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151章 四周目(70)

關燈
第151章 四周目(70)

但其實, 她已經被這個可能性深深地誘惑住了。

“就現在?”她有些遲疑地問。

“就現在。”般般的這句話給了她最大的支持。

“我們倆能行嗎?”在般般眼裏,自家小姐是從來不會這樣說的人,因此足以看得出, 現在的她是多麽的不自信和遲疑了。

“小姐,你忘記玄冥了?”

清池清醒過來, “你和他之間有聯系?”

般般說:“小姐, 這段時間以來, 玄冥一直在等著您的另外一個答案。”

清池也就笑了,“好, 那幫我穿衣吧。”

也許是吃了那藥,她是慵懶的, 又多了一種驚人的美麗。

很快,換了一身正裝的清池走了出來, 在走出晴雨閣時, 般般為她把白狐大氅披掛上, 戴上了帽兜,只有一張小臉兒露在外邊。顧府的女主人臨時出行, 府裏雖然有些奇怪, 卻還是備上了馬車。

只不過清池沒要顧府的馬車, 而是自己的馬車,它看起來有點兒小,也有些兒樸素。但麻雀雖小肝膽俱全, 裏面的舒適度卻是一般的馬車根本比不上的。

般般扶著清池上馬車的時候, 清池瞧見了低著頭立在一邊的馬夫。雖然他和一般的馬夫沒什麽兩樣,看起來甚至更沈默, 不過清池還是在踩著車踏板,停了一下, “玄冥?”

“小姐。”那聲音粗糲,但熟悉的是清池能夠分辨得出來的。

當然,這個時候也不可能再計較那些往事了。

清池進了馬車,坐了下來。她和般般對視一眼,般般小聲地說:“小姐,玄冥不放心你,一直都在府裏。”

“哦。”清池按了一下太陽穴,緩解了一下過多的思考給腦子帶來的不適感。

扮成馬夫的玄冥在風雪裏踏上了馬車的前部,拉住了韁繩,朝管家點了點頭,右手拿著的騙子用力一抽。

管家瞧著這馬車遠去,眉頭卻緊緊地皺了起來,他對一邊的家仆說:“這個馬夫我記得才來了沒多久吧,般般怎麽讓他來趕夫人的車?”

“夫人身子骨不好,這出門去金風細雨樓?”

總叫人覺得不大對勁。

管家這會兒瞧著路上車轅壓下的痕跡,雖然顧家門口一直有人掃雪,不過就在這短短時間裏,又下了些飛毛雪。撲簌撲簌的,壓在青石磚上像是一層鹽沫子。

走來走去的管家,“不行,般般年輕就這樣縱著夫人,萬一這出什麽事——”

“快去叫人,我們跟在後邊。”夫人的身體最近可沒少讓老爺操心,他如今不在府上,他更得細心地管起來。

就這會兒,管家已經開始埋怨起自己,方才怎麽都不多問問。

馬車一出顧府,在玄冥的掌控當中,那馬就如離群的魚兒,自由而脫俗,神駿又精神。他身後厚實的車簾兒被他的身體擋住,檐下的細雪輕風半點也進不去,裏邊和外邊不一樣,外邊風雪輕吹,裏面完全就是一個怡然的溫柔鄉。

“說說,這是你們倆的主意?”清池手裏捏著那個藥瓶兒,把玩著,裏面就正是她另外一半沒吃的羽化丹。

般般沈默了一下,“小姐,既然您都已經猜了出來。”

“你們都打點好了?”

清池其實要問的是玄冥,不過不知道玄冥和般般之間有了什麽約定,這時也是般般在回:“小姐,沿途關卡的路引,咱們都已經備好了。咱們走運河去揚州,江南水網密集,此一去山高水長,誰也攔不住您。”

般般的話,其實誘引出她心底最深的欲望。

但她難免躊躇,這一切真的會有那麽順利嗎?

不過,她心底也隱隱地猜了出來,般般和玄冥之所以這樣做,大概也是上次她被李家要挾後發生的一系列事情的確是把他們嚇壞了。

所以,現在他們都開始“自作主張”起來了。

“小姐……”這次是玄冥的聲音隨著車外的風雪一起響了起來。

“就按你們的計劃做吧。”

很多時候,其實她也是一個擺爛的人。

可就在馬車行至了朱雀大道的時候,驟然那平靜的街道上一下就發生了變故。

“怎麽了?”在聽到周圍人聲沸騰,車馬喧鬧裏透著一股驚惶的時候,就在馬車裏靜默地坐著的清池也忍不住出聲。

外邊實在奇怪。

“前邊有軍隊……”玄冥眼神覆雜得看著遠方,語氣裏竟然是難得的不確定。

玄冥很有警惕性地把馬車趕到了路邊,般般半邊身子拉開了車窗,擋住了那吹進來的風,望向亂糟糟的街道,很快,她就看到穿著黑色盔甲套裝的兵士驅趕著街上的人馬貨車。光是人眼看到的就有幾十人,百姓們瞧見了他們後,也沒有人敢掙紮的,有些就連自己東西都沒空收拾,害怕地往大道邊的柳樹下躲去。他們就像是趕羊,十分的粗糙,但做得很成功,這一條朱雀大道很快都被清了出來。

隨著,是從後方逐漸走上來的一隊軍隊。他們身著黑色盔甲,冷武器在手裏端持著,步行親近,就連地面也在震蕩。

他們冷肅兇惡,就如惡鬼掃視左右,百姓們很快就從惶恐當中清醒了過來,大聲喊道:“是薛將軍的虎賁軍!”

“薛將軍帶著叛軍首領,偽稱前朝後人風辭秋回來了!”

“聽說自從秋天起洛地一直腥風血雨的,都是這群假借前朝名義在興風作浪,一點都不想我們過些快活日子!”人群裏有人義憤填膺地喊著。

不管這些有心或無心的人說什麽,只要他們還在人群裏,沒有出來幹涉影響到虎賁軍押送犯人。

站在道路兩邊緘默的軍隊兵士都是不管的。

般般把位置讓了一些,讓清池也能夠看到外邊的景象。

玄冥則是皺著眉說:“小姐,看來咱們是要等這囚車過去了。”他和般般都默契地沒有提這囚車裏的人,其實心裏早就被震驚住了,只是他們倆都不敢確定,這囚車裏的人到底是“李嘆”?還是“李嘆”的家人。對於前燕兩位皇室血脈,他們也和這些百姓一樣知道名字,卻不清楚哪位是燕王,哪位又是小燕王?

清池也是皺起眉來,聽著人群裏鬧喳喳的聲音,半天也沒出來這被蕭將軍從洛地押送回來的囚犯倒是是誰?

這位蕭將軍是繼榮安王後,大夏王朝新一任的戰神,也是曾經周無缺麾下將軍,清池聽說過他很多英武的名號,一年四季出征在外,從無敗戰。

她的視線緊緊地盯著隨著那冷峻兇肅的虎賁軍一步步向前來的押送隊伍。

喉管裏仿佛灌進了一捧冷雪。

清池咳了一聲,這一聲是有些驚天動地的,就連般般和玄冥都被她嚇到了。

般般要扶她,卻被清池揮了揮,她自己平覆了過來。

視線也一瞬也不瞬地落在了那烏泱泱大軍裏,在他們包圍當中的囚車離得越來越近了。

早就沒有下雪了。

晴朗的冬天,光暈裏拉長了那些被反光的甲胄,是有些耀目又兇惡的金輝。

人群也是水洩不漏地,紛紛地伸長了一只腦袋驚喜又緊張地去凝望。

朝廷這樣大張旗鼓地拉著叛軍首領回來,可不就是為了這個時候的游街。

所有的目光都像是看著羊圈裏的狼。

清池有些悲哀地想著,卻又忍不住去看。

“小姐……”般般小聲地喚她,般般是知道她的,也是擔心她的。這一聲喚,是希望她別為難了自己,更是希望她別看了。

“我看看。”清池對此的回應,就是安慰地對她一笑。

那下意識地去看,高頭大馬上的蕭將軍穿著玄色鎧甲走過,他身後是幹練的親兵,百姓們的歡呼。

然而,即便清池只能瞧見他露出來的一張臉,也能發覺他的警醒,那目光就是獵豹在巡視著周圍,腰身筆挺峻拔,雙手勒馬,但他腰間佩戴的兵器隨著雙腿在振動,仿佛下一秒就會亮出來這把絕世武器。

很奇怪!

這一定是個套路。

她不確定囚車裏的人到底是誰,不過他此刻早已經成為了誘餌,就等他們一直等待的大肥魚上鉤!

很快,整齊劃一的前列虎賁軍過去了,在他們包圍裏面的囚車總算是露出了點真面目。

在周圍沸騰的罵聲裏,清池是定定地瞧著,屏住呼吸地瞧著。

囚車約莫是漆黑黑的玄鐵,被冰棱子掛著,光是看著就覺得冷,絕望,禁錮。

裏面亂騰騰地鋪著些稻草。

坐著清瘦極了的人。

分不清他穿著的是什麽衣衫,總之,比那雪還要白。其實,清池想,或許是離得太遠了,在一群黑盔甲的兵士裏的反襯下,才會覺得白。又或則是他身上也落了雪,在晴光下被反射的。

越是這囚車離她的視線近,她的雙耳都鬧哄哄的,聽不清周圍這些人們到底在說什麽。

風辭秋還是風辭淵?

是李嘆還是明清玉?

車裏的人清瘦,就像是一把身子骨弱弱地靠著那冰冷的鐵欄桿,他的頭發遮住了面容,看不清。

在經過的時候,他似乎感應到了清池的視線,那樣穿過了烏泱泱的人群裏,有些茫然地搜索著。

“這叛賊生得真好!”是年輕姑娘們的嘆奇。

“呸!繡花枕頭!”在一群姑娘大媽們的驚喜裏,一些男人們抱怨了起來。

清池的手緊緊地攥著車簾子,目光凝聚在他的身上,也許那一時,他們是真的對視上了。

他右眼下的那一顆痣多麽明艷,他笑了了一下。

周圍審看他的虎賁軍立即發覺了,警惕地看向左右。

清池的手撕下了一條厚重的絲綢,絲綢發出了裂帛之聲,清脆動人帶著一種令人醒神的冷。

“小姐!”般般回神,玄冥驚疑不定。

都像是被清池那震驚的面容嚇到了。

般般把清池摟在了懷裏,“沒事了,沒事了,小姐!”她也是目露驚悚,這人明明就是之前和小姐見過面的,有幾分肖似盛京第一名琴師明清玉!有一天,小姐見了他以後,驚惶地笑著回來。

這成了一直以來她心裏的不解之謎。

直到此刻,她終於明白了。隨即,胸膛裏的一顆心也跟著憤怒了起來,他和大公子一直以來都在欺騙著小姐!

活該。

般般覺得痛快極了。

但她遲疑地,看著懷裏張望著外邊的小姐,仿佛瞧見了一個年幼的孩子遙望著可怕的外面世界。

她的臉色實在難看,般般下意識地就要把簾子扯上,可是清池不讓。

清池死死地拉住了她的手。

她看著那囚車慢騰騰從她的視線地走著,囚車上的人早就低垂著視線。

“是他。”她從前已經判定過的背叛者,可在這樣的境地裏見到他,清池覺得人生無常。

“我們走吧。”她決定放下,這些事情本來就與她無關不是。

既然她決定逃出這裏,過一段安逸的生活。

玄冥不知道這短短時間內,清池的心裏湧動過多少的變化,但他在清池願意主動走的時候,心裏還是松了一口氣。

雖然囚車裏的囚犯他根本就不認識,但也本能地感覺到了危險。

此刻,周圍守備戒嚴,似乎也預防著什麽。

玄冥敏感的神經在跳動著,他能夠在感覺到,似乎很快就要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了。

人們之中出現了踩踏,周圍一些看熱鬧的人根本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總之一下喊叫了起來。

但在最前邊的蕭將軍卻回頭瞧了一眼,虎賁軍就像什麽也沒發現一樣,只要人群沒有突破過他們的防線。

清池所在的馬車周圍也發生了動亂,擠來擠去的人讓即使駕馭馬車功夫一流的玄冥也是無力。清池發現了以後,就說:“咱們先待在這兒,別動。”

除此之外,的確是別的事情也做不了。

玄冥說:“小姐,有人要劫囚!”

玄冥在周圍那烏鴉鴉混亂的人群裏還是發現了不同,有些看起來和普通民眾一樣,無論是打扮還是衣著、眼神,可是但他們不斷地攛使著無辜人,以他們的生命當做跳板接近虎賁軍的防線時,意圖就彰顯了出來。

玄冥的聲音冷靜,他甚至把馬車往後面的路口退了一些,不進去這場危機裏。

簾子被一陣狂風吹起來。

清池聽著玄冥的話,無意地擡起了眼簾,就看見了血腥的一幕。她差點吐了出來。

亂糟糟裏,她的心跳也在不斷地加速。

但比起那血腥的場景,其實印在她心裏的還是方才一滑而過的人影。

錯不了,她眼熟得很,那是“李嘆”!

他怎麽來了?

他不就是自吞誘餌?為了弟弟?清池腦子嗡嗡作響,木著臉胡思亂想著。

車外的動靜很大,有人群混了過來,車外玄冥抽得鞭子作響,漸漸的,他們馬車這兒反而成為了周圍較為安全的存在地。

車簾子被人扯走了。

般般把清池一推,自己拿著茶碗往下面砸人。

清池就遙望著外邊,她的身體已經和靈魂徹底分離開了。

“啊——”慘叫聲。

刀劍兵器砸砸鋒利響聲。

囚車早就停了下來,它被虎賁軍圍在了中央,隨著民眾們亂入,他們面無表情兇悍如帝國兵器,第一個死在刀下的人血在紛揚:“再靠近囚車者,殺無赦,一律視為叛軍!”

死過幾個人後,後邊的民眾驚驚惶惶。

劫人的前燕叛軍看見這副場景,還有無動於衷的軍隊,很快就在指揮者的指揮下,幹脆就擺脫了偽裝,一個個沖了出來。

一時間人仰馬翻,悲戚惶恐之聲不斷。

朝廷和叛軍就這樣在朱雀大街上拼殺了起來。

就連清池也覺得荒唐,李嘆那樣警醒的人,難道不知道這一旦他們暴露了,接下來面臨的將是無情無盡的追殺嗎?

他們難不成真的覺得他們可以順利把明清玉救走?

這時,清池譏嘲地笑,當然了,這可是他的親弟弟,前燕政權的另外一個主人。

前方,神駿沖來,逆光當中,戰神蕭將軍帶領他的親衛隊過來了,周圍的虎賁軍也開始很有計劃地圍簇了過來。

戰況進入了白熱化裏。

可前燕的人已經靠近了那囚車,鋒利的刀劈砍玄鐵,絲毫微裂。

那高大的人影一點也沒有淩亂,心態相當可以地把周圍湊過來的人砍殺了,又繼續。

“大哥,不要!”囚車裏的人在認出了對方後,無神的眼睛忽然亮了起來,可是很快又黯淡了下來,即便在這樣淩亂的場景下,他也很有風度。

“你說什麽?”李嘆皺起了眉頭,不太高興,但反手就把一個刺過來的虎賁軍給割了腦袋。

他讓左右繼續劈砍鐵囚車,一把就砍斷了右邊敵人的刀刃。

刀刃自下方斷了一小塊落進了囚車裏邊,割斷了明清玉的發,鋒利地一條血線沿著他的頸脖而下。

他握住了這枚斷刃。

“他們故意誘引你來,你快走,不然我們今天都會死在這裏!”明清玉大聲地說,沒有什麽時候比這個時候他更激動,不像是之前的玉偶,更像是一個活人。

這時,蕭朗陽已經橫沖了過來,戰馬踩踏著屍體,地面的李嘆接住了他那大開大闔的一刀,根本就沒空搭理明清玉。

“聽話!”

他必須專心應對著眼前的敵人。

明清玉緊緊地捏住斷刃,指尖被割出了血。

四周一片紛亂,兵戈聲響,血氣濃郁。他昔日就是燕軍之中的軍師,這一次被囚只能說時運不濟。

他們想要利用他做魚餌,他也一直等著這一刻。

“你們撤!”

明清玉大聲地說,他把那斷刃抵住自己的頸項,那雙美麗而又冰冷的眼睛極有魄力地盯著這混亂的一切。

昔日昔日艷絕的容顏太蒼白了。

他的衣衫像是雪,可是很快,隨著那斷刃,血滴染紅了衣衫,大片的血落下。

“小秋——”不管是李嘆還是蕭朗陽都沒想到明清玉會自戮。

他身上的雪衣紅了,像最艷最麗的紅衣鬼,悲哀又可笑。

為了給燕室留下信念、保存實力,他死在這裏的利益更大於他被救出,那樣只會削弱他們的勢力。

在這一刻,一直以來那些信念、使命終於了結了,明清玉看向自己的哥哥,視線有些朦朧,他不是看不出哥哥的震驚、失望以及害怕,但卻忍不住朝他笑了一下。

他覺得輕松。

一直以來,他背負的所有東西,在這一刻都能卸了下來。

這時,他擡頭看向天空,仿佛看見了那個女子,她厭惡地看著他,但他一點也不心痛,甚至想要對她說,你終於來了?

那雙漂亮蠱人的眼睛已經徹底失去了神采,

李嘆狠狠發力,逼退了蕭朗陽,他紅著眼睛,兇戾狠厲,就像是失去了崽子的狼。

“小秋!”這一聲吼叫,牽扯到痛。

“主子——”有人在喊,有人在拉住他,他們在退場。

也有人為了攔住他們而死。

囚車前的屍體越來越多,一場雪開始下了起來。

密密麻麻的虎賁軍像潮水擁了過來。

清池看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麽,她緊緊地盯著那裏,看著以囚車為中心,周圍的一片血色。

很快,她暈厥了過去。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