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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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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武學入學選拔在即, 之後賀令昭便一心撲在這個上面。

武試部分沈知韞不懂,但文試部分沈知韞翻閱過歷年的入選試題和答卷,按照賀令昭的水平,他進武學應該是沒問題的。

但賀令昭既然主動願意努力, 沈知韞自然不會反對。

而賀令昭一心撲在武學入選選拔上的時候, 沈知韞也沒有閑著, 她攤開畫紙,提筆蘸墨繼而在紙上落下。

青芷走到門口,見他們一人作畫, 一人看書,十分和諧的模樣, 先是怔了怔,旋即便心裏有數了。

回京這一路上,沈知韞對待賀令昭的種種變化,青芷都是看在眼裏的, 看來兩年和離後一事,應當就此作罷了。

青芷悄然放下簾子,轉身離開,並決定去同紅蔻說,得將賀令昭當真姑爺了才是。

而畫室中的賀令昭並不知道青芷的想法, 他正在聚精會神的看兵書。之前在太學上學的時候, 賀令昭每次看書不到一刻鐘,他就跑去和周公幽會去了。

但換成兵書就不會,賀令昭不但看的十分認真, 旁側還放著筆墨紙硯, 有時候看到關於陣法的地方,他還會在紙上畫出來思索。

他們夫妻二人各幹各的互不打擾, 但畫室裏卻莫名流淌著一種歲月靜好的氛圍。

中午用飯時,王淑慧曾遣人過來請他們夫妻二人,青芷掀開簾子偷偷看了一眼,見他們二人還在各自忙碌,青芷正猶豫要不要出聲時,被眼尖的賀令昭瞧見了。

賀令昭坐在窗邊,便示意青芷過他那邊說話。

青芷剛過去,就見一個紙團丟了出來。展開一看,上面寫著兩個字:何事?

青芷忙將王淑慧遣人請他們過去用飯一事說了。

賀令昭又在紙上回:告訴母親,不必等我們,我們中午不過去用飯。

沈知韞每次作畫都是一鼓作氣畫完的,中途從不讓人打擾。如今又得了賀令昭這話,青芷行了個禮之後,便去回話了。

賀令昭轉過頭,就見沈知韞正站在桌案後,攀膊卷起衣袖,露出兩條白嫩嫩的胳膊。她單手持筆在畫上游動,眉眼專註而認真。

賀令昭撐著腦袋,癡癡看了好一會兒,想著他媳婦兒都這般優秀,他可不能拖她的後腿,遂又翻開手中的兵書,聚精會神的看了起來。

日光爬進房中,又如潮水一般悄然退出去,時間就在兩人的專註間悄然流走。

賀令昭維持著一個姿勢坐的太久,覺得腰腿有些疼,正欲換一個姿勢時,不經意就間窗外已是霞光滿天,緋色的火燒雲在天際鋪展開來,像一匹匹綺麗的錦緞。

賀令昭下意識想喊沈知韞來看,話至唇畔時,又硬生生被他咽了下去。

沈知韞正在專心作畫,不能打擾的。

只是讓賀令昭沒想到的是,他這個念頭剛浮起來,就聽到身後傳來舒氣聲。賀令昭猛地轉頭,就見沈知韞已經將畫筆擱下了,正在俯身看她剛作完的畫。

“阿韞,你畫完了麽?”賀令昭不確定問了聲。

沈知韞嗯了聲,目光在畫上並未移開。但賀令昭卻覺得美景易逝,當即便過去將沈知韞拉到窗邊,興高采烈的指著天上熱烈絢爛的火燒雲:“阿韞,你看,有晚霞。”

沈知韞剛作完一幅畫,此時正是精疲力盡時,如今驟然看見漫天絢爛的晚霞時,不禁為之一楞。

今日的霞光格外絢爛,整個天際紅通通的,原本在不斷下墜的夕陽,似乎也被這絢爛的晚霞所感染,驟然迸發出金燦燦的光芒,落在院中葳蕤的花草樹木上,仿若似是要將它們燒起來一般。

天地間光芒萬丈,似是能驅逐所有的陰霾黑暗。

原本疲累至極的沈知韞,看見這一幕時,怔怔在窗邊站了好一會兒之後,突然便有了新的想法,她當即又走到桌案後,提筆蘸墨,在原地已經作好的畫上又添了一輪金燦燦的夕陽。

“這不是咱們在路上看見的場景麽?”賀令昭靠過來。

沈知韞嗯了聲,如今她既加了一輪夕陽,那畫中人物身上和周遭景色的色彩也要跟著調整。

原本瘦骨嶙峋衣衫襤褸的流民,行走在漫天霞光下,遠處已隱隱有炊煙升起,但他們卻是舉目無家。如今中秋將至,正是合家團聚的日子,按說這副畫並不合適,但今日坐在這裏時,沈知韞腦海裏不斷湧現出這副畫面,所以她便遵從本心畫了出來。

看見這副畫時,賀令昭也不禁想到了那三日的經歷。

他生於錦繡堆裏,長這麽大唯一吃過的苦,大概就是讀書的苦了。可經過那三日之後,賀令昭生平第一次嘗到了饑餓是什麽滋味,第一次知道了在烈日下行走是什麽滋味,更是第一次親眼目睹了瘦骨嶙峋的人,突然在他面前倒地不起的場景。

因為這副畫,連帶著賀令昭夜裏用飯時,情緒都有些低落,惹的王淑慧看了他好幾次。

沈知韞輕輕拉了拉賀令昭的衣角,賀令昭這才回過神來:“啊,娘您說什麽?”

“我說,明日便是中秋了。”

明宣帝素來敬重昭寧大長公主這個姑姑,再加上賀令昭的父兄又在北境鎮守,所以逢年過節宮中設宴時,賀家上下都會進宮赴宴。

中秋的宮宴設在晚上,賀家一行人直到日暮時,才從賀家出發往皇宮的方向走。

他們一行人到宮門口時,正好遇見了慶國公一家。

兩方晚輩見過禮之後,穆紅玉便將賀令昭擠到一邊,熟稔的挽住了沈知韞的胳膊:“阿韞,你這趟出京怎麽樣?好不好玩兒啊?你快給我講講路上的見聞呀。”

“餵,穆紅玉,你沒看見我這個大活人還在這兒站著嗎?”被硬生生擠走的賀令昭十分不滿的控訴。

穆紅玉故意道:“哪兒有人呢?在哪兒!?”

“你——!”

賀令昭頓時氣結,但見沈知韞示意他收斂些,他便硬生生將這口氣咽了下去,然後憤憤道,“看在阿韞的面子上,我不跟你計較”,說完賀令昭便從善如流的走到了沈知韞的另外一邊,然後挽住了沈知韞的另外一只胳膊。

被簇擁在中間的沈知韞:“……”

這兩個人今年三歲嗎?!

但不等沈知韞表示不滿,穆紅玉已經叭叭說起來了,他們三人只得一同往設宴的地方走,一路上,沈知韞收到了不少目光。

曲清硯是今科士子,如今在翰林院供職,今夜宮中設中秋宴,他亦有資格參宴。原曲清硯本正在水榭上與同僚說話,不知誰說了聲,“那不是賀家那個紈絝麽?”

曲清硯轉頭,就見沈知韞被賀令昭與穆紅玉簇擁著。穆紅玉不停說著什麽,賀令昭滿臉的不耐煩,但在沈知韞朝他看過去時,先前滿臉不耐煩的人,一瞬間便笑的如沐春風。他們三人在經過一處燈籠下時,賀令昭還會先一步擡手將燈籠穗子撥開,似是怕燈籠穗子掛到沈知韞的發髻。

曲清硯站在木橋上,沈知韞的註意力比賀令昭吸引了,所以她並沒有看見他,他們三人一路說笑著朝前走了。

有風吹過來,桂花簌簌落在曲清硯的衣襟上。

曲清硯立著久久都沒動。直到身側有同僚出聲喚了他好幾回,曲清硯才回過神來,然後強打起精神轉頭去與同僚說話。

穆紅玉是個小話癆,到了設宴的地方之後,她還在叭叭的同沈知韞說話。只是話題已經從沈知韞此番出京一事上,轉移到了她的婚事上。

穆紅玉是穆家上下兩輩子唯一一個姑娘,穆家闔府將她當珍寶一樣疼,對於她的婚事,穆家上下自然也是慎之又慎,一心想為穆紅玉找個家風嚴謹品行又好的夫君。

是以自從穆國公夫人的花宴過後,穆紅玉成日就在與人相看。

“那些世家公子,一個個都只會吟花誦月,念那種文縐縐的詩句,哪裏能當人夫君了!而且他們一個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都弱的要命,連我都打不過,若是遇見危險,只怕還得躲在我身後讓我保護他。這樣的人哪裏好了?我反正是不嫁的。”

今晚賀令昭一直在同穆紅玉擡扛,但穆紅玉說這番話時,賀令昭卻不住的點頭表示讚同,並用眼睛去看沈知韞。

沈知韞直接忽略賀令昭,看向穆紅玉,笑著問:“那你想嫁個什麽樣的夫君?”

“我想嫁個武功能在我之上,且能待我珍而重之的夫婿。”說到這裏時,穆紅玉的腦海中,猛地飄過一個背影,但轉瞬那個背影就消散了。

沈知韞笑了笑。穆紅玉這個擇婿條件並不苛刻,而且想要達成其實很簡單的。畢竟慶國公府闔府上下都是武將出身,而穆紅玉這個條件,武將是最容易滿足的,但據沈知韞所知,穆家大夫人一心想讓穆紅玉嫁個走仕途的丈夫。

他們正說話間,穆大夫人過來了,幾人說了幾句話之後,穆大夫人便將穆紅玉帶走了。

穆紅玉前腳剛走,賀令昭便嘟囔道:“我的耳根子終於算是清靜了。”

沈知韞乜了賀令昭一眼,有些好笑問:“你和紅玉不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麽?怎麽這般不合?”

“我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不假,但我們倆八字不合,小時候每次見面都要打架。我跟你說,穆紅玉那個臭丫頭,小時候人長得圓潤不說,手勁兒還賊大,每次我都被她打的嗷嗷叫……”

賀令昭說到一半,見沈知韞一臉驚愕的表情,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在自揭其短了,他當即便往回圓。

“當然並非是我打不過她,而是我覺得,好男不跟女鬥。”

還好男不跟女鬥呢?明明是他小時候身體不好,打不過穆紅玉罷了。沈知韞眉眼染上了笑意,但並未戳破賀令昭的謊言。

賀令昭繼續道:“但她每次打完我之後也沒討到好,我挨揍了之後就去穆家祖母面前哭,穆家祖母就會罰抄書。再到後來,穆家祖母估計是看我們倆八字不合,一見面不是吵架就是打架,她再來見我祖母時,就不帶穆紅玉了。”

再到後來,他們都大了,見面就不再打架了,但因為小時候結仇積怨的緣故,長大之後他們每次見面都要掐架。

還有一件事,賀令昭沒告訴沈知韞。他到娶妻的年紀時,王淑慧曾動過讓他娶穆紅玉的念頭。幾乎王淑慧剛一提起這話茬,賀令昭當機立斷便拒絕了。

他說寧可去廟裏當和尚,都不要娶穆紅玉。他們倆八字不合,每次見面都要掐架了,若真要成了婚,那還不得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把賀家拆了。

到最後,見賀令昭反對的太過激烈,王淑慧也就歇了這個念頭。

他們夫妻二人正說著話時,就見沈嬋與魏珩一道過來了。

平素這種宮宴,沈嬋一概都稱病不來,但今年沈青鴻調回上京任職,再加上沈知韞又嫁進了侯府,在這種宮宴上她能看見娘家人,所以沈嬋今夜便也難得來了。

“姑姑,表哥。”沈知韞攜賀令昭上前向沈嬋與魏珩一起見禮。

沈嬋點點頭,握住沈知韞的手,眉眼溫柔道:“之前陛下來我這裏時,我聽陛下說,你與賀家二公子一道去太原了,這一路上可還順遂?”

“嗯,順利的。”沈知韞報喜不報憂,然後她們姑侄倆一起說起話來。

賀令昭與魏珩站在一起,兩人幹站著也不是事,賀令昭便主動找話題:“表哥近日可好?”

實話說,魏珩最近過得並不好。

魏珩並無強大的外戚支撐,且沈嬋性子淡泊,他自知自己與太子之位無緣,這些年他便一直謹小慎微,在二皇子與四皇子因為太子之位爭的頭破血流時,他一直極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想卷入其中。

可他想避禍,但禍卻主動來找他。

先是四皇子以請他幫忙品鑒琴師為由,頻頻邀他過府,後有二皇子搜羅各種古琴譜贈他。這兩方勢力魏珩誰都不想得罪,可偏偏二皇子與四皇子卻非要讓魏珩二選一。

魏珩不是傻子,他一個無權無勢的皇子,有什麽好值得二皇子和四皇子拉攏的,他們之所以拉攏他,不過是看中沈知韞嫁到了賀家,想通過他這條線搭上賀家罷了。

魏珩被迫周旋在兩方勢力之中,只覺頭大如鬥。

偏偏這個時候,賀令昭還要笑吟吟來問他這話,這幾乎於往魏珩心上插刀無異了。但魏珩還是輕輕頷首:“多謝賀二……”

“表哥不必見外,叫我二郎或者令昭就好了。”

二郎這個稱呼魏珩叫不出口,他只得道:“多謝令昭掛念。”

然後二人相對無話,其實更準確的說,是這種場合下,魏珩並不想與賀令昭說太多的話,因為當他與賀令昭站在一起時,二皇子與四皇子都朝這邊看了好幾眼。

賀令昭並不知道魏珩心中所想,他繼續道:“表哥怎麽不問我最近好不好?”

魏珩:“……”

他其實並不想問的,但賀令昭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魏珩不得不問。

結果賀令昭笑的一臉春風得意:“我最近也可好了呢!阿韞在陪我一起在準備武學入學選拔一事。”

魏珩:“……”

這事有什麽可炫耀的?!

“那我在這裏先恭祝二公子,順利考入武學。”說完,魏珩便要走,卻被賀令昭叫住,“多謝表哥吉言了,不過表哥這麽急著走做什麽?”

上次賀令昭就發現了,魏珩似乎有意在疏遠自己,難不成不但是沈嬋,魏珩他自己也想過娶沈知韞為妻?!

“三弟與令昭說什麽呢?這麽開心?”一道聲音驀的插過來。

賀令昭與魏珩齊齊轉頭,就見二皇子走過來。賀令昭與二皇子之前有過幾次接觸,但在察覺到二皇子有意拉攏他之後,賀令昭便不動聲色與二皇子疏離了。

他雖然成日不務正業,但他也絕對不會給他父兄拖後腿。

見二皇子過來,賀令昭面上不顯,仍笑著同二皇子打招呼之後,信口胡謅道:“我同三殿下說,今晚的月亮不錯。”

二皇子:“……”

魏珩正欲找借口離開時,四皇子魏琤也過來了:“兩位皇兄在與令昭說什麽?”

二皇子:“……”

沈知韞看見四皇子時,眼底滑過一抹厭惡,她立刻默然往賀令昭身後站了站。賀令昭似是察覺到了,不禁轉頭看了沈知韞一眼,只是他還沒來得及說話,便有內侍高聲喊道:“陛下駕到。”

原本各自三三兩兩閑聊的眾人瞬間噤聲,齊齊向明宣帝行禮。

明宣帝是個脾氣溫和的皇帝,他落座後便笑著道:“眾愛卿都平身吧,今日是中秋佳節,不必講那麽多繁文縟節,眾愛卿都放自在些便是。”

眾人稱是後,這才陸續起身。

明宣帝素來疼愛賀令昭,是以賀令昭的席位,也與昭寧大長公主一樣,離明宣帝很近。

宮中的樂師舞姬在臺中演奏,明宣帝想著許久沒見賀令昭,便沖著賀令昭招手,示意賀令昭過去。

“皇伯伯。”賀令昭起身過去。

雖然眾人的目光都在歌舞表演上,但心思卻都在明宣帝這邊,幾乎是賀令昭甫一過去,所有的註意力便都放在了明宣帝與賀令昭身上。

但場上樂器齊響,眾人只能看見明宣帝在跟賀令昭說話,卻聽不見他們二人說的是什麽,不過明宣帝臉上的笑意便足以說明,賀令昭又說了什麽話討到了明宣帝的歡心。

二皇子與四皇子看見這一幕,心裏不是滋味的同時,又不約而同舉起酒盅,去敬坐在他們二人之間的魏珩。

魏珩信中比吃了黃連還苦,但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應付他這兩位手足。

今夜是中秋佳節,該是闔家團聚的日子。明宣帝知道,在座的臣子中,還有不少親眷在等著他們回去團圓,所以他略微在席上坐了兩刻鐘,便提前離席走了。

沈嬋原本想著,難得見侄女一面,想著若明宣帝走了,她還能再同沈知韞說說話。奈何明宣帝起身的時候,又點了她:“淑妃,你隨朕一道走。”

明宣帝既開口了,沈嬋不得不跟著站起來一起離席。

沈知韞眼底不禁滑過一抹詫然,她離開上京前,她姑姑還是君恩稀薄,怎麽她出去一趟再回來,陛下突然就對她姑姑另眼相待了?!

賀令昭似是看出了沈知韞的疑惑,在回府的路上時,他悄聲同沈知韞道:“我聽說是因為香囊。”

沈知韞轉眸看過來。

“我上次送給姑姑的香料,原本是陛下賞賜給我的。”

聽賀令昭這麽一說,沈知韞瞬間懂了。沈嬋是個調香高手,那香料到她手中,定然能發揮到更大的作用,而沈嬋生平最熱衷的事情,除了合香之外就剩給人做香囊了,而她做的香囊大多也都戴在了魏珩身上。

魏珩雖然在皇子中的存在感十分微弱,但他到底是皇子,時不時總能見到明宣帝。明宣帝若因香囊想起沈嬋,也不是沒可能的事。

只是想到剛才明宣帝叫沈嬋時,沈嬋茫然無措的模樣時,沈知韞就有些好笑。她這個姑姑向來性子淡泊,君恩於旁人來說是天大的福分,但於她來說,有與沒有差別不大。

“哎,阿韞,你對四皇子……”賀令昭話說到一半,馬車猛地一晃,賀令昭當機立斷一把拉住沈知韞。

很快,外面便傳來安平的請聲,原來是一個小孩突然躥出來,安平為了避免馬傷到孩子,急急勒住了馬。賀令昭見沈知韞無礙之後,只丟下一句,“走慢一點”,便沒再出聲苛責安平。

沈知韞問:“剛才陛下喚你過去說了什麽?”她瞧著明宣帝心情很好的樣子。

“皇伯伯問了我此趟出門的見聞,末了又問我,你近日可有新畫作了,我說你剛作了一副,皇伯伯讓我問你,可願意將新作帶進宮給他看看。”

沈知韞卻難得沈默了一下。

若是尋常的畫作,她可以給明宣帝看,但她最新這副畫的是他們回京路上看見的流民,她不確定明宣帝會不會想看。

賀令昭明白沈知韞在猶豫什麽,他大大咧咧道:“皇伯伯那人向來十分開明的,我聽我祖母說,曾有禦史覲見太過激動,說的唾沫濺到了皇伯伯臉上,皇伯伯都沒發怒,也未曾怪罪那位禦史。你若不放心,明日我帶那幅畫去見皇伯伯便是。”

“可是……”

“不用可是。”賀令昭打斷沈知韞的話,“皇伯伯向來疼我不說,而且我深知他的脾氣,到時候我會看著說話的,你不必擔心,此事就這麽定了,明日我帶著畫進宮去見皇伯伯。”

在他們二人獨行那三日,他們都是與流民一起走的,休息的時候,沈知韞和賀令昭曾打聽過陵山郡那邊的災情,但那些流民說的,與他們回上京聽到的差距很大。

但這種事,賀令昭又不好直接同明宣帝說,所以他想著借沈知韞的畫,讓明宣帝重視此次陵山郡那邊的災情。

最後沈知韞拗不過賀令昭,只得同意賀令昭這個提議了。

第二日,賀令昭在府裏用過飯之後,便帶著沈知韞的畫進宮了,沈知韞坐立不安在府裏等著賀令昭回來。

可他等來等去,卻等到賀令昭在宮裏出事的消息。明宣帝還遣了宮人來召沈知韞進宮。

沈知韞本以為,是她的那幅畫得罪了明宣帝,在進宮的路上,沈知韞甚至已經想好了將錯誤全攬到了自己身上的說辭。可進宮後,看著鼻青臉腫的賀令昭時,沈知韞頓時傻眼了。

不是!就算明宣帝因那副畫而遷怒賀令昭,也不至於把賀令昭打成這個樣子吧?結果沈知韞再一走近,發現賀令昭身側還跪著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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