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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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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說是要去侯府做客,然而真當侯府的人上門來請時,馮樂真卻避而不見。

“連拜帖都不遞,也太沒規矩了。”她惋惜道。

範公公心領神會:“老奴這就去打發了他們。”

馮樂真目送他離開,一回頭便看到沈隨風心不在焉的模樣。

“怎麽?”她溫聲問。

沈隨風回過神來:“殿下,世子體弱,只怕耽擱不得。”

“放心,本宮有分寸,”馮樂真說罷,見他還是憂慮,於是又補充一句,“若他真病到無法耽擱的地步,如今來的就不會只是小廝了。”

沈隨風眼眸微動,沒有再與她辯駁。

將小廝打發走後,侯府那邊果然沒了動靜,一直到了下午時,才遞了拜帖進來。

“拜帖上寫了誰的名字?”馮樂真掃一眼阿葉手裏的拜帖,連接都懶得接。

阿葉:“是侯夫人自己的名字。”

“她要獨自前來?”馮樂真眉頭微挑。

阿葉:“正是。”

馮樂真笑了:“本宮與侯夫人多年未見,也是思念得緊,只是如今府中事務繁忙,實在是騰不出空來……不如這樣,將見面的時間定在三日後,三日後本宮就算再忙,也一定會騰出時間招待她。”

沈隨風翻看醫書的手頓了頓,低著頭沒有說話。

阿葉領了命令便轉身離去了,偌大的寢房裏頓時只剩他們兩人,馮樂真擡眸看向沈隨風,問:“你有話說?”

“說了殿下只怕要生氣。”沈隨風嘆氣。

馮樂真笑了一聲:“若是因為怕本宮生氣就不說,你就不是沈隨風了,說吧,是不是因為本宮利用祁景清的病與侯府博弈,讓你不高興了?”

沈隨風彎了彎唇角:“不高興倒不至於,畢竟殿下如今也需要一個契機,逼侯府先低頭,殿下以後的日子才好過一點,只是……殿下,我是個大夫,世子是師父臨終前托付給我的病人。”

雖然早在說了自己是祁景清的主診大夫時,就已經料到今日境況,可真到了這地步,多少還是有點過不去自己那關。

今日天晴,日頭隔著窗戶曬進屋裏,給寢房添了一分不同於地龍的熱意。

屋子裏靜悄悄,兩人無聲對視,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許久,馮樂真斟酌道:“本宮若是綁了你,你會不會好受一點?”

沈隨風:“?”

“本宮綁了你,就算你並非自願耽誤病患,也就沒有違背你行醫的準則,你覺得這樣如何?”馮樂真問。

沈隨風:“我不是那個意……算了,想來世子的病也不算嚴重,否則以鎮邊侯夫婦愛子如命的脾氣,早就親自登門了。”

他不願再多說,惹得馮樂真多看了他兩眼。

兩人都是心平氣和,可氣氛就是突然變得古怪,一直到第二封拜帖送來,屋裏凝滯的空氣才略微流動。

“鎮邊侯夫婦就在府外等候。”阿葉察覺到氛圍奇怪,不自覺壓低了聲音。

沈隨風一頓,眉頭當即蹙了起來。

馮樂真擡眸:“他們可說什麽了?”

“只說想請殿下和沈先生過府一聚。”阿葉回答。

人和拜帖一起來了,說明祁景清的病情已經耽誤不得。沈隨風喉結動了動,無聲看向馮樂真。

“那便去吧。”馮樂真在他的註視下緩緩開口。

阿葉一楞:“他們當初把我們關在城門外受冷風吹,還帶頭孤立殿下這麽久,就、就這麽算了?”

“不然呢?”馮樂真反問。

阿葉面露遲疑:“怎麽也得讓他們在外面站足一個時辰吧,就算不是為了報先前的仇,也得叫整個營關都知道,咱們長公主府就是比他鎮邊侯府高一等才是。”

沈隨風手裏捏著茶杯,卻始終沒有端起來。

他在等馮樂真的答案。

馮樂真沒有說話,只是在他的註視下起身往外走去。

他終於如釋重負,立刻也跟了過去。

祁鎮夫婦親自前來時,便已經做好了在長公主府大門外長久等待的準備,結果剛等了不到一刻鐘,大門便開了。

“侯爺,夫人。”方才還面無表情的馮樂真一瞬掛上笑意,熱切地走了出來。

祁鎮夫婦年過四十,在這營關的風雪摧折下看起來像五十多歲,卻也依稀能瞧見當年不俗的容貌。

有求於人,加上馮樂真笑臉相迎,二人也不好太過冷臉,只是惱了她十餘年,乍然裝什麽熱切,卻也是做不到的。

至少祁鎮做不到。

“參見殿下。”他硬邦邦行軍中之禮。

侯夫人宋蓮倒是柔和一些,面對這個曾經將自家兒子推下水,如今又霸著最好的大夫拿捏他們的女人,別管心裏怎麽想,但面上沒有流露出一絲反感:“參見殿下。”

“二位不必多禮,方才聽府內下人說你們來了,本宮還不相信,沒想到竟是真的,”馮樂真笑得溫柔,“本宮手下這些人真是愈發沒規矩了,竟然讓二位在雪地裏等這麽久,本宮定要好好罰他們。”

“殿下倒也不必將一切錯處推給下人,若非殿下授意,他們豈敢攔了本侯三次。”祁鎮一如既往的火爆脾氣,即便有求於人也要將事撂出來。

“攔了三次?這是怎麽回事?”馮樂真頗為驚訝,若非沈隨風當時一直在她身邊,只怕真要以為她不知情了。

“奴婢該死,”阿葉匆忙上前,“先前有人來敲門,張口就說是侯爺派來請殿下的,可一沒拜帖二沒令牌,奴婢便想著如此沒規矩,一定是有人假借侯爺的名義誆騙殿下,所以就打發了去,結果沒隔多久就送了拜帖來,奴、奴婢覺得更像騙子了……這第三次侯爺侯夫人親自前來,奴婢方知只是誤會,這不就趕緊告知殿下了。”

“原來如此,奴才不懂事,還望二位恕罪。”馮樂真執了一個晚輩禮。

祁鎮聽她和阿葉話裏話外諷刺自己,當即便要怒斥,結果還未開口便被宋蓮攔下。

“無妨無妨,皆是誤會,誤會。”她笑道。

馮樂真也笑笑,正欲開口說話,一旁的沈隨風終於開口:“時候不早了,二位冒雪前來,可是因為世子的病?”

“原來沈大夫還記著我兒呢?”祁鎮冷淡看向他。

沈隨風對上他質問的眼神,沈默一瞬回道:“也不知世子究竟如何了,侯爺確定要一直在這兒閑話?”

“你……”

“當然不能,咱們還是快去侯府吧,”宋蓮說著,先一步拉上馮樂真的手,“殿下也去侯府坐坐吧,您來了這麽久,妾身還未好好招待過您。”

馮樂真看著她帶笑的眉眼,心想幸好這兩口子一起來了,否則要是祁鎮單獨前來,肯定會只讓沈隨風去侯府,到時候少不得又得一番博弈。

“好啊。”她淺笑答應。

說話的功夫,每個人都落了一腦袋的雪,等坐上馬車時連衣衫都濕了。馮樂真拿著大氅,難得有興致親自用小爐子上烘烤,結果烤了半天只烤幹一小塊。

沈隨風看了她好幾次,終於忍不住道:“我來吧。”

馮樂真拿著衣裳躲了一下,恰好避開他伸過來的手。

沈隨風的手僵了僵,難得生出一分無措。

馮樂真也意識到不妥,將有些潮濕的大氅遞給他,沈隨風無聲接過,默默在火爐上烤著。馬車裏蒸騰起溫熱的潮濕,除了火爐裏偶爾發出嗶剝的聲響,空氣幾乎一片死寂。

不知過了多久,沈隨風終於打破沈默:“殿下……”

可惜一句囫圇話還沒說出口,馬車突然停了下來,馮樂真直接去掀車簾,沈隨風頓了頓,無聲看向她。

馮樂真起身的動作一停,壓低聲音道:“本宮沒生氣。”

沈隨風一頓,笑了:“嗯。”

“你呢?可生本宮的氣?”馮樂真又問。

那邊祁鎮夫婦已經在下馬車,隨時有看過來的可能。

“我當然不會生殿下的氣。”沈隨風快速道。

馮樂真點了點頭,沒等沈隨風松一口氣,便淡淡道:“但有些事,咱們得聊聊。”

說罷,她便下去了。

沈隨風:“……”

因著馮樂真最後撂下那句話,沈隨風一路上都心神不寧,就好像明日夫子要檢查課業了,他卻因為貪玩一整天什麽都沒做……雖然不知她要聊的是什麽,但他這種不安,跟即將被夫子抓到也沒什麽區別。

真是見鬼了,都二十餘歲的人了,竟被小姑娘的一句話弄得七上八下。他看著與祁鎮並肩而行的馮樂真,無奈笑了笑。

看得出來祁景清這次的情況不太妙,一行人沒有多廢話,直接去了他的住處。當看到祁景清所住院子比整個長公主府還大時,馮樂真第一次生出嫉妒的情緒。

好漂亮別致的院子,想搶。

雖是大雪綿延的日子,可院內卻不見半點積雪,每隔幾步便有專門的雜役清理,連雪松都比別處要綠。馮樂真見過的大宅子何止上千,一眼便看出這座院子是整個侯府的中心,也就是所謂的主院。

大乾向來重視長幼秩序,祁鎮夫婦還健在,卻讓祁景清住在主院裏,可見對這個兒子有多上心。

宋蓮心有七竅,見她多看了一眼院落四角,便主動解釋道:“景清身子孱弱,主院裏日曬好一些,更有利於他養病。”

“你同她說這些做什麽。”祁鎮不悅。

對於馮樂真當年將兒子撞進池塘的事,他至今心有芥蒂,即便今日只是虛偽的寒暄,也不想告訴她任何關於兒子的事。

宋蓮知道他的脾氣,聞言只能對馮樂真尷尬笑笑。

馮樂真自然不會蠢到覺得她是因為放下了過去,才會坦然與自己聊祁景清的身體狀況,於是如她所願歉疚懺悔:“都是本宮不好,本宮欠世子一聲道歉。”

“殿下也非有意,如今肯讓沈大夫來給景清瞧病,妾身已是十分感謝。”宋蓮微笑,到底還是沒忍住綿裏藏刀。

說話間,一行人就到了祁景清的寢房前,門口書童連忙上前行禮,卻被祁鎮攔住了。

“景清如何了?”他問起兒子情況時,語氣不自覺緩了下來。

書童眉頭緊皺:“還沒有退熱。”

祁鎮當即便進屋去了,沈隨風與馮樂真對視一眼,也跟著走了進去。

馮樂真本想跟上,卻被宋蓮不動聲色地攔下了:“屋內藥味太重,怕會熏著殿下,不如移步偏廳小坐?”

開玩笑,她要是走了,金娃娃被偷了怎麽辦。馮樂真揚起唇角,相當和顏悅色:“世子病重,本宮哪有什麽心情小坐,還是進去瞧瞧吧。”

說罷,她又要往屋裏去,宋蓮連忙再次攔下:“可到底是男子寢屋,殿下一個未嫁女子,進去只怕不太妥當。”

“屋子總分裏外間吧,不能親自瞧瞧世子,能在外間等著也是本宮心意,”馮樂真說罷,見宋蓮還攔在門前,於是好心提醒,“夫人,風大雪大,若是再耽擱下去,只怕要往屋裏灌涼風了。”

話音剛落,屋裏便傳來了幾聲咳嗽。

宋蓮臉色都變了,馮樂真也趁機擠進了屋裏。

尊貴的長公主殿下略勝一籌,宋蓮只得一邊吩咐下人將門關緊,一邊急匆匆追上去。

屋內一片安靜,往來的小廝都刻意放輕了動作,好像生怕驚動了什麽。馮樂真見狀,也識趣地靜了下來。

如她所料,屋內分了裏外間,外間只有桌椅板凳,沒有小榻之類的東西,可見和她一樣,晚上不喜歡有人守著。

尋常屋子的裏外間都是用墻壁攔開,這間屋子用的卻是屏風和紗幔,屏風隱約透著人影,垂下來的紗幔也是半透,兩相疊加只隱約看到裏間人影綽綽,卻瞧不出具體的人來。

沒等她再細看,裏頭便又傳來幾聲輕咳。

聲音有幾分沙啞,聽起來也很虛弱,馮樂真輕易便想起十餘年前在京都見過的小病秧子,不由得翹起唇角。

紗幔不隔聲,也難將人影徹底隔絕,祁景清靠坐在床上,略一擡眸便能看到她模糊的身影。

沈隨風原本正垂著眼眸專心把脈,突然蹙起眉頭:“脈搏怎麽突然跳得這樣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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