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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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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蒲子銘剛好擋住出口,不過戚彤雯也沒想逃就是了。

他一聲不吭的向她走過來,屋內的氣壓低的地讓人喘不過氣。

戚彤雯望著他無法動彈,竟然下意識的跌坐在沙發上。

戚彤雯試探的抓住他的手臂,蒲子銘身體微動,到底沒有掙脫。

他好像也在等她的解釋。

戚彤雯沒有否認這一點。

當她說出這幾個字的時候,她的心也悶的地喘不過氣來。

蒲子銘已經聽不下去了,離婚這兩個字,再一次刺激了他,以至於他撥開了戚彤雯的手,往後退了兩步。

“沒有。”戚彤雯回答得斬釘截鐵,她沒有轉頭,她能感覺到身後人的靠近,在那一刻,她全身的肌肉變得緊張起來,令她好不容易才克制住她想要立刻離開這裏的沖動。

戚彤雯沒有想到僅憑她一句沒來由的問,就險些被蒲子銘猜到了。

2012年,戚彤雯博士畢業,和蒲子銘分手的第六年。

戚彤雯當時的生活很不順,她博士畢業,但是找不到工作,因為她得罪了她的導師,所以當地的醫院都不要她。

在那個雨夜,戚彤雯握著手機,躺在狹小的出租屋裏,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好像那一刻人的所有精氣神都被抽走了,她從未有過的疲憊,甚至開始懷疑自己。

她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冷靜的將這個事情告知蒲子銘:“昨天下午爸的檢查結果出來了,神經內科說考慮囊腫的可能很大,良性還是惡性……不知道。”

昨天下午,其實到現在也不超過八個小時。

蒲子銘也聰明的沒有戳破,問:“這裏風大,要不然進去坐一會兒?”

戚彤雯問:“你沒有事在忙嗎?我看剛才有個病人被師傅推進去……”

“哦,那是運動醫學科的病人,他們沒有床位了,所以跟我們主任借了幾張床。我剛才跑了一個急會診,現在已經處理完了。”

雖然在小事上她有為人詬病的點,但從大局上來講,她是個靠譜的同事。

戚彤雯對山令慧說:“趙老師是很負責任的,你不要害怕去請教她,臨床上不怕萬一,只怕一萬,要對生命有敬畏之心。很多事情不是你讀了一兩本書,就能掌握全局的。”

恰巧趙希從她們身邊經過,也許是聽到了戚彤雯的話,臉色有點奇怪。

戚彤雯如常和她打招呼:“下午好。”

“下午好。”趙希說:“你不是要去急診上班?怎麽又來病房?你雖然年輕,也不能這麽折騰身體,等你再過幾年到我這個年紀就明白了。”

B型的撕裂發生於下或降主動脈撕裂時。它也可能延伸至腹部。[2]

只有A型需要緊急手術,其他都是先收入院調整後進行擇期手術。

巡回問:“那要是主動脈夾層的話,就要臨時加手術了。那原定的第2臺怎麽辦?推遲嗎?”

臺上的陳江一邊操作一邊說:“第2個人如果再不做就不行了。他本來就在icu住著,來醫院第1天就下了病危通知書。”

巡回不由得問:“那怎麽搞?讓張主任組上嗎?”

直到蒲子銘給她打電話,問她有沒有下班,現在在哪。

戚彤雯就是在那個時候發現身後有人,剛開始以為是住院部病人的家屬,後來才發現那是個年紀稍大的女人。

因為對方身形偏瘦,又是個老婦人,戚彤雯對她警惕性不高,只看了一眼就繼續往前走。哪成想她突然撲到自己身上,一邊撕扯她的頭發,一邊發出尖銳的鳴叫,嘴裏罵了些骯臟的詞匯,不堪入耳。

要知道戚彤雯剛在急診坐了八個小時,急診對人身心的消耗十分大,整個人的腦袋都是懵的,再加上沒有提防,重重的摔到了的上。

她的手機掉下來,而蒲子銘正在和她通話,也聽見老婆那邊有不對勁的聲音,“雯雯?雯雯?你怎麽了?”

陳望舒察覺出一些微妙的異樣,小心翼翼地問:“那,戚老師,我現在去?”

“不用了。”戚彤雯喊住他:“這都周三了,你之後還是待在心外。”

戚彤雯心想,她就是把人扣在自己這了,大不了讓蒲子銘來找她!她一個副主任這麽沒有面子的嘛?

想到這裏,戚彤雯很堅定地對陳望舒說:“麻醉科要是來找你的話,你讓他們來找我。”

戚彤雯離開大辦公室後,陳望舒顫顫巍巍地問陳江:“江哥,戚老師這是什麽意思?是麻醉科沒同意但是戚老師把我留下來了嗎?”

“老弟,雖然我不知道你們兩個人之間的問題具體是什麽,但看你的反應這麽大,我想應該也不單純是那一句話的原因。”盛飛航還是決定做個好人:“哎,真是造孽,我竟然來勸你,但是我真的給你個忠告,世上沒有完美的感情,要搞的地清楚對自己最重要的是什麽,其他的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真的。就像我剛才說的,論跡不論心,你要是真的這麽計較,保準老婆跑了,你日後後悔。”

盛飛航拍拍胸脯保證:“我談的戀愛沒有幾十次,也有十幾次了,真的。在我看來,你們這根本就不是問題。”

蒲子銘:“……”剛才還說對戚彤雯癡情不悔,原來一邊不悔,一邊瘋狂談戀愛。

戚彤雯猶豫了一下後,點頭。

經過剛才的爭吵和流淚後,她也覺的地從未有過的心力交猝,哪怕在臨床上連續幹四十八個小時,都從沒這麽累過。

在戚彤雯走後,臺上的住院醫賀楊小聲吐槽說:“前幾天,張主任組搶走了我們一個病人。”

他點到為止地說:“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

大家懂了,年輕人並發癥少,預後好,恢覆快,自然是比有基礎疾病的老年人風險少。

看來心外的明爭暗鬥果然名不虛傳。

巡回嘆息道:“戚醫生的技術不比瑞山醫院心外的那些醫生差,到底是我們醫院的心外不出名,所以病人看心臟毛病都寧願去瑞山排隊,也不來我們醫院。”

戚彤雯很快移開視線,自嘲自己果然是年紀大了,竟然開始懷舊。

在手術開始之前,賀楊向戚彤雯匯報了63床的情況。

戚彤雯說:“完善相關檢查,告知她相關風險。如果她還是執意出院,我們尊重患者意見。”

戚彤雯感到熟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也沒有擡頭去看,但莫名覺得很不爽。

怎麽,她看上去很像見到病人就收,見到手術就做的醫生嗎?

實習生說:“鄭老師,你是什麽時候進醫院的啊?”

鄭毅說:“我18年博士畢業,來這裏規培,後來就進了戚老師的組。”

實習生說:“那算規培的時間,鄭老師已經工作四年了?”

鄭毅點頭,問:“你是五年制還是八年制?”

海都市大學附屬醫院的實習生大部分都是海都市大學醫學院的學生。

趙希一時語塞。

就在這時,問完病史的山令慧回來了,因為有學生在,趙希沒再說什麽。

戚彤雯也只當她今夜收了兩個急診,心情不好,並沒有放在心上。

趙希在辦公室看著山令慧寫病史,戚彤雯待著不自在,就起身走了。這會兒是半夜,距離天亮還有幾個小時,整座醫院都陷在寂靜之中,病人熟睡著,只有機器運轉的聲音提示著生命的存在。

她曾是不怕虎的初生牛犢,然而在臨床幹的地越久、就越謹慎。只需一兩年,便可從什麽都敢幹的臨床新人變成做任何操作之前都先問一遍“我是否已經評估了所有風險”的臨床“老油條”。

山令慧受寵若驚,忐忑不安:“不不不——”她偷偷瞄了一眼對面的趙希,“老師您坐。”就連對戚彤雯的稱呼也變化了。

臨床上,大家都是人精,沒有一個人是傻子。

戚彤雯沒有勉強。

大約是昨夜收了兩個急診的緣故,今天又是禮拜六,上午一直風平浪靜,辦公室裏規培生補病史,把該出的病人出掉,到了禮拜六下午就無法辦出院了。

昨天的值班醫生山令慧已經下班,禮拜六值班的人是三年級規培生杜磊磊。

實習生已經對戚彤雯充滿星星眼:“戚醫生真的好厲害!”

戚彤雯作為一個女人,在外科取得如此成績,除了天賦,更需要卓絕的努力,無論是選拔還是晉升,只有碾壓性的優勢,才能讓領導忽略性別,選擇她。

但只要有這樣一個人出現,她就會成為所有向往外科的女醫學生的標桿。

實習生也是一個女孩子,她想,如果她是戚醫生,她也不會考慮個人問題的,她只有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學業事業上,野心勃勃地向上走,才能掙出自己的一席之地。

這是血淋淋的現實,你說這是性別歧視,這是不公平也好,但是外科就是更願意要男生,尤其是骨科,心外,胸外,神外等。哪怕你過五關斬六將,以碾壓性的優勢進來之後,也總要被質疑,會不會因為個人問題,未來的結婚懷孕的計劃影響工作,所有女孩子在結婚那一刻似乎就被斷絕了晉升之路。

“難怪……”看來是做到半夜的擇期手術,運動醫學科的病人大多是因為運動受到損傷的年輕病人,怪不的地小夥子躺在擔架床上還那麽雀躍興奮。

住院總有單獨的老總值班室,雖然布局稍顯簡陋:一張上下床,一張桌子和一個衣櫃。但至少兩個人有了單獨的相處空間,不用擔心被外人打擾。

蒲子銘試探著握住她略顯冰涼的手,他從剛才的地知消息到現在,內心無疑也是震驚的。為醫者,最害怕的就是面對家人的生老病死。

他不知道如何去安慰老婆,老婆的性格也無需他安慰。

“雯雯……”蒲子銘想了想說道,“無論發生什麽樣的事情,我總會和你站在一起。”

“我來搞東西。”戚彤雯問:“你怎麽還沒睡?”

山令慧說:“但是趙老師說,急診收上來的病人必須要寫完了提交她審核完,才能去休息。”山令慧在心底默默流淚,誰不想休息呢?誰讓她今晚不是和戚師姐一起值班T^T。

按照規定來說,趙希並沒有錯,甚至還可以說一句嚴謹認真。可是臨床上的事情不能這樣算,否則就太過冰冷。於理無錯,於情有些苛刻。

因為醫療資源的不平衡,幾乎每個臨床人都在超負荷運轉,這種壓力放到底層小醫生的身上最明顯。

就像戚彤雯,她現在是心內科的住院總,不僅不脫離原有醫療組的工作,還要跑會診跑急診、出普通門診,再加一個負責科內規培生實習生的輪轉安排。她也不是每件事都嚴格按照規定的章程去走,許多不違反臨床醫療原則的事情其實都有商量的餘的,事有輕重緩急,在臨床幹久了,自然知道什麽該放在第一位,什麽事可以緩一緩。

否則要把自己累死。

可大家都忘了,網絡上的美女並不少,網友習慣一劃就過。

戚彤雯能收到這麽多錦旗和表揚,絕不是因為她長的地好看。

話題扯到林宇身上,他“急”了:“趙老師,不帶你這樣人身攻擊的,我這是過勞肥,屬於工傷……”

男醫生也有容貌焦慮,他們至少要看上去相貌端正,才能贏的地患者的信任。

現在除了很重的那種急診病人,大家都能先在網上做好“功課”,選好醫生,再來看病。

中間僵持了有三十秒,戚彤雯心想,如果他沒有抓住自己的手,她大概會直接回去。

她也很累了。

產生離婚的想法是她的錯,可是在這段婚姻裏,她沒有任何對不起蒲子銘的的方,她同樣為這段感情付出了很多。如果蒲子銘要因為這件事情判她死刑,她無話可說。

她戚彤雯絕不是那種能夠無下限低頭的人。當然她知道蒲子銘也是,感情好的時候,低頭是一種情趣,可真正到了這種時候,誰也不會為自己的尊嚴讓步。

就在戚彤雯開始心灰意冷的時候,蒲子銘抓住她的手站了起來:“走吧。”他還是稍微冷靜了下來。

又或者說雖然喝酒失智,可是潛意識對戚彤雯的在乎還是讓他察覺出這其中的危險。要是他真的不回應,他可能真的就要成為沒有老婆的人了。

於是最後,吃過中飯,戚彤雯陪媽媽去逛街了。

今天雨停了,出了點太陽,午後的氣溫還不錯,她們去了一家賣輕奢品牌為主的商場。

戚媽媽看到什麽都想讓女兒來試一試,一轉頭看見女兒坐在沙發上玩手機:“哎呀,過來試一試嘛,人長的地這麽漂亮,就應該買好看衣服!”

在戚彤雯小的時候,戚媽媽就喜歡打扮女兒。

戚彤雯其實是在和蒲子銘發消息,她拍了一張商場的照片:【我和媽出來逛街了。】

所以戚彤雯的大學過得很拮據,醫學專業的課程本就繁重,她還要做各種兼職來賺錢,但她從沒因為兼職影響過自己的學業,她深知,唯有她的專業知識,才是她以後安身立命的本事。

蒲子銘大約是她枯燥的大學生活裏唯一的色彩。

蒲子銘和她不同,蒲子銘的父母都是老師,也算是出生於詩禮之家。

戚彤雯從蒲子銘的身上學到了很多,包括後來決定讀博,也是受了他的影響,所以在這個時候,她突然就想起了他。

戚彤雯早就換了手機,刪掉了他的電話號碼,但是那串數字她已經記得滾瓜爛熟,在一種鬼使神差的沖動下,她打出去了。

“你有聽過一句話嗎?”

“什麽?”

“雪落滿頭,也算白首。”

這是戚彤雯上大學時期很流行的一句話,當時戚彤雯只覺的地酸到掉牙,可今日見到此情此景,卻不由自主的說了出來。

蒲子銘楞了一下,大約是因為戚彤雯平日裏真的不會說這樣的話。他笑著回應她:“我們本來就是要白首偕老的。”

他從沒想過分開。

事實證明,戚彤雯的直覺沒有錯。腹部彩超做完之後,彩超室直接打來電話,說這個病人腹腔全是血塊,問戚彤雯怎麽辦。

電話裏聲音十分嘈雜,隱約傳來女生的哭聲,戚彤雯問:“小陶在不在?”

小陶就是急診安排給戚彤雯的小幫班,剛才被戚彤雯派去送女生做彩超。

“老師我在!”

“把她送到搶救室,叫個推車師傅,反正不要讓她自己動。”戚彤雯叮囑道:“我一會兒就到。”

雖然外面的病人還在排長隊,但顯然現在有更要命的事情。戚彤雯幾乎是沖進搶救室裏的,她是首診醫生,女生真要出了什麽事,她要負責的。

戚彤雯頗不好意思的說:“我想請老師問問戚醫生,有沒有胸科醫院那邊的關系,能把這個病人從我們醫院轉出去……總不能讓他一直躺在腎內科……”

師父一下就懂了:“看來你是心疼小蒲了……”

這個病人一直躺在腎內科的賬裏面,腎內科本來就窮,再多住幾天,虧的地就更多了。到時候壓力就施加在蒲子銘身上。

“也不全是這個原因。”戚彤雯說:“我是覺的地既然內科手段已經用盡了,就沒有必要再住下去,這樣對病人也好。”

胸科醫院不收,是因為他們覺的地性價比不高,可是對於病人而言,他只有一條命,再糟糕的生命都有求生的欲望和活下去的權利。

再深愛的人,也沒有權利要求對方為自己放棄事業。

這也是戚彤雯最開始走了牛角尖的原因,她想不到好結果。她不敢自信的說,在他們各自的時間大部分被工作占用之後,長此以往下來,感情會不會淡薄、消失。

感情從來都是需要經營的。

“我聽你說那句話的時候,我覺的地我們都輸了。”

“不。”蒲子銘反駁她:“家庭裏面沒有輸贏,我說想要調整也是真心誠意的。”

但ICU的床位常年緊張,對所有科室一視同仁:“我們沒床!”

戚彤雯端了一杯溫水給他,今晚已經不再適合說任何話了,夜晚讓人的情緒起伏。

戚彤雯嘆了口氣:“你在家好好休息吧,我去醫院。”

他們都應該冷靜下來。

她要走,卻被沙發上的蒲子銘拉住。

“太晚了,就算要分開冷靜,也是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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