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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三周目(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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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三周目(28)

故地重游, 是是非非說不休。

清池終究還是回了一趟勝園,了卻心底最後一絲的不舍。

面紗下的容顏,遮去了七情六欲。她擡袖, 撫摸過那舊筆跡。

不識春風面,怎解得紅塵七昧。

大概是後來他又做了新詞。

萬管家道:“小姐。”

清池應了一聲, 淡淡地問:“我瞧瞧。”

萬管家瞧了她一眼, 今日一身煙水紗的小姐, 仙姿佚貌,仿佛離得俗世尤其遠。不由讓他想起了, 那少有幾次,他見到小姐在明公子身邊笑起來天真活潑的樣子。可惜, 過往已經不可追了。

萬管家也不敢驚擾她。

遠遠地跟在後邊。

清池只是發覺,勝園孤寂了很多。人去樓空的勝園, 顯得是那麽的淒清。就連那依舊綻放的萱草花在烈日下都顯得頹廢, 少了一份他在時的精神。

她踏上樓梯, 她的步伐不重,可是在沒有琴聲, 只有風聲吹過的此處, 竟然也顯得那般的突兀。

雪墨紗在風裏飛揚, 繚繞。明暗光線在室內交錯著。

和她那麽離開的廢墟不同,屏風換了新的,雪墨紗也換了新的。她走了過去, 目光在觸及到那擺在琴案還破損了的斷琴後, 便是眸波都震蕩了一下。

她快步走了過去,斷弦的古琴在光影之下交錯著, 幾點光斑,更顯得出它的頹落。

過去是被主人如何珍愛的物件, 如今卻殘破得不行。

她手指顫抖著在那沾著了斑斑汙漬,似陳血的痕跡。“對於他來說,這琴就像是他的一切,怎麽也破成這樣?”

“小姐,昨日明公子空手離開了。”萬管家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今兒早上,我上來畫樓,這琴便是這個樣子了。”

萬管家眼裏也露出了些遺憾的神情。

這雖不是一把名琴,可是每次見明公子都是那麽的珍惜,他也沒想到會成這樣了。

清池苦笑了一聲。但還是鐵石心腸般地起身。

“他可說了什麽?”

萬管家這才想了起來,他頓了一下,說:“明公子倒是說了一句話。”

若是她來了,你便說……清玉已經忘了她。從今以後,清玉不再彈琴取樂他人。

清池靜靜地聽著這句話。“好。”

她視線從那雪墨紗上滑過

不再留戀地停留在這畫樓之中。

在離開勝園的時候,清池對萬管家說:“幫我把勝園掛了牌子吧。”

萬管家自然沒有不應的道理,事實上,這才算是正式地畫上了一個句號。

從那日起,清池又恢覆了以往的樣子。

只是般般覺得,如今的小姐更加的琢磨不透了。

*

嘯風在發現主子的不對勁後,立即發了一封急信到洛都。

李嘆收到信,回到盛京,已經是半個月以後了。

風辭秋接管哥哥這邊的前朝大燕勢力,睿智冷靜,坐鎮盛京城外,一如既往。風塵仆仆的李嘆回來,便見到了竹樓上沏茶走神的白衣公子,他周圍全都是書卷,洛地的糧草,全國各地的兵馬人情……全都有翻閱過的痕跡。

“哥哥……?”白衣公子在瞧見了不該出現在這兒的李嘆時,眸子裏都閃過了詫異。

“夏廷的兵馬不是已經快到了洛都,你怎麽回來了?”

“比起那個……你到底是怎麽了?”李嘆註視著他,問。

風辭秋任他打量,笑著說:“哥哥,我能怎麽了?”

“洛地無礙,不過周無缺倒是找到了一個不錯的幫手,還是太嫩了些。”李嘆在他對面大馬金刀地坐下,他那種威嚴,深沈註視著誰的時候都會令人覺得有一種被威赫到的感覺。

“要想覆國,我們就必須解決他。”風辭秋溫柔的嗓音裏也透著冷意。

“我知道。不過,辭秋,現在的你和以往不太一樣。”

“不太一樣?”風辭秋像是沒有聽懂他的意思,“哥哥,覺得我有哪裏不一樣?”

陽光下,清風吹衣袂,他艷麗的姿容,把那一襲簡單的廣袖白衣都襯得尤其華美。右眼下一顆黑痣,也襯得一張面相尤其的妖孽。說起來有什麽不同呢,過去他作為明清玉時的那種疏冷氛圍,易碎破碎之感,都沒了。那一擡眼間,也讓人看不懂他到底在想什麽。

“你的琴呢?”

“摔了。”風辭秋輕描淡寫地說著,末了,又道:“哥哥你說得對,兒女私情的確不適合我們這樣的人。是我……竟然不知輕重。以後,我都不會再碰琴了。哥哥,反夏覆燕,這是我們的人生。大燕的山河必須在我們的手裏回來。”

李嘆註視他的眸子慢慢的暖了起來,“辭秋,會的。”

他們謀劃了近幾十年,就是為了那一天。他會血洗那些叛徒,也會讓竊國的大夏狗賊從帝座上滾下來。

他唯一的憂慮,便是大夏的榮安王周無缺。

他的一生之敵。

“周無缺如今在夏廷上積攢了不少的勢力。”風辭秋像是明白他在憂慮什麽,說道:“可他註定了孤立無助,謝巍藻的猜忌也會讓他重覆十年前的一幕。曾經的戰神,也不過因為兄長的算計,而失去了自己雙腿和兵權。如今成為了大夏皇帝的謝巍藻,更加不會坐視他在夏廷上壯大。這一次出兵北狄,保守派和革新派不也一直糾纏了近一年……哥哥,我們適時添油加醋,讓這鍋水更混。”

風辭秋在茶杯裏註入了一杯茶,茶湯發碧,熱氣蒸騰,水波不平。

他推到了李嘆的邊上。

李嘆那雙鷹眸銳利地註視著他,過了好一會兒。在結束了正事後,他說:“辭秋,在哥哥的面前,也好要繼續裝嗎?”

風辭秋摸著茶盞的手指頓住了,在陽光下,居然有一種透明之感。他斂眉低笑,“哥哥,我挺好的。”

“你照過鏡子沒有?”

風辭秋怔了怔,透過茶湯望著自己,淡淡地說:“我很好。”

“你說你這副鬼樣子,現在很好?”李嘆的聲音都如暴雷般地響起。

茶湯裏的白衣青年容姿無雙魅麗,但是發紅的眼角,似乎太久沒有闔上過眼眸了。

“嘯風說你如今一日的睡眠一個時辰都不到,日日不是在處理那些雜事,便是在把自己關在這竹塢裏,你這是想熬垮自己的身體?”李嘆恨鐵不成鋼地盯著他,眼眸裏亦是對弟弟的關心。

否則,他不會在這個時候,從洛地又趕到盛京。

風辭秋道:“哥哥,我只是不困而已。”

“你和她之間就這樣斷了?”李嘆冷聲質問。

風辭秋瞧著他,笑了笑說:“哥哥,難道這樣不好嗎?”

“啪——”

風辭秋被扇了一個巴掌,那厚實的手印幾乎讓他半邊臉都紅了起來。他垂落的眉眼,有些狼狽,也有那麽幾分陰郁。“哥哥,抱歉,我只是……忍不住。”

李嘆冷冷地註視著他,“你是我帶大的,你在想什麽,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若是不願意見她最後一面,那便和我一起回洛都。”

“這邊……”

李嘆打斷了他:“都放下。”

風辭秋露出不解的眼神,仿佛面前這個男人不像是他認識的哥哥。李嘆瞧著他這個眼神,就來氣。

“見不見?”

風辭秋幽幽地望著他,“她不會在見我的?”

說罷,竟也不理李嘆,而是直接起身離開了。

“風辭秋。”

風辭秋頭也不回,“哥哥,別管我了。我答應和你暫時離開盛京。”

暫時離開盛京?

李嘆嗤了一聲,小兔崽子,心機還挺深。望著他的背影,他的眼前驀然也浮現出了那一張芙蓉面。

他不在的這一個半月,看來發生了挺多事情。但是那麽言辭鑿鑿地說喜歡,說愛,這才多久,就完了?

那冷峻的容顏也出現一些思慮。

良久,他又嘆了一口氣。對走出了門外的人說:“我碰巧要回安定伯府一趟。”

門外人微哂,“哥哥,安定伯府你還沒玩膩啊?幾個走狗而已,沒什麽意思。”

“我會去見池兒,你沒有話要我帶?”

門外人腳步滯了一下,隨即輕飄飄地道:“哥哥,你我的身份難道還能叫她知道不成?”

李嘆沒說。

過了一會兒,他溫柔的嗓音裏藏著幽怨。“我不想自取其辱。”

他的腳步聲很快就遠了。

李嘆喝了一口茶,風辭秋身邊的暗衛首領嘯風走了進來。

在朝李嘆行了禮後,嘯風道:“大公子。”

李嘆看了他一眼,“說吧。”

“是。”嘯風謹慎地應下,立即打起了十足的精神,從最開始風辭秋巧遇清池的時候說了起來。

*

“小姐,大公子回府了!”小薇喜滋滋地來報。

清池挑了挑眉,“這有什麽稀奇的,他不是前幾天才回來過?”哦,準確來說,現在這個李嘆根本也就不是李嘆,而是一個扮演著他的替身。

小薇才不知道這些呢。

“大公子身邊的莫雲送來了一箱子洛都的絲緞。”說話間,般般正指揮著幾個小丫鬟把那紅木箱子給擡了進來。

清池走近了瞧了瞧,“洛都的絲緞?近來盛京之中不是供不應求嗎?他哪來的?”

近來大夏邊境和北狄發生了侵擾,叫洛地的好幾種特色絲緞都失去了一些關鍵材料。這不,在朝廷兵馬一日沒有得勝歸朝,這些洛都的絲緞的價格就不會落下來。到叫一匹積攢洛緞的商人們都發了一筆橫財。

“大公子向來神通廣大,許是托了人也說不定。”

小薇隨便一說,卻讓清池眸子一亮,想通了什麽。

只不過,還得一會兒才能確定。

在打開箱子後,那些新鮮的花色,就能般般都忍不住驚嘆。“竟然都是洛地最新的緞子,這花樣也是這個夏季才流行起來的。”

清池瞧了一眼,眼神也是幽幽。的確是。她嘆了一口氣,其實有時候李嘆做她的哥哥,的確是無可指摘的。

只不過,他太危險了。這樣的哥哥,她可承擔不起一聲妹妹。而且,妹妹……?每一世,不知在什麽時候就已經變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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