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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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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雀的冬天總是下雪,在屬於冬季的三個月中,有一半的對光會在連緯不斷的飛雪中度過但是今天,從天雀灰蒙蒙的天空落下的不是雪,而是雨</p>

浙浙瀝瀝的雨滴在夜半對分垂降,滿地的白雪因而變得泥濘不堪</p>

此時有百餘道人影,行色匆匆地從京城各條小道湧向慕容府,靴子踏擊雪水的聲音在夜色中清晰可聞,但是除此之外,沒有一點說話聲</p>

有些路人不意撞見這隊奇怪的人馬,都察覺事情不妙,慌忙躲回自己家中,關好門窗,生怕受了牽違</p>

“慕容府出什麽事了?該不會是要被抄家吧?”一名中年婦女情悄打開窗戶向外張望,憂心詢問</p>

熬人的丈夫嚇得急忙把窗戶緊緊關閉,低聲叱貴,“什麽抄家?人家是輔國大臣、陛下的寵臣,怎麽可能會被抄家?況且這些人穿的都不是官衣,肯定不是官府中人”</p>

“那,除了官府,還有誰敢找慕容家的麻煩?”</p>

屋內的人盡避滿腦子疑惑著,卻不敢打開窗戶再偷看一眼,屋外淒雨冷風,與慕容府即將迎來的風暴一樣,真讓人打從心底不安</p>

與此同時,慕容府中眾人聚集,個個神情凝重,如臨大敵</p>

慕容歸鶴看著跪在他對面的年輕男子,不禁嘆氣道:“小俊,你怎麽可以這樣莽撞?”</p>

那年輕的男子正是日前去臨江偷偷接應姬明煙回江北的“阿俊”,而他實際的身份,乃是慕容歸鶴的幼子慕容俊</p>

此時他伏身在地,重重地向父親磕了頭,“爹,孩兒做錯事,孩兒自已一肩承擔”</p>

“一肩承擔?你說得倒容易,你承擔得起嗎?”在旁邊另有一名年長些的男子冷笑道:“你用毒箭射殺軒轅策,讓他那幫手下氣得都瘋了你聽聽窗外,如今連小販沿街叫賣的聲都聽不到了,為什麽?因為軒轅策的死士已經把慕容府給團團圍住了!”</p>

“怕什麽?這裏可是京城!是天子腳下,不是他軒轅策的臨江王府?”慕容俊心中雖有不安,卻仍倔強的瞪著那男子反駁,“二哥,你那麽怕軒轅策嗎?你不是說,他最好死在京城嗎?他現在已經是快死的人了,你該高興才對,憑什麽來指貴我?”</p>

那男子是慕容歸鶴的二兒子慕容哲,此時他怒道:“老四,在這裏的人誰不盼著他死?可是誰也不會做你這樣的傻事!朝廷和季道遠都不敢輕易殺他,就因為他手上有十幾萬的人馬!你以為他要是死在我們慕容家人的手裏,我們會好過嗎?</p>

“他要是死了,不說怒江邊上天天操練的那些士兵,此刻府外的那些死士就會血洗慕容府!而且陛下為了明哲保身,肯定會見死不救、犧牲掉我們我們這一群老弱婦孺,懂得拳腳功夫的人根本沒有幾個,到時候府中上上下下百餘口的性命,就都毀在你逞一時之快的這一箭上!”</p>

慕容俊罷然騰身站起,“你要我怎樣?現在就提著頭出去謝罪嗎?二哥,你從小到大就只會光說不練,所以才會逼得三姐女扮男裝替你和大哥去打天下,若不是這樣,她不會受牽連被軒轅策擄走,今天軒轅策就不會和我們慕容家過不去!”</p>

“哈,說到這才是有趣呢,你那個了不起的三姐,本來和軒轅策你依我依地纏綿到一起去了,你替她不平個什麽勁?你以為軒轅策真的會對我們慕容家不利嗎?他知道了慕容眉就是姬明煙之後,也不會動她分毫因為那是他愛的女人,他才舍不得”</p>

“你們兩人都閉嘴”慕容歸鶴沈聲喝令,終於讓兩個兒子都住了口</p>

慕容歸鶴看向匆匆走入大堂的一名青衫男子,“錚,軒轅策怎麽樣了?”</p>

慕容家長子慕容錚自幼不愛文武,只愛鉆研醫術,十幾歲的時候就被人叫做妙手神醫剛才他一直在後堂為軒轅策診視傷勢,經父親這一問他濃眉揚起,“軒轅策中的毒我已幫他解了,只是這一箭刺得極深,傷及他的心肺,過了今夜才能確保性命無虞”</p>

“阿眉呢?”慕容歸鶴的眉頭鎖得更緊,又問</p>

“阿眉一直守在他身邊”</p>

他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看來這一關能不能闖過去,仍是得靠她了”</p>

眾人聽了有些不解,慕容歸鶴所說的闖關,到底是指軒轅策今晚闖生死之關,還是慕容家與軒轅策的這一次結怨之關呢?</p>

後堂中,藥香濃郁,兩名小婢女正忙著在外室按著爐火煎藥,內室中姬明煙坐在來前呆呆地守候在軒轅策身旁</p>

方才慕容錚離開時和她說了什麽,但是她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此刻她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軒轅策的身上</p>

見他中箭倒地的那一刻,她覺得那一箭仿佛也貫穿了她的心臟,否則為什麽那時她竟痛苦得違呼吸都不會了,心疼得幾乎昏厥</p>

當時她想也不想,飛快的撲到他身邊,連建澄也如鬼魅一般從某個角落閃出,冷著一張嚇人的面孔,惡狠狠地瞪著她說:“姬明煙,要是王爺今天因你而死,我們江南十餘萬將士都不會放過你們慕容家!”</p>

她征征地看著一臉青白的連建澄,一句為自己辮解的話也說不出來直到看見他要帶軒轅策走,她心急得顧不得隱瞞什麽,強行說服他同意讓軒轅策就近在慕容府治傷——</p>

“我大哥就是京城最好的大夫,而且他中的毒很可能是我四弟下的,只有在慕容府解毒治傷才能保住一命更何況,你認為他現在還能隨便移動嗎?”</p>

連建澄看了眼陷入昏迷的軒轅策,又看看她,恨恨地一跺腳,“好!王爺交給你,可他若是有三長兩短,你不要忘記我提醒你的話!”說完,他逕自離去</p>

姬明煙知道他答應離開,不僅是顧忌軒轅策的傷勢,也是為了找幫手這一路跟隨而來的那些士兵,現在已到了該出手的時候</p>

當初一同上京的時候,她萬萬沒有想到,那些人的攻擊目標會是自己的家</p>

她伸出手指輕輕觸模軒轅策的額頭,模到了一片冰涼的冷汗,從剛才到現在,他出了大量的冷汗,大哥說他中的毒是寒毒,但此刻尚不能用火盆幫他暖身子,否則身體內外冷熱相逼,反而會使得傷勢加重</p>

所以她只能不時用溫熱的毛巾幫他擦一擦額頭,希望能幫他緩解一下痛苦</p>

傲視天下的軒轅策,你幾時變得如此狼狽?</p>

她心疼的握緊他的手,淚水一顆接一顆的滾落</p>

她真是個罪人,她為朝廷作戰卻戰敗了,此為一罪;她被俘敵營,沒有為朝廷鏟除他這個逆臣,反而身心相托,等同背叛朝廷,此為二罪;她連累心愛之人遭家人以毒箭射傷,瀕臨死亡,此為三罪</p>

三罪並罰,她已可以死千次萬次了</p>

而他若能平安無事,死千萬次又有何懼?</p>

突然她手掌中本來無力癱軟的冰涼大掌動了一下,她陡然振奮起來,將自已心中尋死的念頭都丟開一旁,急切地低呼,“策,能聽見我的聲音嗎?”</p>

他緊蹙著眉心,似是很不情願地逼迫自己張開眼睛,黑眸中已沒有了平日的清亮犀利,暗淡得像是屋外灰暗的夜空</p>

“你可能不記得發生什麽了,”她尷尬地想解釋,又想對他微笑,或做點什麽幫他緩解痛楚,但想到這一切的混亂,她卻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麽樣的表情面對他,“你受了傷,現在正在我家診治,我大哥已經幫你解了毒,可是你胸口的那一箭刺得有點深,可能傷了你的心脈,我大哥說……”</p>

“我在慕容府裏?”他忽然清醒了,前塵往事不但沒有忘記,反而清晰得令他感到當時那種被撕扯的痛楚即使胸口疼痛難忍,渾身寒顫不止,他還是故作無事般逞強冷笑,“真是虎落平陽被大欺,現在慕容歸鶴可以任意處置我了”</p>

“有我在,沒人可以殺你”</p>

她急切地安撫讓他楞了一下,然後笑得更加慘淡,“這句話似是我對你說過,現在竟然換成了你對我說姬明煙,你以為我聽到這句話之後該有什麽感想?我只恨自己為什麽沒死在那一箭之下”</p>

他一口氣說了這麽多的話,呼吸已經變得粗重而艱難,姬明煙急說道:“我現在不和你解釋太多,你先休息等過兩天,傷勢無礙後,你想怎樣,我們再談”</p>

“我想怎樣?”他苦笑著閉上眼,“連我都不知道我想怎樣了”</p>

一直以來,他愛著這個女人,嫉妒著另一個男人,突然有一天,知道這兩人等於同一個人,他沒神經錯亂已經是萬幸了</p>

“策……慕容府不是你的敵人,我更不是也許我的措詞不夠恰當,不過當日的怒江之戰,我們各為其主,我主的是朝廷的權威,你主的是你的命運那一仗我敗了,不只是敗了朝廷近十萬的兵馬,還連人帶心都敗給你”她垂著頭,聲音越說越輕</p>

他的眼睛忽然閃爍過一抹異彩,語氣卻仍是冷淡微諷,“這種時候,你居然還會哄我開心……看來你真的很怕我死”</p>

她發現自己此刻無論說什麽都是徒勞,只能無奈的嘲諷自己,“好吧,我們兩個人現在一個傷、一個殘,誰還相信我們就是前不久隔江對峙的兩大將領?”</p>

見她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往外走,他連忙叫住她,“你去哪兒?”</p>

“不知道……”她回頭苦笑,“也許找個人來,殺了你再殺了我,我們之間的恩恩怨怨就算了結了”</p>

“明煙……”他低啞地喚著她的名,飽含苦澀與情意,眉心叫結得仿佛可以裂出傷痕</p>

仿佛下了什麽決心,她忽然轉身奔回來,一下子跪倒在他的床前,“策,我們一起忘了過去吧”她真的不想再與他互相傷害</p>

“你忘得掉嗎?”他的笑容同她一樣苦澀,伸出一手撫模著她的臉頗,“你腿上的傷、我的禁錮……你曾經那麽深地恨過我……”</p>

“我從未真正恨過你”她搖頭握住他的手,讓他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眼角的淚水就這樣滑落到兩個人的指縫中,“策,你說的對,女人的意志力沒有我們以為的那麽堅定”</p>

他直勾勾地凝視著她,她的眼淚、她的苦笑、她的溫存、她的誠懇,一切的一切都像夢一樣美好,他不禁吃語道:“若這是一個美夢,我但願長夢不覆醒”</p>

緊閉的慕容府大門忽然打開,面對著門外百餘名手持利刃、神色凝重的死士,趙雅婷款步走了出來,沈聲喝道:“這裏是慕容侯爺的府邸,什麽人敢如此放肆,在慕容府前舞刀弄槍?”</p>

連建澄從人群中走出,單膝跪倒,聲音硬冷如鐵,“末將連建澄,參見嫻難公主”</p>

“你認得我?那很好,立刻給我撤走你的人!”</p>

他磕了一個響頭,立刻站起身,“對不住,公主殿下,我是臨江王的貼身護衛,我只聽命於王爺一人”</p>

趙雅婷花容變色,怒斥道:“大膽!你居然敢如此犯上!你可知“臨江王”的封號也是朝廷給的,皇帝封的!你就不怕本宮稟報陛下,誅你九族?”</p>

他昂首說:“末將父母早亡,孤身一人,沒有九族可以誅剛剛給公主磕的頭就算是今日對公主不敬的告罪,末將要將王爺平安接走才會撤兵否則,就是萬歲的聖旨在這裏,末將也只能抗旨了”</p>

“你好大膽子!”趙雅婷咬緊銀牙,“臨江王的人好大的口氣,是欺負我女流之輩,動不了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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