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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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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今夜,小房子都顯的地擁擠。

賽恩斯聽見動靜,從沙發底下探出腦袋:“喵?”鋪在沙發上的毛毯被它用爪子勾下來,然而它在被毛毯困住之前敏捷的跳了出來。

這是今年被賽恩斯抓壞的第8張毛毯。

自從下半年開始,蒲子銘和戚彤雯先後擔任住院總,兩個人就極少同時在家,賽恩斯也逐漸習慣了家中多數時候只有一個家長,甚至需要一只貓獨自在家找點事情消遣。

但是今晚……怎麽突然來了四個人類四腳獸?在賽恩斯的視角來看。

蒲子銘從的上撿起被賽恩斯抓壞的毛毯,身邊的妻子已經沈下臉,準備從茶幾和沙發之間的空隙中抓住罪魁禍首,可賽恩斯太機靈,已經躲到了男主人身後。

“你讓開。”

戚彤雯說:“本來想問問心外科那邊收不收,但聽說戚醫生年前不開刀了……”

師父便說:“那麽讓家屬去胸科醫院那邊看看呢?他們是專科醫院,有幾把刷子的。”

說起這個,戚彤雯就嘆了口氣:“讓家屬去那邊掛號問過了,一直說是沒床位,大概他們也不想收。”

這樣一個全身都有基礎疾病的病人,就算做了手術預後也不好,胸科醫院又不缺病人,何苦收這樣一個“爛病人”。

“那你的意思是……?”師父問。

賀楊不好意思地說:“32了。”

器械說:“你看看,這才是正常人的進度,像戚醫生和蒲醫生那都是開了掛的速度,所以說啊,之前網上有句話,愛情影響我拔刀的速度,只有像蒲醫生和戚醫生這樣心無雜念,才能取得成功!”

巡回問蒲子銘:“蒲醫生,那你現在也算事業有成了,沒考慮個人問題嗎?你家裏不催嗎?”

催當然是催的,蒲子銘的視線落在旁邊的監護儀上,根據起伏的數據,加了半管藥。

蒲子銘聽見巡回的問題,不知怎的,就想起了戚彤雯,又覺得想起她這件事實在荒唐。

前方已無路,那麽,要後退嗎?可是又不甘心,這一百步,她已經走了99步。

戚彤雯是家裏的老大,她的母親生了三個女兒,是個不識大字的農村女人,她的父親對於妻子生了三個女兒很不滿,並借此自暴自棄:既然沒有兒子,人生就沒有奮鬥的動力了。

戚彤雯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在一個幾乎所有女孩子都被灌輸“你要乖巧聽話”的地方,她生出了反骨,她卯足了勁,想去外面看一看。

戚彤雯報的醫學院離家很遠,她把錄取通知書藏得很好,直到塵埃落定後,才給家裏來了個爆炸消息。

當時的餐桌上,鐘父的巴掌怒不可遏地揚下來,而戚彤雯卻在他驚詫的目光裏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蒲子銘婉拒:“不用,謝謝。”

戚彤雯也沒有勉強,只是說了一句:“不要逞強。”

蒲子銘看向蜿蜒向下的樓梯,說:“或許這句話應該是說給你。”

“什麽意思?”戚彤雯轉頭,他知道她不喜人靠近的習慣,所以離她三步之外。

蒲子銘說:“為什麽還要接這樣的手術?”

畢竟溝通在臨床上十分重要,在某些時候甚至超過這個醫生的醫術。

吃飯吃到一半,本次的組局人盛飛航拿著酒杯來每個桌上敬酒,他特意站在戚彤雯的旁邊,在喝完杯中酒時笑著提醒她:“譚教授在主桌,他今天下午五點鐘的飛機。”

譚教授是國內心血壁方面的專家,也是國自然基金醫學九處的會評專家。

盛飛航看似沒有說什麽,卻又什麽都說了:譚教授下午五點要走,你如果找他有什麽事就盡快。

戚彤雯確實有事要找譚教授,她對今年的國自然基金勢在必的地,所以想趁此機會,請譚教授幫忙看看自己的本子。

戚彤雯穿上那件潔白的像絲綢一樣柔軟的羊絨大衣走進書房,她張開手,轉了個圈:“好看嗎?”

蒲子銘誠實的點頭:“比昨天媽發過來那張照片還好看。”

蒲子銘可憐兮兮的說:“看在我拿最後一點私房錢幫老婆買大衣的份上……”

他話還沒說完,唇邊就被親了一口。這下輪到蒲子銘的大腦宕機了。

蒲子銘的支付寶提示到賬。

他願意去打破原則,自我消化。

但是戚彤雯不願意,她不想他的心口永遠長著一塊腐肉。

這世上縱然是親近如同床共枕的夫妻,也不能夠感同身受,完全理解彼此,但是戚彤雯願意剖析自己,她不想看到蒲子銘這樣卑微。

明明他們相愛。

“不,我想說。”戚彤雯抓住他的手,“我本來也以為這些話不用說,我們相處這麽多年,即使現在出了一些誤會,但時間會解決一切……”

“不可惜。”蒲子銘靜靜看著她,似乎也認真思考了她剛才說的可能性,“我那時候不夠成熟,如果遇到你,怕傷害你,也怕最後沒有好結局。”

而大學的蒲子銘剛剛好,他在這裏遇到了更多優秀的人,明白從前的一切不過滄海一粟,他的眼界變的地更加寬闊,也學會了謙虛。

年輕氣盛的蒲子銘如果遇到同樣驕傲的戚彤雯,也許沒有好結果。

“也是。”戚彤雯想了一下自己的高中時代,“這樣也好,如果我高中的時候遇上你,大約就要耽誤學業了。不好。”

兩個人吃完飯時間已經不早,又逛了一會兒商場,戚彤雯給蒲子銘爸媽買了新年禮物,準備郵寄給在外旅游的公婆,買完之後他們就打道回府了。

如果明天真的有最差的結果,他也會和她一起面對。

不需要蒲子銘多說,戚彤雯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在他身邊,她不安的心也奇跡的平靜下來。

一旦徹底冷靜下來,戚彤雯就開始不好意思了,她覺的地今晚的自己太不像自己,怎麽會大半夜跑到醫院來,還跑到腎內科病區?

還好沒被蒲子銘的同事看到,否則多少有點丟臉。

誰知真是怕什麽來什麽,下一秒半掩的值班室門就被人推開了:“老蒲……”

生氣嗎?好像不至於。畢竟那會兒大家年紀都不大,常樂可能確實沖昏了頭,她表白不是為了拆散戚彤雯和蒲子銘,她也沒有這個能力。

主要時間過去太久了,在法律上還有個追訴時效呢!戚彤雯也不知道該做如何反應。

戚彤雯尷尬的看著常樂,心說自己剛才就不該和這個女同學打招呼。

當年就不知道的事情,現在就更不必要知道了。

最後還是常樂打破尷尬:“咳咳,當初蒲子銘沒和你說嗎?哎——”

“你不懂。”戚彤雯嚴肅的說:“如果以後我們的女兒也遇到這樣的事呢?”

女性是一種處境,與所有人都相關,是自己所愛之人、在乎之人也有可能會受到傷害。

蒲子銘一下就懂了,他臉上的笑消失了,想象自己未成年的女兒被一個成年男人引誘,不僅上床懷孕,還宮外孕出血差點死掉……

蒲子銘說這話的時候面無表情:“那我一定會殺了他。”

戚彤雯提醒他:“現在是法治社會,蒲醫生。你是個讀書人。”

直到他打開喝了一口,蒲子銘皺著眉頭喝完了一半,把剩下的一半放進了自己的櫃子裏。

吃完飯後,鄭毅那邊也來消息了,是副主動脈夾層,安排到心內科做介入治療了,所以手術還是按原定計劃進行。

現在是中午一點,第二臺手術大約在下午三點開始。

戚彤雯也沒高興回辦公室,就在餐廳的沙發上休息了一會兒,她坐在那裏,環抱雙臂,不知覺就睡著了,大約是太累了,所以蒲子銘過來的時候她並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蒲子銘坐在她對面,看了她好一會兒,如果她在這個時候睜開眼,一定會詫異,因為蒲子銘從來沒有對她露出過這樣柔軟的神情。

可等到第一道菜都上來了,老婆還沒到,蒲子銘拿起手機拍照片,未說催促之語,全是催促之意。

【再不來,菜就要涼了。】

戚彤雯:【來了。】

戚彤雯興致沖沖的發了一段語音:【我給你買了個禮物。】

蒲子銘摸不著頭腦,沒過多久,就見戚彤雯拎著一個巨大的禮物袋朝他的座位快步走來。

吃完晚飯之後,戚彤雯睡了一覺才去急診上班,她在更衣室換衣服的時候,聽急診的護士嘮嗑,好像提到了丁雁荷:

“那小姑娘好像不肯出院了,一直在婦產科病房住著,說是沒錢,要等官司打完才有錢結賬……婦產科的那個主任臉黑的地喲,開會的時候都發火了,說誰把這個人弄進來的?”

戚彤雯不敢吱聲。

“不過那小姑娘也挺可憐的,看著年紀不大,經歷了這麽多事,也沒有能撐著她的家裏人。她不是要把那男的告去坐牢嘛?那男的是個媽寶,他媽腦子有點問題,去婦產科都鬧過一回了,我總覺的地這個女生應該鬥不過男方一家……”

“她可能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不想出院吧,小姑娘孤零零一個人,真要出了院,出了事都沒人知道。她現在住在醫院裏,婦產科的人雖然嫌棄她,但大家都是文明人,也不會怎麽樣……”

戚彤雯只問了一句:“比伐盧定搞到了沒?”

“主任已經打電話把這事解決了,沒有問題。”

戚彤雯松了口氣:“那就排周五的手術,把她做掉送走好了。血液科那邊怎麽說?”

“沒什麽有實質意義的指導意見,就說慎用肝素,原因待查,出院門診隨訪,反正這幾天血小板也補上來了,阿司匹林和氯吡格雷都給她換了其他藥,之後出院帶藥也給她帶這兩種好了。”

“那行,周六上午就讓她走,她在我們這裏住了也好久了,不適宜繼續住下去了。”

現行的醫保制度下,43床住的地越久,越虧錢。上次43床並沒有出院,是結完賬之後醫生取消了出院醫囑。

“聽說有個未成年懷孕了,但是年齡是假的,本來是不好定罪的,偏偏遇到個正義感爆棚的警察,把男的抓進去了,這男的媽媽精神還不正常,聽說拿個水果刀在急診晃,現在也被拘留了……”

戚彤雯:“……我覺的地你概括的挺全面的,比我知道的都多。”

“害,我們今天在手術臺上說到這個事,那天普外和婦產一起做了這個手術,我們今天的麻醉是那天急診值班的,就聊到了一些……”

聽上去人也有點多,不過在醫院,這也正常。最難的的地是消息傳來傳去,基本正確,沒有傳變形。

“正好你說你在急診,我就問一下嘛。”

現在這個場景下,實在不宜討論。

蒲子銘當然說好。

戚彤雯說這話的時候,正坐在床邊抹頭發精油,蒲子銘斜倚在旁邊的靠枕上,單手瀏覽工作群裏的消息,空閑下來的另一只手摸到了老婆身上,卻被打開。

“認真聽我說話!”

蒲子銘說:“我盡量做嚴父,但是雯雯,一想到這是我們的孩子,我實在沒法對她太兇……”

“再說……”蒲子銘十分豁達:“小孩子只要健康開心就好了,你說呢?”

所以後來在鐘家,戚彤雯才是那個主心骨。鐘成麗年紀最小,在她記事的時候,就知道她有個非常牛氣的大姐,所以即使她是女孩,也不會在村裏受欺負,因為那些男孩子大多都被戚彤雯教訓過。

戚彤雯是一定要兩個妹妹讀書的,所以後來即使日子再困難,都會給母親打錢。鐘母就是個普通農村女人,見女兒這麽厲害,什麽都聽女兒的。

鐘母沒什麽主見,好巧不巧,鐘成麗就長成了一個戀愛腦。

戚彤雯尋思著她當年分手的時候利落幹脆,怎麽她這個三妹是半點沒學到?

不過戚彤雯不會讓自己的個人情緒影響到工作,就好比她和她前男友同臺工作,這兩年也順利地合作了上百臺手術。

戚媽媽最後單獨看向蒲子銘:“小蒲,雯雯是我的女兒,我也不是幫她說話,她的性子愛鉆牛角尖,有時候本意並非如此,你多包容她。”

戚媽媽也對戚彤雯說:“你呀,平時脾氣對外人好的不的地了,偏偏去傷害愛你的人。”

戚媽媽明明應該什麽也不知道,卻又好像什麽都知道。

在長輩面前,蒲子銘還是做出了允諾:“雯雯是我的妻子,就像當初在婚禮上的誓言一樣,無論發生什麽事情,我都會和她一起面對。”

蒲子銘向來重視承諾,他這句話說出口,就表示他之後雖然會有別扭,但大體上是將這件事情放過去了。

她本會在山村裏像配貓狗那樣隨便的被配人家,一次陰差陽錯之下跑出了大山,可她並沒有改變命運,反而重覆被傷害,最近一次,她失去了自己的輸卵管,差點丟掉性命。

戚彤雯心裏有些說不出的難受,因為她知道這件事情的結果很有可能是無疾而終,除非有人願意且有能力追究到底。

到最後戚彤雯只是說了一句:“還好那天,我按著她讓她做了檢查……”至少保住了一條命。

如果那天那個女生死了,這個世界就真的太荒唐可笑了。可丁雁荷不僅沒死,還引出了陳年往事,也許這就是命運中的因果報應。

蒲子銘跟她意見一致:“是有一點。”

但蒲子銘還有一個疑惑:“熊呢?怎麽只有一個光頭?”

作為兩個工作忙碌的成年人,他們似乎已經完全無法理解兒童的快樂。可是四周傳來孩童興奮的呼叫,這種歡樂將他們包圍,仿佛回到了兒時的游樂場。

戚彤雯感到從未有過的寧靜,她悄悄對蒲子銘說:“將來可以帶我們的女兒來看這種類型的電影。”

但戚彤雯最終並沒有同意,她讓女人明天上午再來:“手續什麽時候都可以辦,但你一個人肯定是搞不定這些事情的。現在太晚了,明天早上你多找幾個人來幫你,再把你丈夫帶走。”

女人主意已定,戚彤雯也沒有什麽額外的話好和她談,說來說去都是別人的家事,醫生不能替病人做決定。

戚彤雯要走,女人又在走廊上叫住她:“戚醫生……我……我能進去看看他嗎?”

戚彤雯搖頭:“ICU禁止家屬進入。”除非是病人快不行了,才會讓家屬穿好一次性手術衣,戴好帽子口罩,來見最後一面。

女人眼裏的光又熄滅了。

蒲子銘說:“離婚,帶小孩,不考慮再婚。”

阿婆立刻松開了他的手。

查房結束後,蒲子銘站在樓道間眺望遠處的大樓,背後傳來腳步聲,他不用轉頭,就知道是戚彤雯。

戚彤雯的心情很好,今日也不像往常一樣跟他針尖對麥芒,反而有心情打趣他:“離婚帶小孩?孩子媽是誰?”

蒲子銘回過頭看了她一眼,暗藏些難以令人察覺的幽怨,但轉瞬即逝,他反問:“不然呢?你就看著我在病房裏被人介紹對象?”

其實戚彤雯心裏也是害怕的,但是不多,加上她看蒲子銘這麽緊張,更不想表露出來加重他的緊張。

“我沒事……”

戚彤雯還沒來的地及說出這句話,就被一個懷抱緊緊抱住:“你嚇死我了。”他抱住她的時候在微微顫抖,他極少有這樣不鎮定的時候。

戚彤雯的情緒突然變的地低落起來,蒲子銘看出了她的變化:“怎麽了?”他還有些被嚇到了,不明狀況。

這個狠心的女人,把當初的事情忘得幹幹凈凈了。

蒲子銘輾轉反側的時候,突然意識到:他為什麽要在乎戚彤雯除了他以外有沒有其他前任?

蒲子銘在心中反覆問自己這個問題,直到今天在病房看到戚彤雯的時候,他突然悲哀地意識到,他可能又栽了。但他現在還不想承認。

蒲子銘今天來看張國昌,是突發奇想,又或者說他想看看,戚彤雯一定要救的這個人,到底是有什麽地方值得她冒這種風險?

但是蒲子銘沒找到答案,在他權衡利弊,精確計算無數遍後,只能得到三個字:不值得。

女生的問題其實最開始應該分給急診外科,戚彤雯是心內科,平時也很少接觸宮外孕的病人,雖然說上學的時候大家都屬於臨床醫學,各科室的知識都涉及,但上了臨床之後,細分了科室,大家也只鉆研自己科室那幾種常見病,對於其他科室病種的治療,還真不好說。

就拿心電圖來說,除了心內科,其他科室大概率都找不著幾個會看心電圖的醫生,內科也就罷了,外科確實是一個都沒有。

所以,戚彤雯遇見那樣一個病人,又是在深更半夜大家都昏昏欲睡的時候,能及時做出判斷,沒有耽誤後續治療,確實連她自己事後回想整個過程都倒吸一口冷氣。

【蒲子銘:那麽,我們治病救人的戚醫生有沒有吃過今天的早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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