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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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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一生出這個念頭,馮樂真便要掀開車簾驗證一番,只是還沒伸出手,阿葉便突然將她按在軟榻上,一支箭矢也擦著二人的背脊射進馬車的地板上,箭頭都沒進去了,箭羽還在震顫。

阿葉大怒,反手拔起箭朝外面甩去,下一瞬便聽到一聲慘叫響起。她從脖子裏扯出一個哨子吹響,當即有幾十暗衛沖了出來,與憑空出現的人馬廝殺混戰。

馬車還在疾馳,後面是難纏的追兵,阿葉用軟榻上的被子把馮樂真裹住,抄起自己的弓箭和箭筒問:“殿下,奴婢不在你身邊,你會不會怕?”

馮樂真知道她想做什麽,微微頷首道:“多加小心。”

“是!”阿葉答應一聲便出了馬車,下一瞬沈隨風便被她推了進來,和馮樂真大眼瞪小眼。

“你怎麽來了?”馮樂真蹙眉。

沈隨風:“……阿葉姑娘說我礙事,讓我進來。”

馬車外面總共就兩個位置,阿葉要占一個殺敵,陳盡安要趕車,只能他這個礙事的進來了。

廝殺聲陣陣,鈴鐺輕微的響動輕易淹沒在血腥裏,馮樂真卻聽得分明,且不受控地因著這串聲音想起前世冷宮那段時光。

車簾被風吹開,馮樂真便看到沖在最前方的黑色駿馬上,少年身形矯健,穿著黑紅相間的利落騎裝,一頭烏發高高束著馬尾,隨著駿馬疾馳飄逸在腦後,一張繡了金絲暗紋的帕子擋著半張臉,只露出一雙黑沈沈冷冰冰的眼睛。

而他勁瘦的腰間,則掛著一串有些破舊的鈴鐺,此刻隨著他輕盈的身形晃動,發出只有馮樂真能註意到的聲音。

淩厲的箭矢劃破虛空,直沖他的咽喉而去,少年猛然後仰,箭矢擦過他的喉結,直接沒入身後人的心口。

“好腰!”沈隨風作為一個大夫不禁感慨。

馮樂真無語地看他一眼。

“阿葉姑娘的箭法真是出神入化。”沈隨風也覺得這個時候誇讚對方不太妥當,於是又添了一句。

馮樂真:“不如不誇。”

沈隨風笑笑,問:“殿下知道來的是誰?”

馮樂真收回視線:“馮稷的人。”

沈隨風險些沒反應過來馮稷是誰,聞言見她一臉平靜,不由得感慨:“天家姐弟相處的方式還真是別具一格別出心裁,沈某真心佩服。”

“難怪今日出城出得這般順利,原來是他一早就猜到本宮會提前離開,所以設好了埋伏在此等著,”馮樂真神色淡淡,“一輩子也沒聰明幾回,這點心眼全用在本宮身上了。”

她說這些話時追兵還在緊追不放,大有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的意思,可惜……沈隨風看了眼她身上裹了一層又一層的被褥,不知為何,突然想起冬日裏稚童們喜歡堆砌的雪人。

圓乎乎,氣鼓鼓。

他唇角默默揚起幾分弧度,馮樂真狐疑地看過來時,他又若無其事別開了視線。

阿葉最後一支箭射出,對方最後一個弓箭手應聲倒下,這下雙方都沒了遠攻的能力,拼的便只有速度了。

“甩開他們。”阿葉扭頭跟陳盡安說。

陳盡安一手握緊韁繩,一手揚起長鞭:“殿下,坐穩了。”

馬車裏的馮樂真答應一聲,陳盡安長鞭落下,拉車的四匹馬兒嘶鳴一聲狂奔而去。雖然有陳盡安提前告知,但突然加速的馬車仍打了馮樂真一個措手不及,隨著一個下坡,小桌上的杯子咕嚕嚕滾到地上,她也默默跟著滑到了沈隨風腿邊。

“殿下怎麽突然行此大禮?”沈隨風挑眉問

從追兵出現開始,馮樂真便一直坐在地上,此刻滑到他腿邊,倒真有幾分跪著的意思。

面對他的調侃,馮樂真只是高貴地朝伸出手:“扶本宮起來。”

沈隨風笑笑,將人從地上拉起來。

車輪又碾過石頭,車身隨之震晃,起身到一半的馮樂真失去平衡,直接坐在了他的腿上。

四目相對,面面相覷。

馮樂真的長發垂下,落在沈隨風衣襟上,脂粉的香味撲面而來,沈隨風喉結動了動,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馮樂真垂著眼眸,若有所思地盯著他看了片刻,問:“看癡了?”

“……沈某行醫多年,見過的人只怕比殿下吃過的飯還多,或高或矮,或美或醜,於一個大夫而言無甚區別,都是一堆肉和骨罷了。”沈隨風淡定解釋。

馮樂真挑眉:“本宮不過說了三個字,沈先生倒是有一堆等著。”

話音未落,車簾突然掀開,下一瞬響起阿葉震驚的聲音:“殿下!都什麽時候了,您怎麽還有這心思呢?!”

陳盡安聞聲回頭,看到兩人的姿勢後楞了楞。

被抓包的二人卻都很淡定,馮樂真更是直接從桌下拿了一個箭筒丟過去。

“什麽事都沒有,專心駕車。”

箭筒是給阿葉的,話卻是給陳盡安的,車簾再次闔上後,沈隨風心底突然多了一絲自己也說不清的滋味:“殿下是怕他吃醋,所以特意解釋?”

“是不想讓他覺得本宮是個色令智昏的蠢貨。”馮樂真從他腿上起來。

腿上一輕,沈隨風略坐直了些,可仍覺得有脂粉氣縈繞。

馮稷既然派了人來,便做了萬全的準備,盡管有暗衛阻攔,卻還是有接近一半的人馬殺了出來,直奔馬車而來,其中帶頭沖在前面的,便是腰間掛著鈴鐺的少年。

“殿下,”阿葉一把拉開車簾,急躁地沖進來,“那小子也不知道什麽來頭,竟然如此厲害,咱們再不想辦法就要被追上了。”

馮樂真擡眸看一眼後窗,少年果然帶人緊追不放。

“實在不行,奴婢去跟他們拼了。”阿葉氣沖沖又要找兵器。

“你不是他對手。”馮樂真冷靜道。

阿葉一楞:“誰?”

“我們的人呢?”馮樂真問。

阿葉:“都在外頭,被他們纏住了,如今馬車上只有奴婢一人護衛。”

馮樂真蹙了蹙眉,擡頭看一眼拉車的四匹好馬,當即做出決定:“砍斷韁繩,棄車而行。”

“可是……”

“馬車笨重,又拉著這麽多行李,被追上是遲早的事,阿葉姑娘還是按殿下的吩咐做吧。”作為被迫跟他們綁在一起的人,沈隨風這時候也不能置身事外了。

阿葉看一眼越來越近的追兵,心一橫抽出一把長刀,陳盡安見狀立刻傾身給馬兒套上鞍子,再將馬車停在旁邊,同她一起砍斷了韁繩。

四匹馬兒掙脫了沈重的束縛,當即愉悅嘶鳴。阿葉和沈隨風各挑一匹馬上去,馮樂真也要跟過去,一旁的陳盡安卻突然拉住她的手腕。

“怎麽了?”馮樂真話音未落,外衣便被他解了去。

阿葉上馬後看到這一幕,登時大怒:“陳盡安,你做什麽!”

陳盡安一言不發,把自己的外衣兜頭披在馮樂真身上,自己則穿上了她的衣裳轉身上馬。阿葉看出他要做什麽,先前冒出的火氣頓時散個幹凈,甚至還有點尷尬。

“對不起啊,我還以為……”她訕訕道歉,陳盡安面色平靜,被誤解也沒什麽反應。

馮樂真回過神來,立刻翻身上馬,四人當即朝著前方疾馳。

長公主府雖然沒什麽錢,但吃穿用度一應是京都城最好的,即便是拉車的馬匹,也是難得一見的駿馬。沒了馬車的束縛,幾匹馬的速度更快了些,只可惜追兵也快,雙方始終拉不開距離。

鈴鐺聲在身後響個不停,不多會兒眼前便出現了岔路。

“殿下,兵分兩路吧,奴婢隨陳盡安一起引開他們,你跟沈先生從另一條路走。”阿葉深知在所有人眼中,她是殿下的人,她跟著誰,誰就是殿下,所以直接做了決定。

馮樂真眉頭緊皺剛要拒絕,便聽到她沈聲威脅沈隨風:“沈先生,還望你仔細保護殿下,若殿下出半點問題,我定殺去你南河沈家,屠戮你整個族譜。”

“這時候威脅人,似乎不太合適吧。”沈隨風慢悠悠道。

阿葉冷笑一聲,再看向馮樂真時又換上了哀求的表情。

隨著岔路越來越近,馮樂真已經徹底冷靜下來:“通知暗衛們不必戀戰,務必保全自己,我們在鎮安匯合,還有……”

她擡眸看向阿葉和陳盡安,“都給本宮好好活著,少一根指頭,本宮定不饒你們!”

沈隨風眉頭微挑,總算知道阿葉愛威脅人的毛病是隨誰了。

阿葉得了令,當即朝天射出信煙,然後率先朝著其中一條岔路而去,陳盡安緊隨而去,一句話也沒說,只在經過馮樂真身側時深深看了她一眼。

馮樂真對他笑笑,便勒緊韁繩同沈隨風去了另一條路,追兵們行至岔路猶豫一瞬,齊齊看向領頭的少年。少年皺了皺眉,下意識追向阿葉的方向,只是決定行哪一條路的瞬間,又本能地看向另一條路。

駿馬已經踏至路上,這時候再掉頭,只怕哪邊都追不上,他只能繼續往下追,順便示意身後剛到岔路的人去追另一條路。

沈隨風跟著馮樂真一路疾馳,聽到身後追兵的動靜後,還有心情跟馮樂真閑聊:“沒想到殿下騎術這般好。”

“關鍵時候逃命的本事,自然要好好學。”馮樂真面無表情,雙手緊握韁繩。

沈隨風笑了一聲,回頭看了眼緊追不舍的追兵:“可惜了,阿葉姑娘的計策沒有奏效,追兵還是來了。”

馮樂真回頭看一眼,並未在追兵裏看到戴鈴鐺的少年。

“誰說沒有奏效。”

沈隨風不明白她的意思,但見她加快了速度,也立刻追了上去。

兩人繼續往前跑,周邊的環境越來越陌生,地勢也開始起伏不定,追兵顯然比他們更熟悉這裏,漸漸在崎嶇的路上拉近和他們的距離。

這樣下去,被追上是早晚的事。

沈隨風眉頭漸漸蹙起,一扭頭看到馮樂真同樣神情凝重,不知為何又生一分笑意。

“殿下可信我?”他問。

馮樂真警惕:“你想幹什麽?”

話音未落,沈隨風突然搶過她手中韁繩,強行讓馬兒停了下來。疾馳的馬兒被強行勒停,當即嘶鳴著擡起前蹄,馮樂真一時失衡,當即便要往地上摔去。

千鈞一發之際,沈隨風傾身將人接住,自己也隨著一同跳下馬。

追兵瞬間逼近,他拉著馮樂真就往路邊的溝渠跑。溝渠周遭多是泥地,又有不少塌陷,馬匹無法前行,追兵見狀立刻棄馬去追。

雖然有沈隨風拉著,馮樂真依然跑得很慢,兩人勉強跨過溝渠後,總算跑到了平坦的荒地上,可惜轉眼又被追兵團團圍住。

沈隨風將馮樂真護在身後,借著高大的身形將她擋得嚴嚴實實,玩笑一般與他們商量:“各位大哥,我們兩個不過是負責引開你們的小嘍啰,殿下在另一條路上,要不各位行行好放過我們,我們這兒有些銀錢……”

沒等他說完,幾人便已經殺了過來,沈隨風唇角還掛著笑,眼神卻變得淩厲。他帶著馮樂真連連後退,直到幾人殺至跟前,才突然從懷中掏出一把藥粉撒去。

眾人意識到要屏氣時,身上已經出現了癢癥,而等他們察覺到癢癥時,已然是頭暈目眩無法自控。

馮樂真就看著幾人突然間猴子一樣在地上打滾哀嚎,頓時覺得這場景有些熟悉——

似乎在慶王府時,那些試圖攔下某人的家丁,最後也是這般。

面對地上打滾的追兵,沈隨風淡定從懷中掏出銀針,挨個紮了幾下後,馮樂真的耳邊終於清靜了。

“你殺了他們?”她問。

沈隨風:“沒殺,只是讓他們睡個兩三日。”

“為何不殺?”馮樂真不悅。

沈隨風攤手:“因為我是大夫,不是屠夫。”

馮樂真冷淡掃他一眼,款步朝來路走去。

沈隨風嘖了一聲,慢悠悠地跟上:“殿下怎麽不自己動手?”

“沒力氣。”馮樂真回答。

沈隨風眉頭微挑:“騎馬騎累了?”

馮樂真停下腳步,冷淡地看向他:“跑累了。”

沈隨風笑了:“殿下騎馬這麽久都不覺得累,跑兩步便覺得累了?”

“是,不行?”馮樂真反問。

沈隨風剛要說話,便註意到她鼻尖沁著汗,臉色也比先前蒼白。

他臉上的笑意褪去,正要問她怎麽了,便看到她走得雖然四平八穩,但明顯比平時艱難,而她的衣裙上,已然沾了點點血跡。

“你受傷了?”他三兩步追上,“何時受的傷?”

馮樂真懶得理他。

沈隨風見血跡染在裙後腰臀的位置,頓了頓又問:“月信來了?”

馮樂真停下腳步。

“我是大夫。”沈隨風一臉無辜。

馮樂真面無表情:“不是。”

“那是……”

“騎了太久馬,腿根那裏磨破了。”

沈隨風:“……”總算知道為什麽她對自己沒好臉色了,任誰受了傷還要被拉著跑,只怕都沒什麽好臉色。

先前只顧著逃命時,雖然感覺到受傷了,卻也是不怎麽疼的,這會兒暫時脫離危機,痛楚便好像被放大了十倍,每一步都走得艱難。馮樂真略微停了停,緩過勁後便要繼續往前走,下一瞬身體卻突然騰空。

她微微一楞,回過神後已經被沈隨風打橫抱在懷中。

“放肆。”她淡淡開口。

沈隨風斜睨她:“不能走就別逞強。”

馮樂真掃了他一眼:“此處不安全,須得盡快離開。”

這幾個人雖然被撂倒了,但新的追兵會不會來,卻是誰也不知道的事,他們要做的就是盡快離開這裏去找阿葉他們匯合。

沈隨風:“但你現在不能騎馬。”

“本宮可以。”馮樂真說著就要下去,結果不小心扯到傷處,又皺著眉頭悶哼一聲。

沈隨風:“哦,也不能走路。”

馮樂真:“……”

見她徹底安分了,沈隨風眉眼和緩了些,抱著她三五步回到路上。

剛才為了躲追兵,兩人有路就只管走,結果現在目之所及,全是陌生的環境,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路的兩邊盡是平坦的荒地,沒有什麽林木之類的東西做遮擋,若是有追兵來,離老遠便能瞧見。

沈隨風四下觀望一番,發現這條路上除了他們,就只剩下幾匹馬兒,於是將馮樂真放了下來,自己則解下外衣鋪在地上。

“殿下。”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馮樂真蹙了蹙眉,回頭看一眼昏迷的追兵。

“他們醒不了,這裏也暫時不會有人來。”沈隨風解釋。

馮樂真這才朝他伸出手。

沈隨風頓了一下,明白她的意思後哭笑不得扶住她,親自服侍她緩緩坐下,然後取出金瘡藥和紗布給她。

“行李都落在馬車上了,這些東西你是哪來的?”馮樂真拿著紗布問。

沈隨風勾唇:“吃飯的家夥,自然要隨身帶著。”

馮樂真聞言沒有再問,示意他過來給自己上藥。

“……我?”沈隨風驚訝。

最初的那股疼勁兒過去了,馮樂真耐心略微好了些:“你要本宮自己上藥?”

沈隨風顯然是這樣想的,但看長公主殿下的表情,似乎與自己的想法不一樣。

他沈默片刻,提醒:“殿下傷在腿根處。”

“所以?”

“殿下是女子。”沈隨風提醒得更明顯一點。

馮樂真看一眼空曠的道路,又看一眼昏迷的追兵,問:“有人偷看?”

“……沒有。”沈隨風欲言又止。

馮樂真無言片刻,突然明白他在糾結什麽了。

“你是大夫。”她心平氣和。

沈隨風頓了頓,笑道:“大夫也不是什麽都能……既然殿下願意,那在下也沒什麽可忸怩的了。”

他將繃帶和藥重新接過來,看到馮樂真將衣裙拉到腰上時,臉上頓時劃過一絲不自在,但當看到衣裙褪去後的染血褻褲,眉頭又皺了起來。

見馮樂真褪褻褲時,疼得臉色都蒼白了幾分,他當即單膝跪地,幫著一點一點褪下。

隨著褻褲被拉下,腿根處的傷口徹底暴露在眼前,拳頭大小的兩塊傷已經血肉模糊,磨破的衣料也混在傷口上,同周圍瑩玉一般的肌膚相比,簡直是觸目驚心。

“殿下也是夠能忍的。”沈隨風無奈道。

大部分的傷口都是寸勁形成,痛意猶如自高峰下墜,而磨傷更像是踩著刀尖一路上山,每走一步,疼痛加劇一分,所以大多數人都在磨破皮的階段便停止自傷,哪會像她這樣,傷成這樣也不吭一聲。

“得先將這些碎屑挑出來,殿下忍著點,若實在疼得慌就說一聲。”

沈隨風叮囑完剛要動手,馮樂真:“疼。”

沈隨風:“……我還沒開始。”

馮樂真頓了頓:“哦。”

沈隨風準備繼續。

“疼。”馮樂真開口。

沈隨風:“……”

短暫的沈默後,沈隨風從懷裏取出一方帕子:“殿下咬著點,若是疼了……就用力咬。”

馮樂真:“……”

兩人僵持片刻,最後沈隨風的意見沒被采納,馮樂真也沒有再喊疼,只是臉色愈發蒼白,瞧著莫名有幾分可憐。她不吭聲了,沈隨風反而下意識放輕了動作,時不時還會分心去看她的表情,直到對上她催動的眼神,才徹底靜下心來。

血肉模糊的傷處塗了藥,又仔細用繃帶包好,沈隨風幫她把褻褲拉上去:“換洗衣物都在馬車上,殿下先忍忍吧。”

說著話,他又自顧自幫她規整衣裙。馮樂真見他做得順手,便沒有出言阻止,只是一臉淡定地看著他。

沈隨風意識到不妥時,他的手已經搭在了她的腰帶上。

他頓了頓,尷尬地看向馮樂真,卻忘了自己此刻與她離得極近,於是一擡頭,便猝不及防撞進她漆黑的眼眸。

熟悉的脂粉氣又一次湧來,這次好像又多了別的味道,他微微一怔,一時停住了。

馮樂真好整以暇地盯著他看了片刻,問:“看癡了?”

沈隨風回過神來,笑了:“殿下似乎很喜歡問這個問題,難不成是覺得世間男子,都該是貪圖美色之人?”

“原來沈先生覺得本宮是美色啊。”馮樂真突然湊近。

唇與唇之間的距離因為她的舉動倏然拉進,隱約間似乎碰觸到了,又好像只是呼吸交融產生的錯覺。沈隨風呼吸一窒,下意識便要往後退,卻被她抓住了衣領。

退無可退。

太近了,脂粉味壓過了他熟悉的藥味,沈隨風的喉結動了動,半晌才緩緩開口:“殿下為了得到沈家支持,還真是煞費苦心,可惜我已不是沈家人,就算殿下如此費心,也沒辦法幫殿下什麽。”

說罷,他突然伸手。

“診費一百金。”

馮樂真本來還有心逗逗他,一聽他跟自己談錢,頓時覺得沒趣了:“先欠著。”

說罷,拍了一下他的掌心,雖然沒怎麽用力,卻震得沈隨風的手一陣陣發麻。

沈隨風隨手將地上的外衣撿起來:“殿下欠我多少了?”

“一萬一千一百金?”馮樂真也記不清了。

沈隨風笑了一聲,沒有再問。

雖然追兵沒來,但不代表他們已經安全,所以還是要盡早離開。馮樂真剛要上馬,便又一次被沈隨風撈了過去,只是上次被他打橫抱在懷中,這回是被他扛在肩上。

“你做什麽?”這個姿勢很不舒服,馮樂真下意識想掙紮,卻因為顧及腿上的傷不敢亂動。

沈隨風直接扛著她上了馬:“殿下別動氣,這樣雖然不舒服,卻是保證你不會傷上加傷的唯一辦法,等忍過這段路,我們就找個村子歇下。”

說罷,不顧馮樂真的反對便開始策馬疾馳。

不得不說這個姿勢確實不舒服,尤其是馬兒跑起來時,顛簸的感覺更是層層疊加,傷處是不疼了,可腦子也好像被晃散了一般。

等沈隨風帶著她在一處村落停下時,她第一件事便是扶著村口的石頭幹嘔。沈隨風淡定等她吐完,沒等她發火便在她虎口處紮了幾針,難受的滋味瞬間淡了不少。

“再有下次,本宮就殺了你。”她冷淡開口。

沈隨風一臉無辜:“在下也是為了殿下的傷考慮。”

馮樂真冷笑一聲,懶得再理會他。

沈隨風笑笑,四下巡視一圈,視線又回到她身上:“殿下在此稍等片刻,我去村裏問問情況。”

馮樂真無視他,他挑了挑眉,便自行離開了。

兩人折騰這麽久,已經過了午膳時間,村子裏幾乎沒什麽人,只是偶爾傳出狗吠和稚童哭鬧聲,沈隨風在村子裏轉了大半圈,總算遇到一個蹲坐在家門口抽旱煙的老人家,他當即上前,詢問此地是何處。

“涼河縣李家村,小夥子你是迷路了?”老人家問。

京都城下面的鄉縣將近百餘,沈隨風也分不清哪是哪,於是解釋道:“本該去鎮安的。”

“鎮安你得往東走,這是南邊。”老人家道。

“看來是真迷路了……”沈隨風看向老人家,斟酌片刻後詢問,“老人家,我和……妹妹已經一天沒吃飯了,可否在您這用些吃食?”

他說著話,將腰帶上的玉扣扯了下來。

老人家猶豫一瞬,還是拒絕了:“你去找別家吧,我這兒不方便。”

這種氣度非凡卻風塵仆仆的人,誰知是什麽來歷,若只是尋常貴族公子也就罷了,萬一是惹了什麽事從京都逃出來的,他們這種尋常百姓一旦沾上,便是活路難尋。

沈隨風也知道老人家在擔心什麽,於是再三保證自己只是個大夫,不是什麽罪犯,但老人家始終不肯松口。

無奈之下,他只好問:“老人家這些年可是時常咳嗽,偶爾到了夜不能寐的地步?”

老人家一楞,驚訝地看向他。

沈隨風笑笑,知道這事兒算是商量成了。

說服老人家後,他便急匆匆往村口走,等遠遠看到熟悉的身影時,步伐才慢下來。

大概是傷處疼得厲害,馮樂真沒有像先前那般站著,而是坐在了村口的大石頭上,與不知哪裏來的大娘正閑聊。

大娘正對著他的方向,看到他後原本還在熱切閑聊,卻不由得咦了一聲。

馮樂真回頭,便聽到大娘感慨一句:“好俊俏的郎君。”

俊俏嗎?馮樂真眼中的沈隨風,從一開始就是一尊金娃娃,還真看不出是否俊俏……誰會在乎金娃娃是否好看,夠大就行。

這般想著,她微微一笑:“回來了?”

“嗯。”沈隨風走上前,朝大娘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

大娘的視線飛快在二人之間移動,終於驚呼一聲:“他就是你那個,比你自己年紀還大的繼子?!”

馮樂真微笑不變:“是的。”

沈隨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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