不信?你想一個人獨吞那八十萬,除非我們都死了,否則,你就把我們都弄死!要不然,我不可能答應!開門!開門!!!”

小兒子的媳婦兒直接提出建議,“要不,咱們把門窗堵起來,用煙熏?把她給熏出來?怎麽樣?”

小兒子已急不可耐了,“用不著那麽費勁,我去拿斧頭,把門給劈開!”說著,已經取來斧頭,哐哐的劈在門上。

見門裏依然沒絲毫動靜,老金攔住小兒子,“小祖宗,你可別把門劈爛了,還得花錢重做。”

又像蚊子一樣趴在門上,換了一副輕聲細語的嗓門,朝門裏說:

“小柳啊,孩子啊,爹知道你心裏難受,我們也是傷心過頭了,才做出這些糊塗事兒。你呀,是個好孩子,可別怪我們,啊?那啥,你先緩緩,爹去給你拿肉包過來。你一直也沒嘗過一口,你嘗嘗,天天喝清湯寡水的,對身體也不好啊。以前不是不讓你吃,是你說吃不習慣。這回你媽用好肉包的,那種最貴的肉,你可以嘗嘗了。”

言語間,老金老婆已經端了一碗熱騰騰的肉包子過來,遞給老金。

二人對了一下眼色,老金是疑問的眼神,老金的老婆瞄了一眼墻角的老鼠藥,對他點點頭。老金這才放心的把沾上鼠藥的包子,輕輕放在李小柳的門口。

“柳啊,我把包子放在你的門口了,你餓了出來拿進去吃啊。”

四人先退下,擠到老金的屋裏,關上門,圍成一圈坐著,悄悄商議著天黑以後的行動。

“如果她吃了那包子,毒死了最好,咱們就跟外人說,她是傷心壞了,自殺了。”老金小兒子悄聲說。

他媳婦兒露出擔憂的神色,“要是她沒吃呢?”

“那我就半夜等她睡著了,把她的窗戶拆下來,爬進去,把她打暈,直接灌她喝老鼠藥,看她還不死?”

老金點點頭,“我看行,現在大白天的,不好太強硬。

接著,又對自己老婆說:“你去多準備點老鼠藥,晚上用得著。”

最後交代小兒子兩口子,“你倆把斧頭和殺豬刀準備好,還有繩子、布條、麻袋、鋸子。”

交代完,他才長舒一口氣,“這八十萬必須握在我手裏啊,以後沒人每個月25號給錢花了,一定得把這錢握在手裏啊。”

太陽下山了,天色逐漸昏暗下來。

李小柳的聲音忽然從門縫裏傳出來,“富貴家的,你進來,我有話單獨跟你說。”

小兒子媳婦兒一聽是單獨喊自己,自己跟她都是這家裏的外來媳婦,也許……她趕緊走進李小柳的門。李小柳趕緊把門又插上。

過了一會兒,她一走出李小柳的屋門,就被自己男人扯到了一邊。

老金老兩口和她男人逼問她,“她都跟你說了啥?是不是要把錢分給你一個人?”

老金尤其激動,噴著唾沫星子,瞪著他血紅色的眼睛,“你倆在裏頭密謀啥?她許諾啥條件給你?你說啊!”

這時,李小柳屋裏又傳出聲音,“二弟,你進來,我有話跟你說。”

在老金滿眼噴火、氣急敗壞、焦躁不安的註目下,他的小兒子走近了李小柳的屋子裏。李小柳又趕緊把門插好。

一會兒過後,小兒子從屋裏剛走出來,老金的殺豬刀就迎接上了他。

奄奄一息的小兒子捂著血流如註的肚子,艱難的爬到墻角,看到老婆躺在一灘粘稠的血液中,已經沒有了氣息。

“爸,救救我,我是你的兒子啊……”小兒子流著恐懼的眼淚、鼻涕,試圖請求父親刀下留情。

眼見著父親仍然舉著刀逼近自己,那雙眼睛裏已完全沒有了人性。變得陌生、冷酷。沒有親情,裏面空洞洞的。

他轉而將哀求的眼睛投向母親,在母親將眼神投向老金時,老金的第二刀已經朝著小兒子的心口捅了下去。

“一個虱子一樣的兒子、兒媳婦,只知道在你身上吸血吃肉,你還想流著他們跟你分那八十萬?發財死了以後,這家就沒人能掙活錢了,你跟我以後得靠著八十萬了。”

老金冰冷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

老金的老伴眼睜睜看著小兒子咽下最後一口氣,終於掉下幾顆眼淚,“老頭子啊,他總歸是咱們身上掉下的肉啊。兒媳婦那是外人,死就死了,可兒子是咱們親生生的啊。”

這話,似乎提醒了老金什麽。

老金舔了一口刀口上的血,殺紅的眼,死死盯在老伴的身上,上去就一刀抹了她的脖子,鮮血頓時噴湧而出。

“你有一句話說對了,媳婦當然都是外人,你不也一直是這個家的外人嗎?而且,你一把年紀了,一身病,活兒也幹不動,要你也沒啥用。既然你舍不得你兒子,就下去和你兒子作伴去吧。”

幹完這些,老金的心總算是放回了肚子裏,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可是,李小柳的屋裏再也沒發出過任何動靜。

老金把耳朵緊緊貼在門上,想要仔細聽一聽。誰知這時,門“吱呀”一聲開了。他的頭順著門伸了進去。

他叫,他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一記悶棍打暈在地。

趁著他昏迷不醒,李小柳把老鼠藥的瓶子擰開,掰開他的嘴,猛的灌了進去。

李小柳從地底下挖出一塑料袋零錢,連夜跑到村路上,給了躲在那裏的男人。那錢是都是她男人偷偷塞給她,她一點一點攢起來的,一共五千塊。

這個男人,正是白天騎著摩托車上門的陌生男人。他是李小柳在丈夫帶她去趕集時,偷偷在街上雇的。

完事以後,李小柳回家往身上、臉上抹了點血,披頭散發的跑到村長家,聲稱公公發了瘋,殺了婆婆、夫弟小兩口,然後,自己喝了老鼠藥自殺了。

幸好自己在外面上廁所,才逃過一劫。

這天,金發財按照和李小柳的約定,去李小柳的村子幫妻子取蕎麥面,被老丈人灌醉,才晚了一天回家。

回家之後,李小柳只是躲在金發財的懷裏哭。村長向金發財轉述了李小柳向他講述的一切

李小柳一邊痛哭,一邊轉過頭望著這個終於清凈了許多的家,滿意的揚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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