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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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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孤

這麽不堪的事,葉意綿很心虛啊……

就好像整容騙婚的女人被發現了真實面目。

她訕笑著看醫生正研究著她的報告,醫生點點頭“情況看起來還不錯,手術成功的幾率在百分之六十。”

才六成,江茹不禁抿唇,暗暗咬牙,咬肌顯露……

醫生為葉意綿安排好了住院時間,在下星期一,星期三就動手術。

葉意綿眉眼彎彎,雖然比當年粗糙了些,可仍然擋不住骨相的優越,笑起來看的人心軟。

彎腰謝過醫生急忙拉著江茹往外走,卻握住她攥成拳的手,冰冷的溫度在將近五月的天氣裏顯得異常。

在醫院樓前的綠化路邊,她把各種單據放在挎包裏,雙手慢慢掰開江茹的手指,捂在手心。

心虛的說道“別生氣了,我也不是有意瞞著你的,這種事情我一來覺得沒必要提起,二來我真的都已經習慣淡忘了,我沒想騙你。”

看著面前正在哄她的嬌憨女人,江茹嘆了口氣把她擁入懷中,她骨架勻稱修長,一條胳膊就圈住了葉意綿的肩,另一只手垂著緊握著葉意綿的手。

“我沒有生你的氣,我只是心疼你,僅僅二十七歲就經歷了這麽多事。”

你明明這好,卻要接受世上所有難以忍受的不公。

葉意綿受寵若驚的抱住她的背,貼在她懷裏,袒露出柔軟的笑。

原來江茹是心疼她……

“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能有江師長這麽好的女朋友,老天爺當然想磨練磨練我,要不然對別人多不公平。”

她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樣。

江茹摸摸她的頭,目光裏的凝重稍稍散去。

如果遇見我的代價是苦難,那我希望來世不必遇見。

住院時都是江茹在跑腿,葉意綿被她勒令不許出住院部,這段時間被江茹養的明顯長了些肉,手上的薄繭褪去,修長的手指宛若削蔥根。

手術被安排在八點半,夜裏葉意綿睡不著一直玩著手機,到十一點時被江茹一把奪過。

“休息吧,明天狀態會好點。”

葉意綿不滿的撇嘴。

她靠著床欄望著一旁坐在椅子上的江茹。

這些天她一直在家和醫院之間跑來跑去,時不時還要去一趟軍區,今天才把假請下來,她看起來憔悴了許多,身子靠在椅背上,罕見的沒有端坐著。

葉意綿知道,她不僅僅是身體勞累,更是心裏不安。

這間獨立病房是江茹一早定下來的,外面走廊裏安靜下來,房間裏大燈關著,只有一圈昏黃的小燈照在人身上,顯得江茹更是心神不寧。

葉意綿張開雙臂要抱抱,江茹也就起身站在床邊任由她抱著,可葉意綿去不滿於此,她拉著江茹讓她躺在自己身側。

美名其曰“不抱著你我睡不著。”

江茹拗不過她,只能順著她的意思和她擠在這張單人床上。

在她懷裏葉意綿心裏湧動著莫大的貪戀,如果手術失敗她自殺了,江茹會想她嗎?

會吧……

畢竟,以她的身份,她做過的那些事,江茹都願意原諒她。

她會不會很難過……

可是如果她站不起來,她似乎再也沒有了活下去信念。

以前是為了救母親,可是母親早已經死了。

現在是為了養桃子,她坐著輪子怎麽養桃子?

她突然笑笑,驚動了同樣失神的江茹。

她溫柔的嗓音在頭頂響起“怎麽了?”

葉意綿說“覺得自己這三十年很可笑。葉承的老婆死了以後看中了我媽的姿色娶了她,然後生下了我,我媽知道葉承外面還有女人的時候就對他因愛生恨,和他吵架,收集他犯罪的證據,拉攏他的下屬。我媽其實是個挺有本事的女人,那個時候葉承不敢動她,就偷偷給她下了藥,讓她上癮,從那之後他們每次吵架摔得一地狼籍的時候,我媽都會發瘋。”

“她發瘋就會打我,葉承也因為她對我很不好,原本我以為他頂多只是個冷漠的父親,沒想到他居然把我的身體當成了他利益的工具,這也算對我母親的報覆,那個時候她身形消瘦神志不清被葉承帶走,我再也沒見過她,我想救她就只能聽葉承的話。”

“這麽多年,沒想到她早就死了,而我就被葉承逼著一次又一次的供人玩弄,所以我不喜歡在人前跳舞,總覺得自己像一個在勾引人的□□,而下一刻就會有人撲上來。如果不是葉密幫我洗脫罪名,我現在應該已經泡在某個實驗室的福爾馬林裏了。”

江茹沒聽過這些事,這些事也是查不出來的細節,想起當年在古林舊城葉意綿在房間只跳舞給她一個人看,她感覺喉嚨似乎哽住,說出話來變了音調。

“綿綿……”

葉意綿卻風輕雲淡的笑笑,仰頭問“如果我站不起來了,你幫我照顧桃子好不好?”

江茹當即答應“好,我會好好照顧你們兩個的。”

葉意綿笑意更甚,把頭埋在她懷裏。

如果她死後江茹可以幫她照顧桃子,她也就沒有什麽顧慮了,只不過她又坑了江茹。

那總比她堂堂江師長一邊拉扯一個孩子,一邊照顧她一個殘廢來的好。

沒了掛念葉意綿不知不覺的進入了夢鄉。

而江茹卻徹夜難眠,她腦海裏不斷回想著葉意綿剛剛的話,一個間諜的直覺告訴她這不對勁,可她被感情蒙蔽了雙眼。

她走到消防通道的窗邊點燃了一支煙,刺激的味道觸動了她的神經,她反應過來,葉意綿剛剛就像是在托孤,她卻以為只是葉意綿的惶恐不安。

她這麽堅強果敢的女人,哪一次不是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如果真的站不起來,她要自殺的話……

是不是也已經考慮好了方法。

一個間諜的直覺促使著她。

住院部大門上鎖,二樓有著防盜窗,她探頭看了眼,從三樓窗口翻了下去。

她開車回到家裏,已經淩晨一點,桃子睡得正香,陸姐在桃子房間守著桃子一起睡。

江茹輕手輕腳的做賊一樣翻動著每一個可以藏匿東西的角落。

終於,她發現了床底的那瓶安眠藥。

果然……

桃子醒了想上廁所,卻看見床邊黑乎乎的人影,嚇得心臟撲通撲通的跳,咬著嘴唇不敢出聲,閉上眼裝睡,可又想看看這個鬼鬼祟祟的人在幹什麽。

於是她眼睛睜開一條縫偷偷看著那個人影從床底掏出一瓶藥來。

桃子看著看著突然覺得這個人影怎麽那麽像江姨……

這麽長的腿……

當她手裏手機屏的亮光照向手裏的藥瓶時,桃子也看清了她的模樣。

就是江姨。

桃子弱弱的喊了聲“江姨,你在幹什麽?”

江茹回神,輕輕的說“桃子乖,繼續睡吧,聽陸阿姨的話,我去醫院陪你小姨。”

桃子呆呆的看著江茹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心裏一陣害怕……江姨怎麽像個幽靈一樣。

小姨……小姨又惹江姨生氣了?

每次小姨將江姨惹生氣後江姨總是這副樣子,接著就被江姨帶到樓上房間去,過很久再下來總是臉紅紅的。

桃子不禁為葉意綿憂心三秒……

小臉皺成了包子。

不好,要趕緊去廁所了,小姨你多保重吧……

江茹原路翻上三樓,她沒打算現在和葉意綿算賬,她相信葉意綿一定會好的,到時候她決饒不了她。

安眠藥就放在她的外套口袋裏。

葉意綿睡得安穩,江茹在一旁守著她直到天亮。

七點,葉意綿醒了,精神不錯,而江茹卻顯得憔悴,臉色暗沈,唯獨一雙眼睛目光銳利。

八點半,葉意綿被推進手術室的前一刻,江茹抱著她說“我就在這裏——等你出來。”

葉意綿乖乖的點點頭。

手術室內氣息冰冷,綠色的墻面,綠色的蒙面醫生,冰冷的器械,無影燈亮起,她趴在手術臺上被註射了麻醉劑,耳邊儀器的滴滴聲有節奏的響著,直到她知覺喪失……

手術做的快,不到中午葉意綿就被推了出來。

麻醉劑藥效過去,劇痛讓她喘不過氣來,神志還不算清楚,醫生給她戴上氧氣面罩把她推回了病房,而她一直呆呆的看著江茹。

點滴一直掛著,冰冷的液體註入體內,夢裏她像只孤單的魚,游在大海深處。

海裏那麽安靜,只能隱隱聽到海浪湧動的沈悶聲響,一束月光將她照亮,可放眼望去,月光之外是能淹死人的黑暗。

她想往前走,可又沒有那麽大的勇氣。

她想後退,可後面也是黑暗,她沒有退路。

她無助的試探著往前觸碰,黑暗裏是虛無,將她粉碎的虛無。

她笑著,鼻尖一酸“江茹,我回不去了……”

她睜眼,鼻尖的酸意還在,她摸向自己的眼,是濕潤的。

江茹在一旁正憂心的看著她,呼吸機已經撤了,點滴還掛著。

她出聲,嗓音嘶啞“江茹,我找不到你了……我回不去了……”

她委屈的帶著哭腔,像只沒睜眼的奶貓在叫,淚流入發間。

江茹心裏一緊,握住她的手,逐漸收緊。

“我一直都在,我會永遠在你身邊。”

——

住了一個月的院,葉意綿說自己悶的渾身都快發黴了。

出院這天陸姐帶著桃子和舒顏都來了,葉意綿開心跟她們揮了揮手。

手術很成功,那塊彈片還沒有傷到神經,慢慢養著恢覆一年,下腰都不是問題。

江茹攬著她的腰走近,看的舒顏嫌棄撇嘴道“還得摟著,怕別人偷了你的寶貝啊。”

葉意綿偷笑,拉著桃子的手上了車。

陸姐開著車,江茹坐在副駕,葉意綿坐在左邊角落裏,桃子在中間和右邊的舒顏玩兒,時不時的和小姨貼貼。

舒顏問葉意綿以後有什麽打算。

葉意綿回答“我堂堂國舞畢業國外進修回來的一流舞者,當然是要去站在國舞的舞臺上。”

她眉梢眼角都帶著意氣,整個人生動美好,和之前那個唯唯諾諾低眉順眼的人截然不同。

因為她真正擁有了江茹。

不是以前刻意的勾引,不是站在深谷兩邊的人。

她擁有江茹切切實實的愛與信任。

只不過……

心得到了,那身呢,她強烈的想將江茹的身體占有。

不禁微微幹咽了下口水,臉色發紅。

從後視鏡裏江茹看見了她的異樣,眼眉輕挑,若有所思。

次日周漾帶著補品來上門探望。

她一進門,葉意綿就認出了她是那天臨江仙包廂內的人,她對江茹身邊的人總是記得清楚。

想起那日的窘迫,她難為情的抿唇,招待著周漾坐下。

周漾是個開朗大方的人,她笑著問葉意綿知不知道她是誰。

葉意綿點點頭,說江茹的朋友。

惹得周漾發笑,江茹也回身摸摸她的頭笑著說“你怎麽說廢話?”

葉意綿委屈的辯解“那天在臨江仙見過的……”

周漾笑著解釋“我是說你記不記得當年打電話讓你勸江茹不要出國的人。”

葉意綿恍然“你是周漾?”

周漾點頭笑著跟江茹說“你這女朋友記性還不錯。”

江茹抿唇,酒窩露了出來“那是,綿綿怎麽說也是國內一流的舞者,那麽覆雜的動作都能記住,更何況你這一張老臉。”

周漾翻了個白眼罵她“真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接著打量著葉意綿,覺得她就像是江茹撿回家的流浪貓,養的雍容,變化很大。

她斟酌著開口“本來我是打算之前去醫院看你的,但是被一件事牽絆住,你認識季秋嗎?”

聽見這個人名,那段恐怖的記憶浮現在葉意綿腦海。她緊張的發抖,江茹發現了她的不對勁,握住她的手卻被她推開。

葉意綿望著周漾輕輕點點頭,等著她的下文。

周漾嘆了口氣道“她本來是我這裏的人,犯事進去了,前一陣有人想把她調回來,但是調查到在監獄的時候她欺負過你,所以爭執了很久,涉及到你,因為江茹的關系我肯定是反對她回來,昨天剛剛決定對她永不錄用。”

葉意綿點點頭,清瘦的身形縮在沙發的角落裏。

周漾見此起身要走,江茹送她時問她到底是什麽事,周漾只是說“你也別問她了,機關這邊的檔案已經出來了,你可以來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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