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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墜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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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墜崖

震天的炸聲轟的掛月瀑嗡嗡作響, 水聲浩蕩,又被悄無聲息地壓住。

馬車上的暗衛對視了一眼,馬不停蹄地朝前趕去。

京郊北路, 只要過了雁門郡就算進入青州地界, 一路向南行, 便可逃過這地方。

阿寧手心裏都是細密的汗, 她心如亂麻,被顛簸的馬車晃到臉色發白。

雖然明知自己薛敖就在南邊等著她,可自己真的能離開嗎?

且不說謝纓是否會派人來追, 她父母兄長之後又該如何,就算將一切都算計妥當, 可這一切根本就不是那樣簡單。

車身忽然劇烈晃動, 暗衛沈聲道:“陸姑娘, 還請坐穩,有人在追。”

阿寧心下一抖,手指攥緊車窗,心道謝纓果然發現的極快, 不過午時便已經追到了這裏,只盼溶月此刻可以安然無恙。

馬車七拐八拐地上了山路,掛月瀑以南便是清露寺,此處地勢陡峭, 位於山巔處俯瞰整個上京, 其中山路蜿蜒多為臨崖險峻之地。

暗衛低聲交談,幾息後加快速度, 連帶著車內的物品跟著不穩。阿寧身體向後歪斜, 想來這是一段上山路,暗衛手中的鞭子發出清鳴, 愈發加快。

“姑娘,前方便是清露寺,那兒地勢險峻,介時我們先去躲一躲。”

阿寧應道:“好。”

一聲悶響在頭上炸開,繼而是接二連三的春雷響徹山路,電閃雷鳴,直到逼仄的車廂內都是

暗衛低不可聞地罵了聲什麽,可還未來得及聽清就又被雷聲蓋了過去,阿寧肚腹上綁著之前為了躲避排查而塞滿的衣物,眼下被晃動的馬車甩在車壁上,撞得頭暈眼花。

驚雷響過,照的人面色慘白。

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雨。

“姑娘沒事吧。”暗衛急急喊道:“下雨了,道路濕滑,姑娘別怕。”

阿寧應聲,耳邊卻仿佛傳來沈悶的震動聲,就像馬蹄踏碎在耳邊,卷挾起一陣狂風。

雨點打在車頂,把車外的聲音碾成不成句的喝罵聲。

再一次雷鳴之際,阿寧終於聽清了外面的聲響。

是他們追過來了。

“陸姑娘,我等奉命請姑娘回京!雨天路滑,萬望自重。”

馬車驟然被逼停,阿寧能感到車廂外圍滿刀劍,幾道飛鳥的唳叫劃破長空,又歸於雨聲之中。

暗衛咬牙罵道:“他娘的追的還挺快,想讓陸姑娘回去,先試試我的刀快不快!”

話音剛落,兵器交擊的聲音透過車廂傳了進來。縱使薛敖留下來的暗衛再能耐,可如今被這麽多人團團圍住,落敗也只是時間問題。

身著暗青勁裝的男人冷聲道:“殺了他們,少主說一個不留。”

“那我呢?”車簾驟然被掀開,從裏面探出一張極白極小的臉,“動他們之前,先把我殺了。”

阿寧站在車轅邊,聲音涼薄:“我竟不知你家主子什麽時候這麽殺伐果斷了。”

“屬下不敢,既然姑娘執意要留這兩人性命,我等自然聽姑娘吩咐。”

為首那人奇怪道地看了眼阿寧的肚子,低下頭暗忖,如今皇城亂成一鍋粥,眼看他主子就要成事,這陸家姑娘卻這副樣子先行逃離,想來是還不知道京中發生了何事。

“謝家自古忠軍純孝,不曾想竟也豢養軍隊。”阿寧居高臨下地望過去,“這位將軍,放了他們,我隨你們回去。”

地下仰躺著的暗衛急道:“不可!姑娘不能回去!”

阿寧沒去看他,淡淡掃了眼馬車周遭,道:“走吧。”

雨勢漸大,即便這隊人再急也不敢在濕滑的山路上馳騁,阿寧坐在晃晃悠悠的車廂內,想著如今已過吉時,謝纓這般大動幹戈地派人來追,想來是京中也已經傳開。

只是這群人一看就不是禁軍或者謝家軍,薛敖曾跟她說過,大燕世家百年前皆豢養私兵,然自從先帝整改後,非皇室絕不能有此事發生。但遼東王府天高皇帝遠,又位高權重,自然私下有所動作,皇家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那這永安侯府呢?

景帝那般剛愎之人怎會忍得下最器重的臣子這樣做,除非謝家早有預謀。

阿寧不禁感到心驚肉跳,如今謝纓不再隱瞞,為首這人又如此有恃無恐,那是否意味著京中發生變故。

電閃雷鳴,馬車遽然劇烈地抖動起來,外面有人大聲喝道:“擋路者格殺勿論!”

阿寧屏息靜氣,無聲地掀起車簾,見斷崖邊巨大的雨幕前駐停著一隊黑衣人。

透過密密麻麻的雨滴望去,玄衣銀紋,肩濯青纓,是七星閣的人。

“上頭命令七星閣候在這段路上,說是有叛黨,看這架勢,我等還真沒白等。”

說話之人身後跟著的那人阿寧認識,正是曾在皇宮幫過她的開陽。

七星閣直屬皇室,如今這般情勢,阿寧更加篤定謝家恐生變故。

想到此,她緊緊抓住肚前的衣物,聽謝纓的人笑道:“叛黨?今日一過,還不知閣下是人是鬼,與我等說這費什麽勁。兄弟們,一個不留!”

話音剛落,一道閃電打過,把暗沈的天色襯的恍若白晝。阿寧抓住薛敖溶月此前留在她身上的一柄短匕,在兵器交接聲驟響之際推開後門,剛欲趁此機會逃脫,卻迎面撞上一枚流矢。

“來人!先帶她離開!”

謝纓的人咒罵了句,一把將阿寧推回車內,跳上車轅便駕馬離開。

阿寧被甩在車壁上,還未來得及爬起來又被晃到了另一邊,外面的動靜雜亂不堪,身後又有人在追,她眼下不敢輕舉妄動,這馬車趕得這麽快,若是貿然跳車,後果不堪設想。

遼東王府的暗衛趁亂解開繩索,對視一眼後急急朝著馬車的方向追過去。

只是剛追到崖岸拐角處,就看到兩方人馬在纏鬥,那駕馬車停在崖邊,外壁都是羽箭和血汙,顫顫巍巍地佇立在雨中。

而阿寧正扶著肚子從後門上下來。

這馬車停的險,叫人看著一個纖弱的姑娘這樣動作實在嚇人,他們連大氣都不敢出,唯恐驚到阿寧和周邊打成一團的人。

再一道驚雷響過,飛刃朔著白光,在暗衛瞪大的瞳孔中直直插進馬屁股中。

馬驚嘶鳴,亂動之下直接將那搖搖欲墜的馬車晃得閃架,連帶著身後那姑娘也一齊被甩下了車,直直摔下山崖。

粉色的衣角翻飛墜落,仿佛上面汙了一塊,什麽都看不清。

“姑娘!”

泣血的厲吼聲終於將纏鬥的雙方驚醒,謝纓的人率先反應過來,雙眼發直地看著那駕七零八碎的馬車,心道這下完了。

開陽策馬趕來,正巧看到阿寧墜崖的全過程。

五皇子拿著玉璽和信物找到七星閣,只說讓他們不遺餘力地抓住叛黨,可他不知道車內之人是阿寧。

他自崖邊往下看去,深不見底,尖石碎巖,不可能有生還的可能。

“不該是她。”開陽回頭看過,又不知在對著誰喃喃,“不該是她的。”

...

薛敖行至澤州之時,順帶把被賊匪扣住的陸霽雲一同撈了出來。

他也是這時才知道,謝纓的勢力滲透的有多厲害。

他這幾日總是有些心神不寧,不單是為著阿寧被謝纓逼迫,而是心口發慌,仿若從嗓子眼裏蹦出來一般。帶著人不眠不休地趕了幾天,大軍過境之處仿若烏雲壓頂,他不信皇家沒收到消息。

可那又如何?

他薛家滿門幾十子,為了大燕流血流汗,到最後只剩他一人。可他在邊關打仗,老皇帝竟為了那幾座礦把他的姑娘許給別人,還逼迫至此,薛敖怎能不恨。

皇家不仁,那這皇權也沒有存在的意義。

昨日是阿寧與謝纓大婚的日子,薛敖知道阿寧定然是想盡了各種法子,卻仍舊被這群混賬掣肘。拿捏一個姑娘是最容易的,親人、友情,隨便抓住一個便是上了鎖的金籠子。

他們怎麽敢的。

薛敖恨到手腳都是熱的,恨到血液裏都是滾燙翻騰,想要將這天下一把火燒光,可他更恨的是他自己。

是他牽絆太多,累得阿寧等他、愛他,被逼至此。

天下人皆知他薛敖一把銀鞭勇冠三軍,是整個大燕的護關神,可他卻護不住阿寧。

那麽好的阿寧。

阿信和金綺也不如以往一般談話,眉宇間都是焦急的愁緒。

昨日薛敖帶兵抄近路趕路,卻被澤州蟄伏已久的山賊堵住,他二話不說親自動手屠了這賊窩。春雨澆灌之下並不血腥,可阿信和金綺想起那時薛敖手染鮮血的模樣,忍不住驚心。

還未等說些什麽,薛敖又帶人馬不停蹄地趕路。

直到今日收到消息,說是上京已被謝纓占領。

阿信和金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不可置信。謝家?謝家素來忠純,怎麽會攻下皇城?

倒是薛敖,雖是面色難看,卻並不驚訝。

薛敖心中冷笑,他早知會有這一天,可他卻沒想到謝纓會挑他和阿寧的大婚之日動手,這人真是把一切都算計的明明白白。

只是還沒笑幾聲,卻被金綺顫聲打斷。

“王..王爺。”金綺面色慘白,“適才聯系上京中暗衛了,他們說..說...”

薛敖額角青筋直跳,心口那個大窟窿開始煽動,“說什麽!”

“說阿寧昨日逃婚又被謝纓抓到,回京的路上與七星閣的人撞上,兩相對峙之時,阿寧、不慎墜崖。”

金綺頓了頓,語帶哽咽,“是京郊清露寺的斷崖,深不見底。”

薛敖許久都沒說話。

阿信“撲通”一聲跪下來,卻也只能眼睜睜看著薛敖僵住,不敢有所動作。

少頃,薛敖似乎是才理解這句話,他瞳孔漆黑,眼尾發紅,看了眼地上跪成一片的眾人。

金綺心生不妙,剛要起身之際就見薛敖捂著心前,猛地噴出一口鮮血。

“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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