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防司。

“史書、修撰、編修。我真是一頭霧水，你說這縱火犯要這麽做呢？這史書……燒了有什麽好處？此人有什麽目的？哎呀阿禦，你還有心思品茶？”

江少卿在屋子裏邊碎碎念邊繞著圈圈踱步，一擡頭人家正主還在翹著兒郎腿品茶。他一個箭步走上去拿下唐禦手裏的茶水自己喝掉。“我真是吃飽了撐的，為什麽要答應你來做什麽勞什子小都統。”

唐禦又給他續上一杯，道：“既來之則安之，再說，又不是我硬要你來的，是太子給你下的令。”

江少卿放下茶盞：“你真的一點兒也不著急？”

“我急啊，急又有什麽用正如你所說，我們沒有半點線索。”

“怎麽沒有半點線索，那硫磺煙硝……”

“硫磺煙硝雖不至於滿大街都有，但是也並不少見。”

話音剛落，唐四進來說：“主子，醒了。”

“什麽醒了？”

唐禦起身：“線索醒了，走吧。”

長安找到祠堂，按著書局小哥的地址左拐右繞終於看到了門口種著槐樹的房子。古人有稱槐樹為木中之鬼，視為不祥之木，很少有人家會種槐樹，更不要說種在家門口了。

長安敲了敲門，沒人應，再敲裏面才傳來一陣瑣碎的聲音，主人將門開了一點，探出頭：“你們……”

“姑娘你好，我們是來找左……”

門砰地一聲關上，長安與阿蘭面面相覷不知所以。但好不容易來了，她不甘心。過了會兒，接著敲，沒反應。

敲門聲越來越大，主人還是沒開倒是把隔壁的人家吵得出來觀望。那人是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男子，他說：“你們別敲了，這家女主人是個啞巴，生人敲門她是不會開的。”

男子是個好客之人，見二人幹站著就邀二人進來小坐。他倒了兩杯茶，道：“寒舍簡陋，二位隨意用點茶水吧，我叫李虎，二位就叫我虎子吧。”

長安道謝，喝了一口，味道很不好，用的是最劣質的茶葉。但她知道想這樣的人家平時都是直接喝水的，這種茶葉怕是專門拿出來招待客人的，所以她自然不會不識好歹。

“看二人穿著是富貴人家，不知是來……”李虎言意未盡。

“哦，”長安放下茶碗，“是這樣的，家妹前些時候得了一本話本，特別喜歡那個故事急想見一見著書人，我到書局問了地址，就是這戶人家。”

李虎哈哈一笑：“二位怕是找錯了吧，這戶人家只有這個女人，她大字不識每日去集市上賣菜都要請人記賬。”

“這……”長安不確定地問，“那她有沒有什麽朋友親人之類？”

李虎搖頭：“我不是特別清楚，但是應該是沒有的。她是外來戶，五年前才定居在蘅村。她一直獨來獨往靠賣菜為生，從未與什麽人交往過密。”

長安沈默，看來今天真是無功而返。她最後掙紮：“你仔細想想，真的沒有嗎？”

過了會兒，李虎忽然說：“我想起來了，我記得有一段時間她家每個月都有一個男人來，但是每次都被她趕出去。”

“不過那些個人看衣著好像是大戶人家的下人，但是只來過三四次，之後就再也沒見過那些人來了。那時候這事在我們這村子裏傳得聽厲害的，大家都說她是……”李虎不好意思地笑笑。

長安了然，一個女人獨身一人，每月有不同男人登門，在這樣閉塞的村子裏確實會傳得不好聽。

再坐了會兒，她便離開了。

左府。

左青躺在床上，手上腿上都有衣服被撕裂露出燒傷的皮膚。

“昨晚我是回去找一個吊墜，那是我……娘去世時留給我的。我們到的時候已經燒起來了，天章閣的火勢比文軒閣的火大許多。”

“文軒閣和天章閣的清掃工作是誰負責？”唐禦問。

“天章閣因為怕被下人搞亂書籍，一直是我們幾位大人輪流做，昨天剛好輪到柳穆林柳大人做，至於文軒閣，就是專門負責這塊區域的下人做。”

“幾位大人想必累了吧，不如喝口水歇會兒。”左夫人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後面跟了幾個丫鬟帶著茶水。

幾人道過謝，便坐在一旁稍微歇會兒。左夫人扶起左青，在她腰下墊上一個枕頭，招呼著丫鬟將藥拿過來一勺一勺餵給左青喝。

左夫人是個明艷的女人，長相帶著攻擊性。她處事大方有致，從剛才進門奉茶到當著這麽多人的面給夫君餵藥，不見半點一般女人的拘束。倒是左青，似乎一開始有點抗拒，但是左夫人看著他，許是看人多怕被人看笑話他也沒有堅持。

待藥餵完，左夫人喚人將這些東西撤下去，她對唐禦說：“大人，妾身能在一旁侯著嗎？”

唐禦嘴角一勾，說：“當然，夫人在一邊坐著吧。”

接下來的問話明顯可以發現左青的眼神頻頻看向左夫人，好像在怕說錯什麽。

唐禦隱隱有種感覺，這左府當家的可能是這位夫人。

“左大人昨晚為什麽和柳大人喝酒？”

左青一頓，說：“這個也案子有關系？”

“當然，在事情沒有水落石出之前，任何人都有嫌疑，任何事都可能是動機。”

“……昨晚，我瞧著夜色尚好，酒意上頭便去找了柳兄，我與柳兄同在文軒閣，關系比較好。”

唐禦點點頭，摩挲這手裏的杯子不知在想些什麽。左青說完咳嗽兩聲，左夫人忙起身餵他喝了一口水。唐禦嗤笑一聲，說：“左大人與左夫人感情真是羨煞旁人啊。”

“呵呵，夫人不嫌棄當年我是個身無分文的窮小子，執意下嫁給我，我一直對夫人感恩。”左青三言兩語就解釋完。

“據我所知，左大人與夫人成親五年了，為什麽沒有要個孩子？”

這句話剛落，屋子裏忽然安靜得只有呼吸聲。唐禦微微一笑：“我沒別的意思，今天就到這裏吧，左大人好好休養改天有事再來找你。”

回邊防司的路上唐禦問：“那位左夫人是什麽來頭？”

唐四說：“左夫人就是一個普通大戶人家的小姐，當年左大人進京趕考的時候落榜，錢財又被偷，正要跳河自盡的時候是路過的左夫人救了他，後來左大人高中，兩人成親也傳為一段佳話。”

唐禦點頭，又說:“這樣，你去查一查左家的事，詳細一點。”他又朝另一個侍衛說讓他們去翰林院將打掃文軒閣的下人帶到邊防司。

江少卿早就回來了，他與唐禦兵分兩路，一個去左家，一個去柳家。

看到唐禦回來，他欣喜地問：“怎麽樣，可有問出什麽？”

唐禦搖頭：“沒什麽有效的信息。”

江少卿喪氣：“我也沒有，那個柳穆林一問三不知。”

“正常，他們不會知道什麽。”唐禦坐下來，“對了，我讓你問他喝酒的事？”

“我問了，”江少卿也坐下來，“柳穆林說昨晚不知為何，左青垂頭喪氣的提了兩壇桃花釀來找他喝酒，他與左青想來關系不錯，所以他沒有多問陪他一起喝，後來他嚷嚷著說荷包落在文軒閣了要去找。”

“呵呵，這就有意思了。”

“什麽？”江少卿疑問。

“左青說他昨晚見月色不錯，一時酒意上頭，而且，要找的是個吊墜。”

江少卿一拍大腿:“這個左青肯定有問題，趕緊叫人去查。”

“不急，我已經叫唐四去了。”說著他就往外走。江少卿問：“你有去哪？”

“回家。”

“天兒還早，你真是……一點都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唐禦站住，轉身一笑：“安心，這事兒沒有那麽麻煩，就算我查不出來，不是還有刑部呢嗎？”

“你不怕皇上怪罪……”

唐禦半開玩笑似的說：“他要撤了我的職我還高興呢，這樣能窩在家中陪長安。”

……

路上唐禦拐了個彎去了五味樓，五味樓最近出了道新品。聽唐四說長安昨晚很不高興，他得做點什麽討好她。

長安並沒有直接回魏遠侯府，她帶阿蘭去了春風樓。

今天這一趟沒有白走，後來她又去書局再三確認地址，小哥說：“是那裏沒錯，話本盈利的銀子都按照左……左擁右抱的要求送到了蘅村，埋在那棵槐樹下。”左擁右抱這個筆名在古代顯然略微開放了些，小哥對著人說這個詞顯然有些不好意思。

長安敏銳地抓住話頭：“她家就在那裏，為什麽要埋在樹下？”

“她說她不喜歡給陌生人開門。”他顯然也不太相信這個理由，“我也覺得奇怪，一開始的時候我是直接去敲門的，明明聽著裏面是有動靜，但是就是不開門，後來我們就照她說的埋在了樹下。”

長安停了會兒，問：“這個人是男是女？”

小哥頓住，顯然他被這個問題問住：“女的吧……”

“女的……吧？你們書局與她合作這麽多年連男女都不知道？”

小哥陪笑說：“將稿子送來的是個女子，但是那女子不像是個怕生人的，我們又怕問得多讓人不喜，畢竟我們書局靠人家吃飯呢。”

長安沒問了，再問下去也問不出什麽，反正她知道那稿費都讓那個啞女得了，不管怎麽說那個左擁右抱肯定與她有關系。而且，以她看了這麽多年小說的經驗來看，事情的真相肯定很有趣……

春風樓裏，果然和電視上放的大致相同。不同的是這家的老鴇不像電視上的是個臉上粉簌簌往下掉的中年女人，倒是個水靈靈似她一般大的小姑娘，但是眼神裏沒有小姑娘的單純，只有見到利益的精明。

“喲，這位公子瞧著面生，在這兒應該沒有想好的姑娘吧？”她故意湊近長安，在她耳邊呵氣如蘭。

長安並沒有不適，順勢摟過她，暧昧地說：“是啊，怎麽，推薦幾個？”這一連續動作行雲流水，將後面阿蘭的眼都看直了。

她捂著嘴咯咯笑：“好姑娘我們這裏有的是，只是不知道公子要哪款？”

長安推開她，笑道：“先不管姑娘，給我找個雅間。”

“好嘞，這邊請。”

二樓一個雅間，皓王挑開窗簾正巧將這一幕看在眼裏，他瞇起雙眼，說：“雁霜，你看這可是許長安？”

到了雅間上了酒菜自然不會少了女人，老鴇給她找了個抱著古琴的姑娘，姑娘名青蓮。青蓮著一身青色衣衫，看起來還真像夏日水中一抹青。她款款坐下，微微一笑說：“公子想聽什麽？”

長安挺少聽曲子，她的興致也不在聽曲兒上，便說：“你隨意彈一個，彈個好聽些的。”

古琴聲漸漸響起，饒是長安一開始將註意放在吃上也不由得被這琴音吸引。長安不懂琴，不知道她彈得怎麽樣，好還是壞。但這首曲子是否悅耳她還是聽得出來的，這曲子乍聽沒什麽，但一入境就感覺整個人都寧靜下來了。

長安還以為她要彈的是淫詞艷曲，要沒想到是這麽一首讓人心生寧靜的曲兒，不由得對她側目。問道：“這首曲子叫什麽？”

青蓮答：“雨碎江南。”

作者有話要說：

借機安利一下雨碎江南這首曲子，作曲為河圖，原是二胡版的，個人認為二胡版真的是敲好聽啊啊啊其他版本的也還行

再借機安利一下河圖的歌，碼字必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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