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出租車

深夜十一點，放暑假的李梅從另一個縣的偏遠農村，才輾轉回到縣城車站。打車回村的路上，司機給她講了一個他親身經歷過的鬼故事。

“就上個月五號吧，哦，那天是我的生日，所以我記得特別清楚。

那天，我的運氣特別好，也許是生日的緣故，跑了好幾個周邊的地方，光白天就賺了三四百。趁著走運，我想多跑幾單，一直跑到晚上九點多，準備著十點收車回家。

往家走的路上，因為我家在郊區嘛，路比較僻靜。那個小區的後面是個礦山，現在已經關停了，聽說是挖空了，沒得挖了。那裏以前出過不少事故，死過不少人。所以那一帶，晚上陰氣特別重。

就在車快開進小區的時候，一個戴著紅絲巾的女人攔住了我的車。

她問我三百五十塊去不去南莊，她家裏有急事，必須趕回去。我知道南莊，那是東鄉的一個小村子，途徑我老家的村口，離縣城四十公裏左右。

給那麽多車費，百分之九十八的出租車司機都是無法拒絕的。我當然也一樣，我打開車門，請她上副駕。她卻自己坐到了後排的座位上。

一路上，她一句話都沒有說，一直緊緊咬著嘴唇，像是很心焦的樣子。後來，她始終垂著頭，像在睡覺，我也就沒敢打擾。

不讓乘客有被打擾，和產生冒犯感，是一個出租車司機最起碼的職業道德了。當然，這是我所認為的。

車子開到南莊以後，已經是深夜十一點多了。她指揮我一路彎彎繞繞，在一個很破的老院子門前停下，說自己進門去取錢，讓我在車裏等她。

我等了十幾分鐘，她沒有出來。半個小時過去了，她還沒有出來。

我覺得不對勁啊，就下車去敲院門。

又過了很長時間，門裏沒有一點動靜。我就沖院裏大聲喊話：您好，請問您車費取到了嗎？取到了麻煩您出來付一下車費！

我一向對乘客是很客氣的，十分尊重乘客的。即使在那種心裏已經十分焦慮的情況下。

這時候啊，有個鄰居打開大門走出來了，是個大爺，他問我：這大半夜的你在外面叫喚啥？

我跟他說了一下當時的情況。

大爺說，對面那一家已經兩年沒人住了。那家的男人在城裏一個煤礦上挖煤，兩年前出意外死了。當時，他老婆下井給他送吃的，也一起死了。

我問大爺，那女人長啥樣？

大爺讓我自己進屋子去瞧，屋子墻上還掛著他們夫妻二人的合照。

我當時心有不甘，畢竟那麽多車費沒拿到。又擔心是騙子，也許鄰居就是打掩護什麽的，其實是一家騙子，他們篤定我不敢進去弄明白。

這麽想著，我就壯著膽子走進那個院子，走進那個屋子。我打開手機手電筒照著，在屋裏的墻上，果然找到了那夫妻二人的合照。

那女人的長相，穿著打扮，果然，就和坐我車那戴紅絲巾的女人一模一樣。那個時候，也不知是怎麽了，我的手機手電筒忽然熄滅了，屋子裏一片漆黑。

我再次打開手機手電筒，再一擡頭，就發現那女人站在我面前了。她臉比紙還白，跟車上的樣子完全不一樣。她拿著錢，雙手遞給我。

我當然是沒敢接那錢了，連滾帶爬的逃出了那屋子。一口氣跑出大門，跑回車上，鎖上車門，開上車子就跑啊。大氣都沒敢喘一口。

車子快開出村子的時候，我就發現，旁邊的副駕駛座上，放著那些錢。但那錢不是人民幣，而是冥幣。

……

乘客，你是不是害怕了？臉色有點不好啊……”

李梅滿眼透著恐懼的神色，搖了搖頭。

這時的她，也是大氣不敢出一口，只敢偷偷瞄一眼後視鏡中那張逐漸變得紙白的、透著綠光的臉。

車窗上映出她手機屏幕上的一條新聞——

上個月五號，從縣城到羊角村的盤山公路上，發生一起重特大連環交通事故，現場造成九死四重傷。今天晚上九點四十分，一名重傷患者李平安，在縣醫院ICU病房不治離世。現年四十三歲。生前系財源滾滾出租車公司司機，已有二十三年駕齡，在公司連續十年被評為模範司機。

新聞上貼出來的一張司機工作牌，就是放在車前面的工作牌。

此時，他回頭沖李梅微笑著說：“乘客，您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嗎？請盡管開口，沒有關系的。”

他那死白中透著綠光的臉，變得越發的恐怖、血腥。額頭現出一個血淋淋的大洞，下巴和右邊臉頰被削掉一半，露出血肉模糊的牙齦和半個右眼球……

李梅驚叫一聲，毫不猶豫打開車門跳了下去，接著，翻滾了好幾圈，重重的摔在路邊，就暈過去了。

再醒來的時候，天還黑著，看樣子天快亮了。

她躺在路邊的草叢裏，這條國道是她回家的必經之路。她不知道昨晚那個出租車司機的事，是不是她自己做的噩夢？她揉揉自己發痛的腦袋，再看看自己身上的傷，確信那不是噩夢。

她顧不得這些了，只是歸心似箭。她爬起來跑去路邊攔車，沒有一輛車肯為她停留，甚至看都不肯看她一眼。

就在她正要感慨，現代人真冷血的時候，一個大卡車司機把一團報紙從車窗丟了出來，正好掉到了她的腳邊。

她在那皺巴巴的報紙上，赫然看到自己的照片，那篇報道寫著——

兩天前，一個特崗女教師在路邊攔車時，被一輛疲勞駕駛的大卡車撞飛十幾米，當場身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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