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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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池喻在車上的時候終於打通了裴然的電話。
面對她的詢問,裴然卻語氣有點含糊，只是說自己獲得了一個可以保鮮食物的道具，至少不用擔心食物變質了,所以現在正在囤食物。
裴然話鋒一轉,對池喻的感謝真情實意：“小喻，真的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會擁有這個道具，如果沒有這道具的話,我和我媽都不知道怎麽辦。”
“還有你給我買的那兩袋子速送食物，我看了一下,那兩單花了你快兩萬,這實在是太多了，錢我轉給你你收下呀，怎麽又退給我了！”
池喻不以為意地道：“不用啦,就那麽點你還跟我計較？我又不缺那一萬八，你多買一些食物囤著，能保鮮食物這金手指很好啦”
末了又加了一句：“然然我跟你說,我這邊也得到了一個道具，感覺可以在裏面種菜,到時候如果你缺食物了來找我,我保準讓你吃到新鮮的菜！”
裴然聞言楞了一秒,剛想說什麽，電話那邊突然傳來了裴阿姨的聲音：“小喻啊,我和然然還要去買東西,你們晚點再聊好嗎？”
池喻一想也是，現在這種時候,自己還拉著裴然講話，真的是不懂事。
忙禮貌地和裴阿姨道了句抱歉，掛了電話。
裴然這邊，剛到家的母女倆氣氛卻不怎麽好。
裴然拿回了手機，看向裴媽媽，語氣裏有責怪：“媽，你幹嘛，幹嘛不讓我和小喻說，小喻什麽都告訴我了，我這空間也是因為小喻才得到的，她還給我們買了那麽多物資，你……”
裴媽媽抿著嘴低頭將物資都清理出來分門別類放好，好一會兒才擡頭嘆了口氣：
“然然，媽媽不是不相信小喻，媽媽是不相信任何人，你明白嗎？”
“你現在身懷這麽重要的寶物，你有想過，一旦這件事情曝光，讓別人知道了，會造成什麽後果嗎？”
裴然在今日睡醒之後，突然發現自己有了一個5米x5米x5米的隨身空間。
在這個空間裏，時間是靜止的，她往裏面放入的東西，放進去之前是什麽樣，拿出來依然是什麽樣。
裴然平時也是有看小說的人，自然一眼就明白了，這是一個小說裏常見的時間靜止空間。
但是她既沒有什麽祖傳的戒指啊玉佩啊啥的，也沒有做過任何會激活相應道具的行為，唯一的可能，這個隨身空間，來自當初那一份“抗災禮包”。
而她之所以會獲得抗災禮包，則是因為池喻提醒了她。
她非常興奮地將這件事告訴了媽媽之後，剛想和池喻通電話，她媽媽卻馬上沈下了臉，非常嚴肅地命令她，這件事誰都不可以說。
包括池喻，包括小姨，更包括她的爸爸爺爺和姥姥姥爺他們。
裴媽媽和裴爸爸在十二年前就離婚了，裴然一直跟著媽媽一起生活。
不過裴爸爸也沒有虧欠裴然就是了，除了離婚時商定的她大學畢業之前每個月三千的撫養費，逢年過節的，還經常給她發零花錢，一次就是大幾千上萬的。
也經常打電話關心她的學習和身體，來參加她的家長會，每年都會抽時間帶她去旅行兩次。
雖然爸媽離婚了，但是在她心中，爸爸還是自己的爸爸。
裴然不解，裴媽媽只是摸了摸她的頭：“閨女，對媽媽而言，你是最重要的那個人，只要能讓你活下去，媽媽付出什麽都可以。”
“但是池喻呢，她最重要的人肯定是她爸爸媽媽，對不對？”
“你小姨呢，你小姨是媽媽的親妹妹，是你的親小姨，但是她最在乎的，肯定是你的兩個表弟。”
“你爸爸是愛你的，這沒錯，但是他也愛他現在的妻子和兒子。而你爺爺奶奶，當然也偏向你爸爸和你叔叔。”
“至於你姥姥姥爺，他們從前眼裏就只有你小舅，現在也只會有你小舅一家。”
“然然，你的空間滿打滿算也就一套小房子大，能裝多少東西呢？就你一個人的話，夠你吃一輩子，但如果有一天被迫拿出來分給他們，能吃多久呢？”
“更何況，他們也還有其他在乎的人，你小姨夫也有爸媽，你小舅媽也有其他家人，一個家庭，可以牽扯出好幾個家庭”
“你就算只告訴你爸爸一人，他或許暫時不會要你做什麽，可如果哪一天，他兒子要餓死了，他會為了他兒子，來找你要東西嗎？肯定會，而到時候你能拒絕嗎？”
“你一旦不拒絕，他的新妻子也就知道了。”
“你給了你爸爸了，能不給你姥姥你爺爺嗎？”
“一旦消息洩露給其中一個人，最後上門求助的可能變成了幾十個人。”
“再然後，可能哪一天你有空間的事情就被人說漏嘴了，你可能會被人抓走，成為一個移動的糧倉，或者被什麽權貴帶走，送上實驗臺……你要是出了事，你讓媽媽怎麽活？”
裴媽媽說著忍不住泣不成聲。
她就這麽一個女兒，一想到可能發生在女兒身上的那些事情，她只覺得一顆心都快被挖出來了一般。
裴然不是傻子，聽了這些早就反應了過來。
媽媽說的是對的，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一旦空間暴露，她就算不死也會麻煩一堆。
“媽媽媽媽，你別哭，我答應你，我一定不會讓別人知道我有空間這件事，我保證。”
“好，好，媽媽相信你，然然，媽媽什麽都不求，媽媽就只希望你能從這次的天災中活下來。”裴媽媽抱緊了裴然。
“別哭了媽媽，我們還得再出門，我們還要囤更多的物資。”
“好，好，我們這就出門……”
/
濟州永安區。
“前方路口左轉，經過村鎮，限速15……”
聽著AI導航聲的指示，李昭昭慢慢將方向盤向左打，駛上一條不太平坦的泥土路。
她開的是學校裏的那輛破舊的校車，車裏還有十來個小姑娘，一個個抱著自己的書包乖乖坐著。
過道上大包小包的，都是她們的衣服和學校發的棉被。
李昭昭慢慢踩著油門，大聲喊道：“同學們坐穩了哦！”
幾個小姑娘忙應了聲“好”。
一個紮著雙馬尾的小姑娘忍不住挺直了胸膛探著頭看向那有點熟悉的泥土路，大聲道：“昭昭老師，這是去我家的路！”
李昭昭辨認著小孩的音色，沒回頭笑著道：“對，這是去你家的路。”
另一個短發小姑娘聞言忙道：“我家在愛娣她們村隔壁，這也是去我家的路！”
幾個孩子嘰嘰喳喳的，都是年紀相差不大的小姑娘，朝夕相處的，彼此之間感情都不錯。
昨天到最後，一共有十九個小朋友的家長推脫不願來接小孩。
她們又是打電話又是發短信的，最後有七個家長被她們這鍥而不舍的精神磨得沒辦法，給了詳細的地址，讓她們幫忙把孩子送過去。
那七個地址明確的，最後林綿連夜帶走了三個距離她家比較近的，另外兩個舍管阿姨各帶走了兩個，剩下最後這些小朋友，都是家長沒有再給她們任何回覆的。
李昭昭不死心，對照著她們入學時候填下的地址，決定親自送她們回家。
這十來個小孩子東南西北四個方位各有分布，她研究了好久，才定制出一條相對比較便利的路。
但饒是如此，順利的話，這十二個小孩子，至少也要送到今天深夜才能送完。
愛娣家是相對最近的一家，距離學校二十公裏左右，不過都是山路，比較難走。
上了泥土路後不到幾分鐘，就有車輛迎面走來。
鄉間小路並不寬闊，校車本身體積就大，來的還是貨車，李昭昭忙靠邊停下，等對方艱難地過去之後，才再向前開去。
坐在貨車裏的是村裏的一對中年夫妻，滿載著一車的糧食棉被等物資，正往城裏逃。
看到印著青鳥小學標志的校車，中年男子邊開著車邊道：“這該不會是送洪寶林女兒回來的吧？”
中年婦人也瞅了一眼。
兩車交匯時開得很慢，透過車窗玻璃，有個紮著雙馬尾的小姑娘剛好轉頭和同伴說著什麽，剛好被她看到。
中年婦人嘖了一聲：“真是洪寶林家那閨女，叫愛娣是吧？還真別說，雖然青鳥小學不怎麽樣，不過愛娣那丫頭去了後，可比在家裏看起來精神漂亮多了。”
中年男子冷呵了兩聲：“現在送回來，有什麽用？”
中年婦人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夫妻倆人不再講話，加快了油門朝著村外而去。
李昭昭並不知道這一幕的發生。
破校車吱呀吱呀地往村子裏開去，沿途不停遇到各種貨車或者是貨堆得比人還高的三輪車，都是收拾了家裏物資正往高處逃亡的村民。
本來就不太平坦的道路被這頻繁往來且吃重很緊的車壓出一道一道的車印子，風一吹，塵土飛揚。
李昭昭看著一個個神色匆忙慌張逃荒的村民，再想想身後的小姑娘們，嘆了口氣。
可能確實家裏騰不開手，所以才沒有及時來接她們吧。
還好自己一大早就把孩子給他們送過來了，不然也不知道再耽擱下去，他們什麽時候能騰出空來接孩子。
沿著土路繞著一座座低矮的丘陵開了約莫分鐘，終於看到了第一棟房子。
洪愛娣臉兒紅撲撲地半站了起來，她已經認識路了，和李昭昭道：“昭昭老師，從這條路一直走，等一下就可以看到我家了！”
村裏同樣是一片人仰馬翻，家家戶戶門口都堆滿了各種物資，正往或新或舊的小貨車、三輪車上堆東西。
這個村子四周都是丘陵小山坡，往年每次暴雨下久一點，整個村子的道路和農田都會被淹掉，小型的滑坡泥石流也很常見。
因此，在看到天幕那恐怖的末日暴雨之後，所有村民都慌慌張張地收拾了起來。
無論能不能在外面找到高層樓房，他們都得盡快搬走。
哪怕是先搬到高一點的平坦的地方也好，總好過直接被山洪沖走。
李昭昭開著校車往前走，遠遠看到了洪愛娣家，大門敞開著，屋檐下一片淩亂。
一個中年男子正在往三輪車上固定桌椅那些家具。
李昭昭校車開過來時，他擡頭看了一眼，又低頭繼續盤著繩子。
車慢慢停下，洪愛娣迫不及待地解開安全帶，拎著自己的小書包過來車頭這邊。
李昭昭摸了摸她的頭，轉頭進車廂把寫有洪愛娣名字的行李拎了出來，打開車門帶著洪愛娣下來。
洪愛娣向前跑了兩步，對著那個正在捆著家具的男子道：“叔叔，我回來了。我爸爸媽媽呢？”
洪寶貴頭擡都不擡，邊忙邊道：“搬了。”
洪寶林行動很快，昨晚半夜就開始收拾搬家。
今天淩晨六點左右，最後一批行李和洪愛娣的媽媽、兩個弟弟都被送出去了。
“搬了？”
洪愛娣才八歲，根本不能理解這兩個字意味著什麽，不解地重覆了一遍。
李昭昭一驚，忙接過話道：“您好，我是青鳥小學的老師，您是洪愛娣的叔叔是吧？洪愛娣爸媽已經搬走了嗎？”
洪寶貴將所有的桌椅都固定好，這才拍了拍手道：“嗯，昨晚就開始收拾東西搬了，早上六點多連人帶物都搬完了。”
洪寶林是做房屋建造裝修的，自己家裏就有一輛用來運輸建材的貨車，這種家庭，搬家速度是最快的。
“請問您知道他們搬到哪裏了嗎？他們還會再回來嗎？昨天也聯系不到他，我這剛把愛娣送回來，您能幫忙聯系一下讓他來接小孩嗎？”
洪寶貴搖了搖頭：“不知道，我們十年前就分家了，哪裏知道他要搬去哪裏。”
“至於回來，”
洪寶貴看了一眼洪愛娣，“他們貨車都借給村裏的人拉貨了，用一趟要三千永澤幣，正是賺大錢的時候，還回來幹嘛？”
洪寶貴講到這兒忍不住冷笑。
他等到洪寶林一家人都搬完了，才開口找他這個親大哥借一下貨車。
結果他的好大哥，告訴他，貨車他已經租出去了，用一趟要三千。
他和洪寶林是親兄弟，雖然分家了，但也居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天災明天就要到了，他自己搬完，半點沒考慮他這個弟弟，一聲不吭直接把車租給其他鄉親。
洪寶貴正堵著一肚子氣呢。
三千他是出不起嗎？
他不要求大哥白借車給他，但作為親兄弟，至少可以先問一下他要不要租吧？先租給他總可以吧？
“那愛娣她？”
李昭昭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手機裏洪寶林的號碼仍然是拉黑他的狀態，她只得道：“那你能幫忙把愛娣送到你大哥家裏嗎？”
洪寶貴似笑非笑地看著李昭昭：“他的女兒，他自己都不管，你讓我管？”
“他不接你電話，不接愛娣回家，沒告訴任何人地址就搬走了，是什麽意思，你不懂？”
洪寶貴的話如一顆驚雷般在李昭昭耳邊炸響。
洪寶貴嗤了一聲，還老師呢，真是天真幼稚。
一個背著小書包的小男孩恰此時從屋裏跑了出來。
看到洪愛娣，蹦著跳著嚷了起來：“洪愛娣，你爸爸媽媽搬走咯，不要你咯，他們只要你弟弟，不要你咯！你沒人要咯~”
那是洪愛娣的堂弟，今年才五歲。
這個年紀的小孩，人嫌狗厭，哪裏懂什麽“不要你了”，他不過是聽到了自己爸媽的私聊嘲諷，所以學了一嘴。
“進屋玩去，在這多嘴。讓你媽收快點。”
洪寶貴轉頭吼了兒子一聲，也不管李昭昭她們，騎上了三輪車吭哧吭哧地朝著村外駛去。
堂弟的話劈頭蓋臉地咂了過來，洪愛娣茫然地站在屋前的空地上。
大開的屋門就像是一只黑黝黝的深淵巨獸，張大了嘴巴看著她，她腦子裏亂成了一團漿糊。
“啪嗒”手裏的書包落了地，洪愛娣猛地拔腿就往屋內跑去，撕心裂肺地喊了起來，“爸爸，媽媽——”
聲音裏帶著一種令人心酸的驚懼。
校車上的其他十來個孩子都趴在車窗前，怔怔地看著這一幕鬧劇。
李昭昭也楞在當下，心裏某個早已經結痂的傷口突然崩裂，瘋狂地湧著鮮血。
兩滴眼淚猝不及防地砸下，被鋪滿灰塵的土路瞬間吸收。
“爸爸，媽媽——”
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從已經空了大半的房子裏傳到了屋外，洪愛娣的聲音越來越嘶啞，好似一個壞掉的齒鋸摩過幹澀的鐵皮。
她倉惶地推開一扇扇房門，把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都找了一遍，最後才一抽一抽地拖著沈重的步伐，近乎挪動地回到大門口。
臉蛋因為強烈的情緒波動漲得紅紅的，涕淚和淩亂的發絲交橫，看著好不狼狽。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好一會兒才從牙縫裏擠出話來：“老…老師…我爸爸，我爸爸是不是真的，真的不要我了——”
李昭昭大慟，快步向前來將她摟在懷裏，強忍下瘋狂湧了上來的情緒，不停撫摸著她烏黑的頭發，一遍遍道道：“沒事，沒事，老師要你，老師要你。”
嘻嘻笑著的堂弟探頭探腦地想出來看熱鬧，被母親一巴掌蓋在腦袋上，“給老娘安生坐好了，再出去多嘴一句老娘扒了你的皮。”
周邊幾戶正在收拾家當的人家聽到動靜，都搖了搖頭。
“造孽啊，寶林那小子可真不是個東西。”
“他當裝修瓦工一年起碼二十萬的年薪，能把閨女丟到青鳥小學去，能是什麽好鳥？大難臨頭丟掉了不是正常。”
“說來說去，還不是覺得多一個人多一張嘴，可愛娣那小身板，一頓能吃多少飯？這些年，別的不說，她三四歲開始帶弟弟做家務，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唉。”
“算了，現在丟了也好，總好過末日來了，被賣了被煮了都指不定。我看這老師也是個負責的，這種時候了，還拉了一車的小學生，這是一家一家送呢。”
“一家一家送？有什麽用，家長不去接的，不就是默認不要了的嗎。亂世見人心啊，太平年代裏一個個生，覺得孩子是勞動力，末世裏倒好，嫌棄孩子是累贅了。”
……
無數的想法從李昭昭的腦子裏一閃而過，但最後她只握緊了拳頭，什麽都沒做。
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找到了洪寶林，把愛娣送過去，又能怎麽樣？
他就不會再把閨女丟了賣了嗎？
一旦缺衣少糧到了極致，愛娣被賣給那些易子而食的人都有可能。
李昭昭在洪愛娣跟前蹲下來，擦掉她臉上的眼淚，鄭重道：“以後你就跟著老師，好不好？他們不要你，老師要你。你以後不要姓洪了，你也不要叫愛娣了，你就叫天愛，好不好？老天會愛你的，老天會保佑你健健康康長大的。”
洪愛娣怔怔地看著眉眼溫和的李昭昭。
從小到大，爸爸媽媽從來都沒有對她這麽溫柔過。
好一會兒，她才終於哇地一聲大哭起來，不住地點頭。
李昭昭心裏酸酸的，抱起小天愛，大步朝著車裏走去。
誰都不知道，其實李昭昭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她甚至都不姓李。
她曾經的名字，叫馮招娣。
曾經也有這樣一個人，抱起她，告訴她，你以後就不姓馮了，也不要叫招娣了，你喜歡吃李子，就姓李好不好？
“日光為昭，你以後就叫昭昭吧，你不要哭，相信老師，你的一生，一定會是溫暖明亮的。”
沈浸在悲傷的情緒中，抱著小天愛的李昭昭，在這一刻並沒有意識到，被學校養得極好的天愛已經有五十幾斤了。
以她不到一米六高，堪堪九十斤重的身板，其實應該是抱不動小天愛的。
但她卻一只手輕松地抱著天愛，另外一只手還從容地拎起天愛那個足有二十幾斤重的被褥雜物包，絲毫不見吃力地上了車。
/
湖州白雲城，趙寧托關系租下了兩間將近280平的辦公室。
在這種時候，小區難租到，面積大的更難，就算有，也是天價，太不劃算了。
她常去的那家孤兒院和養老院人都不少，雖然這種福利機構一般會有聯邦政府出手，可是她常去的那機構在小縣城裏，地方太偏了，時間又趕，她對此並不太樂觀。
她覺得，就算白雲城會建立緊急避險基地，也未必顧得上這些老人或者小孩。
她得做兩手準備。
趙寧和曉麗找熟人訂購了大量的禦寒物資和軟墊。
她童星出道，十幾年來接觸過的服裝公司數不勝數，知名度又在這兒，這事倒是相當順利。
眼見著一包又一包的大棉衣被送了過來，食物也有序開始送到位，趙寧這才舒了口氣，不顧形象地癱坐在地上，打開隨身背著的背包往裏掏。
昨天出門的時候她買了兩瓶水、兩個面包、兩瓶牛奶，還有幾條巧克力以及幾個蘋果橘子。
從昨晚到現在，兩瓶水已經喝完了，面包配著牛奶也吃掉了，不過巧克力還沒吃，可以拿出來充充饑。
手伸進包裏，觸碰到的卻不是蘋果或者獨立包裝的巧克力，而是圓潤的塑料瓶觸感。
趙寧有點疑惑，掏出來一看，果然是一瓶水。
她包裏竟然還有一瓶水？
趙寧看向辦公桌，上面兩個空瓶子她都還沒來得及丟呢，難道是自己包裏本來有一瓶？
她也沒多想，又伸手去找巧克力。
這次觸碰到的是一個蓬松的塑料袋子的觸感，她一怔，掏出來一看，卻是昨天買的那款面包。
這個她記得很清楚，面包不是都吃了嗎？
顧不得渾身的疲乏，不信邪的趙寧直接將包扯了過來，拉鏈一下子全拉開。
包裏的東西一覽無餘地全出現在她眼前，裏面還有一瓶水、一個面包、兩瓶牛奶，幾條巧克力以及幾個蘋果橘子.
？？？
再加上她剛拿出來的那瓶水和那一個面包，也就是說，她包裏原本裝了四瓶水四個面包四瓶牛奶嗎？
趙寧一下子有點記憶錯亂，就算包放得下，這重量也不對啊？
她起身去翻看了下垃圾袋，吃完喝完之後的包裝袋都在裏面。
又看了下手機付款記錄，大概算了下，她確實只買了兩瓶水兩個面包兩瓶牛奶。
趙寧的心怦怦跳了起來，她突然想起，她關註點讚天幕的時候，好像出現了一個“抗災禮包”？
莫非這……
她看向背包，一瞬間楞在當下，包裏原本的一瓶水，現在又變成了兩瓶！
她包裏的物資，好像用了之後，隔幾分鐘會再重新刷新出來！
/
除了突然被拉入小世界裏的池喻、發現自己擁有空間的裴然、發現自己背包物資會刷新的趙寧，還有尚未覺察到自己不同的宋慧李昭昭等人之外，瑞亞星球的不同地方，還有至少兩千餘人，發現自己突然擁有了某種不可說的“神力”。
比如可掌控某種元素、可預見到幾分鐘後的未來、擁有超強戰力、擁有超強自愈能力；
或者是他們突然醍醐灌頂，對某行某業格外精通了起來、腦子裏多了許多原本自己不熟悉的東西。
又或者是他們身邊的某種東西“變異”了，比如可無限存儲物資的口袋，比如可隱身的衣服，會自動記錄某個人未來動向的手機……
而他們，無一例外，都在天幕降臨之際，關註、點讚過【林間鹿】。
那一日，【林間鹿】給關註了她的粉絲們，設置了一份抽獎禮包，裏面的東西都是她花積分兌換的，可幫助度過天災的金手指。
現在，隨著天災逐漸降臨，這些批發的抗災金手指，正在一一自動開獎。
有人欣喜若狂，覺得自己肯定是被天神選中的神使，定能安全度過天災。
有人小心謹慎狀若平常，害怕暴露自己的金手指，給自己招來無妄之災。
也有人眼珠子一轉，聯想到了【林間鹿】最後的那幾句話，氣運之子。
他們現在擁有了金手指，不就代表著，他們就是所謂的“氣運之子”嗎？
這部分人中，有一些膽子比較大的，看著星球各大聯邦發布的尋求氣運之子的公告，心中有了想法。
光靠自己去囤貨，無論再怎麽努力，在資金有限、渠道有限的情況下，肯定是沒辦法囤夠足以讓他們撐過末日的全部資源的。
而且，你物資囤太多了，還會引來眾人的哄搶呢。
就算你囤夠了物資，躲到沒人可找到的安全區裏，那也沒有什麽意思，孤獨地過一輩子，太對不起他的金手指了。
哪有當“全世界的救世主”，活在全世界艷羨敬畏的目光中的滋味好？
末日，合該是他們大放異彩的舞臺！
雖然他們並不清楚“死在冰河末日第三年”“重生回來”到底是怎麽回事，但是，誰知道呢？
反正天幕也沒有細說呀！
冰河末日該是什麽樣子的？他們沒有經歷過，不過歷來有太多太多的作品描述過了，依葫蘆畫瓢就是了，至於重生回來，這更是沒人會細究。
在對比了各大聯邦給氣運之子的承諾之後，擁有了金手指的某些人，各自收拾起行囊，步伐堅定、滿臉驕傲地朝著他們“選中”的聯邦政權機構走去。
他們，是氣運之子！
一幅熱血激昂，壯志澎湃的明日畫卷已經在他們眼前徐徐展開。
他人的末日，將是他們的天堂。
未來，是屬於他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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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喻在車上的時候終於打通了裴然的電話。
面對她的詢問,裴然卻語氣有點含糊，只是說自己獲得了一個可以保鮮食物的道具，至少不用擔心食物變質了,所以現在正在囤食物。
裴然話鋒一轉,對池喻的感謝真情實意：“小喻，真的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會擁有這個道具，如果沒有這道具的話,我和我媽都不知道怎麽辦。”
“還有你給我買的那兩袋子速送食物，我看了一下,那兩單花了你快兩萬,這實在是太多了，錢我轉給你你收下呀，怎麽又退給我了！”
池喻不以為意地道：“不用啦,就那麽點你還跟我計較？我又不缺那一萬八，你多買一些食物囤著，能保鮮食物這金手指很好啦”
末了又加了一句：“然然我跟你說,我這邊也得到了一個道具，感覺可以在裏面種菜,到時候如果你缺食物了來找我,我保準讓你吃到新鮮的菜！”
裴然聞言楞了一秒,剛想說什麽，電話那邊突然傳來了裴阿姨的聲音：“小喻啊,我和然然還要去買東西,你們晚點再聊好嗎？”
池喻一想也是，現在這種時候,自己還拉著裴然講話，真的是不懂事。
忙禮貌地和裴阿姨道了句抱歉，掛了電話。
裴然這邊，剛到家的母女倆氣氛卻不怎麽好。
裴然拿回了手機，看向裴媽媽，語氣裏有責怪：“媽，你幹嘛，幹嘛不讓我和小喻說，小喻什麽都告訴我了，我這空間也是因為小喻才得到的，她還給我們買了那麽多物資，你……”
裴媽媽抿著嘴低頭將物資都清理出來分門別類放好，好一會兒才擡頭嘆了口氣：
“然然，媽媽不是不相信小喻，媽媽是不相信任何人，你明白嗎？”
“你現在身懷這麽重要的寶物，你有想過，一旦這件事情曝光，讓別人知道了，會造成什麽後果嗎？”
裴然在今日睡醒之後，突然發現自己有了一個5米x5米x5米的隨身空間。
在這個空間裏，時間是靜止的，她往裏面放入的東西，放進去之前是什麽樣，拿出來依然是什麽樣。
裴然平時也是有看小說的人，自然一眼就明白了，這是一個小說裏常見的時間靜止空間。
但是她既沒有什麽祖傳的戒指啊玉佩啊啥的，也沒有做過任何會激活相應道具的行為，唯一的可能，這個隨身空間，來自當初那一份“抗災禮包”。
而她之所以會獲得抗災禮包，則是因為池喻提醒了她。
她非常興奮地將這件事告訴了媽媽之後，剛想和池喻通電話，她媽媽卻馬上沈下了臉，非常嚴肅地命令她，這件事誰都不可以說。
包括池喻，包括小姨，更包括她的爸爸爺爺和姥姥姥爺他們。
裴媽媽和裴爸爸在十二年前就離婚了，裴然一直跟著媽媽一起生活。
不過裴爸爸也沒有虧欠裴然就是了，除了離婚時商定的她大學畢業之前每個月三千的撫養費，逢年過節的，還經常給她發零花錢，一次就是大幾千上萬的。
也經常打電話關心她的學習和身體，來參加她的家長會，每年都會抽時間帶她去旅行兩次。
雖然爸媽離婚了，但是在她心中，爸爸還是自己的爸爸。
裴然不解，裴媽媽只是摸了摸她的頭：“閨女，對媽媽而言，你是最重要的那個人，只要能讓你活下去，媽媽付出什麽都可以。”
“但是池喻呢，她最重要的人肯定是她爸爸媽媽，對不對？”
“你小姨呢，你小姨是媽媽的親妹妹，是你的親小姨，但是她最在乎的，肯定是你的兩個表弟。”
“你爸爸是愛你的，這沒錯，但是他也愛他現在的妻子和兒子。而你爺爺奶奶，當然也偏向你爸爸和你叔叔。”
“至於你姥姥姥爺，他們從前眼裏就只有你小舅，現在也只會有你小舅一家。”
“然然，你的空間滿打滿算也就一套小房子大，能裝多少東西呢？就你一個人的話，夠你吃一輩子，但如果有一天被迫拿出來分給他們，能吃多久呢？”
“更何況，他們也還有其他在乎的人，你小姨夫也有爸媽，你小舅媽也有其他家人，一個家庭，可以牽扯出好幾個家庭”
“你就算只告訴你爸爸一人，他或許暫時不會要你做什麽，可如果哪一天，他兒子要餓死了，他會為了他兒子，來找你要東西嗎？肯定會，而到時候你能拒絕嗎？”
“你一旦不拒絕，他的新妻子也就知道了。”
“你給了你爸爸了，能不給你姥姥你爺爺嗎？”
“一旦消息洩露給其中一個人，最後上門求助的可能變成了幾十個人。”
“再然後，可能哪一天你有空間的事情就被人說漏嘴了，你可能會被人抓走，成為一個移動的糧倉，或者被什麽權貴帶走，送上實驗臺……你要是出了事，你讓媽媽怎麽活？”
裴媽媽說著忍不住泣不成聲。
她就這麽一個女兒，一想到可能發生在女兒身上的那些事情，她只覺得一顆心都快被挖出來了一般。
裴然不是傻子，聽了這些早就反應了過來。
媽媽說的是對的，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一旦空間暴露，她就算不死也會麻煩一堆。
“媽媽媽媽，你別哭，我答應你，我一定不會讓別人知道我有空間這件事，我保證。”
“好，好，媽媽相信你，然然，媽媽什麽都不求，媽媽就只希望你能從這次的天災中活下來。”裴媽媽抱緊了裴然。
“別哭了媽媽，我們還得再出門，我們還要囤更多的物資。”
“好，好，我們這就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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濟州永安區。
“前方路口左轉，經過村鎮，限速15……”
聽著AI導航聲的指示，李昭昭慢慢將方向盤向左打，駛上一條不太平坦的泥土路。
她開的是學校裏的那輛破舊的校車，車裏還有十來個小姑娘，一個個抱著自己的書包乖乖坐著。
過道上大包小包的，都是她們的衣服和學校發的棉被。
李昭昭慢慢踩著油門，大聲喊道：“同學們坐穩了哦！”
幾個小姑娘忙應了聲“好”。
一個紮著雙馬尾的小姑娘忍不住挺直了胸膛探著頭看向那有點熟悉的泥土路，大聲道：“昭昭老師，這是去我家的路！”
李昭昭辨認著小孩的音色，沒回頭笑著道：“對，這是去你家的路。”
另一個短發小姑娘聞言忙道：“我家在愛娣她們村隔壁，這也是去我家的路！”
幾個孩子嘰嘰喳喳的，都是年紀相差不大的小姑娘，朝夕相處的，彼此之間感情都不錯。
昨天到最後，一共有十九個小朋友的家長推脫不願來接小孩。
她們又是打電話又是發短信的，最後有七個家長被她們這鍥而不舍的精神磨得沒辦法，給了詳細的地址，讓她們幫忙把孩子送過去。
那七個地址明確的，最後林綿連夜帶走了三個距離她家比較近的，另外兩個舍管阿姨各帶走了兩個，剩下最後這些小朋友，都是家長沒有再給她們任何回覆的。
李昭昭不死心，對照著她們入學時候填下的地址，決定親自送她們回家。
這十來個小孩子東南西北四個方位各有分布，她研究了好久，才定制出一條相對比較便利的路。
但饒是如此，順利的話，這十二個小孩子，至少也要送到今天深夜才能送完。
愛娣家是相對最近的一家，距離學校二十公裏左右，不過都是山路，比較難走。
上了泥土路後不到幾分鐘，就有車輛迎面走來。
鄉間小路並不寬闊，校車本身體積就大，來的還是貨車，李昭昭忙靠邊停下，等對方艱難地過去之後，才再向前開去。
坐在貨車裏的是村裏的一對中年夫妻，滿載著一車的糧食棉被等物資，正往城裏逃。
看到印著青鳥小學標志的校車，中年男子邊開著車邊道：“這該不會是送洪寶林女兒回來的吧？”
中年婦人也瞅了一眼。
兩車交匯時開得很慢，透過車窗玻璃，有個紮著雙馬尾的小姑娘剛好轉頭和同伴說著什麽，剛好被她看到。
中年婦人嘖了一聲：“真是洪寶林家那閨女，叫愛娣是吧？還真別說，雖然青鳥小學不怎麽樣，不過愛娣那丫頭去了後，可比在家裏看起來精神漂亮多了。”
中年男子冷呵了兩聲：“現在送回來，有什麽用？”
中年婦人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夫妻倆人不再講話，加快了油門朝著村外而去。
李昭昭並不知道這一幕的發生。
破校車吱呀吱呀地往村子裏開去，沿途不停遇到各種貨車或者是貨堆得比人還高的三輪車，都是收拾了家裏物資正往高處逃亡的村民。
本來就不太平坦的道路被這頻繁往來且吃重很緊的車壓出一道一道的車印子，風一吹，塵土飛揚。
李昭昭看著一個個神色匆忙慌張逃荒的村民，再想想身後的小姑娘們，嘆了口氣。
可能確實家裏騰不開手，所以才沒有及時來接她們吧。
還好自己一大早就把孩子給他們送過來了，不然也不知道再耽擱下去，他們什麽時候能騰出空來接孩子。
沿著土路繞著一座座低矮的丘陵開了約莫分鐘，終於看到了第一棟房子。
洪愛娣臉兒紅撲撲地半站了起來，她已經認識路了，和李昭昭道：“昭昭老師，從這條路一直走，等一下就可以看到我家了！”
村裏同樣是一片人仰馬翻，家家戶戶門口都堆滿了各種物資，正往或新或舊的小貨車、三輪車上堆東西。
這個村子四周都是丘陵小山坡，往年每次暴雨下久一點，整個村子的道路和農田都會被淹掉，小型的滑坡泥石流也很常見。
因此，在看到天幕那恐怖的末日暴雨之後，所有村民都慌慌張張地收拾了起來。
無論能不能在外面找到高層樓房，他們都得盡快搬走。
哪怕是先搬到高一點的平坦的地方也好，總好過直接被山洪沖走。
李昭昭開著校車往前走，遠遠看到了洪愛娣家，大門敞開著，屋檐下一片淩亂。
一個中年男子正在往三輪車上固定桌椅那些家具。
李昭昭校車開過來時，他擡頭看了一眼，又低頭繼續盤著繩子。
車慢慢停下，洪愛娣迫不及待地解開安全帶，拎著自己的小書包過來車頭這邊。
李昭昭摸了摸她的頭，轉頭進車廂把寫有洪愛娣名字的行李拎了出來，打開車門帶著洪愛娣下來。
洪愛娣向前跑了兩步，對著那個正在捆著家具的男子道：“叔叔，我回來了。我爸爸媽媽呢？”
洪寶貴頭擡都不擡，邊忙邊道：“搬了。”
洪寶林行動很快，昨晚半夜就開始收拾搬家。
今天淩晨六點左右，最後一批行李和洪愛娣的媽媽、兩個弟弟都被送出去了。
“搬了？”
洪愛娣才八歲，根本不能理解這兩個字意味著什麽，不解地重覆了一遍。
李昭昭一驚，忙接過話道：“您好，我是青鳥小學的老師，您是洪愛娣的叔叔是吧？洪愛娣爸媽已經搬走了嗎？”
洪寶貴將所有的桌椅都固定好，這才拍了拍手道：“嗯，昨晚就開始收拾東西搬了，早上六點多連人帶物都搬完了。”
洪寶林是做房屋建造裝修的，自己家裏就有一輛用來運輸建材的貨車，這種家庭，搬家速度是最快的。
“請問您知道他們搬到哪裏了嗎？他們還會再回來嗎？昨天也聯系不到他，我這剛把愛娣送回來，您能幫忙聯系一下讓他來接小孩嗎？”
洪寶貴搖了搖頭：“不知道，我們十年前就分家了，哪裏知道他要搬去哪裏。”
“至於回來，”
洪寶貴看了一眼洪愛娣，“他們貨車都借給村裏的人拉貨了，用一趟要三千永澤幣，正是賺大錢的時候，還回來幹嘛？”
洪寶貴講到這兒忍不住冷笑。
他等到洪寶林一家人都搬完了，才開口找他這個親大哥借一下貨車。
結果他的好大哥，告訴他，貨車他已經租出去了，用一趟要三千。
他和洪寶林是親兄弟，雖然分家了，但也居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天災明天就要到了，他自己搬完，半點沒考慮他這個弟弟，一聲不吭直接把車租給其他鄉親。
洪寶貴正堵著一肚子氣呢。
三千他是出不起嗎？
他不要求大哥白借車給他，但作為親兄弟，至少可以先問一下他要不要租吧？先租給他總可以吧？
“那愛娣她？”
李昭昭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手機裏洪寶林的號碼仍然是拉黑他的狀態，她只得道：“那你能幫忙把愛娣送到你大哥家裏嗎？”
洪寶貴似笑非笑地看著李昭昭：“他的女兒，他自己都不管，你讓我管？”
“他不接你電話，不接愛娣回家，沒告訴任何人地址就搬走了，是什麽意思，你不懂？”
洪寶貴的話如一顆驚雷般在李昭昭耳邊炸響。
洪寶貴嗤了一聲，還老師呢，真是天真幼稚。
一個背著小書包的小男孩恰此時從屋裏跑了出來。
看到洪愛娣，蹦著跳著嚷了起來：“洪愛娣，你爸爸媽媽搬走咯，不要你咯，他們只要你弟弟，不要你咯！你沒人要咯~”
那是洪愛娣的堂弟，今年才五歲。
這個年紀的小孩，人嫌狗厭，哪裏懂什麽“不要你了”，他不過是聽到了自己爸媽的私聊嘲諷，所以學了一嘴。
“進屋玩去，在這多嘴。讓你媽收快點。”
洪寶貴轉頭吼了兒子一聲，也不管李昭昭她們，騎上了三輪車吭哧吭哧地朝著村外駛去。
堂弟的話劈頭蓋臉地咂了過來，洪愛娣茫然地站在屋前的空地上。
大開的屋門就像是一只黑黝黝的深淵巨獸，張大了嘴巴看著她，她腦子裏亂成了一團漿糊。
“啪嗒”手裏的書包落了地，洪愛娣猛地拔腿就往屋內跑去，撕心裂肺地喊了起來，“爸爸，媽媽——”
聲音裏帶著一種令人心酸的驚懼。
校車上的其他十來個孩子都趴在車窗前，怔怔地看著這一幕鬧劇。
李昭昭也楞在當下，心裏某個早已經結痂的傷口突然崩裂，瘋狂地湧著鮮血。
兩滴眼淚猝不及防地砸下，被鋪滿灰塵的土路瞬間吸收。
“爸爸，媽媽——”
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從已經空了大半的房子裏傳到了屋外，洪愛娣的聲音越來越嘶啞，好似一個壞掉的齒鋸摩過幹澀的鐵皮。
她倉惶地推開一扇扇房門，把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都找了一遍，最後才一抽一抽地拖著沈重的步伐，近乎挪動地回到大門口。
臉蛋因為強烈的情緒波動漲得紅紅的，涕淚和淩亂的發絲交橫，看著好不狼狽。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好一會兒才從牙縫裏擠出話來：“老…老師…我爸爸，我爸爸是不是真的，真的不要我了——”
李昭昭大慟，快步向前來將她摟在懷裏，強忍下瘋狂湧了上來的情緒，不停撫摸著她烏黑的頭發，一遍遍道道：“沒事，沒事，老師要你，老師要你。”
嘻嘻笑著的堂弟探頭探腦地想出來看熱鬧，被母親一巴掌蓋在腦袋上，“給老娘安生坐好了，再出去多嘴一句老娘扒了你的皮。”
周邊幾戶正在收拾家當的人家聽到動靜，都搖了搖頭。
“造孽啊，寶林那小子可真不是個東西。”
“他當裝修瓦工一年起碼二十萬的年薪，能把閨女丟到青鳥小學去，能是什麽好鳥？大難臨頭丟掉了不是正常。”
“說來說去，還不是覺得多一個人多一張嘴，可愛娣那小身板，一頓能吃多少飯？這些年，別的不說，她三四歲開始帶弟弟做家務，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唉。”
“算了，現在丟了也好，總好過末日來了，被賣了被煮了都指不定。我看這老師也是個負責的，這種時候了，還拉了一車的小學生，這是一家一家送呢。”
“一家一家送？有什麽用，家長不去接的，不就是默認不要了的嗎。亂世見人心啊，太平年代裏一個個生，覺得孩子是勞動力，末世裏倒好，嫌棄孩子是累贅了。”
……
無數的想法從李昭昭的腦子裏一閃而過，但最後她只握緊了拳頭，什麽都沒做。
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找到了洪寶林，把愛娣送過去，又能怎麽樣？
他就不會再把閨女丟了賣了嗎？
一旦缺衣少糧到了極致，愛娣被賣給那些易子而食的人都有可能。
李昭昭在洪愛娣跟前蹲下來，擦掉她臉上的眼淚，鄭重道：“以後你就跟著老師，好不好？他們不要你，老師要你。你以後不要姓洪了，你也不要叫愛娣了，你就叫天愛，好不好？老天會愛你的，老天會保佑你健健康康長大的。”
洪愛娣怔怔地看著眉眼溫和的李昭昭。
從小到大，爸爸媽媽從來都沒有對她這麽溫柔過。
好一會兒，她才終於哇地一聲大哭起來，不住地點頭。
李昭昭心裏酸酸的，抱起小天愛，大步朝著車裏走去。
誰都不知道，其實李昭昭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她甚至都不姓李。
她曾經的名字，叫馮招娣。
曾經也有這樣一個人，抱起她，告訴她，你以後就不姓馮了，也不要叫招娣了，你喜歡吃李子，就姓李好不好？
“日光為昭，你以後就叫昭昭吧，你不要哭，相信老師，你的一生，一定會是溫暖明亮的。”
沈浸在悲傷的情緒中，抱著小天愛的李昭昭，在這一刻並沒有意識到，被學校養得極好的天愛已經有五十幾斤了。
以她不到一米六高，堪堪九十斤重的身板，其實應該是抱不動小天愛的。
但她卻一只手輕松地抱著天愛，另外一只手還從容地拎起天愛那個足有二十幾斤重的被褥雜物包，絲毫不見吃力地上了車。
/
湖州白雲城，趙寧托關系租下了兩間將近280平的辦公室。
在這種時候，小區難租到，面積大的更難，就算有，也是天價，太不劃算了。
她常去的那家孤兒院和養老院人都不少，雖然這種福利機構一般會有聯邦政府出手，可是她常去的那機構在小縣城裏，地方太偏了，時間又趕，她對此並不太樂觀。
她覺得，就算白雲城會建立緊急避險基地，也未必顧得上這些老人或者小孩。
她得做兩手準備。
趙寧和曉麗找熟人訂購了大量的禦寒物資和軟墊。
她童星出道，十幾年來接觸過的服裝公司數不勝數，知名度又在這兒，這事倒是相當順利。
眼見著一包又一包的大棉衣被送了過來，食物也有序開始送到位，趙寧這才舒了口氣，不顧形象地癱坐在地上，打開隨身背著的背包往裏掏。
昨天出門的時候她買了兩瓶水、兩個面包、兩瓶牛奶，還有幾條巧克力以及幾個蘋果橘子。
從昨晚到現在，兩瓶水已經喝完了，面包配著牛奶也吃掉了，不過巧克力還沒吃，可以拿出來充充饑。
手伸進包裏，觸碰到的卻不是蘋果或者獨立包裝的巧克力，而是圓潤的塑料瓶觸感。
趙寧有點疑惑，掏出來一看，果然是一瓶水。
她包裏竟然還有一瓶水？
趙寧看向辦公桌，上面兩個空瓶子她都還沒來得及丟呢，難道是自己包裏本來有一瓶？
她也沒多想，又伸手去找巧克力。
這次觸碰到的是一個蓬松的塑料袋子的觸感，她一怔，掏出來一看，卻是昨天買的那款面包。
這個她記得很清楚，面包不是都吃了嗎？
顧不得渾身的疲乏，不信邪的趙寧直接將包扯了過來，拉鏈一下子全拉開。
包裏的東西一覽無餘地全出現在她眼前，裏面還有一瓶水、一個面包、兩瓶牛奶，幾條巧克力以及幾個蘋果橘子.
？？？
再加上她剛拿出來的那瓶水和那一個面包，也就是說，她包裏原本裝了四瓶水四個面包四瓶牛奶嗎？
趙寧一下子有點記憶錯亂，就算包放得下，這重量也不對啊？
她起身去翻看了下垃圾袋，吃完喝完之後的包裝袋都在裏面。
又看了下手機付款記錄，大概算了下，她確實只買了兩瓶水兩個面包兩瓶牛奶。
趙寧的心怦怦跳了起來，她突然想起，她關註點讚天幕的時候，好像出現了一個“抗災禮包”？
莫非這……
她看向背包，一瞬間楞在當下，包裏原本的一瓶水，現在又變成了兩瓶！
她包裏的物資，好像用了之後，隔幾分鐘會再重新刷新出來！
/
除了突然被拉入小世界裏的池喻、發現自己擁有空間的裴然、發現自己背包物資會刷新的趙寧，還有尚未覺察到自己不同的宋慧李昭昭等人之外，瑞亞星球的不同地方，還有至少兩千餘人，發現自己突然擁有了某種不可說的“神力”。
比如可掌控某種元素、可預見到幾分鐘後的未來、擁有超強戰力、擁有超強自愈能力；
或者是他們突然醍醐灌頂，對某行某業格外精通了起來、腦子裏多了許多原本自己不熟悉的東西。
又或者是他們身邊的某種東西“變異”了，比如可無限存儲物資的口袋，比如可隱身的衣服，會自動記錄某個人未來動向的手機……
而他們，無一例外，都在天幕降臨之際，關註、點讚過【林間鹿】。
那一日，【林間鹿】給關註了她的粉絲們，設置了一份抽獎禮包，裏面的東西都是她花積分兌換的，可幫助度過天災的金手指。
現在，隨著天災逐漸降臨，這些批發的抗災金手指，正在一一自動開獎。
有人欣喜若狂，覺得自己肯定是被天神選中的神使，定能安全度過天災。
有人小心謹慎狀若平常，害怕暴露自己的金手指，給自己招來無妄之災。
也有人眼珠子一轉，聯想到了【林間鹿】最後的那幾句話，氣運之子。
他們現在擁有了金手指，不就代表著，他們就是所謂的“氣運之子”嗎？
這部分人中，有一些膽子比較大的，看著星球各大聯邦發布的尋求氣運之子的公告，心中有了想法。
光靠自己去囤貨，無論再怎麽努力，在資金有限、渠道有限的情況下，肯定是沒辦法囤夠足以讓他們撐過末日的全部資源的。
而且，你物資囤太多了，還會引來眾人的哄搶呢。
就算你囤夠了物資，躲到沒人可找到的安全區裏，那也沒有什麽意思，孤獨地過一輩子，太對不起他的金手指了。
哪有當“全世界的救世主”，活在全世界艷羨敬畏的目光中的滋味好？
末日，合該是他們大放異彩的舞臺！
雖然他們並不清楚“死在冰河末日第三年”“重生回來”到底是怎麽回事，但是，誰知道呢？
反正天幕也沒有細說呀！
冰河末日該是什麽樣子的？他們沒有經歷過，不過歷來有太多太多的作品描述過了，依葫蘆畫瓢就是了，至於重生回來，這更是沒人會細究。
在對比了各大聯邦給氣運之子的承諾之後，擁有了金手指的某些人，各自收拾起行囊，步伐堅定、滿臉驕傲地朝著他們“選中”的聯邦政權機構走去。
他們，是氣運之子！
一幅熱血激昂，壯志澎湃的明日畫卷已經在他們眼前徐徐展開。
他人的末日，將是他們的天堂。
未來，是屬於他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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