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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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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廳內遲遲沒有動靜,阿葉不放心地探頭:“殿下?”

“人是你放進來的?”馮樂真問。從大門口到正廳,中間光是侍衛就五撥人,祁景清卻能在沒有通報的情況下出現,想也知道是有人帶他進來。

阿葉摸摸鼻子,憤憤進屋來:“您罰奴婢吧,怎麽罰都行,奴婢就是看不慣那侯夫人,管不住自己兒子的心,就來找殿下的麻煩,憑什麽?她算什麽東西?她不想讓祁景清知道,奴婢偏要讓他知道,敢招惹我們殿下,誰也別想獨善其身!”

阿葉越說越氣,恨不得拿一把刀追過去,把他們都殺了。

馮樂真神色如常:“若是祁景清身子康健,她必定不會從本宮這兒想法子。”

“殿下!”阿葉聽她替宋蓮說話,頓時急了。

“好了,此事不必再提,也是本宮失了分寸,明知有些事不可為,有些路行不通,卻還是聽之任之,如今……也是時候撥亂反正了,”馮樂真嘆了聲氣,“日後祁景清若再來,便不必再通報,直接拒了就是。”

“他若賴在門口不走怎麽辦?”阿葉擔心。

馮樂真失笑:“他是明事理的人,知道本宮脾性,不會胡攪蠻纏。”

阿葉抿了抿唇,答應了。

之後幾日,祁景清果然每天都來,但無一例外都被拒絕了,最後一次被拒的生活,他盯著長公主府緊閉的大門看了許久,最後一言不發地離開了,單薄孤寂的背影讓阿葉都有些心疼。

“其實仔細想想,他也挺可憐的。”她跟陳盡安說。

陳盡安掃了一眼遠去的馬車:“世上之人,有幾個不可憐的。”

阿葉:“哎呀我又不是那個意思……”

陳盡安沒等她把話說完,便獨自轉身離開了。阿葉討個沒趣兒,輕哼一聲也回了寢房。

突然沒了祁景清這個玩伴,馮樂真的生活無聊了不少,偶爾心血來潮想下棋時,只能抓著阿葉和陳盡安一起,可惜這兩人的棋藝實在上不了臺面,她即便讓個七八子,依然無法阻止兩人輸得慘不忍睹。

阿葉輸得多了,一聽到下棋兩個字就趕緊溜走,陳盡安倒是耐心十足,可惜他的棋藝還不如阿葉,馮樂真每次瞧見都忍不住頭疼。

“……你又輸了,你怎麽又輸了。”馮樂真落下一子,感慨。

陳盡安頓了頓:“卑職的棋下得不好。”

“何止是不好,簡直是臭棋簍子。”馮樂真笑他。

陳盡安臉上染了一層薄紅,似乎有些局促:“卑職會好好學的。”

“這東西靠的是悟性,只學是沒用的,你看祁景清……”馮樂真下意識提到他的名字,陳盡安靜靜看向她。

馮樂真笑了一聲:“他就沒正式拜過師,一切都是自己悟的……罷了,不下棋了,收拾一下去府衙吧。”

“是。”

馮樂真拉人下了幾天棋,便對下棋失去了興趣,開始像以前一樣按時去府衙。

自從她以祁鎮的名義給馮稷去了一封密信後,她與祁家軍如今的關系就隱隱被擺在了臺面上,馮稷當初將她送來營關,是想看他們狗咬狗一嘴毛,結果他們非但不鬥了,反而結了盟,這著實讓他生了好大一場氣,也結結實實地病了幾日。

馮樂真才不管他病不病的,帶著人在府衙盤了幾天的賬後,在最後要交給朝廷的賦稅額數上用筆劃了一道,重新在旁邊寫了一個數。

“今年就交這些吧。”她說。

“就交這……”胡文生都快嚇死了,“這這這怎麽行,這也太少了!”

“營關今年打了一場仗,你身為邊塞總督,該知道打仗有多費銀子,我們交得少一點不也正常?”馮樂真反問。

胡文生眼睛都瞪起來了:“交少一點正常,但少這麽多就不正常了吧!”

這幾年營關愈發富裕,府衙賬面上的錢也越來越多了,按律法是要大半都交給朝廷的,但殿下說要先把營關的路修好,再添些私塾之類的,暫時還像以前一樣往上交,他私心裏也覺得百姓更重要,便按她說的做了。

如今該修的都修了,該建的也都建了,百姓的日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好了起來,本以為今年可以正常上繳朝廷了,結果她倒好,非但不打算正常上繳,還想昧下十之七八。

“就、就這一點銀子,還不如一個小城交得多,朝廷肯定會覺察出異常,到時候一旦查下來,下官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胡文生心下惶惶,只能苦苦哀求。

馮樂真掃了他一眼:“天塌下來有本宮頂著,你怕什麽?”

“話是這麽說,可殿下再不濟還是皇上的親姐姐,下官是什麽?下官就是個屁!”他是真被馮樂真寫的這個數嚇著了,連話語都粗俗許多,“殿下喲,您還是饒了下官吧,下官實在是不敢啊!”

馮樂真扯了一下唇角:“這樣,你先別急著上報,再考慮幾天,說不定幾天之後就改變主意了呢?”

“絕無這種可能!”胡文生說得篤定。

馮樂真眨了眨眼,沒有再說什麽。

離了府衙,阿葉立刻說:“殿下,胡文生這個人看著挺好說話,但犟起來也是八頭牛都拉不住,他若始終不同意,殿下打算怎麽辦?”

“他會同意的,”馮樂真笑笑,“就算他不同意,馮稷也會逼得他同意。”

阿葉:“為何?”

“且等著吧。”馮樂真並未解釋。

這一日之後,胡文生便像是想到了什麽,總是有意無意地躲著馮樂真,即便有時候躲無可躲,也只是硬著頭皮打個招呼,然後就急匆匆離開。

對他態度的轉變,馮樂真不以為意,只是讓阿葉盯著他,莫讓他沖動之下給京中去信,耽誤了自己的大事,好在胡文生此人雖然偶爾拎不清,卻也不是個蠢人,並未做出私下告密的蠢事。

接連五六日後,京都城終於傳來了一個消息——

皇上有意在營關再設一監察司,從京中選拔官員前來營關上任,官職不大不小,剛剛比胡文生的營關總督一職大上半級。

這個消息一傳出來,胡文生大半夜就跑到了長公主府。

“下官這些年守著營關,可以說是鞠躬盡瘁,人人都巴結侯爺,想在營關過得舒服些,偏下官一門心思為百姓好,半點都不肯向他讓步,這麽多年簡直是如履薄冰,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皇上倒好,非但不感念下官的好,還想弄個什麽監察司,您說監察司能監察什麽,鎮邊侯嗎?!還不是沖下官來的嗚嗚嗚……”

深更半夜,胡文生哭得撕心裂肺,馮樂真忍著困倦聽他絮叨完,便溫聲安慰一句:“別這麽想,或許是皇上覺得你太累了,想派個人來幫你分擔分擔。”

“真要是分擔,就該派個兒子來,給下官派個爹來是什麽意思!”胡文生憤怒,“官職剛好比下官大半級,這到底是他替下官分擔,還是下官替他分擔?!”

“別管誰替誰分擔,做好自己的分內之事就是。”馮樂真終於忍不住,掩唇打了個哈欠。

胡文生憤怒:“下官也這樣想,可這監察司擺明是沖下官來的,只怕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就是燒下官,殿下,您可要救救下官啊!”

“本宮為何要救你?”馮樂真反問,“你是本宮的人嗎?”

胡文生被問得一噎,再開口眼神都虛浮了:“下官、下官這幾年也替殿下做過不少事,殿下難道不該……”

該什麽,說不下去了。

馮樂真笑笑:“你是個聰明人,營關最近的風聲,想來你也是聽說了。”

“下、下官不知道殿下在說什麽。”胡文生汗如雨下。

馮樂真笑了一聲:“總督大人確定不知本宮在說什麽?”

“……殿下喲,下官就是個沒背景沒本事的小官,您又何必非要來為難我呢?”胡文生都快哭出來了。

馮樂真攤手:“本宮也不想為難你,可是人在局中,哪有獨善其身的,你說是吧總督大人。”

胡文生長嘆一聲,半天都沒有說話。

馮樂真也不在意,只讓他回去好好想想,想通了再來找她。

“別來得太晚,等皇上的調令一下來,縱使本宮有通天的本事,只怕也幫不了總督大人了。”馮樂真細心叮囑。

胡文生苦著一張臉,答應一聲便離開了。

阿葉等他走了立刻問:“可要再推他一把?”

“不必,他不會讓本宮等太久的。”馮樂真篤定道。

果然,不出三日,胡文生便來了。

“下官只求殿下一件事,將來不論發生何事,都要保我胡家老小安全。”胡文生緊繃著一張臉道。

馮樂真神色淡定:“本宮以性命起誓,即便將來本宮一敗塗地,也保證你一家老小毫發無損安度此生。”

“得殿下如此承諾,夫覆何求。”胡文生感慨一聲,總算是認命了。

馮樂真微笑:“那府衙的賬冊……”

“都聽殿下的。”胡文生立刻道。

馮樂真滿意了,留他用了個午膳才讓人離開。

範公公負責送他出去,把人送走後立刻折了回來:“殿下,方才胡大人提起皇上要在營關設立監察司的事,老奴怎麽沒聽過說。”

“沒有的事,你自然沒聽說過。”馮樂真淡定回答。

範公公頓了頓,懂了:“也不知總督大人何時才能回過味來。”

“從答應效忠本宮那一刻起,他便沒有回頭路可走了。”馮樂真端起茶杯輕抿一口。

範公公失笑,又隱隱擔心:“他若是後悔了怎麽辦。”

“不會,”馮樂真放下杯子,“他雖沒什麽出息,但也是言而有信,既然答應了,就絕不會再後悔。“

範公公點了點頭,正要說另一件事,阿葉突然清了清嗓子。

“不舒服?”馮樂真問。

阿葉立刻站直:“沒、沒有。”

馮樂真掃了她一眼,轉身回屋去了。

“範公公!你想幹什麽呀。”阿葉壓低聲音抱怨。

範公公無奈:“還能幹什麽,自然是告訴殿下,今早侯夫人求見的事。”

“告訴什麽告訴,我都將人攆走了,還有什麽可告訴的,她先前來長公主府說那麽多有的沒的,殿下肚量好不與她一般見識,不代表我也能當什麽都沒發生過,總之她以後再來,你直接將人趕走,不要再告訴殿下。”阿葉皺著眉頭叮囑。

範公公不太認同:“若是有要緊事怎麽辦?”

“若真是要緊事,祁鎮就親自來了。”阿葉睨了他一眼。

範公公一想也是,嘆了聲氣道:“行吧,我記住了。”

阿葉這才滿意。

雖然設立監察司一事只是馮樂真為了收攏胡文生設的局,但馮稷在意識到鎮邊侯府和長公主府隱有結盟之勢後,也確實有了動營關的意思,於是再三斟酌之後,以思念皇姐為由下旨請馮樂真回京。

這一招,可謂是釜底抽薪,畢竟她可以回京,祁家人卻是無事不得入京,這樣一來強行將他們隔開,即便是要聯盟,只怕也會有心無力。

馮樂真當然不會答應。

不僅不答應,還拒絕得十分痛快。

“本宮這幾年身子不如從前,只怕受不得路途顛簸之苦,皇上若實在想念皇姐,不如請他親自來一趟營關,本宮必定倒屣相迎。”馮樂真看著眼前的聖旨,接都不肯接。

這次來傳旨的還是上回那批,幾人看著馮樂真略有些豐盈的面頰汗如雨下,心想您哪有半點身子不如從前的模樣。

馮樂真也不介意他們怎麽想,轉身進屋前擡眸看了阿葉一眼,阿葉立刻一人給了一袋金子。

“這、這賞賜實在是太多了。”以如今皇上對長公主的忌憚程度,幾人捧著金子,猶如捧著燙手山芋。

“只管拿著,差事辦得好,將來還有不少賞賜,”阿葉說著,笑著看向最年長的一個太監,“奴婢記得李公公是年過二十才進宮的,進宮前已有妻兒,算起來兒子也該十一歲了吧。”

太監顫了顫,臉色瞬間蒼白:“奴才、奴才……”

“聽說他讀書不錯,只是家中並非良籍,沒辦法考取功名,殿下心善,看不得明珠蒙塵,是以托人給他重新入籍,李公公這次回去,定要勸他好好讀書,莫要辜負殿下一片苦心。”阿葉笑道。

太監咽了下口水,顫巍巍跪倒:“奴才明白,奴才……回京以後,一定會好好相勸。”

阿葉滿意笑笑,又與其他幾個人說了話,這才進屋去。

“辦妥了?”馮樂真問。

“殿下放心,都辦妥了。”阿葉笑道,“範公公可真是個能人,都離宮這麽多年了,宮裏那些老人的事依然如數家珍,這回也幸虧有他在,這幾個人回去絕不會亂說的。”

馮樂真笑笑:“範公公一向周全,若非他私心裏偏袒本宮,如今在馮稷身邊服侍的也不會是李同了。”

阿葉小心地看她一眼,見她並沒有傷心之色,便略微放心了些:“李同這幾年在宮裏的日子並不好過呢,聽說他做錯了好幾件事,害得三個五品以上官員枉死,皇上即便有心用他,也不敢犯眾怒,只能打發他去冷宮服侍犯了錯的宮妃。”

冷宮那種地方,不論是誰去了,都是被人踩在腳底的命,更何況他早些年手段太狠,得罪了不少人,只怕會比一般人還難熬。

對於李同的下場,馮樂真倒不意外,畢竟……

“有傅知弦在,他怎麽可能過得痛快。”馮樂真勾唇。

阿葉也笑:“好久沒聽到您提傅大人了。”

“本宮沒事提他做什麽,”馮樂真走到窗前,“不過仔細算算,再見的日子也不遠了。”

“什麽?”阿葉沒聽清。

馮樂真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阿葉看著她的背影,猶豫半晌小心道:“殿下,世子爺自從不來咱們府上後,便開始閉門不出,一連這麽多天都沒消息了。”

“許是想通了,”馮樂真回答,“如此也好,省得本宮再頭疼。”

阿葉想起宋蓮這幾日又來了的事,糾結一下到底還是沒有告訴她。

傳旨太監很快將她病重的消息帶回了宮中,馮稷大怒,指著傳旨太監質問:“你們親眼看見她病了?!”

“回、回皇上的話,是真的病了,臉色發白,人也消瘦,瞧著……像是時日無多。”太監當著馮稷的面撒謊,汗如雨下。

一側的傅知弦聞言眼眸微動,卻也沒有開口說話。

馮稷鬧了好大一場,讓其他人都滾出去後才問傅知弦:“傅愛卿也覺得她病了?”

“若真病了,該一早就傳出風聲才對,怎會到傳旨召她回京時才病?”傅知弦平靜反問。

他沒有附和那些太監的話,馮稷心氣兒順了些:“要朕看,就是這群狗奴才被收買了,合該碎屍萬段才是!”

“皇上息怒,長公主一向聰慧,若她有心要撒謊,幾個奴才是瞧不出來的,皇上若因此遷怒他們,只怕會引起朝臣不滿。”傅知弦勸說。

馮稷瞪眼:“難道就這樣算了?!”

“當然不能,只是要從長計議,”傅知弦將倒下的椅子扶起來,“如今還不知她與祁家到了哪一步,若是貿然行事,只怕反而會逼得他們合作。”

“從長計議從長計議,朕自登基以來,不知聽過多少遍從長計議了,可到如今計出個什麽結果來?”馮稷怒氣沖沖,再看向傅知弦時突然多了一分懷疑,“傅愛卿,你莫不是還對她舊情難忘,故意在這兒糊弄朕吧?”

“皇上既然信不過微臣,微臣日後再不管這些事就是。”傅知弦說罷,直接轉身離開。

“回來。”馮稷不悅。

傅知弦停下腳步,平靜看向他:“皇上,先帝對微臣恩重如山,當初微臣既然答應他要輔佐皇上,便不敢有半分異心,皇上若是不信,大可以革去微臣所有職務,叫微臣從此不入京都城。”

聽他提起先帝,馮稷表情和緩了些:“罷了……朕也是一時氣極,你莫要怪罪。”

傅知弦行禮:“微臣不敢。”

君臣兩個又聊了幾句,傅知弦轉身離開,馮稷盯著他的背影看了許久,臉色漸漸沈了下來。

叮鈴鈴……叮鈴鈴……

鈴鐺聲響起,不出片刻一個腰上掛著鈴鐺的男子出現在禦書房內。

“參見皇上。”

馮稷深吸一口氣,靜了片刻後緩緩開口:“你去營關,調查馮樂真是否真的病了,若是真的,就盡快回來覆命,若是假的……殺。”

“是。”男子轉身就走。

“站住。”馮稷又將人叫住。

“皇上還有何吩咐。”他聲音清朗,如錚錚玉石。

馮稷神情明滅不定,許久才緩緩開口:“再等等吧,如今正是風口浪尖,你即便去了也很難做些什麽,不如再等一段時日,等到營關一眾都放下戒心……”

“是。”男子垂著眼眸,還是只回一個字。

馮稷扭頭看向窗外,今年的夏天來得格外早,這才四五月,便已經熱得厲害了,也不知營關那邊是否也是如此。

營關一進五月,也開始熱了起來,只是相比京都城的熱,實在是不值一提,至少在馮樂真看來,營關的夏天是她見過最沒有脾氣的夏天。

自從她拒了馮稷的聖旨,京都城那邊很是安分了一段時間,但以她對馮稷的了解,此事應該還沒有結束,於是思來想去,還是特意去了一趟軍營,跟祁景仁提加強城中守衛的事。

“以馮稷的性子,強硬的不行,只怕是要動殺機了,不是對你,就是對本宮,更大概率是對本宮,畢竟他忌憚你手中兵權,阿葉這兩年雖然訓了不少侍衛,京都那邊也陸陸續續送人來,但還是不太夠,只能讓你的人多盡心了。”

“是……”

“這段時間府衙就要往上遞賬本了,本宮已經做了新的,也抄了一份給你,你粗略瞧一瞧,萬一馮稷派人來查,你答得與我們有出入就不好了。”

“好,我記著了。”

馮樂真點了點頭:“還有……”

話沒說完,一擡頭就看到祁景仁心不在焉的模樣,她頓時蹙起眉頭:“祁景仁。”

祁景仁一頓:“殿下……”

“從本宮進營帳開始,你就神不守舍,莫非是遇到什麽事了。”馮樂真耐著性子問。

祁景仁頓了頓,半晌才小心翼翼開口:“殿下,您是不是還生我母親的氣呢?”

馮樂真聞言,頓時蹙起眉頭。

宋蓮去找過她的事不算秘密,祁景仁知道也正常,但她們早有默契,對此事閉口不談,結果這都快過去一個月了,祁景仁卻突然又提了起來。

“有什麽事嗎?”馮樂真直覺不太對。

祁景仁無奈一笑:“母親擅自去找您的事,我與哥哥都說過她了,她也早就知錯,還有心向您道歉,只是被我和哥哥攔下了,若您還生她的氣,卑職在這裏替她向您道歉,她真的知道錯了。”

“本宮沒將此事放在心上。”馮樂真平靜道。

祁景仁一頓:“那您……為何不肯見她?”

馮樂真被問得一楞,當即瞇起眼眸看向門口的阿葉,阿葉心虛望天,仿佛無事發生。

“夫人去過長公主府?”她直接問。

祁景仁:“去過,只是被拒之門外……殿下不知道?”

“她去長公主府做什麽?”馮樂真避開她的問題。

祁景仁沈默片刻,苦笑:“我哥他……情況不太好,她或許是想請您去看看他吧。”

馮樂真眼眸微動,靜了一瞬道:“本宮又不是大夫,不會看病救人。”

“哥哥他是心病……罷了,您不願意去就不去,總歸是我們家事,不好勞煩殿下。”祁景仁有分寸地不再提此事。

馮樂真應了一聲,也有些心不在焉。

見過祁景仁後,馮樂真便回家去了,對於阿葉擅自將侯夫人拒之門外的事,她也沒有過多苛責,只是說一句日後不要這樣了。

阿葉訕訕,但也乖乖答應了。

本以為此事就這樣輕輕揭過,馮樂真也盡可能不去打聽祁景清的消息,誰知才過兩三日,祁鎮夫婦便一同來了。

馮樂真一瞧見宋蓮紅腫的眼睛,心裏頓時咯噔一下:“可是景清出事了?”

“殿下,”宋蓮想跪下,但一想到上次下跪是因為什麽,又怕馮樂真覺得自己在逼迫她,糾結半天最後只是福了福身,“殿下,求您去看看景清吧。”

“他怎麽了?”馮樂真又問一遍。

宋蓮的淚瞬間掉了下來:“都是我不好,我當初不該擅自來找殿下……”

說著話,便開始哽咽。

祁鎮也仿佛沒了精氣神,嘆了聲氣啞聲解釋:“自從殿下不再見他,他便開始閉門不出,但每日裏藥按時喝,飯也按時吃,瞧著並沒有什麽異常,我們便以為他放下了,誰知……”

“他越來越消瘦,臉色也越來越差,前天開始更是完全站不起來了,我們這才知道,他整夜整夜睡不著,每次用完膳都會吐,大夫說若再繼續這樣下去……只有半年可活了。”祁鎮咬緊牙關,腮幫子抽了幾下。

關於夫人上次來找馮樂真的事,他其實並不知情,還是發現兒子的不對勁後,夫人才忍不住告訴他,他也是那時才知道,原來兒子對馮樂真一直有這樣的心思。

他根本來不及像夫人那樣心生反對,便聽到了大夫的話,如今的他哪有功夫想那些有的沒的,只希望兒子能盡快好起來。

祁鎮盯著馮樂真看了半晌,突然屈膝跪了下去,宋蓮驚呼一聲,反應過來也趕緊跪下。

“殿下,求您看在我祁鎮為大乾鞠躬盡瘁的份上,救救我兒。”祁鎮低下頭顱,以一個父親的身份向馮樂真求情。

馮樂真皺了皺眉,伸手去扶二人:“侯爺,夫人,你們這是……”

“求殿下答應。”祁鎮眼圈紅得厲害。

馮樂真深吸一口氣:“阿葉!”

“馬車已經套好了。”阿葉連忙回答。

馮樂真答應一聲,徑直往外走去,祁鎮夫婦見狀也趕緊追了過去。

馬車一路疾馳,轉眼便出現在侯府之中,馮樂真輕車熟路來到主院,沒等伸手敲門,書童便極有眼色地開了門,她徑直便要往裏走。

“殿下。”書童連忙叫住她。

馮樂真腳下一停。

“殿下,世子如今十分脆弱,實在經不起折騰,還望您……多勸勸吧。”書童小聲哀求。

馮樂真眼眸微動,擡腳走了進去。

許久沒有來過,屋裏的藥味似乎更濃郁了,她一步步緩慢上前,便看到祁景清面色蒼白地躺在床上,此刻也不知是睡著還是昏了過去。

這麽久沒見,他的確消瘦許多,躺在那裏幾乎沒什麽存在感,好似隨時都會徹底消失。

馮樂真盯著他看了許久,最後撫平衣裙在他身側坐下。

雙眸緊閉的祁景清若有所感,迷迷糊糊中睜開眼睛。馮樂真與他對視一眼,將他枕頭下的帕子抽了出來,果然瞧見上面有一處的刺繡都毛了。

也不知他撫過多少次,才能將絲線都弄成這樣。

“……我是在做夢嗎?”他緩緩開口,聲音虛弱沙啞。

馮樂真垂著眼眸,將手帕疊成方塊塞到他手中:“何時偷了本宮的帕子?”

祁景清微微一頓,意識到眼前人並非夢中幻影後,呼吸突然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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