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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周目(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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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周目(17)

清池哪能不知道他這是想要玩, 很好,那就看誰玩誰了。

即便這會兒他是告軟,可她也沒有半點想要放過他的想法。

“月魄姑娘。”他喚得當真溫柔, 叫人要溺斃在其中,一只手掐著手臂, 阻止著毒氣向上蔓延。

桃花眼望著她。

帶著若有似無的威脅意味, “月魄姑娘, 我素來最喜歡的便是帶刺的玫瑰,不過姑娘應當小心, 若是刺被扒光了,那嬌嫩的玫瑰豈不是任由人為所欲為。”

他話裏有話, 在暗示著她一些什麽。

“公子還是有話直說,我只是一介醫女, 可聽不懂公子這些玫瑰刺的。”清池說。

白秋園這會兒覺得她可真是頂有意思了, 想來應該猜得到他的身份不簡單, 還敢毒他,乃至他話說得這般清楚, 她倒是矢志不渝, 根本就不打算給他解毒。

白秋園倒沒有被氣瘋, 只是心裏癢癢的,他克制住了。“月魄姑娘,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清池盯著他, 他那桃花眼含笑又認真, 明明白白地告訴清池,他可沒有說謊, 乃至於他今天過來故意找茬就是因為這個人。

清池過了一下記憶,她來到盛京才不到一個月, 能得罪什麽人?想想,清池的腦海裏馬上就冒出了一張俏麗的臉蛋來,她前倨後恭,在周無缺冷語時,便記恨到了她的身上來。

李蓉蓉。

如果她沒有記錯,這位北狄王子白秋園似乎在盛京裏,還是如今這位“李蓉蓉的裙下之臣”來著!

白秋園又補了一刀:“看來月魄姑娘已經猜到我是誰了。”

他笑得很妖。

清池見過蔣元的妖森,明清玉的妖冷,可眼前這人是一種狠辣的妖。

清池不動聲色地道:“公子說話,奇奇怪怪,恕我實在無法聽懂。”

行,你裝吧,讓人裝。

白秋園的眼神就這樣直白地寫著。

*

“主子?”跟著白秋園的北狄國侍衛塔裏皺著眉,喊了一聲,可比白秋園都要急一下。

畢竟,他被那醫女下了毒,就這樣直接走了?

白秋園手裏把玩著那只破爛扇子,漫不經心地說:“剛剛她就已經解毒了。”

塔裏很是詫異,“可是主子,她根本就……”

“根本就沒有接近我是吧。”白秋園眼眸裏也摻雜著些覆雜的情緒,“她不是一般人,她剛才給我下的不是毒,應當是蠱術。”

“蠱……!”這種神秘的術法,即便是在江湖裏也很少見。塔裏也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醫女,竟然會蠱毒之術。

白秋園嘆氣一聲,又幽幽地笑了一下。

跟了他近五年的塔裏就再清楚不過,每次他這樣笑著的時候,絕對不懷好意。這個魁偉的北狄漢子都忍不住身體顫栗了一下。

*

清池仍然坐著,臉上面紗也稍微地遮住了她那種不悅的情緒。

李蓉蓉針對她?

就是因為周無缺這個男人。真是可笑,難不成她以為自己是看中了周無缺?

“月魄姑娘……?”在這雙煞神離開以後,原本排隊來瞧的街坊們又紛紛地過來了,清池也只好壓抑住心裏那種奇怪的情緒,繼續給其他的病人看診。

誰能料到,從第二天開始,白秋園就如狗皮膏藥一樣黏在她身上了,每天傍晚是一定到大榕樹下邊的這醫攤子來蹲她。

他那魁梧沈默像是鐵柱一樣的侍衛,每次都會搬過來一張太師椅放在一邊。

清池瞧病,白秋園就在一邊坐著玩扇子,順便和她聊天。

清池是懶得理他。

但他總能找到話柄,然後生動有色地說著。

“月魄姑娘可聽說過李小姐做的那闕《鵲橋仙·纖雲弄巧》,當真是柔美婉約,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他念唱得深情,惹得旁邊圍觀的少女都多了起來。

清池這會兒正好休息,她喝著一盞茶,聽著白秋園這做作的吟唱,熟悉的詩詞,卻眉頭都沒動一下。

白秋園微微詫異,即便他也覺得那李蓉蓉實在沒頭沒腦的,不過這闕詞是真的做得好,自從盛京傳唱過後,不管是妓館酒樓裏的妓子清客,還是高門大戶裏的小姐少爺,亦或是那些詞客貴人,誰不要讚一句情感真摯又婉約美麗,即便是再無情的人聽了過後,都會神情微動,只有眼前這小醫女,無動於衷。

白秋園眉頭挑了一下,就知道自己這次是遇上硬點子了。

“月魄姑娘不喜歡?”他的口吻這會兒總聽得有些遲疑的意味t。

清池的笑總像是朦朧在黑色河流裏的月亮,叫白秋園看了覺得不真切。

“我沒有這樣高雅的欣賞水平,無法感知……,白公子不妨還是問問其他人。”

軟硬不吃的清池,其實反而讓白秋園從一開始只是想要玩弄她的興趣騰升到了招惹她也挺有趣的。至於答應李蓉蓉殺她?呵呵,他一直就是一個朝秦暮楚的人,就算是這會兒改變了主意,不是也顯得並不奇怪嘛。

譬如這幾天,他天天來這裏,李蓉蓉難道是不知道?她當然知道了。白秋園哄哄她,當時她又被迷惑了過去。

而他早就已經沒有了殺她之心。

清池的話,白秋園有點兒將信將疑,他以為她這樣的人,應當是一個極其會附庸風雅的,他從來沒有看錯一個人。

可她卻表現得毫不在乎。

令他感覺到了棘手。

“那看來是白某附庸風雅了,其實……”他笑得露著雪白的牙齒,還是陽光燦爛的那種。

“其實,我也並不喜歡這些情情愛愛的詞調。”像是一只大白鯊般無情地吐露出這麽一句話,臉上的笑在樹影的碎光裏仍然美麗,卻也無情,否定得太快。

清池放下茶盞,淡淡地道:“哦。”

一下就把天給聊死了。

白秋園:“……”

反而是一邊的小家碧玉們並沒聽清楚白秋園的這句低語,還以為他在繼續著對這首詞的分析,那叫一個被迷死人般的沈醉。

望著他,眼裏都在冒桃心了。

清池看見這一幕,忍不住嘴角一彎。

白秋園是真的發現,她真的不像和他聊天,心情就差了下來,連帶著那種想要繼續深入話題的想法也淡了下來。

“月魄姑娘對我有偏見。”

清池一邊為一個羞澀得臉都紅了的小姑娘看診,看她偷瞄瞄地時不時地瞥向白秋園,診脈出來的燥熱也更像是因為他帶來的。

清池就很無語。

淡淡地對不願意離開的小姑娘道:“蓮子芯3錢,黃連5錢……一並煎熬了水喝,保你無病無虞。”

這小姑娘都傻眼了,“月魄姑娘,可這……全都是極苦的!這藥方?”

她可憐巴巴的望著清池。

清池望了她一眼,“聽話,去吧。”

小姑娘恁地不肯,可被眼神一瞧,心裏就軟和和的,甚至就連白秋園的美色都叫忘了,傻傻地點頭,然後走了出去。

白秋園說:“沒想到月魄姑娘也會這般糊弄人家。”

他花枝招展地笑,笑得不遠處的女孩子們又鬧騰了起來。

清池道:“我不如白公子也。”

白秋園嘆了一口氣:“姑娘身上的刺還是真多。”

過了一下,她忙了起來,他倒是看了一眼天色,原來他已經在這兒待了一個多時辰了,“看來今天也是時候該離開了。”

“不送。”

白秋園瞧著她忙活,站了一下,似乎有些躊躇,這倒是難得,他是真的還有什麽想要和清池說說。

清池忙裏瞧他,“白公子……?”

白秋園不是那種好心人,甚至也樂得看戲,可是這會兒見她忙得鬢角微亂,嗓音微幹,倒也生出了幾分的憐意。

罷了罷了。

反正他今天來都來了。

也就提醒一下吧。

其實他心裏頭也覺得,即便是自己不提醒,李蓉蓉應當也在她身上占不了便宜。畢竟,連他和她對招都是有來有往的,只不過若是那位玉真公主就難說了。

白秋園桃花眼微暗,嘴角微挑,不過到底會有他一場好戲瞧瞧。

“月魄姑娘,應當會有貴人要見你。”

正提筆寫藥方的清池在聽到了他的這席話以後,字跡亂了一下,好在她馬上又勾畫清楚了。

把這張藥方交給了病人。

她這才對白秋園說:“多謝公子提醒。”只是有些頗不以為然的態度,顯然根本就沒有當一回事。

白秋園皺了一下眉,再次道:“月魄姑娘,我可不是和你說笑話!”

他手裏的折扇收束了起來。

清池微微擡手整理了一下鬢角的發絲,難得地給了他一個笑臉。

“好,我記住公子的話了。”

可你分明就是沒當成一回事,白秋園氣惱。罷了!“白某告辭!”

白秋園以為自己是一個很難裝的人了,事實上,在清池面前他也的確是如此,可是每每和她對話總是要被氣得一佛出竅二佛升天。

清池再次擡眼,白秋園人就已經不見了。

馬車也是。

她回想著白秋園的話,約莫地猜到到,白秋園提醒的話裏,那位是誰。想來如今盛京當中李蓉蓉就最為玉真公主所看好,甚至在玉真公主不在金仙觀而在公主府裏的這段日子,備受寵渥。

不過,他怎麽會這麽好心地提醒她?

夕陽漫天灑落在榕樹下,周圍的瓦楞都鋪上了美麗的霞色時分,清池也是開始收攤準備回去了。

可也就在這個時候,原本開始變得熱鬧的街道忽然奇異地安靜了下來,接著是馬蹄聲聲敲響在青石板上,一駕豪華帶有皇家徽記的馬車來到了這落魄的街道裏,車身上一只展翅飛翔的描金鳳凰和那馭馬的豪奴也一並地闖入了清池的眼睛裏邊。

馬車向榕樹下這邊駛來的時候,那膘肥高大的五花馬呼著鼻息,腳蹄倒真的是慢了下來。

“籲——”隨著那豪奴的鞭打,也就徹底地停留在了原地。

豪奴下車的時候,周圍的街坊們也紛紛地把目光凝聚在那低垂的帷幕車簾上。只見從上邊走下了一個窈窕的美人,約莫二十左右,笑盈盈著酒窩,她踩著這豪奴下了馬車,然後走到了清池的醫攤邊。

如今東街的街坊們早就已經習慣了,若是貴人過來這下賤之地,必定就是來找月魄姑娘的。

清池低垂著腰身,正在收拾醫箱,這公主府的人過來時,她才略微地瞧了一眼。

美人風姿楚楚,含笑地問:“可是月魄姑娘,奴是公主府遣來請月魄姑娘一見。”

清池看著眼前這個美人,再熟悉不過她是誰了。

鯉兒。

公主身邊的宮人,當然同時也是寧司君身邊的眼線。

“公主府……?”清池遲疑地問,面上倒是保持了難得的驚詫。

鯉兒溫柔解惑:“是玉真公主殿下,榮安親王的胞妹,我家公主聽說了月魄姑娘常常為百姓義診,十分欣賞您,今日又念了起來,所以命奴婢請姑娘到府上一聚。”

她瞧了瞧收起來的醫攤,笑容就更加真切了,“月魄姑娘不是這會兒正巧收攤,正好走一趟公主府。”

她擡眸看清池,見她之前稍微有些驚訝,這會兒聽了她的話,就沈穩了下來。鯉兒暗自讚許,不虧是道君的師侄,應宇真人的弟子,風度果然不同常人。

“月魄姑娘覺得呢?”

事實上,清池根本就沒有拒絕的理由。

何況玉真公主是那樣的一個性子,若是她今天不去,恐怕明日還會命人來請。

清池點頭,微微一笑:“那就有勞姐姐了。”

*

與此同時,玉真公主府裏。

富麗堂皇的內室雕金砌玉,輕紗飛舞,不過初夏罷了,就已經用上了冰盆冰鑒,被水輪鼓動的風一吹,當真是滿室的涼意。一襲道袍的玉真公主正慵懶地躺在軟塌上,周圍擺著水果碟盤子,涼飲子,可見這位公主是如何的貪涼,適應了仙人洞上孤寒的金仙觀,回到自己的公主府反而是不太習慣了。

她美眸瞧向一邊的豆蔻少女,“蓉蓉。”

李蓉蓉回神,臉上也帶上了單純的甜甜笑意,“公主姐姐。”

玉真公主嗔她一眼,“在發什麽呆呢。”

“方才……想了一首詞。”李蓉蓉微汗,立即找補地說,她哪能說她是在這等待當中有些煩躁了起來。

“哦。”玉真公主倒是極愛她的詞,只因每每和道君說起,就連道君也會多說一句,她的詞也清麗。來了興趣的玉真公主,李蓉蓉自然也不敢違逆,只能是拼命地從腦海裏翻出了一首玉真公主可能會喜歡的詞,糊弄過去以後,她又忍不住地看向內室外的門邊。

怎麽還沒來!

是的,李蓉蓉等的就是清池。

她只要一想起,就連之前說好了要替她去解決月魄的白秋園都開始敷衍她,就知道白秋園果然也是被她給迷住了!

先是殿下,再是白秋園!

這女的果然就是妖女!

縱然是一張甜美的姿容,可是在這種嫉妒的時候,總是會顯得特別猙獰的。

玉真公主瞥到後,就心生了一種不喜,她出身皇宮,那裏的鬥獸場遠遠絕非李蓉蓉t這樣的小姑娘經歷過的,自然也是一眼就能看穿她內心的想法。

“你說這月魄,我那冷面哥哥對她態度有所不同?”玉真公主的這一席話聽得李蓉蓉刺耳,在她面前慣會裝的她,這一刻都忍不住說道:“殿下才不喜歡這個妖女!”

說完,李蓉蓉就後悔了,意識到自己的人設就不適合在這種場合說著,也更不適合說這樣的話。

她對上玉真公主那雙有些冷淡下來的鳳眼以後,就懊惱了起來,可是更加不甘。

“女子就應當守本分,她一日日地出門擺攤為人看診,真的是一點家教也沒有!”她到這會兒還企圖用古代的女則來壓那月魄。

玉真公主似笑非笑:“按你的話說來,豈不是你也不該賣弄了!”

“公主怎會覺得我是賣弄!”李蓉蓉一下就委屈地高聲了起來,到底是這半年有點被玉真公主的寵溺慣著了,竟然是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蓉蓉!”玉真公主不高興了。

李蓉蓉額頭都冒出了汗液,當然想起了這位公主的脾氣,除了那位道君,向來可都是跋扈霸道的。

“是蓉蓉錯了。”她主動低頭,那俏麗上水汪汪的眼睛可見幾分楚楚可憐,又像是寵物般的軟綿,玉真公主向她招手。

李蓉蓉便靠在了公主的榻下,任由公主牽起了她的一只手。

公主拍了她一下:“你是好孩子,有才華,萬不可嫉妒上了,女子往往因為嫉妒面目可憎……”

李蓉蓉點頭,扮演乖巧。

玉真公主就是喜歡她作為小輩的才華橫溢,又極其聽話,這會兒唇邊的那點冷色也沒了。

公主緩緩地道:“你是伯爵府的千金,她不過是一個孤女,若不是應宇師兄大發慈悲,還不知道流落在哪兒苦楚之地。你莫要和她比,她當然也如不了呢。”

公主的輕蔑其實不知針對那月魄,低眼瞧李蓉蓉,那美艷雍容的臉蛋上也是一視如常。

李蓉蓉感覺到了一種刺骨的冷意在她渾身橫掃,因為在公主的眼裏,她這個伯爵府千金其實也像是一個只有在逗她開心時候才有用的戲子。

譬如此刻,公主問:“明白嗎?”

“蓉蓉知曉……”

“那就先到屏風後邊候著,一會兒她該到了。”公主有些不耐煩地招手,同時又招家奴過來給她敲腿。

李蓉蓉緩緩後退,俏麗的杏眼看著這個養尊處優的公主,就冷戾了起來。

還說教她。

自己對道君身邊出現過的女子,還不是一樣的善妒。

要不是她有著公主的身份,也不過如此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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